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宇宙
(湖南文理學院 法學院, 湖南 常德 415000)
馬克思文化思想考論
陳宇宙
(湖南文理學院 法學院, 湖南 常德 415000)
從馬克思的思想發(fā)展線索來看,馬克思文化思想的形成經(jīng)歷了一個從抽象王國到現(xiàn)實世界的實質性嬗變過程。隨著世界觀轉變的最終完成,馬克思找到了文化得以生成和發(fā)展的真實根源——實踐,并最終將“人的文化”的系統(tǒng)研究融貫和體現(xiàn)在他的歷史唯物主義理論之中,從而使“自然—人—社會”構成了完整的統(tǒng)一性總體。在新的歷史條件下,重新審視馬克思的文化思想,使其在基本理論的層面上得到重釋和澄明,對于發(fā)展馬克思主義文化理論、指導當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文化建設具有極為重要的意義。
馬克思;文化思想;歷史唯物主義
在當代社會,文化與經(jīng)濟、政治相互交融、相互作用,其價值日益充分突顯出來,成為社會經(jīng)濟發(fā)展的強大內驅力乃至主導性力量。如亨廷頓所言:“在一個世界各國人民都以文化來界定自己的時代,一個沒有文化核心而僅依賴政治信條來界定自己的社會哪里會有立足之地?”[1]因此,在新的歷史條件下,重新審視馬克思的文化思想,使其在基本理論的層面上得到重釋和澄明,對于發(fā)展馬克思主義文化理論、指導當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文化建設具有極為重要的意義。
在馬克思主義經(jīng)典作家當中,作為馬克思主義創(chuàng)始人的馬克思終其一生較少使用“文化”一詞。正如有的研究者所說:“通過對馬克思主義經(jīng)典文本的考察,我們發(fā)現(xiàn)一個現(xiàn)象,即馬克思、恩格斯較少使用‘文化’概念?!盵2]據(jù)筆者的初步統(tǒng)計,在《馬克思恩格斯全集》中文第1版全50卷近三千萬文字中,“文化”一詞總共只出現(xiàn)約318次。“文化”一詞使用最多的是:第45卷26處,第19卷24處,第41卷22處,第7卷21處,第2、21卷各16處,第6卷15處,第23卷13處,第16卷12處,第1卷11處。其余則在10處及在以下,第48、49卷完全沒有提到這一概念。但是,我們不能因為馬克思較少使用“文化”這一概念,就斷定馬克思文化思想是“缺席”的,進而排除、否定馬克思對文化理論的創(chuàng)見。
在當時的歷史條件下,馬克思較少使用“文化”概念,并不是因為他對建構和擴展自己的文化理論缺乏信心。在這一點上,英國著名學者威廉斯所說的話有一定道理。他認為,“馬克思本人曾想建構一種文化理論,但沒有完全建成”,因為“他的遠見卓識使他認識到這個問題的困難性與復雜性以及他實事求是的立身行事的準則”,以致對文化問題的研究采取了非?!爸斏鳌钡膽B(tài)度[3]337。按照威廉斯的觀點,馬克思確實一直在建構自己的文化理論,只是由于“謹慎”的原因才沒有最終完全建成而已。但是,后來的馬克思主義者就沒有馬克思那么“謹慎”了,“在不同的場合和在不同的作家中都各取所需地使用那些命題”,以致造成了馬克思主義文化理論的“一片混亂”[3]349。
是否真如威廉斯所言,馬克思以后的馬克思主義文化理論“一片混亂”,我們姑且置而不論。但是,毋庸置疑的是,馬克思的文化思想并未“缺席”,他也確實建構了自己獨特的文化理論。馬克思的文化理論之所以沒有最終完全建成,除了所謂“謹慎”的因素在起作用外,更根本的原因在于,當時的社會歷史條件和馬克思本人的理論直覺不斷促使他把目光投向了比文化“軟實力”問題更為重要的問題——“硬實力”問題,以致其文化理論被當時時代的重大問題所遮蔽。因此,在馬克思的整個理論體系之中,其文化理論沒有也不可能取得完全獨立的地位,而是籠罩在馬克思后來創(chuàng)立的唯物史觀所具有的結構性動力的貫通式研究之中。換句話說,馬克思將“人的文化”的系統(tǒng)研究融貫到了他的歷史唯物主義理論之中,并以之為基礎,與之相伴隨、相交織。
那么,“硬實力”問題是什么,馬克思為什么要重點研究它呢?眾所周知,現(xiàn)實的個人是一種歷史性的社會存在,為各種社會條件所制約,不可能在根本意義上超越他所處時代的社會歷史條件來對人的文化及其實踐做出理解。馬克思也不例外,只能理解他所能理解和應該理解的東西。在18、19世紀,“文化”概念的使用已經(jīng)非常普遍,在西方學術界有著非常明確而重要的位置。按照常理推論,假如馬克思“接著說”,把文化問題作為研究的中心問題,充其量只會成為一個著名的專家、學者,而絕不會成為后來的馬克思——無產(chǎn)階級和全人類解放的精神導師。與一般專家、學者不同的是,馬克思并不是就文化本身來談文化,而是轉向了文化問題背后的深層邏輯——“硬實力”問題,這是馬克思的睿智之處。真正促使馬克思轉向“硬實力”問題研究的,是在1842~1843年間,他作為《萊茵報》的主編,“第一次遇到要對所謂物質利益發(fā)表意見的難事”[4]7。也就是說,當時特別需要馬克思面對和解答的重大而迫切的問題,不是更多地具有符碼意義的文化問題,而是對資本主義文化背后的經(jīng)濟關系與社會矛盾進行深刻的剖析、揭露與批判,探尋無產(chǎn)階級和全人類解放的現(xiàn)實道路問題。正如保羅·謝弗所說:“正是這個高度物質主義的、競爭的和工業(yè)化的世界——帶著它所有重大的社會、經(jīng)濟和政治問題,帶著它的不均和混亂——成為卡爾·馬克思在19世紀中葉現(xiàn)身的舞臺?!盵5]
通覽馬克思的思想發(fā)展歷程,我們不難看出,馬克思終其一生都在致力于為人類的解放事業(yè)而奮斗,而不是為了單純的文化問題。早在中學時期,馬克思就憑著自己特有的理論直覺樹立了為人類解放而奮斗的遠大理想。更為可敬的是,馬克思一生都沒有改變這一理想。在《萊茵報》時期,馬克思開始思索使他“苦惱的疑問”——“對所謂物質利益發(fā)表意見的難事”。在《德法年鑒》時期,他在理論上探索如何“推翻那些使人成為受屈辱、被奴役、被遺棄和被蔑視的東西的一切關系”[6]10,即由私有制所造成的一切關系。從1845年唯物史觀的創(chuàng)立到1848年《共產(chǎn)黨宣言》時期及后來,馬克思不僅在理論上指導無產(chǎn)階級,更是親自參加、領導無產(chǎn)階級的革命實踐。也就是說,在馬克思那里,使“現(xiàn)存世界革命化”和實現(xiàn)人類解放才是首要的、重大的問題。以唯物史觀的創(chuàng)立為標志的成熟時期的馬克思把視野放大到了更為廣闊的人類社會歷史背景之中,把文化問題的研究置放到了最具根本性的物質生產(chǎn)實踐基礎之上,使“自然—人—社會”構成了完整的統(tǒng)一性總體。事實上,也只有把唯物史觀作為文化問題研究的方法論基礎,對文化問題的理解才真正具有理論上的說服力。
文化是一個非常復雜的概念,學術界歷來爭議甚多,歧見雜陳。正如洪堡特所說:“‘文化’這個詞意義實在含混得很,使用起來非得萬分小心不可。”[7]正因為如此,埃伯曼說,21世紀的文化研究“應該大膽地回到馬克思那兒”,以便重新“獲得一種馬克思主義的唯物主義文化理論”,如果沒有這種實質性的變革,文化研究只會變成“文化唯美化的又一個熟悉的媒介”[8]。這是極具真知灼見的。當然,我們并不否定其他文化理論的合理價值和意義。事實上,馬克思主義文化理論并不能完全涵蓋其他所有的文化理論。馬克思的“文化”概念到底是什么涵義?要真正弄清楚這個問題,還得從馬克思“文化”概念的理論淵源說起。
“文化”這個名詞,在德文中為“kultur”,與英文中的“culture”一樣,都是從拉丁文“cultus”演變而來的?!癱ultus”則至少有五種以上的含義,包括耕種、居住、練習、留心、敬神等。然而,毫無疑問的是,文化與自然相對,最初指向的是人的物質活動及其過程,表示“一種完全物質的過程,然后才比喻性地反過來用于精神生活”[9]。
但是,自18世紀“獨立的‘文化’概念”[10]產(chǎn)生以來,德國啟蒙運動中的“文化”概念,指向作為主體的人的創(chuàng)造性活動以及這種活動的結果或成就,特別突出人的自我觀念與價值。到了19世紀,“文化”更多地指向人的精神、觀念方面的成就和進步。據(jù)埃利亞斯的深入考察,德語中的“文化”,指的是對自我獨特性格的確認以及反映民族自我意識、民族差異的宗教與哲學體系。它表現(xiàn)的是對自身的成就、進步及驕傲的感覺,其核心是指思想、道德意識、藝術、宗教等。很明顯,德語中的“文化”這一概念,旨在把思想、道德意識、藝術、宗教等與政治、經(jīng)濟和社會現(xiàn)實區(qū)別開來[11]。
作為德國人,馬克思在從事自己的學習和理論活動時,不可能不受到當時德國精神環(huán)境的影響。當然,馬克思文化思想的直接來源,則是康德和黑格爾關于人的主體性、主體與客體相互作用的思想,特別是黑格爾的“勞動”思想。正如列寧所指出的:“馬克思和恩格斯不止一次地指出,他們的智慧的發(fā)展,有很多地方得益于德國的大哲學家,尤其是黑格爾。”[12]德國古典哲學提出和論證了人的主體性和主體性原則,開創(chuàng)了西方哲學史上的主體論思維方式,深化了理性主義的思想變革。其中,以康德和黑格爾為主要代表,他們都對文化進行了非常深入系統(tǒng)的研究。其共同之處在于,都把文化理解為體現(xiàn)人的主體性的觀念性存在,使古典人本主義發(fā)展到了新的階段。在康德看來,文化就是使人從自然存在物過渡為理性存在物的中介。在《判斷力批判》中,康德從人與自然、外在自然和內在自然的關系角度區(qū)分了“人的幸福”與“人的文化”。前者指自然的存在,是盲目的、沒有任何意圖的必然性,并不包含人類事業(yè)的理性構造,后者則是指“自然的最終目的”,指構成人類本質力量的精神的內在性因素。由此,康德指出,人為自然立法,因為人是有理性的存在者。作為理性的存在者,人具有“一種達到任何自行抉擇的目的的能力”,因而這種“使一個存在者自由地抉擇其目的之能力的”就是文化。同時,康德強調文化與自然的對應關系。他指出,文化就是“我們關于人類有理由來以之歸于自然的最終目的”[13]。這樣,康德強調了作為有理性的主體的人對自然需求的生命超越,突出了主體的理性、自由與創(chuàng)造性活動。
不僅如此,康德還特別突出了文化與文明的差異。在他看來,人類文化的進步得益于藝術和科學。但是,也正因為如此,“我們是文明得甚至于到了過分的地步”,因為人們在使用文化這一概念時“只限于虛榮的外表儀式方面表現(xiàn)的貌似德行的東西”,只不過是成其為“文明化”而已[14]。在康德那里,嚴格意義上的文化并不包括推動人類文化進步的藝術和科學,而在于使人從自然物過渡為理性物,以人的理性、道德和審美為標志的內在人格的自我完善。通過文化這一精神性的存在,人們能夠逐漸達到對于人類道德理性的自覺確證,服從于理性的強制,從而進入形式的道德律令的限制之中。
康德的這一文化思想不僅直接作用于其后的黑格爾,而且在理論上引起了馬克思對人與自然的存在、自然的人化和人的解放等文化哲學問題的深刻思考。如,在《〈黑格爾法哲學批判〉導言》中,馬克思指出:“德國唯一實際可能的解放是從宣布人本身是人的最高本質這個理論出發(fā)的解放?!盵6]466馬克思的“人本身是人的最高本質”這一理論表述,與康德“在任何情況下把人當成目的,決不只當成工具”[15]的思想有著內在的一致性。可以說,康德關于人是唯一目的的思想,為馬克思后來提出人的本質的復歸和人的解放提供了積極探索的理論準備。
與康德一樣,黑格爾對文化的理解同樣離不開理性主義世界觀。但與康德不同的是,黑格爾認為,人類的使命和單純的自然事物的使命完全不同,“在人類的使命中,我們無時不發(fā)現(xiàn)那同一的穩(wěn)定特性,而一切變化都歸于這個特性”。 黑格爾所說的這個特性就是“精神”,也就是“一種真正的變化的能力,而且是一種達到更完善的能力——一種達到‘盡善盡美’的沖動”[16]54。黑格爾認為,精神在其發(fā)展的每一階段上都有自我運動的特定形式,這些特定的形式可以稱之為“文化”。黑格爾說:“‘文化’是一種形式上的東西……任何一類的東西能夠歸屬于文化的領域,像前面所說的那樣,就是屬于‘思想的形式’?!盵16]68-69在黑格爾那里,宗教、哲學、科學、藝術等都屬于精神發(fā)展的每一階段上的文化自身的特定形式。例如,黑格爾把哲學看作純粹“思想的思想”,哲學“不外乎是這種‘形式’自身的意識——所謂‘思想的思想’”[16]69。
正因為如此,黑格爾把哲學之外的很多文化形式——“思想的作品”排除在哲學體系之外,這些作品就是宗教、政治史、法制、藝術與科學[17]11。在他看來,只有哲學才是文化的最高形式,更是“時代的精神,作為自己正在思維的精神”,因為它“并不站在它的時代以外,它就是對它的時代的實質的知識”[17]56。馬克思明顯受到了黑格爾這一思想的影響。在《1842年第179號‘科倫日報’社論》中,馬克思指出,任何真正的哲學從來都不是世界之外的思想,而總是“自己時代精神的精華”,是“文明的活的靈魂”[6]120-121。
黑格爾歷史哲學之謎在于,他認識到了“勞動”(當然是抽象的精神勞動,下同)在人類歷史發(fā)展中的重大作用。黑格爾認為,作為精神形態(tài)發(fā)展的特定形式,文化也是由“勞動”引起的,是“勞動分工”引起的結果。因此,文化并非主觀性的東西,而是有其客觀內容的,這種“客觀”內容就是思想的直接現(xiàn)實性。也就是說,文化具有主客統(tǒng)一的本質性特征,其目的就是要在意識與思維中達到抽象形式上的普遍性——“世界理性”,體現(xiàn)世界的“精神”本質。正如黑格爾本人所說的:“精神的最高本性是認識和實現(xiàn)自己自在地所是的東西,它在世界歷史中完成這一點,它在一系列規(guī)定了的形態(tài)中產(chǎn)生自己?!盵18]
在《1844年經(jīng)濟學—哲學手稿》(以下簡稱《手稿》)中,馬克思高度稱贊黑格爾的“勞動”思想,進而把文化理解為在人的勞動過程中創(chuàng)造出來的“作品”和“現(xiàn)實”。在馬克思看來,作為黑格爾哲學的真正誕生地和秘密的《精神現(xiàn)象學》,其最后成果——作為推動原則和創(chuàng)造原則的否定性的辯證法——的偉大之處首先在于,他把人的產(chǎn)生看作一個自我創(chuàng)造的過程,把勞動看作人的本質,看作人的自我確證的本質,把人的力量和本質對象化看作失去對象,看作外化和對這種外化的揚棄。因而,黑格爾真正“認識到勞動的本質”,把人理解為是他自己的勞動的結果,理解為人在勞動中經(jīng)歷了漫長的對象化、外化和異化,并揚棄這種外化的自我形成過程[19]163。
從馬克思的思想發(fā)展線索來看,馬克思文化思想的形成經(jīng)歷了一個從抽象王國到現(xiàn)實世界的實質性嬗變過程。
(一)馬克思最初確立了黑格爾式的文化觀念:文化就是精神
從柏林大學中后期開始到《萊茵報》時期,馬克思還是一個典型的黑格爾主義者,把直承黑格爾“絕對精神”而來的“精神”或“自我意識”看作世界的本原。相應地,馬克思的文化觀念基本上屬于歷史唯心主義的,主要用來表述人類社會的精神生活、知識體系以及意識形態(tài)等。
如,在1842年的博士論文中,馬克思說:“如果我們回顧一下歷史,難道伊壁鳩魯主義、斯多亞主義和懷疑主義是一些特殊現(xiàn)象嗎?……但是,這里要研究的并不是它們對于整個文化的一般意義;這里要研究的是它們同更古老的希臘哲學的聯(lián)系?!盵20]194這里馬克思所謂的“整個文化”,與黑格爾的精神發(fā)展各階段的“思想的形式”一致,不是指廣義上的文化,而是指藝術、科學、宗教、哲學等總體性的精神存在,“更古老的希臘哲學”則是這一精神總體中的重要部分。
在1842年《關于出版自由和公布等級會議記錄的辯論》的文章中,馬克思說,“自由的出版物是變物質斗爭為精神斗爭”,而且使“斗爭的粗糙的物質形式”獲得“理想化”體現(xiàn)的就是文化[6]74。這里,馬克思將文化指向具有“精神斗爭”性質的自由出版物及其承載的精神性、觀念性特征,與黑格爾主義的觀點并無原則上的區(qū)別。
(二)馬克思受費爾巴哈的影響,形成了“文化就是人化”的思想
這是馬克思深受費爾巴哈影響而產(chǎn)生的抽象的人本主義文化觀。文化是由人創(chuàng)造的,具有“人化”的內在本質。對文化的“人化”本質的深刻揭示,是馬克思文化思想的一大進步。但是,此時的馬克思把文化等同于“人化”,實際上并沒有完全跳出費爾巴哈歷史唯心主義的泥沼。
在西方近代哲學史上,費爾巴哈的巨大貢獻在于恢復了唯物主義的權威,從上帝那里找回了人的本質。他說:“近代哲學的任務,是將上帝現(xiàn)實化和人化,就是說,將神學轉變?yōu)槿吮緦W,將神學溶解為人本學?!盵21]在《德法年鑒》時期到《手稿》和 《神圣家族》時期,馬克思深受費爾巴哈人本唯物主義思想的影響。在《〈黑格爾法哲學批判〉導言》中,馬克思指出:“人的根本就是人本身?!盵6]460這種從主體的角度出發(fā)對文化的思考,具有十分鮮明的人本主義色彩。這是馬克思在沿襲了理性主義文化傳統(tǒng)的基礎上,開始擺脫黑格爾“無人身的理性”,對作為主體的人的文化進行的更深遠拓展。
在《手稿》中,馬克思沒有直接界定文化,只在個別地方使用了“文化”一詞,但《手稿》無疑是馬克思的第一個最為完整的文化哲學文本。《手稿》中的“人化”、“人化的自然”、“人的本質力量的對象化”等等,指的其實就是文化。在此時馬克思的思想中,“人化”即人的勞動對象化、人的對象化活動,不僅產(chǎn)生出“他的作品和他的現(xiàn)實”——物質性的勞動成果,而且還導致了具有哲學本體性規(guī)定的整體歷史性存在,更導致了具有主體性的人的歷史性生成。人通過勞動(實踐)活動把自己從動物世界中提升出來,超越自在、自發(fā)的純粹生理需求,提升為具有能動性、創(chuàng)造性的自為主體,從而“作為人的人”而存在。
在這里,馬克思看到了人與自然的最初關系,即文化的真正起點——實踐。人和自然之間具有多重關系,人對自然既有實踐的關系,也有認識關系、價值關系,但最根本的是實踐關系。馬克思指出:“在實踐上,人的普遍性正表現(xiàn)在把整個自然界——首先作為人的直接的生活資料,其次作為人的生命活動的材料、對象和工具——變成人的無機的身體。”[19]95在人與自然的關系中,人具有兩重身體,一是有機的身體,二是無機的身體。人的有機身體是人的四肢、頭腦、血、肉,人的無機身體就是人類改造過的自然界,或者叫人化的自然,這個人化自然像人的身體一樣,已經(jīng)變成了人的一部分。人不可能沒有有機身體,也不能沒有無機身體,沒有無機身體,人也無法生存。人的生產(chǎn)活動是能動的類生活,是以人的有目的、有意識為前提的。生產(chǎn)不僅生產(chǎn)出特定的產(chǎn)品,同時也改造著自然界。人通過生產(chǎn),使自然界表現(xiàn)為“他的作品和他的現(xiàn)實”。馬克思指出:“正是在改造對象世界中,人才真正地證明自己是類存在物。這種生產(chǎn)是人的能動的類生活,通過這種生產(chǎn),自然界才表現(xiàn)為他的作品和他的現(xiàn)實。”[19]97正是在人們“生產(chǎn)”和“改造對象世界”的勞動實踐活動中,自然界這一人的“無機的身體”在經(jīng)過改造之后,就“表現(xiàn)為他的作品和他的現(xiàn)實”——廣義上的文化。從這種實踐觀點來看人,人就不再是一種抽象化的、知性化的存在,而真正從非人走向了“人化”。
為了與黑格爾的勞動(當然是抽象勞動)概念劃界,馬克思把人類真實歷史中的勞動(實踐)看作是在現(xiàn)實生活中人的感性對象化活動,而不是在精神的云霧中進行的抽象的邏輯運動。在馬克思看來,人對自然的認識及改造自然的勞動是任何歷史的第一個要素,勞動的結果就表現(xiàn)為人的作品和現(xiàn)實,而精神的、意識形態(tài)的東西,只是在勞動實踐的基礎上才產(chǎn)生和發(fā)展起來。馬克思從理論領域和實踐領域兩個層面進行了區(qū)分。從理論領域來說,“植物、動物、石頭、空氣、光等等,一方面作為自然科學的對象,一方面作為藝術的對象,都是人的意識的一部分,是人的精神的無機界,是人必須事先進行加工以便享用和消化的精神食糧”[19]95。這段話經(jīng)常引起誤解和爭論,西方有些人就是據(jù)此斷定馬克思是否認自然界的客觀性的。其實,作為藝術對象的自然界,是經(jīng)過藝術構思、通過人的加工和構思的,所以,那個自然界也變成了人的意識的一部分,是人的“精神食糧”,但這并不等于整個自然界變成了精神,變成了精神和意識的一部分。
從實踐領域來說,“這些東西也是人的生活和人的活動的一部分。人在肉體上只有靠這些自然產(chǎn)品才能生活,不管這些產(chǎn)品是以食物、燃料、衣著的形式還是以住房等等的形式表現(xiàn)出來”[19]95。也就是說,文化的本質必須到人與勞動(實踐)的關系中尋找,而不能只到抽象的精神觀念之中或人種、民族和地理環(huán)境中去尋找。于是,在馬克思所開創(chuàng)的“大唯物史觀”的理論視野中,我們所看到的就不再是康德那神秘的“自在之物”,也不是黑格爾那充當“至上神”的“絕對精神”,而是一系列與人類文化息息相關的范疇體系。
(三)馬克思歷史唯物主義文化思想的形成:文化是物質生產(chǎn)實踐基礎之上的社會意識形式
從《關于費爾巴哈的提綱》和《德意志意識形態(tài)》起,馬克思并不局限于文化本身,不再把文化等同于“人化”,而是把文化置放在物質生產(chǎn)實踐的根本性基礎之上。此時的馬克思真正超越了費爾巴哈的人本唯物主義,找到了“人的文化”得以生成和發(fā)展的真實根源,即文化是在“現(xiàn)實的個人”的物質生產(chǎn)實踐活動基礎上,在生產(chǎn)力與生產(chǎn)關系、經(jīng)濟基礎與上層建筑的矛盾運動中產(chǎn)生和發(fā)展的。
1859年馬克思創(chuàng)作的《〈政治經(jīng)濟學批判〉序言》是公認的馬克思主義唯物史觀的“經(jīng)典表述”。馬克思指出:“人們在自己生活的社會生產(chǎn)中發(fā)生一定的、必然的、不以他們的意志為轉移的關系,即同他們的物質生產(chǎn)力的一定發(fā)展階段相適合的生產(chǎn)關系。這些生產(chǎn)關系的總和構成社會的經(jīng)濟結構,即有法律的和政治的上層建筑豎立其上并有一定的社會意識形式與之相適應的現(xiàn)實基礎。物質生活的生產(chǎn)方式制約著整個社會生活、政治生活和精神生活的過程。不是人們的意識決定人們的存在,相反,是人們的社會存在決定人們的意識。社會的物質生產(chǎn)力發(fā)展到一定階段,便同它們一直在其中活動的現(xiàn)存生產(chǎn)關系或財產(chǎn)關系(這只是生產(chǎn)關系的法律用語)發(fā)生矛盾。于是這些關系便由生產(chǎn)力的發(fā)展形式變成生產(chǎn)力的桎梏。那時社會革命的時代就到來了。隨著經(jīng)濟基礎的變更,全部龐大的上層建筑也或慢或快地發(fā)生變革。在考察這些變革時,必須時刻把下面兩者區(qū)別開來:一種是生產(chǎn)的經(jīng)濟條件方面所發(fā)生的物質的、可以用自然科學的精確性指明的變革,一種是人們借以意識到這個沖突并力求把它克服的那些法律的、政治的、宗教的、藝術的或哲學的,簡言之,意識形態(tài)的形式?!盵4]8-9在這段論述中,馬克思對人的創(chuàng)造性活動及其成果作了動態(tài)的結構性描繪。這一動態(tài)的結構性描繪可以簡約為:生產(chǎn)力—生產(chǎn)關系—經(jīng)濟基礎—上層建筑—社會意識形式(法律、政治、宗教、藝術和哲學)。其中“法律的、政治的、宗教的、藝術的或哲學的,簡言之,意識形態(tài)的形式”,指的就是狹義上的文化,即觀念形態(tài)的文化——表示社會結構的概念。對文化作這樣的觀念型理解,當然還不是至關重要的。至關重要的是,在這一動態(tài)的結構性描繪中,馬克思對文化的這種觀念型的理解,是建立在“現(xiàn)實的個人”的物質生產(chǎn)實踐活動基礎之上的。按柏拉威爾的說法,在這種結構性動力的貫通式研究中,馬克思表現(xiàn)出了“引人入勝的雄辯”,直到他自己和讀者都相信這一切為止[22]。
在1875年的《哥達綱領批判》中,馬克思也特別強調文化得以產(chǎn)生和發(fā)展的根本性基礎——物質生產(chǎn)實踐。馬克思指出:“一個除自己的勞動力外沒有任何其他財產(chǎn)的人,在任何社會的和文化的狀態(tài)中,都不得不為占有勞動的物質條件的他人做奴隸。他只有得到他人的允許才能勞動,因而只有得到他人的允許才能生存?!盵23]15在這里,馬克思把“社會的”和“文化的”相并列,并且將文化作為對財富的補充說明,強調的無疑是建基于物質生產(chǎn)實踐活動基礎之上的文化的精神性、觀念性?!陡邕_綱領批判》中還有一句經(jīng)常為學界引用的話:“在共產(chǎn)主義社會第一階段,在它經(jīng)過長久的陣痛剛剛從資本主義社會里產(chǎn)生出來的形態(tài)中,是不可避免的。權利永遠不能超出社會的經(jīng)濟結構以及由經(jīng)濟結構所制約的社會的文化的發(fā)展?!盵23]22這里,馬克思不僅把“社會的”和“文化的”并列,而且把“權利”與“文化”并舉,把文化看作是處于經(jīng)濟基礎之上的、與經(jīng)濟相區(qū)別的社會制度和意識形態(tài)等。
在馬克思晚年的《人類學筆記》和《資本論》中,“文化”概念的使用也有比較集中的表現(xiàn)。在《人類學筆記》中,馬克思認為,“非洲過去和現(xiàn)在都處于蒙昧時代和野蠻時代兩種文化交織混雜狀態(tài)”,而美洲的印第安人族系則“提供了三個順序相承的文化時期的人類狀態(tài)”[24]。在“兩種文化”和“三個順序相承的文化時期”下邊,馬克思特意分別加了著重線。這里的“文化”是指原始人類在物質生產(chǎn)實踐基礎上的生存技術上的發(fā)明、發(fā)現(xiàn)以及智力的發(fā)展。在《資本論》中,馬克思連續(xù)用了幾個“文化初期”,說:“在文化初期,已經(jīng)取得的勞動生產(chǎn)力很低,但是需要也很低……在這個文化初期,社會上依靠別人勞動來生活的那部分人的數(shù)量,同直接生產(chǎn)者的數(shù)量相比,是微不足道的,……在文化初期,第一類自然富源具有決定性意義。”[25]這里,馬克思所說的“文化初期”,指的實際上就是原始人類由于生產(chǎn)力水平極端低下,而處于蒙昧時代和野蠻時代的文化狀態(tài)。
在如何看待文化本質的問題上,只有堅持文化的歷史唯物主義理解,才具有真正的理論說服力。在馬克思歷史唯物主義的理論視域中,文化就是在物質生產(chǎn)實踐基礎之上,在生產(chǎn)力與生產(chǎn)關系、經(jīng)濟基礎與上層建筑的矛盾運動中產(chǎn)生和發(fā)展起來的觀念性存在,其最基本的前提就是“現(xiàn)實的個人”及其具體的社會歷史實踐活動?!艾F(xiàn)實的個人”是馬克思文化思想的前提和出發(fā)點,這個出發(fā)點凝結著人與自然、人與人、人與社會、人與自身的最基本、最普遍的關系。只有當我們揚棄了那種對文化的實體性與實質性思維方式的區(qū)分時,把文化觀上升到唯物史觀的高度,把文化定義為現(xiàn)實的個人在物質生產(chǎn)實踐基礎之上的對象性活動及其成果中所內蘊的生命精神的呈現(xiàn)時,人的一切實踐行為的人文價值和科學價值才會在人類真實歷史的寬廣視野中凸顯出來。
長期以來,理論界、學術界往往拘泥于對文化的狹義與廣義之分這一很能迷惑人的假問題,其理論視野在很大程度上被遮蔽了,無法使文化問題的研究實質性地擺脫其固有的困境。在關于文化問題的研究中,狹義的觀念型文化的理解進路雖然具有一定的理論分析的可操作性,但是很難避免陷入唯心主義的泥坑。因為,人們對觀念型文化既可以作唯物主義理解,也可以作唯心主義理解。把文化理解為建基于物質資料生產(chǎn)方式之上的觀念形態(tài),這是歷史唯物主義的基本觀點。但是,作唯心主義理解的觀念型文化進路,由于撇開了文化的真實的發(fā)生學基礎,把那些絲毫不與現(xiàn)實發(fā)生聯(lián)系的思想、意識、精神、觀念等等理解為文化,甚至進而把它理解為一個封閉自足的、可以自我解釋的循環(huán)系統(tǒng),勢必無法科學地解答文化到底從何而來的最為基礎性的問題。更進一步說,假如這種理解進路又把其他的社會存在當成被這種觀念型文化所決定的東西,最終將不可避免地導致文化決定論的唯心主義錯誤。
在歷史唯物主義的理論視野中,大文化觀也是不可取的。大文化觀認為“文化就是人化”,把人所創(chuàng)造的一切都稱為文化。如,學術界非常流行的占主導地位的物質文化、制度文化和觀念文化的三分法等,實際上所持的就是一種大文化觀。但是,與前面所說的觀念型文化的理解進路一樣,“文化就是人化”這一命題,既可以作唯物主義的理解,也可以作唯心主義的理解。如果離開了文化得以產(chǎn)生和發(fā)展的真實的發(fā)生學基礎,把文化看作“人為”的程序,指向根植于人的內在生命精神的人類相對穩(wěn)定的生存方式,用來涵蓋整個人類社會生活,那么,勢必導致文化的泛化,混淆物質生產(chǎn)與精神生產(chǎn)的界限,在論述文化問題時往往會犯循環(huán)論證和文化決定論的唯心主義錯誤。正如亨廷頓所說的:“文化若是無所不包,就什么也說明不了?!盵26]既然什么也說明不了,那么,就不如不去強調“文化”。
歷史唯物主義雖然反對大文化觀,但并不排除文化的廣義使用。無論科學文化還是人文文化,抑或任何其他形式的文化,如果純粹停留在精神的抽象王國之中,那就什么也不能實現(xiàn)。無論如何花樣翻新,它也只能是某些思想家、理論家的“盛宴”,貴族式的奢侈品而已。從這一點出發(fā),文化的廣義使用并非“轉向大文化觀”甚至“去唯物史觀化”,只是說文化可以通過一定的物質載體、生存方式(如物質工具形式、語言文字符號系統(tǒng)、社會關系形式、風俗習慣和情感方式)等顯現(xiàn)出來而已。正如懷特所說:“在作為科學的人類學產(chǎn)生以前,所有的文化解釋理論都把人與文化聯(lián)系在一切加以思考;沒有人考慮到把文化與它的人類載體區(qū)分開來?!盵27]事實上,文化具有無限擴張的本性,其作用所及必然延展到內蘊著思想、意識、觀念、精神的物質載體、生存方式等。飲酒就有酒文化,喝茶就有茶文化(茶道),衣食住行中有服飾文化、飲食文化、建筑文化、家居文化等等。特別是在當今時代,市場社會催生了文化發(fā)展的新路向。文化與經(jīng)濟之間的“親密接觸”越來越頻繁,其關系越來越密不可分,“經(jīng)濟文化化”和“文化經(jīng)濟化”作為關鍵詞語被推到了理論前沿?!敖?jīng)濟文化化”使經(jīng)濟中包含了更多的文化要求,帶來消費的文化化,拉近了文化與經(jīng)濟之間的關系。在“文化經(jīng)濟化”的情況下,文化自身成為一種追求最大經(jīng)濟效益的產(chǎn)業(yè)(文化產(chǎn)業(yè))。這樣,文化被賦予了新的生機和活力,在一定程度上體現(xiàn)出了適應時代發(fā)展要求的先進性。
在對文化作廣義的使用時,必須擺脫把人的一切創(chuàng)造物都稱為文化的大文化觀的束縛,與“現(xiàn)實的個人”及其人類社會的歷史實踐及其發(fā)展水平具體地聯(lián)系起來,才真正具有解決現(xiàn)實問題的理論闡釋力。文化雖以物質載體、生存方式等顯現(xiàn)自身及其價值,但它們并非文化本身。如,服飾本身不是文化,內蘊在服飾中的人的價值觀念、審美情趣和消費偏好等等才是文化本身??梢哉f,文化與物質載體、生存方式等是一種密結互動的關系。如果離開了物質載體、生存方式等,文化及其價值無法得以真切的顯現(xiàn),如果物質載體、生存方式等離開了作為觀念形態(tài)的文化,所有的物質載體都只會是僵死的材料,處于某種生存方式中的人將不再是“現(xiàn)實的個人”,而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要言之,作為對象性存在的“現(xiàn)實的個人”,在以物質生產(chǎn)實踐為基礎進行物質和精神產(chǎn)品的創(chuàng)造性活動中,在產(chǎn)品和行為方式中以“為人的”方式物化了自己的觀念,真正實現(xiàn)了人的本質力量的對象化,即在進行著真正的文化創(chuàng)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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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Marx’sThoughtofCulture
CHENYu-zhou
(College of Law, Hunan University of Arts and Science, Changde 415000, China)
From the development of Marx’s thought, we can find that his thought of culture experienced a change from the abstract kingdom to the reality world. Along with the completion of the transformation of Marx’s world outlook, he found the true source from which culture is born and developed--practice. In the end, Marx put his systematic study on “person’s culture” in his theory of historical materialism, thus making an integrity of “nature--person--society”. Under the new historical condition, it is of significance for the development of Marxist cultural theory and the construction of socialism culture with Chinese characteristics to examine Marx’s thought of culture again and make it be re-explained and cleared at the basic theory level .
Marx; thought of culture; historical materialism
G0;A81
A
1674-9014(2011)03-0079-07
2011-03-20
湖南省哲學社會科學成果評審委員會項目“馬克思世界歷史視野中的中國文化及其現(xiàn)代性問題研究”(0802010B)。
陳宇宙(1968-),男,湖南雙峰人,湖南文理學院法學院副教授,博士,研究方向為馬克思主義文化哲學。
(責任編輯:張群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