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振東

栓柱實誠，窮，快三十的人了，還沒尋到媳婦。

栓柱五歲時，爹生病死了，娘一把屎一把尿?qū)⑺冻扇恕?/p>

俗話說，窮人的孩子早當(dāng)家。初中沒畢業(yè)，栓柱就輟學(xué)回鄉(xiāng)，挑起了家的重?fù)?dān)。

栓柱二十歲那年，娘病了，病得很重，栓柱帶娘四處求醫(yī)，欠了一萬多元外債，可娘還是落下了半身不遂的毛病。為伺候娘，栓柱打消了外出打工的念頭，一邊種地，一邊養(yǎng)羊。

在這當(dāng)兒，媒人劉二嬸給栓柱說過幾次媳婦，可人家一聽栓柱的情況，頭搖得像撥浪鼓。劉二嬸是個熱心腸，她知道栓柱是個好小伙兒，便又給栓柱說了一個閨女，這閨女的爹聽了劉二嬸的介紹，就對劉二嬸伸出一只手：“只要他能拿出彩禮，我就把閨女嫁給他?！眲⒍鹨豢?，明白了閨女她爹是委婉地回絕她，她也知道栓柱家是無論如何也拿不出五千塊彩禮的。

這天，栓柱打聽到鄰鄉(xiāng)一個老中醫(yī)能治娘的病，但一劑藥要二百多塊，要吃十劑才能見效。栓柱實在沒有錢，最后決定賣羊。

栓柱留下幾只小羊羔，牽著五只大羊去趕集。

栓柱的羊一到牲口市，就立刻吸引了眾人的眼球。這五只羊個個毛色發(fā)亮，膘肥體壯，所有人看了都發(fā)出“嘖嘖”贊嘆。這時，一個頭戴“鴨舌帽”的人圍上前來，拿眼打量了一下羊，又一只一只地捏捏，便對栓柱說：“這五只羊啥價?”

栓柱想到娘治病急用錢，說多了怕嚇跑買主，就猶猶豫豫報了價：“一千七?！?/p>

“鴨舌帽”說：“太貴了，不值。”

栓柱怕生意黃了，忙說：“你給啥價?”

“鴨舌帽”說：“誠心賣，一千五，多一分我也不掏。”說著做出了要走的姿勢。

栓柱心里疼了一下，但還是忙不迭地說：“中，就一千五?！?/p>

收了錢，栓柱把羊繩遞給“鴨舌帽”?！傍喩嗝薄苯舆^羊繩，從旁邊的摩托車上取下一根繩子，就要捆羊。栓柱一見，猛然想到這可能就是人們說的“小刀手”，他一把拽過羊繩：“我不賣了?！?/p>

“鴨舌帽”一愣：“咋，嫌價低?”

栓柱說：“不是，我舍不得賣了?！?/p>

“鴨舌帽”見栓柱很堅決的樣子，只好悻悻地走了。

栓柱摸著那只大肚子母羊，自言自語：我咋忍心把你賣給“小刀手”呢?你都快下小羊羔了。

栓柱把羊拴好，天已過晌午，但仍沒遇見第二個買主，不免有點(diǎn)著急——賣不了羊，咋給娘治病呢?

正當(dāng)他發(fā)愁的時候，一個黑臉老漢湊過來看羊。他圍著五只羊看了又看，摸了又摸，過了兩袋煙工夫，才問栓柱：“小伙子，這幾只羊咋賣?”

栓柱盯了老漢一會兒說：“你覺得值多少錢?”

“羊沒得說?！崩蠞h又摸了摸那只母羊的肚子，“這只羊恐怕還懷著羔呷!”

“大伯，你真是好眼力?！?/p>

“那我今兒個算撿到寶貝了，養(yǎng)不了幾天就賺錢。我給你一千六，賣不?”

栓柱不敢相信，老漢競愿掏一千六。栓柱說：“大伯，我看你看羊的樣子不像‘小刀手，買羊是養(yǎng)的。羊賣給你，我放心。”栓柱為能遇到一個真心養(yǎng)羊、愛羊的人而興奮?！皠偛乓粋€‘小刀手給我掏一千五，我沒賣，給你還算一千五。”

老漢見這個小伙子隆重感情，便說：“中。”

老漢牽著羊快出牲口市了，栓柱忽然攆上來。老漢問：“嫌虧了?”

栓柱忙擺手：“不是，不是。這幾只羊夏天時長過癩，我怕再犯了，想給你說說咋治。你要嫌虧，我退些錢給你?！?/p>

老漢沒想到小伙子恁仁義，便說：“算了，就沖你這誠實勁兒，我認(rèn)了?！?/p>

栓柱說：“上次羊長癩時，我用煙梗子泡水，再加點(diǎn)‘六六粉，抹在長癩的地方，抹幾回就好了。往后再犯了，你就用這個法子，保準(zhǔn)中?！?/p>

老漢很感動。突然，他問栓柱：“小伙子，訂親沒有?”

栓柱臉一紅：“還沒哩?！?/p>

老漢興奮得臉放紅光：“好，大伯我讓媒人給你說個媒，你這個小伙子是打著燈籠也難找啊!你是哪村的，叫啥名兒?”

栓柱如實地對老漢說了。

老漢一聽愣了，拍著自己的腦袋說：“你看我差點(diǎn)辦個昏事。”

第二天，劉二嬸來到栓柱家，進(jìn)門就對栓柱媽嚷嚷：“嫂子啊，你真是積了大德了，這不花一分錢，媳婦就送上門了?！比缓笠晃逡皇貙λㄖ镎f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原來，黑臉老漢就是上次要五千塊彩禮的那個老漢。

選自《短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