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樹榮

一

毛雅芳24歲芳齡,瓜子臉,大眼睛,高鼻梁,小嘴巴,楊柳腰,可說是人見人愛,但她對自己卻缺乏信心。為什么？只因胸部平平！好在現(xiàn)在的胸罩做得精致，再沒胸的女人戴上了看上去都挺飽滿的。

下班回到家，毛雅芳急急忙忙地把胸罩摘了，這玩意箍在胸口又緊又悶，害得她一整天透不過氣，現(xiàn)在解放了感到渾身說不出的輕松舒坦。洗好澡，對著衛(wèi)生間的鏡子，她又覺得氣餒，真恨不得要責問制造萬物的上帝：你是怎么把我造出來的？同樣是女人，為什么把我的乳房造得這么扁這么?。?/p>

她不是沒有談過戀愛，大三時和同年級的一個男生好上了。一次去看電影，他跟她親熱，竟不規(guī)矩地把手伸進她衣服內(nèi)，要摸她乳房！嚇得她忙把那男生的手打掉，“呼”地站起身走了。后來盡管那男生低聲下氣求她，恨不得朝她跪下來，她卻再沒理他。從此她再不敢談戀愛了，走上了工作崗位也不敢輕易交男朋友。

她媽看了電視臺的“相約星期六”節(jié)目后，勸她說：“阿芳，你看那些不到25歲的姑娘，男人都搶著要，二十六七歲的人家就嫌了。你若再不找對象，真要變剩女了！”她卻不以為然說：“剩女就剩女唄，就是一輩子不嫁也沒關系?！彼龐尣桓吲d了，沉著臉說：“你不急，我和你爹還想抱外孫呢！我們以后歲數(shù)大了，可沒精力給你帶孩子?！币娎蠇屔鷼饬耍徍偷卣f：“媽，我相信緣分，只要緣分到了，婚姻就水到渠成?！?/p>

其實毛雅芳心里何嘗不想把自己嫁出去？就是因為胸部太平她才沒信心?，F(xiàn)在的男人對女人可挑剔了，又把婚姻看得很淡，一不滿意就鬧離婚，到頭來受傷害的還不是女人？

一天晚上，她一個人在“心緣”咖啡館里消遣。一位先生走過來朝她笑笑，文雅地問：“小姐，你是一個人？”她點點頭。“能不能坐在你旁邊？”她仍點點頭，心想這人怎么這么怪，這咖啡館有空座位誰都可以坐，問她干嗎？真是虛偽！可接著進來的一個人低頭哈腰尊稱他為“李總”時，不得不使她對他刮目相看。

“坐，坐！”李總對那人指指身邊的座位，然后大聲呼喚：“服務小姐，請上兩杯咖啡！”“噯，來了。”小姐答應一聲，便把兩杯咖啡端了來。毛雅芳一邊漫不經(jīng)心地用勺子攪著咖啡，一邊偷眼打量李總。他身高約一米八十，濃眉大眼，氣宇軒昂，有種紳士的風度。他們談了一會兒生意上的事，便呼喚小姐過來結賬，隨后起身離座。李總走時還不忘禮貌地朝她點頭微笑。

毛雅芳從玻璃櫥窗往外看去，見李總和那人握手道別后，鉆進門口的一輛紅色別克車絕塵而去。她無意再坐，便朝服務小姐招招手。小姐過來笑嘻嘻地對她說：“您那杯咖啡錢已經(jīng)有人給您付了?！彼蠡蟛唤猓骸罢l？”“就是剛才坐在你身邊的那位先生。”毛雅芳一下愣了，想自己和李總萍水相逢，怎么好意思讓他買單呢？他這么有氣度，可見是個大老板！可不知道他姓甚名誰？是什么公司？晚上她躺在床上，一閉上眼腦海里全是李總魁梧的身影和他和藹的笑容。她想怎么把錢還給人家呢？如果有緣，能在咖啡館里再見到他就好了！

二

想不到事情正如她盼的那樣，一個周末的晚上，她在“心緣”咖啡館里又見到了李總！他還是那樣風度翩翩，笑容可掬。見他進來，她忙不迭起身打招呼：“李總！”他見到了她，朝她點頭走來。

“看來這咖啡館的確有‘心緣哪，咱們就像是約好了的?！崩羁傦L趣地說。她忙附和著：“是啊，我正想能不能再見到你，把咖啡錢還你，想不到真……李總，怎么好讓你破費呢？”“哈哈哈，這也算破費？”李總仰頭一笑，“這在國外是極平常的事，就像先生沒有理由不替女士開車門一樣。”“你去過國外？”“嗯。在美國念了幾年書，拿了個博士學位就回來了。”嗬，原來是個海歸的博士！她肅然起敬：“那你一定在國內(nèi)開公司了？”“嗯。做電腦軟件生意?！闭f著李總拿出名片，雙手恭恭敬敬捧上。毛雅芳一看，乖乖！他是“北美軟件公司中國分公司”的總經(jīng)理，叫李強。她望著名片直發(fā)呆。

“小姐，請問您的芳名？”李總的問話使她從失態(tài)中回過神，她忙說：“我叫毛雅芳?！薄昂妹郑　崩羁偪洫劦?，“雅芳，雅致芬芳！真是名如其人哪！”她被夸得紅了臉?！把欧夹〗悖J識你真是三生有幸！請問你在哪里高就？”她窘困地說：“我剛大學畢業(yè)，沒有工作經(jīng)驗，所以只在一個小公司……”“慢慢來，慢慢來，哪有一步登天的？我剛?cè)ッ绹鴷r還到酒店洗過盤子呢！我們中國人不是有這么一句老話——吃盡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嘛！”李總這么善解人意，令她感動。

兩人越談越投機，大有相見恨晚之感。喝完咖啡，她要搶著付錢，李總臉上不好看了，說：“看來我剛才是跟你白說了，你是想讓我難堪嗎？別忘了我是男人——”聽他這么說，毛雅芳只得讓他買單了。“說好了，以后咱們到這兒來喝咖啡，都由我買單?！彼嵵氐卣f，“你也甭跟我客氣，我的收入總比你高?！薄澳钱斎?，我怎么能跟你李總比呢？只是一直讓你破費，我心里過意不去。”“沒有什么過意不去的，如果你愿意的話，咱們就先從朋友做起。”

毛雅芳聽懂了他話里的意思，止不住心頭一陣狂跳，能嫁給這么優(yōu)秀的男人，真是她夢寐以求的！“如果你不愿意的話，我絕不勉強你。”毛雅芳忙說：“愿意，愿意！”“那好，從今天起咱們就是朋友了，所以你跟我不用客氣。走吧，我送你回家。”他們走到外面那輛“別克”車旁邊，他為毛雅芳打開車門，還不忘用手擋著門的上框，讓她倍加感動。

以后他們每個周末都到這里來喝咖啡，兩人感情漸漸升溫，順理成章地成了一對戀人。李強帶毛雅芳去了他的住處，那是一棟在市郊結合部的別墅，富麗寬敞，常年用著一個保姆，保姆見毛雅芳來總客氣地叫她“太太”，這使她有種人上人的感覺。終于，在一個春雨霏霏的夜晚，毛雅芳把自己的處女之身給了他。

事后，李強撫摸著她白皙細膩的身子說：“芳，你真美，如果你胸脯能豐滿一點的話，那就完美無缺了。”她聽了一顆火熱的心像被冰鎮(zhèn)了一下，頓時涼了。見她不愉快，李強安慰說：“不過你可以去隆胸，我有個朋友在云南開了一個美容診所，隆胸手術做得可好呢，就像真的一樣?！?/p>

毛雅芳聽了問：“那要好多錢吧？”“錢你不用擔心，全由我出，只是……”她怕失去他，急忙問：“只是什么？”“只是怕你吃不起苦，因為動手術免不了會痛的?！彼灰а勒f：“ 我不怕！只要能讓我胸部豐滿?！崩顝娫谒樕仙钌钗橇艘幌?，眼里充滿了憐愛：“只是讓你為我吃苦了。不過你忍了暫時的疼，換來的是更加美麗和性感，到時我?guī)闳コ鱿笥训难鐣团蓪?，一定會讓他們艷羨不已！”毛雅芳聽了激動不已，堅決地說：“就這么定了，我們馬上去云南！”

三

毛雅芳沒把這事告訴家里，謊說出差半個月，對單位則說去西雙版納旅游。李強帶她坐飛機到昆明，又坐了一天的長途汽車，原來李強的朋友遠在靠近緬甸的邊界處。在那里休息了兩天，那位姓周的醫(yī)生對她做了全身檢查后，便對她施行隆胸手術。李強安慰她說：“親愛的，因為這手術較大，需要全身麻醉，所以你要做好充分的思想準備。不過你不要害怕，有我在你身邊呢?！薄安慌??！泵欧甲炖镫m這么說，心里卻難免緊張，心像擂鼓似的“咚咚”響，想既然來了，硬著頭皮也得做！不容她多想，周醫(yī)生給她上了麻藥，一會兒她便昏昏沉沉沒有了知覺……

見她醒來，李強握住她的手興奮地說：“親愛的，向你祝賀——你的手術非常成功！”“是嗎？”她半信半疑。“不信，等繃帶拆掉后你自己看，就是現(xiàn)在你用手也摸得出來。”她用手一摸，果然胸部鼓鼓的。

三天后她胸口的繃帶拆掉了，低頭一看，啊——兩只乳房又挺又飽滿！她激動得禁不住用手去摸。這時李強拿了面大鏡子過來：“你再照照看，豐滿不豐滿？親愛的，我好幸福噢——”望著鏡子里那一對皮球般的乳房，她不由羞紅了臉。李強懇求說：“親愛的，能不能讓我摸一摸？”她環(huán)顧四周沒人，便嗔怪道：“怎么不可以？我早已是你的人嘛！”他欣喜若狂，用顫抖的手愛撫她的乳房，又滿足地把頭靠在上面?！拜p點，有點痛?！彼兄念^說。李強忙離開，連聲說：“對不起，對不起！看到你這么性感，我實在控制不住自己?！?/p>

又過了兩天，他們踏上了回家的路。長途汽車在邊防站哨卡停了下來，上來兩男兩女武裝警察。“他們要干嗎？”毛雅芳問。“別怕，跟我們沒關系，是檢查違禁物品的?！崩顝姲参空f。警察檢查了乘客們的行李和身上后，便放行了。

回到家，毛雅芳把自己隆胸的事告訴了母親，并撩起衣裳給她看。她媽看了后擔心地說：“會不會發(fā)炎？”“不會，李強那個朋友做了上百例隆胸手術呢，都很好的。”她媽搖搖頭：“唉，現(xiàn)在的年輕人真看不懂，吃這苦有什么意思？”

因周醫(yī)生關照她一個月不能洗澡，所以她每天只能用濕毛巾輕輕擦身。過了些日子，她感到仍然有點脹痛，便對李強說了。李強不以為然道：“沒關系的，過些日子自會好的?！笨伤淮尾辽頃r卻發(fā)現(xiàn)有黃水流出來，頓時慌了，馬上打電話給李強。李強趕回來，看了也不禁著慌，便打電話給周醫(yī)生。周醫(yī)生說可能有炎癥了，讓他們馬上過去。李強惱火了，把他痛罵一頓：“你怎么可以這么不負責任??？讓我們再到云南去，你以為十里八里地？要上千里路呢！萬一路上有個三長兩短，你擔當?shù)闷饐幔磕氵@個蠢貨！”

毛雅芳從沒見他發(fā)這么大的火，嚇壞了，勸他說：“你消消火，事情已經(jīng)這樣了，你再罵他有什么用？只怪我們走得急，在云南再多住些日子就好了?！崩顝娙酉码娫?，氣得蹲在地上：“我真混！怎么會相信這個沒用的家伙！”見他自責痛苦的樣子，毛雅芳于心不忍，寬慰他說：“我們這里有的是大醫(yī)院，只要多出點錢，還怕找不到好醫(yī)生？”

李強一拍大腿“霍”地站起身：“你這句話倒提醒了我——我有個在美國一起留學的朋友，是醫(yī)學博士，他在這里開了家私人醫(yī)院，我們這就去找他！”事不宜遲，李強當即拉毛雅芳出門，驅(qū)車前往。于是毛雅芳第二次躺上了手術臺。

四

毛雅芳為了安全，在醫(yī)院住了十天。說是醫(yī)院實際上只是個診所，且在郊區(qū)。不過條件不錯，病房像賓館，伙食也好，加上李強不顧路遠天天來看她，心情特別好。這天李強對她說：“親愛的，我北美的總公司要我去一下，要有些時日?！彼斓卣f：“我不礙事，你放心去吧，不能因為我而耽誤你的工作?！薄爸x謝你，親愛的！我回來馬上跟你去登記結婚?！崩顝娨酪啦簧岬厣钗橇怂?。望著他離去的身影，毛雅芳心里感到甜滋滋的。

十天后她出院了。因為李強不在，她不敢住那么大的別墅，再說又那么遠，便回了自己家。等待的日子總是漫長的，她幾乎天天扳著手指頭數(shù)，10天，20天，30天……過了三個月，仍沒一點李強的消息！打他的手機，總不在服務區(qū)內(nèi)。去他的別墅，卻換了人！再細問，說是向房東租的。毛雅芳找到房東，房東告訴她，先前那個張先生早搬走了。怎么是張先生？她問：“李強你認識嗎？”房東說：“不認識?！泵欧即蟪砸惑@：難道……她不敢再往深處想。

她媽見她失魂落魄的樣子，問她，她支支吾吾把事情說了。她媽不無擔憂地說：“阿芳，你別遇上騙子了！”毛雅芳頭搖得似撥浪鼓：“不可能，不可能！世上沒有肯出錢給女友隆胸的男人，除非他是傻瓜！”“那他到哪里去了？難道在地球上蒸發(fā)了？好歹總有個信息吧？”“或、或許是他出了什么事，也、也不一定。”她心里慌慌地說。

毛雅芳又抽空去了郊區(qū)的那家醫(yī)院，不料竟人去樓空，成了一家保健品公司，一問，也是租人家的！這時她才想：難道我真的上當受騙了？那李強干嗎要出錢給我隆胸呢？她百思不解。

終于，電視臺《案件聚焦》節(jié)目解開了她心中的謎團——“本市警方和云南邊防武警聯(lián)手破獲了一起特大毒品走私案，犯罪分子利用青年女子愛美和虛榮心理，以談戀愛為名，慫恿她們?nèi)ピ颇献雎⌒厥中g，但不是注入硅膠等填充物，而是放入了毒品?；氐轿沂幸院螅蚴中g不良有炎癥，便再次手術取出毒品，這才注入硅膠。因做手術的女子是處在全身麻醉的情況下，故毫不知情。犯罪分子這種利用人體走私毒品的行徑，已經(jīng)到了喪心病狂令人發(fā)指的地步，使許多青年女子受騙上當遭受痛苦。現(xiàn)在這個犯罪團伙人員已全部落網(wǎng)，希望那些受害的青年女子勇敢地站出來舉證……”

接下來播放犯罪分子受審的錄像，毛雅芳一見首個被提審的犯人，頓時像遭了電擊，腦子里“嗡”的一聲，一片空白——竟是她日思夜想的李強！播音員接著說：“他的真名叫彭漢其，云南人，化名叫李強、張俊、馬剛……”

接下來播音員說些什么，毛雅芳一個字也沒聽進去，只覺得自己恍如夢中，身子軟得沒一點力氣。第二天她下定決心，拖著沉重的雙腿去了公安局。她要揭發(fā)控訴這個害人的騙子，讓他接受法律的嚴懲！■（責編：小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