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翠莉
王蒙“季節(jié)系列”小說描繪了建國初期至文革結束這一歷史時期一群知識分子的遭遇,“作者希望通過回憶建國初期至七十年代末歷次政治運動中知識分子的遭遇和心態(tài)來追問政治和知識分子乃至普通人的關系:政治如何塑造了知識分子的性格與命運,以知識分子為代表的普通中國人又如何主動或被動參與了政治,并最終造就了這一特殊歷史時期的政治邏輯。”[1]緣于這一寫作宗旨,王蒙選取了疑問句和感嘆句這兩種句類,在作品中進行了大量的反常規(guī)運用,以體現那一特殊歷史時代的語言特點。
1.疑問句的文化功能。疑問句可以分為有疑而問和無疑而問,通常用在對話當中。但“季節(jié)系列”小說是在“敘述語言”中大量運用疑問句,根據統(tǒng)計,僅《狂歡的季節(jié)》就使用了1560句之多,[2]這是一種“反常規(guī)行為”,“正是這種反常規(guī)性,使王蒙的小說區(qū)別于一般的情節(jié)式小說而成為自由聯(lián)想體小說?!保?]例如:
“為什么要這樣狂呢?就算結婚也罷,娶媳婦也罷,入洞房也罷,又有什么可狂的呢?人活一輩子,娶個媳婦有什么了不起?為什么我就不像他們那樣輕狂呢?”(《戀愛的季節(jié)》)
新婚之時,祝正鴻的心理活動通過這種疑問句表述出來,在眾人都在那兒咋咋呼呼大喊大叫的時候,他卻有一種超常的冷靜,原來愛情都是一樣的!“他所興高采烈地做著、經歷著的一切,不過是重新驗證一下已有的語言,重新走一遍早已經被現成的語言鋪排定了的步子罷了”,“這是智慧、深刻、冷靜和勇氣嗎?還是不合時宜的矯情呢?”通過這種反思式的提問,“他不但看到了別人的渺小與輕狂而且看到了自身的可笑?!痹偃?
“你的良心覺得陸浩生這位領導同志人很不錯,作風好,正派,組織紀律性強,對你又好。但是你的印象你的良心在偉大的政治斗爭里又值幾個錢呢?你能判斷誰是走資派誰不是嗎?你知道這次文化大革命一開始劉少奇就要出麻煩嗎?你知道彭羅陸楊四大家族嗎?你知道曾經是文革小組成員的陶鑄、王任重最后都要打倒嗎?你你你,你什么都不知道,你能不犯錯誤嗎?”(《狂歡的季節(jié)》)
這是祝正鴻在面對揭不揭發(fā)陸浩生的問題時內心的猶豫、掙扎,他知道“對自己的恩人恩將仇報,是中國人最最不能原諒的無恥行徑”,然而,為了切身的利益,“你何必為一個你也弄不清楚的陸浩生婆婆媽媽起來,于任何人無補卻白白地把自己犧牲進去”,特別是現任領導對他寄予厚望,在這種情形下,經過內心的搏斗,他為自己的“恩將仇報”找出了冠冕堂皇的理由,“于是開始寫揭發(fā)陸浩生的材料”。祝正鴻那種前瞻后顧、政治上左右搖擺的心理活動用這種問句表達出來,既是對當時人的靈魂的一種拷問,也是文革時期知識分子心靈史的活化石。
“疑問句的敘述功能是不言而喻的,它是王蒙自由聯(lián)想體小說的語言基石,然而,它的文化功能更為重要,它體現的是王蒙深層的文化精神。”[2]例如:
“許多年以后,錢文回憶起這一段仍然深感驚異:那一天究竟發(fā)生了什么聲學或者生理學現象了呢?也許這里邊還有語言學的問題?當一個人說話的時候那確實是他在說話嗎?當一個人不說話的時候,他確實是不說話嗎?一個人不想說話卻發(fā)出了聲音和一個人想說話卻沒有發(fā)出聲音,這樣的事情也是可能的嗎?那一天他們這個組的作家確實說了話了嗎?每個人是都在說自己的話呢,還是一個人通過大家說自己的話呢?一個人不說話的時候他確實是沒有說話嗎?說話必須是有規(guī)范有詞匯有語法有句法就是說有主語有謂語有賓語有標點符號的嗎?如果什么都沒有那還能算作說話嗎?他錢文究竟是從什么時候學會了說話,什么時候忘記了怎么說話的呢?動物不會說話嗎?還是僅僅不會說假話?啞巴出怪聲算不算說話?動物是不是也有功利主義的語言?至少是貓,它為了食物可以說出多么動聽的招人憐愛的話來呀……”(《躊躇的季節(jié)》)
語言本是人類最重要的交際工具和思維工具,然而在當時那個特定的年代,特殊的政治氛圍使錢文對“說話”這一日常生活中最普通的行為產生了懷疑,他能不能說話?他能說什么樣的話?“政治話語情境下的失語與不得不語,面對權利和功利主義的言不由衷、詞不達意、牛唇不對馬嘴甚至是胡說八道”[2]通過這一連串的疑問句顯示出來。又如:
“命運是什么?是一種戲弄,一種殘酷的考驗嗎?是一種擲骰子般的偶然與隨機嗎?一個人的悲歡離合,它的千變萬化就像小說家的胡編亂造一樣的隨意和方便嗎?人的心氣人的選擇又是些什么呢?是自尋煩惱,乃至于是自取滅亡嗎?……這就是一代人又一代人的故事?這樣的故事的意義何在呢?”(《躊躇的季節(jié)》)
連續(xù)的疑問句引領讀者對命運、對人生進行深刻的反思。又如:
“……王楷模根本不是無產階級司令部的人,無產階級司令部的人有那么文質彬彬的么?有那么憂郁沉思的么?有那么欲言又止的么?”(《狂歡的季節(jié)》)
這是對趙青山心理活動的一段描寫,連用了三個疑問句,表現他的吃驚的程度。
文本中大量存在的疑問句,“折射出了王蒙獨特的思維方式和文化精神,這就是平等、民主、多元意識以及反對獨斷論和極端化思想,倡揚寬容對話的精神境界。這樣的思維方式與文化精神的建立,是王蒙多年生活體驗的結晶?!保?]
2.感嘆句的情感表意功能。感嘆句在書面上的直接“顯性標志”[3]為感嘆號,據統(tǒng)計,《戀愛的季節(jié)》使用感嘆號1052個,《失態(tài)的季節(jié)》1615個,《躊躇的季節(jié)》1019個,《狂歡的季節(jié)》1068個[4],由此可看出感嘆句在小說中占據著相當的分量。例如:
①“你他媽的!我們的祖國多么遼闊廣大!五星紅旗迎風飄揚!那燦爛的太陽升起在東方!青年人都有遠大前程,老年人愈活愈年輕!踏遍青山人未老,風景這邊獨好!讓藍色的星兒照耀著我!山連著山!海連著海!”(《躊躇的季節(jié)》)
這一連串的感嘆句寫出了錢文的喜出望外,內容上的毫無聯(lián)系顯示了思維的混亂,仿佛使我們感受到了范進中舉式的欣喜若狂。在極其嚴肅的有關階級路線問題的談話之后,在錢文誠惶誠恐地以為自己犯了錯誤之后,突然給了他一個無限光明無限幸福的結局,也讓讀者領略到了什么叫“世事無?!?。
②“多么可笑!多么徒勞!多么庸人自擾!多么無事生非!多么過眼煙云,轉瞬即逝,逝者如斯,不舍晝夜,付諸東流,了無痕跡!”(《失態(tài)的季節(jié)》)
感嘆句連用“體現的是鄭仿對人生對世事的虛無以及虛無之后的超脫和曠達,體現了鄭仿對自身矛盾性格的難于把握以及這種把握的無意義”。[2]
③“多么幸福的右派帽子!多么溫暖的右派帽子!多么嚴絲合縫的右派帽子!”(《失態(tài)的季節(jié)》)
這是由名詞性短語構成的三個感嘆句,作者在這里用一種輕松的口吻去描述沉重的右派帽子,足可見出阿Q式的精神勝利在知識分子內心的體現。
④表舅喜笑顏開,連連稱奇:“……舊社會過的那四十多年,怎么能算是人生呢?我爹我娘都是沒有等上解放就死了,他們可真是白活一世呀!……是共產黨搭救的我呀!……那是共產黨給的呀!我的魂兒是共產黨給的呀!有命沒有覺悟,那和一只老鼠有什么分別呢?”(《躊躇的季節(jié)》)
這是表舅和書記的一段對話,此處作者連用了幾個“呀”,表示感嘆語氣,把表舅在書記面前積極表態(tài)的誠懇真實地展現在我們面前。
除了帶顯性標志的感嘆句之外,作品中還存在一些帶隱性標志的感嘆句。例如:
①“媽死了?死又怎么樣?讓方生的,生!讓欲死的,死!于是乎有了新世界?!?《戀愛的季節(jié)》)
“感嘆句所表達的感情一般是由特殊的外部刺激引起的,這個特殊的起因可以看成感嘆句的隱性標記?!保?]李意大義滅親“打老虎”使他的母親中風不語,面對母親病危,他不聞不問,三天后,人倫回歸,他打電話詢問母親病情,但得到的是妹妹的不諒解,人性與革命的矛盾糾纏著他,使他發(fā)出了這樣的慨嘆,“死又怎么樣?”這里的問號并不要求人予以回答,只是表達他的一種無奈及表面上的超脫——死就死了吧,順其自然。
②“這次遠行將怎樣地改變他和豐富他強化他!這也是‘我以我血薦軒轅’,這也是一腔熱血,肝腦涂地。如果失敗,就以他的全家來祭奠這偉大的時代吧?!?《狂歡的季節(jié)》)
從句法上來看,帶下劃線的句子既沒有感嘆號,也沒有感嘆詞和語氣詞,應該是屬于陳述句,但在具體的上下文語境中,為了表現錢文遠走萬里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決心,為了保持上下文語氣的自然流暢與順利過渡,所以這句也應看成是感嘆句。
從語法上來看,形容詞、名詞性短語、主謂結構等等都可構成感嘆句。從情感表達功能上看,由名詞性詞語構成的感嘆句,我們可以概括為“贊嘆性、主觀評價性和詈罵性”[3]三種功能;由形容詞構成的感嘆句,我們可以概括為“褒揚性、貶斥性、慨嘆性”三種功能[3];這些功能在以上例子中皆有所體現。
1.敘述視角的因素。“視角”問題本來是西方敘事文學研究的一個主要內容。中國古典小說大多采用全知全能的敘事視角,敘事者像無所不能、無所不知、無處不在的“上帝”,掌控著蕓蕓眾生。近代社會隨著西方小說觀念傳入中國,中國的一些作家開始嘗試采用多樣的敘述視角,以期豐富小說的敘事世界。
王蒙是一位有自覺文體意識的作家。在小說創(chuàng)作實踐中,他有意識地試驗多種文體,采用多種創(chuàng)作手法。新時期之初的《春之聲》《夜的眼》等“意識流”小說創(chuàng)作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
一般來說,小說創(chuàng)作“寫什么”固然重要,但“怎樣寫”也是一個不容忽視的問題。作家的早期生活體驗常常成為藝術表現的原型,“小說是回憶”“文章淡淡憶兒時”,沈從文先生曾說過“若果一個人在今天還用他的記憶,思索他的青春,這人的青春,便于這個人身上依然存在,沒有消失?!被貞洝白屵@一道道行將枯竭的河流,愉快地重新再流一次。”
“季節(jié)”系列中,王蒙為我們展示的是建國之初到文革結束近三十年的知識分子的心路歷程。作為那段歷史的親歷者,當那一段自己為之奮斗為之昂揚寄寓著自己的無限憧憬的時代一去不復返的時候,步入老年的王蒙不可能不充滿懷念,當他重新審視那段歷史的時候,既有對充滿激情的50年代的懷念,又有對荒誕的60年代的反思,這種雙重的矛盾使得他在選擇話語表達的時候,必須要認真對待,所以在小說中,他采用了“第三人稱視點人物即人物內視角的敘述方式,這樣在敘述人物‘反右’和‘文革’中那些荒誕行為和極端扭曲的靈魂時,既避免了第一人稱自敘那種由于自尊而必然產生的隱晦或因自我丑化而給人的輕浮感,又避免了第三人稱全知視角那種居高臨下的鄙夷和置身事外的嘲諷。視點人物一方面以經驗主體的視角展示著自己的言行和心態(tài),他們是及其嚴肅認真和發(fā)自肺腑的;另一方面從人物回顧性的視角來看,又是‘失態(tài)’,是‘自嘲’,是一種自我否定和反諷。”①
這種“第三人稱視點人物”的視角就決定了作者在敘述時需要選擇合適的句子:“極其嚴肅和發(fā)自肺腑”時,多用感嘆句。如例④,表舅感受到了新舊社會的強烈對比,由衷地感謝共產黨不僅給了他生命,而且還讓他有了革命的覺悟,經歷了靈魂的巨大轉變,有了思想,終于認識到人和動物的本質差別是人是有覺悟的,他發(fā)自肺腑地感謝共產黨,所以作者選擇了感嘆句,他以表舅這個人物內視角,通過表舅之口來發(fā)表對那個理想年代的看法,力圖還原生活的原貌,增強了小說的真實性。
當進行“人物回顧”時,就多采用疑問句。假如說“季節(jié)系列”小說是一部錢文的成長史,那么,從錢文的身上,我們處處可以看到王蒙的影子。錢文在60年代的躊躇與彷徨,也正是作者當時內心的一種真實寫照。他由時代的“寵兒”變成了“棄兒”,由意氣風發(fā)的“少共”變成了“反革命右派”,這種身份的巨變讓他猝不及然,以致讓他對“說話”這一日常生活中最普通的行為產生了懷疑,多年以后,當他再度回憶起那個特殊的情境,連自己都感到非常驚異,是真的嗎?這樣的疑問流淌著一種深沉的悲哀,蘊含著一種刻骨銘心的生命的體驗,那一連串的問號,不僅是對過去的沉痛的反諷,也是對現在的警醒:歷史絕不能被重復,更是對未來的期盼:那樣的荒誕的場面,但愿只存在于回憶之中。
2.創(chuàng)作主體的因素。提到“季節(jié)系列”,王蒙感慨萬千:“它是我的懷念,它是我的辯護,它是我的豪情,它也是我的反思乃至懺悔。它是我的眼淚 ,它是我的調笑,它是我的游戲也是我心頭流淌的血。它更是我的和我們的經驗?!保?]
當半生坎坷的經歷沉淀為一系列的感喟,當大起大落的生命體驗終于凝練為理性的思考,往事縈繞心頭,刻骨銘心的記憶集結到王蒙的筆端,他迫切地渴求講述,講述革命的激情,講述故人的遭遇,講述一代人的困惑和彷徨,講述對“成長的恐懼”,講述錢文如何從理想走到平庸,甚至覺得平庸也是一種幸福……
所有這一切,都決定了王蒙在回歸之后,選擇了一種“講說性”的敘述方式。對此,郜元寶曾指出:“王蒙小說中的人物的意識和動作不是作為純客觀的過程被呈現出來,而是在作者和讀者的話語交流中被講述出來。在講述中,無論人物深層的意識流變還是外在的言語行為都被講述者的主觀意識充分過濾和邏輯化了。”[6]王蒙在小說中“沖破一切障礙,直接站出來痛快地‘說話',這是小說家王蒙最大的特點,其小說的意義的發(fā)源地不是被講述的故事,而是講故事的人在講故事時永遠蓬勃有力地自說自話?!保?]
縱觀“季節(jié)系列”,人物繁多,時間跨度長,但許多時候,這些主角說話的方式、口氣都如出一轍,個個能言善辯,都能就某件事情發(fā)表一大通議論,在這樣的情境下,疑問句和感嘆句無疑是最好的選擇。王蒙的疑問句,不需要回答,完全是自己內心的獨白,是對往事的回憶;他的感嘆,則是一種主觀的評價,或褒揚,或貶斥,滔滔不絕,氣勢宏大。
無獨有偶,作為“抒情詩人和諷刺作家”②雙重身份的王蒙到了晚年熱衷于在作品中大量使用疑問句和感嘆句,2005年出版的《尷尬風流》就是一個鮮明的例子。
我為什么要想他是誰呢?我難道不能根本不考慮他是誰嗎?我為什么每天要想那么多毫無意義的問題呢?我能控制自己吃什么或者不吃什么,我能控制我去那里或者不去那里,我能控制我說什么或者不說什么,難道我不能控制我想什么或者不想什么嗎?但是,但是,我為什么要管自己想什么或者不想什么呢?(《電梯》)
上述例子中“老王”發(fā)出如此之多的感嘆和疑問,起因于“老王”上電梯時發(fā)現有陌生人,就去問電梯工是誰。電梯工對此不屑一顧,“老王”因而無限追問,無限暢想。
由此可見,創(chuàng)作主體共時性的個性氣質(“抒情詩人和諷刺作家”)和歷時性的老年心境兩者結合,促使王蒙選擇了這樣兩種有代表性的句子來“講述”歷史。
3.思想主題的因素。內容決定形式,創(chuàng)作者選擇什么樣的話語方式,與創(chuàng)作者所要表達的內容息息相關。前文已經談到,“季節(jié)系列”所展示的是建國之后三十年的歷史。該段歷史最大的特點是變動性大:一夜之間,滑稽與莊嚴、革命與反革命、偉大與渺小、自由與禁錮之間可以相互轉換。
2006年,王蒙自傳《半生多事》出版,在文中他寫道:“我的回憶面對祖宗,面對父母師友,面對時代的、各方的恩德,也面對著歷史,面對未來,面對天地日月滄海江河山岳,面對十萬百萬今天和明天的讀者;就算我說出最真實、最深入的東西了,仍然不夠真實,不夠深刻的,我永遠做不到百分之百,我仍然感到對不起讀者和歷史?!绻页姓J我做不到百分之百,難道我可以放棄說出來的努力嗎?我必須說出來,我必須告訴你們。”從這個意義上說,“季節(jié)系列”正是王蒙將那一段自己親歷過的歷史說給我們聽的產物,他試圖還原歷史的本真,展現人性的真實,所以,在小說中,他借助于各種人物之口,滔滔不絕,在敘述中反思,在感嘆中評價,在歷經滄桑后的曠達中反諷,這一切都構成了“季節(jié)系列”小說的整體風貌——“擬辭賦體”[2],在反諷中寄寓了自己的政治哀怨。通過“季節(jié)系列”,王蒙向我們展示了“知識分子在歷史的大動蕩中思想的矛盾與困惑?!保?]“矛盾與困惑”的主題展示需要合適的話語方式,運用疑問句和感嘆句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縱觀王蒙“季節(jié)系列”小說,他給我們展示了一個“滔滔滾滾,汪洋恣肆,汪茫萬匯”[8]的語言世界,在這個世界里,疑問句和感嘆句被大量的反常規(guī)的運用,作者通過這樣的方式,肆意地宣泄著他的情感,這構成了文本的一大特色,但是,這種不加節(jié)制的語言又影響了讀者參與的興趣,這可能也是“季節(jié)系列“小說出版后沒有再創(chuàng)輝煌的一個原因吧,對作家來說,也不能不說是創(chuàng)作上的一個遺憾。
注 釋
①高選勤.王蒙小說語言的諷刺藝術[J].江漢大學學報,2003(6):39。也有論者認為王蒙“季節(jié)系列”小說采用“不定視角”,參見郭寶亮《王蒙小說文體研究》,第77頁。本文采用高選勤的觀點。
②郜元寶.拯救大地[M].學林出版社,1995:109。郜以“抒情詩人和諷刺作家”評價王,王蒙對這一評價予以認可。
[1]郜元寶.“說話”的精神及其他[J].當代作家評論,2003(5).
[2]郭寶亮.王蒙小說文體研究[M].北京大學出版社,2006:13-126.
[3]杜道流.現代漢語感嘆句研究[M].安徽大學出版社,2005:37-135.
[4]郭麗.王蒙季節(jié)系列小說標點符號用法特征分析[J].文史哲,2004(5).
[5]王蒙.長圖裁制血抽絲//文藝新觀察(第一輯)[M].長江文藝出版社,2001.
[6]郜元寶.特殊的讀者意識和文體風格——王蒙小說別一解[J].小說評論,1988(6).
[7]溫奉橋.王蒙·革命·文學——王蒙文藝思想研究[A].劉磊.精英的思想史[C].人民文學出版社,2008.
[8]何西來.評王蒙的《季節(jié)四部》[J].文藝研究,20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