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風
挪威森林覆蓋率高達60%,怎會沒有森林?如果看過根據(jù)同名小說改編的影片《挪威的森林》,當可會心一笑?!芭餐帧笔羌狭饲啻?、性、純潔、美好、孤獨、傷感的復雜意象,1965年因披頭士樂隊的歌唱而暴得大名,激發(fā)了村上春樹的創(chuàng)作靈感。
在文青還很時髦的1980年代,曾經(jīng)有若干次領略《挪威的森林》的機會擺在我的面前,但都被我放棄了。昆德拉擅長用精致的媚俗掩飾內(nèi)心的軟弱,而村上春樹為賦新詞強說愁的欲望強烈得令人作嘔?,F(xiàn)代小說要想暢銷,藝術品質必須低到眾人能夠產(chǎn)生共鳴。以一流小說家的水準衡量,村上可以說完全沒有入行,新作《1Q84》又犯了老毛病,“各色人物一不留神,就會滿嘴學問語錄”,黑白兩道的人物引用傳播學大師麥克盧漢或契訶夫的名言就像學者一樣信手拈來。
不看村上春樹的好處是,看罷影片《挪威的森林》,至少不會像村上的粉絲一般怒發(fā)沖冠:越南導演陳英雄對主題的演繹、情節(jié)的增刪、演員的選擇,激起了公憤。如果滿分為10,我會心平氣和地給這個片子2分。
這的確是一部很二的電影,故事開始于1967年的東京,那是一個日本左翼號召廣大青年深入學習毛澤東的“老三篇”(《為人民服務》、《愚公移山》、《紀念白求恩》),反美國、反越戰(zhàn)、反對日美安保條約的年代,可歌可泣談不上,倒是實打實的如火如荼。日本新任首相菅直人當年也是路見不平一聲吼的熱血青年,積極參加學生運動和為百姓維權。
簡單地把“文革”等同于東京和震撼法國、風靡歐美的左翼浪潮,不過是東西方文化彼此誤讀的又一例證。1960年代菅直人們和西方青年推崇毛澤東,將毛澤東作為反美、反體制、反權威的一個象征性的符號,沖擊既得利益集團;“文革”的文攻武衛(wèi)、斗私批修、迫害知識分子,只是奉旨憤怒,成為權力斗爭、自相殘殺、反文明的工具,以及爆發(fā)人性之惡的管道。
《挪威的森林》多次表現(xiàn)了東京的街頭革命,但與貝托魯奇2003年以巴黎“五月風暴”為背景的影片《戲夢巴黎》相比,品質差距遠超東京到巴黎的地理距離。革命領袖像作為背景道具,多次出現(xiàn)在情色氛圍濃郁、做愛場面大膽出位的《戲夢巴黎》里,是對歷史的還原和深刻的反諷。正所謂:彼之甘泉,我之毒藥。反之亦然。一女兩男的青春沖動和情感迷茫,與巴黎街頭的怒火結合在一起,探詢?nèi)诵?、自由和現(xiàn)實秩序的沖突。
陳英雄的鏡頭里既沒有“挪威”,也不見“森林”,有的只是雞毛蒜皮的陳年往事、無聊幼稚的對話和美得非常人工的風景,連男歡女愛也顯得那么矯揉造作,毫無創(chuàng)意;一邊是革命的吶喊和暴動,一邊是無病呻吟的情感糾纏:觀眾越是想探求主人公何以游離于火熱的現(xiàn)實,導演就越是裝神弄鬼、故作高深地予以回避。
類似于特呂弗的經(jīng)典名作《朱爾與吉姆》,《挪威的森林》也以一女兩男的愛情展開,前者充滿青春的激越與感傷,后者卻顯得那么蒼白和貧乏,關鍵人物直子缺乏危險的魅力,白開水般平淡,氣質、外貌和言行舉止均不具備吸引兩個好朋友的說服力。用大海的洶涌波濤表現(xiàn)人物內(nèi)心的波瀾,在1980年代的中國就已泛濫成災淪為笑柄,導演居然用特寫鏡頭著意表現(xiàn),并伴以“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的畫面,實在是令人無語。
你不愛我。我愛你,非常愛你。類似這樣俗不可耐的對白充斥全片?;蛟S是原著名氣太大,你都不敢相信影片會如此糟糕——難道原著也糟到了這般地步?難怪村上春樹的鐵桿粉絲會如此憤怒,是否忠實原著是一回事,拍得是否精彩是另一回事。以劇情、對白而論,長達2個多小時的《挪威森林》對多數(shù)觀眾來說都無異于一種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