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俏到
電視相親的壞處之一,是愛情的化學火花變成了精確的物理試驗。廣大美女們在鏡頭前侃侃而談,對自己的需求明白得不得了,對異性的審視透徹得不得了,再也看不到小說中所謂芳心大亂小鹿亂撞的模樣。她們都是盛夏時節(jié)西瓜巨量上市后的那些挑剔顧客,要在滿車西瓜里挑到最好的那個,還淡定地要求瓜農保證不甜不收錢。她們說得很好:幸福需要自己把握。不過,當小家碧玉終成傳說,身為男人者多少還是有點失落。
《樂府詩集》里有《碧玉歌》:“碧玉小家女,不敢攀貴德”,“感郎意氣重,遂得結金蘭”,“碧玉破瓜時,相為情顛倒;感郎不羞郎,回身就郎抱”。所謂破瓜,本意并非如那些想歪了的人們以為的那樣,而是瓜字破開得兩個八字,指二八十六青春年華。這歌把小家碧玉的心態(tài)寫得真真切切,看她從怯怯到心動,從半推半就到投懷送抱,是個男人都會怦然心動。
小家碧玉,勝在家小,妙在佳人如玉。因為沒有家庭背景,于是心態(tài)夠低,有一低頭的嬌羞,正如張愛玲說的:“遇到他,她變得很低很低,低到塵埃里,但她心里是喜歡的,從塵埃里開出花來?!倍裥詼貪檭葦?,適宜把玩欣賞,更是暗合了臭男人對花瓶美女的期待。心理學說男人對女人有一種征服欲,與心高氣傲的大家閨秀相比,無疑小家碧玉的征服難度要小很多,男人更有主動出擊勝券在握的心理預期。
唐朝元稹的《鶯鶯傳》中,張生與鶯鶯,一個是落魄無名小書生,一個是家道凋零小家女,兩人激情過后即將分離,面對男人的遲疑,該碧玉說:“你要始亂終棄也正常,我不敢怨恨;真要娶我,那是你的恩惠;山盟海誓總有到頭時,既然要走又何必耿耿于懷?”美女這么說,男人真開心死了。而張生竟稱女人“不妖其身,必妖于人”,而“予之德不足以勝妖孽”,這種得了便宜還賣乖的猥瑣,令我想起某些神奇新聞如“臨時性強奸”。
其實,即便作為男人,我也根本不信哪位小家碧玉會在以身相許后片葉不沾身地來這么一番告白,除非她需要的本就是一夜情。我更相信,鶯鶯那番話其實是元稹代表廣大純爺們暴露的一廂情愿:美女們都心甘情愿付出,不求男人負責,但求自己真心。我想碰到這樣的小家碧玉,任何男人都要暗爽得笑出聲來吧。不主動不拒絕不負責的“三不主義”,原來是勤勞勇敢的男人們的優(yōu)良傳統(tǒng)。有時想來,如今小家碧玉為啥開始絕跡,根子恐怕還在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