王紀宴
王紀宴:中國藝術研究院音樂研究所副研究員
輕歌劇是由意大利文和英文的“operetta”一詞翻譯而來,法文為“opérette”,就字面意思而言是“小歌劇”。雖然,人民音樂出版社出版的頗具權威性的《牛津簡明音樂詞典》對“operetta”的翻譯有兩個——“輕歌劇,小歌劇”[1],但在漢語口語及書面語中幾乎沒有人使用“小歌劇”這一說法。所謂輕歌劇,即是情節(jié)和音樂均較一般歌劇更輕松的歌劇,《牛津簡明音樂詞典》列出的兩個典型例證作品是奧芬巴赫的《美麗的海倫》和約翰·施特勞斯的《蝙蝠》。這一排序顯示了詞典的英國編纂者略顯古怪的口味,因為,對于更多的人來說,無論從哪個方面看,《蝙蝠》應該理所應當地居于輕歌劇這一體裁之首。
中國讀者熟悉的博學而睿智的奧地利音樂學家馬塞爾·普拉維教授盛贊《蝙蝠》是“奧地利的民族圣物”,他進而寫道:“在1873—74年的秋天和冬天,約翰·施特勞斯在其位于赫岑多夫大街18號的別墅里利用42個夜晚寫下了這部最偉大的輕歌劇杰作?!盵2]《蝙蝠》的魅力使得像耶胡迪·梅紐因這樣的演奏大師竟能為之著迷到如此程度,如他在自傳《未完成的歷程》中所回憶的:“我記得1929年在柏林由馬克斯·萊因哈特執(zhí)導上演的《蝙蝠》,使得我事后整整三天迷醉于其中不能自拔?!盵3]但有些令人不可思議的是,這部在歐美膾炙人口的輕歌劇名作在我國上演的機會極少,盡管其中的序曲和選段早已成為音樂愛好者和音樂會聽眾耳熟能詳的名曲,但直到2011年6月4日至7日,國家大劇院連續(xù)四個夜晚隆重上演,完整的舞臺版《蝙蝠》才引起了眾多歌劇聽眾的濃郁興趣并展現出輕歌劇獨特的喜劇內涵。作為國家大劇院重點推出的“自制劇目”,《蝙蝠》的最大亮點一是中文版,即劇中的大量道白是采用的中文而不是原文的德文,而演唱的唱詞則仍保留德文;二是邀請了知名喜劇演員陳佩斯客串這部輕歌劇,在第三幕中飾演獄卒弗勞什一角,并參與了道白的切磋確定?!厄稹返闹形幕〉昧宿Z動性成功,此劇被列入國家大劇院經典保留劇目并且將在下一演出季再度推出,便是有力證明。陳佩斯功不可沒,對于眾多聽眾,甚至包括那些平時沒有機會和興趣接觸歌劇及輕歌劇的人,陳佩斯的出場本身就是喜劇因素的醒目標志?!厄稹吩诘抡Z國家以外的國家上演時,比如在英美,通常也將道白改為本國語言并添加笑料,以突出輕歌劇的喜劇功能。國家大劇院版《蝙蝠》的中文道白中出現了不少華夏俗語和諺語,甚至有“二鍋頭”這樣十足京味兒的道具。此前由指揮家余隆與中國愛樂樂團上演的“準舞臺版”(即英語國家頗為常見的“semi-stage production”)輕歌劇——雷哈爾的《風流寡婦》——率先嘗試了這種將輕歌劇本土化的做法,而且,由上海歌劇院導演李衛(wèi)編寫的道白可以說毫無顧忌地揉進了當下流行話語,從男主角丹尼羅伯爵的口中說出了“不差錢兒”。那么,類似的做法在多大程度上可以被歌劇聽眾認可和接受?陳佩斯、二鍋頭這些中國乃至北京地方元素是否會影響《蝙蝠》這樣的輕歌劇原有的喜劇內涵以及其獨具魅力的維也納韻味?
“圓舞曲之王”約翰·施特勞斯在他的數百首圓舞曲、波爾卡、進行曲之外創(chuàng)作了16部輕歌劇,以《蝙蝠》和《吉普賽男爵》為最佳,而兩者中《蝙蝠》更為世人熟知。之所以如此,歌劇腳本作者起到了非常關鍵的作用。德文的歌劇腳本系兩位作者卡爾·哈夫納和里夏德·格內根據法文喜劇《圣誕晚餐》改寫,而《圣誕晚餐》的兩位作者為比才的《卡門》和奧芬巴赫的多部輕歌劇寫作腳本的兩位法國人——“書商兼諷刺作家梅拉克和作曲家‘猶太女人’的侄子、政府官員魯多維奇·哈萊維”[4],約翰·施特勞斯絕非瓦格納那樣的能自己動手寫作腳本的音樂家,“由于他不精通文墨和戲劇,也由于他學識并不淵博,他沒有能力參與一個腳本的創(chuàng)作。但是他清楚地知道問題在何處?!盵5]法奧兩國四位作家的努力,加上約翰·施特勞斯的敏銳直覺,成就了《蝙蝠》的出色腳本。這部輕歌劇的情節(jié)來自一場蓄意的報復,起因是在第二幕里由男主角愛森斯坦得意忘形地講出的:
“幾年前,在一個快活的假面舞會上,我扮成一只蝴蝶,法爾克博士扮成一只蝙蝠。不幸的是,我們的朋友法爾克喝得實在太多,也怪我,在他人事不省時將他獨自留在回家途中一顆大樹下面。等他一覺醒來已是白天,可憐我們的朋友,穿戴著他那全套的蝙蝠行頭,在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狼狽不堪地走過了半座城才回到家。自那以后,人人都知道他是‘蝙蝠博士’。”[6]
被愛森斯坦棄余街市、顏面盡失并從此落下“蝙蝠博士”綽號的法爾克博士一直尋機報復愛森斯坦。他在又一次假面舞會來臨之前精心籌劃、巧施手腕,使得愛森斯坦連連出丑,“蝙蝠”得以心滿意足。但最后的結局是二人不計前嫌,重歸于好,同眾人一起高唱“這都是香檳酒的錯!”應該說,惡作劇、報復、騙局、誤會、人性的弱點,構成《蝙蝠》喜劇內涵的所有這些因素都稱不上有創(chuàng)新性,甚至可以說是陳詞濫調?!厄稹废窠^大多數喜劇一樣,在劇情上并非沒有瑕疵,甚至要以聽眾的寬容作為前提,比如在對于劇情至關重要的第二幕化妝舞會上,愛森斯坦一眼認出了偷偷穿上他夫人羅莎琳德的服裝冒充“年輕藝術家”出現在舞會上的阿黛勒,阿黛勒也立即認出了自己的主人,雖然,她只能死不承認,還諷刺挖苦主人認錯了人。但同樣是愛森斯坦的眼睛,卻認不出自己的夫人!《蝙蝠》首演數日后,《維也納畫報??肪椭赋隽诉@一致命漏洞:“妻子穿上一件化妝舞衣,她的丈夫就不能從其姿態(tài)和身材上立即認出自己的妻子,這位丈夫的頭腦豈不太簡單了嗎?”[7]使得《蝙蝠》自1874年首演百余年來生命力旺盛的原因,是其劇情所透出的對人性的洞悉和寬容,以及將這一切粉飾到最大化的約翰·施特勞斯的音樂。無論就劇情的“無害性”還是音樂的高度雅致悅耳而言,《蝙蝠》都體現了維也納這座聞名遐邇的“享樂城市”的特色,也是在和平時代更具普適性的審美情趣。對維也納的這一特征深有感觸的茨威格曾寫道:“而所謂文化不就是用藝術和愛情把赤裸裸的物質生活蒙上最美好、最溫情和最微妙的色彩么?”[8]而普拉維對于《蝙蝠》的闡釋將此劇的喜劇內涵引向更深的理解,在他看來,《蝙蝠》劇中的人物“都想占有命運不允許他們占有的地位和擁有命運未賦予他們的東西。羅莎琳德在她丈夫身邊感到無聊,很想有個情夫,可是未能如愿。愛森斯坦很想在舞會上以勝利的唐璜的姿態(tài)引誘輕浮的舞女們,可是并未成功。而使女阿黛勒也很想像她姐們那樣作為舞蹈演員到劇院中去謀生,但她仍只能是使女。”[9]
輕歌劇一如任何舞臺作品和音樂,其實現是通過實際演出,在不同導演、演員等的制作演出中得到不同闡釋?!厄稹纷鳛槭澜绺鞔蟾鑴≡貉莩鲱l率最高的劇目之一,記錄為影像和錄音的機會也非常多,體現了各個時代以及不同文化背景下的不同闡釋。
如果說,德語國家之外的國家地區(qū)演出《蝙蝠》體現的是道白本土化的改寫趨勢,那么在德語國家尤其是奧地利的闡釋則體現出對原作的日趨尊重,以其更完整地呈現這部輕歌劇的喜劇內涵。上文提到的曾讓梅紐因迷醉得難以自拔的1929年演出,導演萊因哈特對原作的改動可謂大刀闊斧,是今天的任何一位導演都不敢效法的。首先,他的表演團體并不是歌劇院或歌劇團,而是“一個由歌唱演員和話劇演員聯合組成的劇團”;他將《蝙蝠》自問世以來一直由女演員飾演的俄羅斯親王奧爾洛夫斯基交給男演員飾演。更為過分的是,他請作曲家埃里?!た贫鞲隊柕耓10]對全劇音樂進行了重大改寫,將話劇演員們無法勝任的唱段改為樂隊演奏,并且隨意在劇中插入施特勞斯其他作品的旋律,有的唱段寫成了流行歌曲風格。時至今日,對《蝙蝠》的音樂部分進行如此改寫的做法再不被接受。而在維也納國家歌劇院及德國主流歌劇院的演出版本中,占據主導地位的是對原作的高度尊重。這一點可以從德意志唱片公司1987年發(fā)行的由卡洛斯·克萊伯在慕尼黑巴伐利亞國家歌劇院指揮演出的著名版本(DVD,DG 073 007-9)中得到印證。奧托·申克的導演手法將傳統的舞美、表演風格與音樂的忠實呈現有機結合。演員陣容是德語國家的理想組合:兩位女主角羅莎琳德和阿黛勒的飾演者分別為帕米拉·考布爾恩和珍妮特·佩利,她們既有優(yōu)美圓潤的女高音嗓音,又有姣好的容貌勝任其角色。佩利所飾演的阿黛勒尤其引人矚目。這一舞臺形象屬于歌劇中常見的富有魅力的“風流侍女”類型,在《蝙蝠》中,她聰明伶俐、活潑可愛、能說會道而又不幸“心比天高,命比紙薄”,她接到女友的邀請,請她前去參加奧爾洛夫斯基親王舉辦的化妝舞會(其實是法爾克冒她女友名義發(fā)出的邀請),她為了求得女主人羅莎琳德的許可,謊稱姑母生病。她在第一幕開頭的唱段幾乎沒有旋律,只是單調的幾個音的重復,形象地表現了她的心事重重的絮叨;而樂隊則隨著她的嘮叨悄然奏出一支極為動聽的舞蹈旋律,表現了她心目中的舞會場景。這是約翰·施特勞斯最可愛的筆觸之一。謊言是虛榮,使得阿黛勒這一形象非常真實可信。在同樣由奧托·申克執(zhí)導、1980年在維也納國家歌劇院的演出(DVD,TDK D0097)中,飾演阿黛勒的是明星級的捷克花腔女高音艾迪塔·格魯貝洛娃,她的敏銳靈活表演將阿黛勒這一形象塑造得十分生動,而在演唱上則更突出花腔女高音婉轉嘹亮的歌喉,使人對這一角色的喜劇內涵有更新穎的感受。申克執(zhí)導的無數次《蝙蝠》還包括一個備受贊譽的電影版(DVD,DG 00440 073 4371)。所謂電影版歌劇,即由指揮與樂團和歌唱家事先在錄音棚將全劇音樂完成錄音,然后再根據錄音在實景中拍攝場景和表演。這個拍攝于1972年的著名電影版在音樂闡釋上代表了《蝙蝠》的最高水準,德語國家當時處于個人全盛期的歌唱家濟濟一堂,卡爾·伯姆指揮的維也納愛樂樂團將約翰·施特勞斯的總譜呈現為極豐滿雅致的維也納式之音。這一版本中第一女主角羅莎琳德的飾演者是德國女高音歌唱家貢杜拉·雅諾維茨。在很多內行人士看來,雅諾維茨未必是這一角色的理想人選,她更擅長的是貝多芬、理查·施特勞斯(而并非約翰·施特勞斯,雖為同一姓氏,實無任何親緣關系)那些嚴肅崇高的音樂。但雅諾維茨在《蝙蝠》中令人驚喜地顯示出她表演天分中對喜劇的喜愛與勝任。羅莎琳德的“重頭戲”在第二幕,她化妝為一位匈牙利貴夫人出現在舞會上——這當然也是法爾克的“蝙蝠復仇記”計劃的重要環(huán)節(jié)之一。愛森斯坦立即被這位神秘儀態(tài)萬方的“匈牙利貴夫人”所吸引,上前去大獻殷勤:“?。∶匀说呐e止,窈窕的身段,還有這雙可愛的小腳,上面將灑滿熱吻——如果她允許?!边@同莫扎特的歌劇《費加羅的婚禮》中的阿爾瑪維瓦伯爵完全是同一副嘴臉。阿爾瑪維瓦伯爵在同被他當成蘇珊娜而實際上是自己夫人的羅西納幽會時,動情地握著妻子的手唱道:“多么細嫩柔軟的皮膚!伯爵夫人所缺的正是這樣一雙小手!”自己眾人紛紛懷疑匈牙利貴夫人的真實性,于是,羅莎琳德當場高歌一曲《查爾達什》,以這種最具匈牙利民族色彩的舞曲來顯示自己的“匈牙利身份”。這是《蝙蝠》中最著名的唱段,也是《蝙蝠》喜劇內涵最集中體現的關鍵時刻之一,演唱者假裝的思想之情被渲染得越淋漓盡致,就越引起眾賓客的嘖嘖稱贊,也就越具有喜劇效果。就錄音版本而言,最優(yōu)秀的闡釋當屬卡拉揚為Decca公司指揮的1960年版本(CD,Decca 421 046-2)中維也納女高音希爾德·居登,她在匈牙利女郎(盡管是羅莎琳德假裝,也是惟妙惟肖)的激情與維也納少婦的嫵媚這兩種性情間有極好的平衡,卡拉揚指揮下的維也納愛樂樂團為居登的演唱,也為約翰·施特勞斯筆下的旋律增色。在“啊,故鄉(xiāng)的土地多么神奇”這一句,旋律模擬匈牙利平原的起伏連綿,聲樂線條與小提琴的演奏同度進行,鈴鼓以優(yōu)美、從容的節(jié)奏點綴其中。居登的深情演唱在維也納愛樂樂團馥郁的管弦樂襯托下,如同瑰麗的鉆石置于華美的絲絨之上。安德烈·普列文的版本(CD,Philips 462 031-2)和多明戈在倫敦科文特花園皇家歌劇院指揮的影像版本(DVD,Kultur PS0056)中的卡納瓦以及上文所提及的1980年維也納國家歌劇院演出(特奧多爾·古施爾鮑爾指揮)中的露琪亞·波普,也以富有個人特色的方式對羅莎琳德的這段《查爾達什》進行了出色闡釋。
1972年電影版最吸引人注意的還有獄卒的飾演者——導演申克本人。這位喝得醉醺醺的獄卒在第三幕開頭有將近十分鐘的滑稽表演,其間穿插有他以五音未必準的口哨聲吹的第二幕舞會上演奏過的圓舞曲旋律片段,但不需要開口演唱,所以,申克導演、陳佩斯這些原本沒有機會登上歌劇院舞臺的人可以在此劇中客串。申克在《蝙蝠》中既擔任導演又在第三幕親自登場飾演獄卒弗勞什,在很多年里幾乎成為慣例。人們在看諸多《蝙蝠》的影像版本時常看到這同一位獄卒。陳佩斯在國家大劇院版《蝙蝠》中的出演引得全場笑聲不斷。雖然,他的出場淡化了《蝙蝠》的維也納色彩,但對強化喜劇效果起到了難以替代的作用。
第二幕中還一個頗為重要的角色,即俄羅斯親王奧爾洛夫斯基。約翰·施特勞斯將這一角色的聲部寫為女中音,所以,是女扮男裝的。這一做法與莫扎特《費加羅的婚禮》中的凱魯比諾和理查·施特勞斯《玫瑰騎士》中的奧克塔維安相同,在此處這種角色與飾演者(包括其嗓音塑造的形象)的性別錯位也是喜劇效果的來源。他(她)的在唯一的一個唱段中以可愛的陰陽怪氣強調宣布了俄國人(更準確地說,是《蝙蝠》舞臺上的俄國人)與眾不同的待客方式:“我喜歡邀請大家來相聚,我的客人將享受到最好的待遇。他們盡可隨心狂歡,常常是通宵達旦。自然,不管他們如何胡鬧,我自己總覺了無意趣。但這是我作為主人的特殊權利。如果我看到我的客人,膽敢在我的聚會上垂頭喪氣,那就不必廢話,我會將他一腳踹出門去!”德國女中音布利吉特·法斯賓德是眾多版本中奧爾洛夫斯基的杰出飾演者。也有由男性飾演此角的。國家大劇院中文版《蝙蝠》的奧爾洛夫斯基由我國女中音梁寧擔任,可謂知人善任。梁寧的表演和演唱得到了聽眾認可。
注釋:
[1] 《牛津簡明音樂詞典》(第四版),邁克爾·肯尼迪、喬伊斯·布爾恩編,人民音樂出版社,北京,2002年,第848頁。
[2] 普拉維:《圓舞曲之王》,潘海峰譯,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北京,1987年,第185、191頁。
[3] Yehudi Menuhin, Unfinished Journey, Alfred A. Knopf Inc., New York, 1976, p.351.
[4] 普拉維:《圓舞曲之王》,第186頁。
[5] 同上,第185頁。
[6] 本文作者根據Decca公司所錄制發(fā)行的卡拉揚指揮的《蝙蝠》CD所附腳本臺詞翻譯,下同。
[7] 普拉維:《圓舞曲之王》,第191頁。
[8] 斯蒂芬·茨威格:《昨日的世界——一個歐洲人的回憶》,舒昌善、孫龍生、劉春華、戴奎生譯,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北京,1991/1992年,第15頁。
[9] 普拉維:《圓舞曲之王》,第192頁。
[10] 埃里希·科恩戈爾德(Erich Korngold, 1897—1957),奧地利作曲家,后加入美國國籍。代表作品為小提琴協奏曲和歌劇《死城》,定居美國后作有大量出色的電影音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