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橙
內(nèi)容簡介
她受大少爺之托來看著他得親親愛人,誰知這妖孽男總是隔三差五地爬上她的床來挑逗她,弄得她擔(dān)驚受怕,生怕一個把持不住,做出對不起大少爺?shù)氖虑閬怼裁??她真的做了?雖然過程有點蹊蹺,不過,她倒是不介意負責(zé)任啦……
一
“剛才經(jīng)過大廳的時候,我聽見大少爺和老爺又在爭吵。”
“大概又是因為越公子的事情吧。聽說他們家在江湖上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可惜越公子是他父親和來路不明的女子所生的孩子,所以一點繼承權(quán)也沒有,現(xiàn)在他的父親去世了,想必是一無所有才會來投靠大少爺?shù)陌伞!?/p>
“最近大少爺?shù)哪樕絹碓诫y看了,說不定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了越少爺?shù)氖稚?,所以才不得不忤逆老爺收留他。想起來就覺得好可憐啊……”
兩個丫鬟一邊打掃一邊竊竊私語,她們的對話一句不落地落入了正背靠著樹干偷懶睡覺的湛平兒耳朵里。她睡眼惺忪,嘴里含糊不清地咕噥了一句:
“那分明是愛啊……”
天氣晴朗,朵朵浮云點綴著明朗的天空。平兒伸了伸懶腰,端起地上那盅涼了半天的蓮子甜湯,徐徐地向越嗣音的房間走去。正巧大少爺迎面走來,他面色不善,額上青筋一根根地突起,看上去剛剛聽說的大發(fā)雷霆確有其事。平兒向他福了福身,他勉強地點了點頭,黑著臉繼續(xù)向前走去。
擦肩而過的時候,平兒又想起了半個月前的情景。那是一天夜里,副總管讓她給越公子送宵夜,她磨磨蹭蹭了半個時辰才走到越公子房門前,那時從他房間里傳出很大的聲響,一下子連燈也滅了,她吃驚地推開門,看見越公子半躺在床上,而大少爺坐在他身上,一臉憤怒地揪住他的衣領(lǐng)。那晚的月光好亮,亮到她足以看清越公子裸露的光潔厚實的胸膛……
從那以后,不管是見到大少爺還是越公子,她總會模模糊糊地想起那一天的事情,同時內(nèi)心會生起一種奇妙的感覺。
“說到底,不顧一切的原因,都是為了愛呀……”長長的走廊上,只遺落下平兒的喃喃自語。
“越公子?”平兒敲門,見沒人回應(yīng),便推門而入,然而眼前的情景卻再次使她徹底傻眼了。房間的窗子半開著,夏日的涼風(fēng)徐徐吹來,床上的薄紗床帳被吹起,床上的人上身裸露,像是察覺到有外來人的存在,他微微一動,隨即坐起身來。
是背部!白皙光滑、紋理細致的背部!平兒一愣,手上的蓮子盅直直地摔在了地上。
“咦?是你啊?!痹剿靡艋仡^望了湛平兒一眼,露出溫吞的笑容。
妖孽!這家伙絕對是一個妖孽!一張宜男宜女完美精致的臉,還有那看似純良無辜的神情,使他整個人看起來像是隱藏在云霧里的妖精。聽說,妖精的神力能夠勾引凡人,對于眼前的妖精,不僅是大少爺,連她,似乎都有那么一點點心動了……
平兒只覺得渾身一顫,不等她做出反應(yīng),越嗣音掩唇低喊一聲,同時飛快地扯過絲被包住自己的身子:“哎呀,人家的身子都被你瞧了去,你可要對我負責(zé)啊!”
“負責(zé)?我?”平兒傻傻地指了指自己的臉。越嗣音鳳眼微瞇,笑道:“對,就是你?!?/p>
二
夜深人靜的時候,平兒邁著不情不愿的步子來到莫府的后門,而越嗣音早早地就等候在那里了。
“你真的要離開嗎?”嗚嗚,大少爺好可憐地說。他為了“愛人”可以拿出勇氣去頂撞自己那個可怕的老爹,誰料這位“愛人”竟然完全不買賬,十分瀟灑地決定出逃,順便還拐帶走了他們家的丫鬟?!澳阋x開也就算了,干嗎還要帶上我???”
“少啰唆!人家的身體已經(jīng)被你看去了,要是你到處跟別人說,我的潔白可就徹底地毀了!”越嗣音身著紅白相間的長袍,頭發(fā)慵懶地用發(fā)帶束起,見平兒走到自己面前,他不由分說地拉著她,匆匆地走進夜色之中。
“喂!等等——”真奇怪,府中的守衛(wèi)大哥怎么都沒看見呢?疑問還沒問出口,平兒就被越嗣音拉著走出大門,她低聲喊道,越嗣音卻像沒聽到似的一個勁地向前走去。
夏天的夜里,涼風(fēng)陣陣,裸露在外的皮膚微微發(fā)涼。越嗣音拉著平兒,一前一后地走著,直到出了城,兩人無言地在郊外走了一陣,平兒終于按捺不住了:“你究竟是要到哪里去啊?大半夜的走到這里來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要去哪兒。”越嗣音停下腳步,淡定地答道。跟氣喘吁吁的平兒相比,他神情自若,完全不把剛走過的一大段路當回事。
“什么?!”平兒激動地喊出聲來,正巧一只不明生物從她腳邊跑過,她一驚,嚇得跌倒在地。
“別怕!”越嗣音朝她伸出手,“只是一只老鼠?!?/p>
“老鼠才可怕呀。”平兒嘟囔一聲,握住越嗣音伸過來的手。平兒手涼,他的手暖,溫溫涼涼交錨在一起。小道兩旁的樹林里傳來奇異的聲音,平兒一愣,假裝鎮(zhèn)定地抽回手,縮了縮脖子道:“我們還是找個地方歇息吧,明天再出發(fā)好了?!?/p>
“嘖嘖,你不覺得夜晚私奔別有一番滋味嗎?特別是徐徐漫步在這滿天星斗的夜空之下……”
“前面那里有亮光,如果我沒記錨的話應(yīng)該是一間破廟,今晚我們就在那里歇腳好了?!逼絻和耆焕頃f得越講越興奮的越嗣音,她向前走出幾步,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轉(zhuǎn)身拉過越嗣音的衣袖,拖著他往前走去。沒辦法,誰叫她怕那些從黑暗中竄出來的不明生物呢!
走近破廟,就有悠揚的簫聲徐徐傳來。地上生著火堆,一個藍衣男子背對著門吹簫。
“小哥,我們兩個深夜趕路,實在是倦了,想在這廟中歇息一下,天亮再起程,你沒意見吧?”平兒嘴上客氣,行動上卻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未等男子回應(yīng),她就大大咧咧地在墻角坐了下來。
藍衣男子回過頭來,他面容清秀,年紀約莫十七八歲,完全一副青年的模樣。見越嗣音和平兒走進廟里,他神色微訝,但還是溫和地答道:“兩位請便?!?/p>
越嗣音原本不情不愿地跟在平兒身后,瞥見青年手上的簫,他眼中的光芒一閃而過。他走到平兒身邊坐下,開始向青年搭話。
“小哥,前面不遠處有座小城,走大半個時辰就可到達,為何你不到那里去投棧,反而露宿在此呢?”
青年將竹簫放進包袱里,規(guī)規(guī)矩矩地答道:“我原本就是從那城里出來的,在路上有點事情耽擱了,只好暫時在這兒住上一晚。”
越嗣音雙手捧著臉頰,眨著水靈靈的眼睛望著青年:“小哥,不瞞你說,我和表妹情投意合,因為家里反對,不得不半夜私奔,現(xiàn)在還沒有尋得一個去處,雖然我們萍水相逢,但我看著你總覺得十分投緣,不如我們結(jié)伴同行,路上也好有個照應(yīng),如何?”
平兒本來昏昏欲睡,聽見越嗣音的話,她驚得一口氣哽在喉間,上不來也下不去,唯有拼命地咳嗽。越嗣音一邊輕拍她的背部幫她順氣,一邊對著青年無辜地說道:“你看,我表妹都這樣了,你忍心不答應(yīng)嗎?”
“這——”青年原本猶豫不決,他不想惹麻煩上身,但見平兒咳得臉色發(fā)紅,只好勉強答應(yīng)道,“既然如此,一起同行也未嘗不可?!?/p>
“那日后可要多多關(guān)照啊?!痹剿靡袈冻黾儍舻男θ?。青年只覺得臉上一熱,他撇過頭去,望著窗外的夜色。
平兒終于止住了咳嗽,她撇過頭去望著越嗣音,他笑得云淡風(fēng)輕,但那微瞇的眼睛里,閃著的分明是計謀得逞
之后的得意。
太奸詐了!平兒咬牙,撇過頭去,暗自咒怨著,同時心生疑惑,為什么他要跟著一個陌生人同行呢?
三
清晨的陽光懶懶地照進破廟里,平兒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自己競靠在越嗣音的肩上睡著了,他的外袍還披在她的身上。越嗣音背靠著墻,身體坐得直直的,看上去睡得正熟。平兒撫著他身上紅白相間的外袍,心里微微一動,鬼使神差地湊近越嗣音。
他的皮膚光滑細致,近看也看不出一絲瑕疵,睫毛又密又長,鼻梁挺直,唇瓣呈粉色。
他看上去比她這個正宗的姑娘家還要美上好幾分呢!平兒在心里不平地道。越嗣音突然睜開眼睛,平兒的心猛地一顫,她連忙跳開,隔著幾步之遠,驚恐地望著他。
“怎么,你在偷看我?”越嗣音好整以暇地道。
“你想太多了?!逼絻号κ棺约旱穆曇袈犉饋砥届o一些。
“是嗎?其實我不介意你看我的,不過也不必偷偷地看啊,想看就光明正大地看嘛,反正人家差不多都快被你看光光了……”
“閉嘴!”平兒扯過身上的衣服朝越嗣音丟去。不理會他的哇哇亂叫,獨自走到外面,任清風(fēng)吹散她臉上的熱氣。一定是幻覺!她才不會對那個比女人還女人的家伙動心呢!對,肯定只是幻覺!
“你要去哪兒?。縿e走得太遠,不然叁星會找不到你的?!痹剿靡魬袘械穆曇魝鱽?,平兒回頭,見他已披上外袍,一頭黑亮飄逸的長發(fā)只用發(fā)帶束起發(fā)尾,整個人看起來充滿了柔和之美。
“誰是叁星?”
“就是青年小哥呀?!?/p>
“等他做什么?”
“我昨晚已經(jīng)跟他說好了,我們結(jié)伴同行,一同去景德鎮(zhèn)?!?/p>
“景德鎮(zhèn)?”平兒傻眼了,“去那里干什么?”
“景德鎮(zhèn)的瓷器天下聞名,我們?nèi)タ纯从惺裁床粚Γ俊痹剿靡粽f得理所當然。
“很不對!”想當初,她因不小心而窺見越嗣音的身子,被強迫要跟著他跑路的時候,她還是小小地反抗了一下的。她將事情告訴了大少爺,豈料他只是擰眉深思了一小會兒,就當機立斷地讓她隨越嗣音去。見她一臉不解,他解釋說,這一切都在他的預(yù)料之中,既然怎么樣都留不住越嗣音,那么也只有放手了。不過,他早已掌握了越嗣音出走的路線,并且會在沿途安插人手暗中保護他們。也正是這番話,將她感動得無以復(fù)加,她才下定決心一定要好好兒看著越嗣音。可是,景德鎮(zhèn),和少爺所說的路線方向,分明是相反的啊!
“那你說,我們應(yīng)該朝哪里去?”越嗣音挑眉問道。
“沒有,你說去哪兒就去哪兒吧?!逼絻河行┐鞌〉氐?。看來,她該試著給大少爺寫封信,匯報一下情況了。四
“吃吃吃,你除了吃,還知道些什么?”越嗣音望著平兒手里拿著的一袋袋食物,無奈地搖搖頭。這丫頭每到一處就積極地搜索當?shù)氐奶禺a(chǎn)美食,大半個月下來,除了睡覺,她每天做得最多的事情,除了吃,還是吃!
“不要你管!”平兒瞪了一眼越嗣音,這家伙的性格真的很差勁!除了那張臉稍微能看之外,她真的不知道大少爺會看上他哪一點。心下暗忖,平兒又咬了一口手上的蓮蓉包。蓮蓉又甜又滑,外面部分薄軟,吃上去口感十分好。
“越兄,這里的包子的確十分出名,要不你也試試?”夏叁星柔聲說道。
越嗣音擺手,皺著眉頭道:“那東西一看就是甜得發(fā)膩,我不愛吃?!?/p>
“真挑剔……別管他,叁星我們買餅去!”平兒瞟了他一眼,拉著夏叁星朝著另外一個攤子走去。
“叁星叁星,叫得好親熱啊?!痹剿靡粲挠牡氐馈K裆幱?,完全沒有平時的輕浮模樣。結(jié)伴同行以來,平兒和夏叁星越走越近,兩人年紀相仿,興趣相投,每到一處必定四處游走,品嘗當?shù)氐奶厣朗?。夏叁星性情穩(wěn)重,但畢竟年少,對外界事物難免都保持了一份好奇,又受到平兒的鼓動,一路上玩玩樂樂,倒也沒覺得有什么不妥。
當晚,三人在小鎮(zhèn)上的旅店投宿。半夜,平兒突然感覺有點不對勁,她的身體好像被什么給緊緊地圈住了似的。她眼皮重得打不開,只有用手胡亂地摸索著,滑滑的,柔柔的,好像是頭發(fā)。奇怪,她的頭發(fā)什么時候變得像絲綢一樣了呢?越嗣音黑亮的頭發(fā)在腦中閃現(xiàn),平兒一驚,頓時睡意全無,她睜眼一看,盡管是在黑暗之中,但依舊可以辨別出越嗣音的身形,他側(cè)躺在她身邊,一只手正緊緊地攬著她。
“你!”平兒尖叫一聲,又記起此時此刻若是引來他人,必定會引起不必要的誤會,她的聲音就弱了下去,“越嗣音!你到底在干什么?”
“著火了,我怕?!痹剿靡魧㈩^埋在平兒的脖頸間,悶聲道。
“著火了?”平兒錨愕道,她仔細地聽著外面的動靜,果然能聽見外面的人跑動和從井里打水的聲音。“這個時候應(yīng)該逃跑才是!你不叫醒我,反而躺在這里死死地纏著我,難道你想和我一起同歸于盡嗎?”
“著火的是客棧旁邊的布莊,兩個地方有一定的距離,又有人開始救火,我看火是不會燒到這里來的?!痹剿靡舴治龅糜袟l有理。
“既然這樣,你就回你的房間去!”越嗣音靠得很近,他呼出的氣體弄得她的脖子癢癢的,平兒的身體一陣戰(zhàn)栗。
“不要,我怕?!痹剿靡魺o賴地道。
“怕什么?你不是說火勢不會蔓延過來嗎?”平兒氣得想揪住他的頭發(fā)將他扯開。
越嗣音將平兒摟得更緊了,說:“我自幼與母親相依為命,我娘一個婦人,辛辛苦苦地靠給大戶人家做工養(yǎng)活我。六歲那年,一場大火將我們原本簡陋的家燒得干干凈凈,娘親因此崩潰得大哭。從那以后,只要看見哪個地方著火,我就會想起我娘大哭的樣子,然后害怕得睡不著,這個時候,只要有人給我抱著,我才能感到安心……”他的聲音悶悶的,說到后來競語帶哽咽。
聽上去好像有點可憐啊,平兒生生地把提到嗓子眼兒的咒罵咽了回去。“那、那你也不一定要抱住我呀,男女授受不親,或者,你去抱叁星啊?!?/p>
“抱著個男人多惡心啊,更何況是那個小白臉!我才不要。”越嗣音嫌棄地道。
“你說什么?”她好像聽見什么小白臉了。
“沒什么,反正人家的身體都被你看去了,你要對我負責(zé),不可以反悔。”越嗣音說道。最近,他發(fā)現(xiàn)他對撒嬌這回事越來越得心應(yīng)手了。
聽了越嗣音的話,平兒腦海里又浮現(xiàn)出她不小心看到的胸膛和美背,一股熱氣不斷地涌上臉頰。
見平兒半響無聲,越嗣音不禁疑惑道:“你怎么不說話了?”
“沒什么,我困了,睡吧?!逼絻旱穆曇羝届o無波,內(nèi)心卻不斷地在哀號著。不行不行,她可不能因為美色當前而做些對不起大少爺?shù)氖虑?,就算想想也是不可以?對,越嗣音既然是大少爺?shù)膼廴?,說起來內(nèi)心應(yīng)該也是個姑娘家,兩個姑娘一起睡覺也沒什么。沒錯,她就當是跟姐姐一起睡好了,沒什么大不了的。
越嗣音動了動身子,手改成環(huán)住平兒的脖子。黑暗中,沒人看清他嘴角露出的滿意的笑容。
平兒身體僵直,她無暇顧及其他,自然也沒有識破他的詭計。他是女的,他是女的,他是女的……她心里一直默默地重復(fù)著這句話,卻是一夜無眠。
五
“咦?平兒姑娘,你看起來精神不太好,是昨晚睡不著嗎?”夏叁星見平兒眼下有黑暈,關(guān)切地問道。
“是啊,聽說昨晚附近著火,我被吵醒后就沒再也睡
著了?!逼絻河挠牡乜戳嗽剿靡粢谎?,這家伙弄得她一夜無眠,自己卻睡得很舒坦。
“既然這樣,我們今天就早點出發(fā)吧。早點到達下一座城的話,平兒姑娘也能好好兒休息一下了?!毕娜且贿呎f著,一邊從包袱里拿出竹簫仔細地擦拭著。
“嗯,好啊?!逼絻狐c點頭,“對了,這簫看起來不像是什么貴重的東西,為什么你會這么重視它呢?”
“有些東西的價值根本不是用貴不貴重來衡量的?!痹剿靡敉蝗徊逶挼?。
平兒奇怪地望了他一眼,又聽見夏叁星說道:“越兄說得極是。這簫是我祖父親手制成,用來送給他的長女,也就是我的大姑姑的。祖父十分喜愛我的大姑姑,還特意在簫上刻上了姑姑的名字,可惜大姑姑十六歲那年突然失蹤,跟著她一起不見的還有這支簫。二十多年來,我祖父一直都惦記著大姑姑,四處派人打探她的下落,年前友人跟我提起在北方見過這支簫,我便獨自出來找尋,幾番波折后終于找到了它。只可惜,我還是沒能找到大姑姑?!?/p>
“有心找的話,應(yīng)該一開始就找,遲了幾十年,說不定人也不在了?!痹剿靡舻穆曇敉蝗蛔兊煤芾洹?/p>
“這……”夏叁星愣了一會兒,忍不住反駁道,“自從大姑姑失蹤以來,我祖父就一直派人四處尋找,因為太過思念大姑姑,祖父的身體一直不好。越兄你不知道內(nèi)情,休得胡說!”
“不管怎么樣,好歹也找到了這支簫,找到人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嘛!”平兒忙笑著打圓場,望向越嗣音時,她的眼神中卻帶著嚴厲的警告。
看見平兒表情滑稽地瞪著他,越嗣音笑了。他恢復(fù)平時的輕浮模樣,嬉皮笑臉地向她道歉:“是是是。我不知道內(nèi)情,你就當我是胡謅,叁星小哥莫生氣?!?/p>
夏叁星撇過頭,不情愿地點了點頭:“我不怪你?!?/p>
六
三個人走走停停,半個月后,終于到達了景德鎮(zhèn)。
夏叁星的祖父是鎮(zhèn)上有名的瓷器商人,家境殷實,可惜福分薄,兒女相繼離他而去,偌大的夏府里,只有祖孫二人。在夏叁星的再三邀請下,平兒和越嗣音跟著他走進了夏府。
夏叁星急著去見祖父,便令下人帶著他們到客房去住下。安頓好之后,越嗣音和平兒來到大廳,準備拜見夏叁星的祖父,剛走進大廳外的院子,就聽見瓷器摔裂的聲音。
“沒用的廢物!不是說能把東西帶回來嗎?現(xiàn)在呢?那支簫在哪兒?你告訴我,在哪兒?”老人的聲音粗啞,每一個字中都夾雜著暴怒。
“我、我不知道……昨天晚上我明明檢查過還在包袱里的……”夏叁星弱弱地答道。
平兒走近大廳,見夏叁星跪在地上,包袱里的東西散落了一地,卻獨獨不見那支簫。
“昨晚?那今天呢?一件小小的事情都做不好,我養(yǎng)你這個廢物有什么用?”夏老爺抓起桌上的茶杯朝夏叁星扔去。
平兒一驚,下意識地向前跑出幾步,卻被越嗣音拉住了。她驚愕地回頭,越嗣音只是朝她搖了搖頭。
茶杯在夏叁星的身邊摔裂,他單薄的身體跪得直直的,不躲不避。
“給我滾出去!”
“祖父——”見祖父固執(zhí)地背過身去不理他,夏叁星無奈地道,“祖父,您要保重身體啊,那支簫……我一定會找回來的!”
“你沒事吧?”見夏叁星一臉失落地走出大廳,平兒擔(dān)心地道。
“沒事。”夏叁星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來,“這幾天恐怕不能陪你們四處走走了,真是抱歉?!?/p>
“那個倒是不要緊,當務(wù)之急,還是應(yīng)該盡快把簫找回來。”越嗣音沉穩(wěn)地道。
“真是的,你祖父怎么這樣啊!二話不說就把茶杯扔過來,要是砸傷你可怎么辦啊?”想起剛才的情景,平兒仍心有余悸。
“我沒事,如果祖父真想傷我的話,那只茶杯就不會只落到我身邊了。雖然他脾氣不好,但心里還是疼愛我的?!毕娜强嘈Φ?。七
接下來幾日,夏叁星天天為找簫的事情奔波忙碌。而夏老爺自那日起便臥病在床,卻對夏叁星閉門不見,整個夏府沉浸在一片愁云慘霧之中。
平兒看在眼里,急在心上。然而她人生地不熟,想幫忙也幫不上。
這日下午,越嗣音正在研究瓷器,平兒坐在一旁,一直若有所思地望著他,卻一句話也沒有說。
“怎么了?”越嗣音回望平兒,“雖然我說過你可以光明正大地看我,但也不要一直看呀,人家會不好意思的?!?/p>
不像平時一被挑逗就抓狂,平兒眼睛一眨也不眨,她沉默地望著越嗣音。
“你是不是有什么話想說?”見平兒一臉認真的樣子,越嗣音收斂起輕浮的神情。
“你坦白地告訴我,叁星的簫是不是你拿走的?”她反反復(fù)復(fù)地想了好幾次,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拿走簫的人只有她和越嗣音,她自己不可能拿,那么,剩下的只有一個可能。
越嗣音手指一顫,沉默了一陣后才開口道:“是又如何?“
“你為什么要這么做?”平兒怒道。夏叁星天天跑進跑出的,卻從來沒有懷疑過他們。而拿走簫的元兇,卻怡然自得地看著他像傻子一樣無謂地忙碌著。
越嗣音眼神微冷,聲音平淡:“那支簫本來就是屬于我娘的東西,我拿回我娘的遺物,沒什么不對?!?/p>
“你娘?”平兒驚愕道,“你娘是叁星的大姑姑?”
“嗯。”越嗣音的眼睛依舊盯著瓷器。
“既然這樣,你為什么不和他們相認?夏老爺他們一直都在找你娘啊!”
“我娘都死了,還找什么?”越嗣音冷笑道,“說什么一直在找,那不過是夏老頭兒騙那傻子的謊話。當年我娘被人強暴,又懷了我,那老頭兒逼我娘打掉我,我娘不肯,大冬天地被他趕出了家門。因為操勞過度,我娘身體一直都不好,如果不是他們趕走我娘,她怎么會那么年輕就去世了呢?我又怎么會被我那如禽獸般的親爹領(lǐng)回他骯臟的家去,處處受歧視受侮辱呢?”
想起年少時那段不堪的日子,越嗣音攥緊拳頭,指節(jié)發(fā)白。
“你……”平兒一時無言,只好默然道,“不管如何,叁星是無辜的,他那么信任你,你不應(yīng)該這樣對待他。
越嗣音撇過頭去,沒有回應(yīng)。平兒起身離去,走到門邊時,她突然側(cè)身道:“這件事我暫時不會告訴叁星,你好自為之吧。一直惦記著仇恨的人,心里也不會快樂吧。”
越嗣音身體一顫,但他還是什么都沒說。平兒的腳步聲漸漸遠去,室內(nèi)獨留越嗣音對著桌上的瓷器發(fā)愣。
接下來的兩天,平兒一直對越嗣音避而不見,越嗣音心里煩躁,表面卻依舊不動聲色。第三天晚上,他終于按捺不住,跑到平兒房里守株待兔,臨近子時,喝得醉醺醺的平兒在夏叁星的攙扶下回來了。
“你們?nèi)ズ染屏??”燭光中,越嗣音臉色陰沉。
見越嗣音在平兒房里,夏叁星微感訝異,但還是點頭說道:“平兒姑娘心情不大好,說想去喝兩杯,我擔(dān)心她一個人出事,只好跟著?!彼槐右槐叵袷呛壬狭税a,他在旁邊看得目瞪口呆,卻怎么也勸不住。
越嗣音扶過平兒,對著夏叁星不耐煩地道:“她就交給我好了,這里沒你的事了,回去洗洗睡了吧?!?/p>
“越兄——”夏叁星遲疑地道,“那……就交給你了。”越嗣音對他時而熱情,時而冷淡,性情真是難以捉摸。他猜想是平兒姑娘的緣故,這段時間以來,他對善良可愛的平兒的確是有好感,而他原本以為,像越嗣音這樣
高傲漂亮的人,是不會真心對待平兒的,他一直在等待著機會的到來。今夜他鼓起勇氣表明心跡,想不到平兒一口拒絕了。現(xiàn)在看到越嗣音緊張的樣子,他突然明白,他是真的一點機會也沒有了。
將夏叁星趕出房門,越嗣音回頭望著癱軟在床上的平兒,不滿地道:“不會喝就不要喝啊!一次喝這么多,這死醉貓的樣子真丑!”
“我丑又不要你管!好暈啊……你又抱著我了不是?難道外面又著火了嗎?那么多人你不抱,為什么偏偏抱著我呀?難、難不成我長得像、像你娘?”
“我娘哪兒有這么丑啊?”他的美貌完全是繼承了他娘的,剛剛拿著竹簫去見那臭老頭兒,他還誤以為他是他娘呢,抓著他的手一直不肯松開。
“既然嫌棄我,當初為什么還要帶我離開莫府呢?”平兒感覺頭暈乎乎的,那苦苦的酒,喝得她越來越興奮,沒想到后勁這么大,她一出酒館就分不清東南西北了。
“那是因為你很好玩呀?!蔽⑿ε郎夏橆a,越嗣音的眼眸里盡是溫情。
“那你也不能這樣玩我呀,被大少爺知道的話,我、我就死定了!”可惡,她好想睡覺,卻又舍不得就這樣睡過去。
“關(guān)他什么事?”他之所以會帶她走,還是莫辰夜唆使的呢。莫辰夜是他唯一的朋友,明明比他小一歲,卻像是哥哥那樣,一直照顧著他。他被同父異母的親生哥哥追殺的時候,是莫辰夜收留了他,他傷愈之后一直念念不忘的,就是報仇,莫辰夜怕他出事,千方百計地挽留他,不惜花重金聘請武功高強的守衛(wèi)防止他逃跑,更不惜與自己的父親翻臉??墒牵叩脑?,是任誰也擋不住的,莫辰夜曾對他大發(fā)脾氣,最后還是無奈地妥協(xié)了,但卻提出了一個要求——要走的話,必須帶上平兒。
他一開始并不知道莫辰夜此舉的用意,心想帶個武功高強的護衛(wèi)或許還可以保護他的周全,但是對方是莫府中最笨最懶的丫鬟,他可以隨時甩掉她,而且不費吹灰之力,于是便應(yīng)承下來了??墒?,這么長的時間過去了,他并沒有甩掉她,相反,那種想賴著她,黏著她的想法卻一日比一日強烈。一個人生活習(xí)慣了,他以為一直這樣下去也沒關(guān)系,可心底卻還是有著對于歸屬的渴望。有那么一個人,可以讓他時刻惦記著,在她面前,他可以心甘情愿地示弱,心甘情愿地為她改變自己。而他的歸屬,正是這個平凡的丫頭。想必,莫辰夜也早就看出了這一點吧。他出了個奇招,可是,贏了。現(xiàn)在的越嗣音,眼里只有平兒,報仇什么的,已經(jīng)可有可無了。
平兒半響無聲,越嗣音以為她已經(jīng)睡著了,用指尖輕撫著她的臉。想起剛才老頭兒抓住他的手,雖然覺得惡心,但他還是忍住了,還用那不可思議的溫柔的聲音說出了原諒的話。他輕笑出聲,喃喃地道:“你究竟對我有多重要呢?能讓我改變至此?”
“你、你對我很重要……可是,可是你是大少爺?shù)难健逼絻和蝗怀雎?,說完,又開始嗚咽。
越嗣音嘴角一抽:“我和辰夜只是普通朋友!”
“別、別瞞我了……我都看見了,你們都在床上,你衣服都沒穿好……”
那是因為他一直念著報仇,莫辰夜見怎么也勸不住,一氣之下打了他,兩個人同時摔倒在床上,恰好被她撞見。想不到,競引出這樣的誤會。
越嗣音正想辯解,平兒斷斷續(xù)續(xù)的聲音再次傳來:“這也沒什么,我也不會因為這樣就歧視你的……大、大家都是好姐妹……嗯……”嘴唇像是被什么堵住了,軟軟的,有點甜……
“你這個渾蛋!”越嗣音舔舔唇,這么淡的酒,她也能醉成這樣,到底喝了多少?。?/p>
“誰、誰渾蛋了?你這口氣真像是怨婦呀……不管了,我好困啊,明天再和你說……”
“我把整顆心都交給你了,你竟然誤會我有斷袖之癖,這不是渾蛋是什么?”越嗣音嗔怪道。然而平兒已漸八夢鄉(xiāng),對他的話一點反應(yīng)都沒有。
“真是的,要我怎么表明心跡,你才會懂呢?”他一直嚷著要她對他負責(zé),不過是想一直賴著她,希望她眼里只有他,怎么她就是不懂呢?
回想起第一次見面的情景,他受傷潛進莫府,翻過墻,才發(fā)現(xiàn)有人在。那時候她靠著樹干睡得正酣,絲毫沒有意識到有外人闖入。她睡容安穩(wěn)香甜,莫名地令他心安。自那天起,他的目光就不曾從她身上移開過。
“都在床上,衣服沒穿好呀……”越嗣音眼珠子一轉(zhuǎn),計上心頭。他扯亂自己的衣服,特意露出光滑的肩膀,放下床簾,依偎著平兒躺下。不知為何,他有點迫不及待地想天快點亮了呢!
九
“嗚嗚嗚……人家的潔白真的毀在你手上了,你到底要不要對我負責(zé)???”一大清早,平兒面對的就是令人傻眼的情景。她掐了掐自己的臉,很疼!這一切都不是夢境。
“我、我做什么了?”
“酒后亂性!我的貞操都沒了!嗚嗚嗚……”見平兒傻愣愣的,越嗣音捂著臉,更加賣力地假哭著。
“我、我真的做了嗎?”不是吧,她的衣服還穿得好好兒的呢。
“真的真的!這下人家真的非你不嫁,不,是非你不娶了。一句話,你到底嫁不嫁給我???”
“那大少爺……”
“不瞞你說,他的確愛慕著我,可我是個正常的男人,我只喜歡女的。或許我們成親之后可以去看看他,說不定他見到我們恩愛的樣子,會放棄那個不應(yīng)該有的念頭,找個女人成親,也好了卻了他爹的心愿,省得老爺子一直記恨我。”越嗣音一氣呵成地說完,平兒是個死心眼兒的人,認定的事情很難改變,他干脆順著她的想法說下去,只是,要對不起莫辰夜了。
“那……”發(fā)生了太多事情,她一下子不知如何反應(yīng)。
“說清楚!你是不是不想負責(zé)???”越嗣音語含哀怨。
“不不不,做錯了事情是要負責(zé)的……”這個道理她還是懂的。
聞言,越嗣音露出滿意的笑容:“那就這樣說定了,我先回房梳洗,一會兒我們一起向大家宣布一下我們的喜訊?!?/p>
直到越嗣音關(guān)門離去,平兒依舊如在云霧中般,很多事情都想不通,卻又怎么也理不出個頭緒來。但可以肯定的是,她要成親了,對象,是那個麻煩的越嗣音。
陽光在她的睫毛上跳動,平兒眨眨眼,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容。這樣,好像也不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