閃閃

生命有傷痛，愛情有遺憾。但，有幸已愛過。

那個動亂的年代里，他于開平住，她在佛山居。若不是有著共同的信仰、追求，若不是胸膛之中燃燒著同樣的理想之光，他和她怕是不能走到一起了。

1926年，剛加入中國共產黨不久的陳鐵軍受黨的派遣，與共青團廣州地委書記周文雍會合，并自此裝扮成周文雍的妻子，準備參與謀劃發(fā)動廣州起義。

彼時，初次見到陳鐵軍的周文雍，心竟莫名地動了一下：眼前的這個女子居然這般年輕，就能扛得起如此重要的任務。他奇怪如此的女子，居然有著“陳鐵軍”這樣一個男性化的名字。陳鐵軍告訴他，其實自己原名陳燮君，只是為了革命，立志永遠追隨，才更名為“鐵軍”。那時那地，周文雍對陳鐵軍猶生敬佩之情。

自此，他們白晝黑夜里都是以夫妻的名義，印制宣傳單，策劃編輯革命簡報，他們還在學生中成立革命宣傳隊，同心戮力為北伐革命軍給予最大力量的援助。

他們一路走來，小心翼翼，在敵人的心臟部位緊張地活動著，一直相安無事。翌年十月，周文雍在組織工人請愿的運動中受了重傷，不幸被捕。得知自己的好戰(zhàn)友被捕這一情況，陳鐵軍冒著暴露的危險，立即將此事通過種種秘密渠道通知了黨組織，終于將周文雍從醫(yī)院犯人留醫(yī)處營救了出來。之后，倆人又投入到了如火如荼的革命斗爭中去。

1928年1月，當廣州起義失敗后的一個月，周文雍從香港回到廣州。得知這一消息的陳鐵軍，立即于第一時間內把周文雍安排好，他們仍然假扮夫妻，不斷尋找在廣州起義失敗中的同志，以期能繼續(xù)組織活動。

那年的除夕夜，他們的“家”里燈光氤氳。周文雍深情地對陳鐵軍說，革命猶如除夕，是美好的，是光明的，是苦難過后，喜慶必將來的。陳鐵軍的臉上浮起極為罕見的嫣然一笑，那一笑，竟有無限嬌羞和溫柔。她應道，是的哩，就好像我們現(xiàn)在的這個“家”，屋外寒冷如冰，屋內卻溫暖如春。彼時，周文雍和陳鐵軍這對“夫妻”，他們的心頭，光亮無比。

然而，就在這個除夕夜，由于叛徒告密，他和她卻雙雙被捕。被捕后，這對好戰(zhàn)友、好同志、好“夫妻”在獄中始終堅貞不屈，面對敵人的嚴刑拷打，始終拒吐一字。黔驢技窮的敵人眼看無計可施，最終決定處死他們，且問他們最后還有什么要求。

這對風雨同舟的“夫妻”為了革命，早已將一切置之度外，此時此刻，還能有什么要求呢？任是誰也沒想到，最終他們提出的要求居然這么簡單：照一張合影和在刑場上舉行一場婚禮。

敵人萬萬沒想到，這對假扮的“夫妻”居然動起了真格兒。敵人最終答應了他們的要求。

1928年2月6日，寒風刺骨，飄起毛毛細雨。周文雍和陳鐵軍在廣州紅花崗刑場舉行了婚禮，隨后英勇就義。

“讓反動派的槍炮聲作為我們結婚的禮炮吧。”陳鐵軍留下了這句最震撼人心的婚禮誓言。

他們可以置生命于不顧潛伏于白色恐怖中，他們可以將彼此間的愛意“潛伏”于革命過程中，但他們卻想在生命的最后時刻將愛的火花燃起，將埋藏于心底的愛情公之于眾。沒有親友祝福，沒有紅燭高燒，沒有拜堂洞房……想來，也無非凄涼卻又悲壯地想讓所有人知道：生命有痛，有幸愛過。

是的，他們，愛過就好。

（圖/連國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