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波， 1970年生于浙江紹興。華師大中文系博士，英國利茲大學(xué)訪問學(xué)者。迄今出版《去丹麥的路上》、《漫步老街》、《六人詩選》（合集）等詩集、隨筆集六部。

星巴克三十一種喝咖啡的方式

1

大雨時分我駛向星巴克

這里有南美洲的咖啡

陽光充分

一個星期三的中午

我在一大堆俗事中逃亡

奔向一個叫魯濱遜的島嶼

藍(lán)調(diào)的爵士 為我運送

一個倉庫的干草

從南方到北方

2

我在大雨時分喝

哥斯達黎加美景

這是一款咖啡的名字

讓人想起加勒比海灣

我喝著 有三秒鐘時間

我把我自己虛構(gòu)成那海盜

尋找著大廳里可以被擄掠的獵物……

3

我喝美洲咖啡

而大多數(shù)時候這只是一個手勢

大多數(shù)時候這只是一個借口

有時候我喝咖啡

但實際上在拆卸字母STAR-BUCK-S？

慢慢地 文字出現(xiàn)奇跡

如北斗星辰開始散架 零件閃爍在

頭頂 四周的氣象呈現(xiàn)異端

那意義大過一個下午

4

大多數(shù)時候 我像一個小資

托著一只馬克瓷杯 東張西望

但我馬上發(fā)現(xiàn)傷感是多余的

我咀嚼著藍(lán)莓芝士 想到——

在古巴 哥斯達黎加和秘魯?shù)莫M長地帶

咖啡豆不過濾以中國風(fēng)物命名的鄉(xiāng)愁

此時疼痛 假設(shè)有 也只是油漆班駁的門把

在星巴克的每一個客人來臨時分晃動幾下就好象

如果在中國紅里說唐人街就可能是矯情

掐指一算 我離開廣場已經(jīng)很久遠(yuǎn)

5

在星巴克喝一杯咖啡

這是一杯勝利的咖啡

喝往事 和未來

攪動拿鐵的底部

這是一杯消極的咖啡

如果杯底潛伏著記憶之麋鹿你會發(fā)現(xiàn)它

鮮亮的斑紋似葉簇 閃閃發(fā)光

多像生活的池塘里多出的辭藻！

并不實用 而大多數(shù)時候我們?yōu)橹畠A倒

6

在大雨時分

我的心情格外沉重

我讀起尼采

悲劇沒有誕生

7

在大雨時分 我想到

明天也許是一個陽光燦爛的日子

從今天起 陰霾褪去

對于這個城市

遺忘是最好的生存法則

對于理想緘默不語

對于鹽也不要仇恨

這不是問題的本質(zhì)

我沒有理由不上星巴克

沒有理由不去點加勒比咖啡

8

昨天我去了廣場

我踏碎了一地的落英

我在廣闊的空氣里游行

我喊著一些早已經(jīng)久違的口號

招致警察局警車的嘯聲

招致行人們誤解的目光

我的游行妨害了一個早晨的地鐵

這是夢境

我在虛無的空氣里編制狂人的語言

在廣場里制造自焚

然后我逃避向星巴克

這是一個夢我至今無法解開謎底

為什么我逃避的地點是星巴克

星巴克又不是一個避難所

也不是一個監(jiān)獄

我在夢中逃避向一個我熟悉的語境

或許僅僅是詞語的片段

一個臺階 一個大蒜的切片

這早已經(jīng)不再是秘密

9

在星巴克我糊制白色旌旗

在星巴克我做白日夢

這是很深很久遠(yuǎn)的夢境

我企圖打撈自己卻依然徒勞

我遙想當(dāng)年

我絕食的樣子

白色的綢帶糾集在額頭

寫著永遠(yuǎn) 這注定失敗

我在星巴克大聲咀嚼蔬菜色拉……

10

既然是落英我踏碎又有何妨？

一個語氣讓我沉默良久

讓我有述說的沖動

許多年過去了

浪子已經(jīng)回頭

荷馬的眼睛已經(jīng)快睜不開了

柏拉圖開始喜歡肉體

與美人們享受床第之歡

哦許多年 許多疼

不再叫做疼

廣場已經(jīng)關(guān)閉

我說的是知識

那么多人被淹沒在印刷術(shù)里

那么多泯滅的良知

11

多年前你是一個熱血的青年

多年后你成為歷史學(xué)的教授

迂腐的身體在

春天里發(fā)酵 酸味彌漫在你的學(xué)術(shù)論文里

在陽光燦爛的日子里你蜷居在星巴克的雨檐里

可是 星巴克沒有雨檐

我早已經(jīng)說過

只有偶爾一只燕子飛過它綠色的帆布陽傘

一個遠(yuǎn)去的意象

你在繁忙的途中

抬起頭來

看見了它并不存在的翅膀

12

你回憶——

昨天是陽光燦爛的日子

星巴克一年當(dāng)中最好的日子

你蝸居在星巴克里寫作

我說過 星巴克又不是蝸牛的巢

憑什么需要蝸居 也不是一部電影的晦澀部分

你卻灰著臉蛋

你知道這是一年中最好的時光

夏天來臨的時候這里比較悶熱

我看見你寫的文字像蝙蝠

羽翼在紙上躍動 在春天的廣場邊

你把自己描繪成一個豎起衣領(lǐng)的偵探

佇立在小巷的風(fēng)口

等待著永不來臨的那個人

13

我看見你的笑容

我看見你每天的表情

有一部分是用報紙做的寫著通俗的新聞

有一部分是胡亂的草稿像星巴克按時贈送的小杯

寫著善意的懇求

有一部分是譫妄的男高音里潛伏的野獸

歲月讓我們發(fā)胖

你也不除外變得腐朽

而除了這些你生產(chǎn)的成品之外

那些生命中

絲綢的部分

反光的部分

素描的部分

他人不得而知

14

同緯度的光把我們照耀

此時在陰霾中我想起——

在美洲 非洲 亞洲大陸

新奧爾良 開羅 上海 武漢和拉薩

這些城市 是否都會有人與我一樣

無所事事 在星巴克一樣的咖啡館里

聽雨 發(fā)呆 消磨時光？

15

遙想過去的歲月

每當(dāng)下午困倦

我總是一次次潛入這里

那么多光線把我包圍

那么多的聲音

沒有人說廣場 說颶風(fēng)

沒有人說疼痛

只有一個過去時代的詩人

坐在大廳靠窗的椅子上發(fā)呆

16

在星巴克喝咖啡

很容易遺失了一串鑰匙

忘記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的曠遠(yuǎn)

忘記糧食和玉米

喝著哥斯達黎加美景

最美的風(fēng)景也不再掀起風(fēng)暴

再破爛的郊區(qū)已經(jīng)與我無關(guān)

再純真的年代已經(jīng)遙遠(yuǎn)

最污染的江河

人們無法飲食

最腐爛的官場

正義側(cè)身而過

最好的沁人心扉的語言已經(jīng)回程

17

有一次我喝著姜汁拿鐵企圖與上帝聊天

我企圖說些崇高的話

讓上帝之華庭“馥郁”我

我說——

天氣 沙漏 輕于鴻毛 時間的渡口

而上帝不言

我繼而納悶

為何上帝總是選擇了一種高姿態(tài)？

上帝沉默

從高處打量我

18

你永駐在那里又不在……

堅如磐石的愛情

止于想象的波濤

止于紙上談兵

但我分明品嘗到了海水的辛辣和苦澀

我是用空間之滿抵消時間之隱痛

19

在人聲鼎沸的街頭

我常常看見一個低頭

盯著自己鞋尖的流浪漢

從南大門到昌安門

一身襤褸

胡子拉碴

說著別人根本聽不懂的爪哇國國語

他與上帝 僅有一步之遙

20

在星巴克讀書是一件分裂的事件

是內(nèi)心里倔強的愛爾蘭武裝

車臣與俄羅斯的分水嶺 霧氣迷離

巨大的落地玻璃

用英文寫著透明的STARBUCKS

你坐在它的里面只能看見反寫的文字

它們與外面車水馬龍的世界

喧囂的塵土的飛翔

構(gòu)成有趣的圖景

有人拿它來解構(gòu)所謂的多元文化

21

許多年前我折疊月亮

許多年前我喜歡往水塘里張望自己

我于是被定義為自戀

于是世俗的月亮開始揶揄一個詩人

但是今天

我坐在星巴克發(fā)現(xiàn)世界在改變

最新的一款蛋糕

就采用了水仙花[1]的造型

22

另一個季節(jié) 我讀書

水銀柱在外面的世界下降

在沃倫的詩歌里下降

而這里多么溫暖

這里僅僅是亞洲的東部

上帝 還剛剛從太平洋上岸

來不及走到西域

那糧食豐碩的天竺

就已經(jīng)被江南的菊花俘獲

哦 這是北緯30度的星巴克

東經(jīng)西經(jīng)已經(jīng)不再重要

這是魚米之鄉(xiāng)的星巴克

流行米酒 和采菊東籬的浪漫

上帝非凡的一個移植

請不要變卦

不要再將凡高

從我們的博物館里撤走

23

世界下雪了

廣場上白色覆蓋一切

鳥兒 一種說不出名字的鳥兒

或許畫眉 或許燕雀

在近處光顧

椽子尋找不可能到達的雪的深處

不可能的種子!

在晴朗的天氣里

當(dāng)一切都融化

鳥兒肯定不會來臨

與我分享一杯咖啡里的

多種可能性 和所謂的

鴻鵠之志

24

那潛伏在時間深處的不是我們的恐懼

那消解于大雪之外的不是時代的疏忽

不是

當(dāng)我端起色澤斑斕的咖啡杯

又一個否定的概念誕生了

但它們不是純粹的逃亡……

25

大雪飛舞的日子

沒有什么能抵擋我赴星巴克的步伐

前年冬季

坐在雪災(zāi)的頭條新聞里面

我的表情沉重

慣性把我押到這里的

一個軟皮沙發(fā)上

我讀到一句最感動的詩句

今夜，寫詩是可恥的……

26

窗外 大雪飛揚

窗內(nèi) 一種意識的潛流在到處四溢

27

雪融化的時候

我走出星巴克

陽光明媚 恍若隔世

我想到

在過去歲月里我的足跡 踏遍了——

武漢的漢口

北京的北辰

上海的浦東

廣州的白云

我在泱泱黃土地劃了個蔚藍(lán)十字耶穌是否會生氣？

28

我曾在星巴克編織虛無

在明媚的陽光里練習(xí)撒野

妄圖改變社稷和宗祠的方向

瞬間糾集的勇氣

在午后得到平息

任何事物都有代謝的弧線

一開始江河駿馬奔騰激越

慢慢地 萬馬齊喑

最后的歸宿是匯入大海悄無聲息

大雪改變的是抒情的方向

但改變不了西西弗斯的命運

29

可是——

如果大雪可以改變抒情的方向那抒情

就不是抒情 真實也不是真實

至少不是全部

至少不是純粹

30

我在星巴克快追趕上了自己

咖啡杯熱氣蒸騰 我已習(xí)慣

在儒、道的羊腸小道里

邂逅古希臘的輝光

該是離開的時候

沒有人喊上岸

沒有人說港口關(guān)閉

星巴克是一艘越洋慢船

蒸汽機賣力吐氣螺旋槳通向四海

我抬頭看見美元在貶值

北冰洋在迅速地融化

華爾街神話在亞美利亞

走向黯淡的路徑

當(dāng)我背起行囊的時候

這個世界開始轉(zhuǎn)彎

哦 上帝慣用的伎倆

它讓人模棱兩可

31

一個囫圇 我沉入深淵

在光線處游泳

欣喜地發(fā)現(xiàn)一尾深海石斑魚

我已經(jīng)失去自制

忽然 一個驚雷打碎了美夢

醒來 發(fā)覺

我已經(jīng)人到中年

寫在赴加迪夫途中

1

親愛的 我看到那些房子在瑟瑟寒風(fēng)中肆虐

叫 但是我叫不出那些被叫囂之物的名字

——在汽車靠近

威爾士首府加迪夫郊區(qū)

一個小鎮(zhèn)的時候我這樣想

它們寒冷、過早地萎靡、聲音低微

需要你俯身傾聽

需要你用一輩子的力氣

來將耳朵削尖 去捕風(fēng)捉影

需要你與地上的螞蟻為伍

然后，你才有能力聽見我的

呼吸 像隔著一個太平洋

像我們過早走到盡頭的愛

“聽 那些房子在幸福地叫”

你在哪輛車上？我想象你俯身貼近大地

你終于看見了你孩童時候

沒有看見的——那些卑微的

但不渺小的野草

你在用耳朵看

2

凌晨時分

我睡覺 而你無所不在

你看見我?guī)缀醣?/p>

被威爾士小徑的潮濕苔蘚所淹沒

夢掉入夢中

我醒來——

突然看見那些我在夢中尋找

的意象 在樹梢上閃爍

嘴角流淌著口水

后來我想告訴你說“這一點也不費力氣

就可以把它們摘下來”

像亞當(dāng)當(dāng)年摘一顆蘋果

可是——我卻回答道

“在過去的日子里

我竟然遺忘了這個動作：撓撓你的后背”

3

多想補回一些事情啊！

過去的時光里

我遺忘了俯身在你的耳邊說一些親昵的話

說威爾士的蟋蟀與中國的蟋蟀

的賽跑故事 說蜘蛛可以捕獲太陽黑子

我也遺忘了說

我們只是在一個原始社會

如果你把人類的書寫歷史

框定在一百萬年 我們的雙手

寫著愛的粗狂歷史 它一點也不精致！

記住 沒有什么不可以去做！

比如在加迪夫的古城堡

我們來一個倫敦眼造型的

滑翔 比如苔蘚可以朝里生長

當(dāng)然——這只是一個幻想

在凌晨的汽車?yán)?/p>

路邊，威爾士的別墅

散發(fā)著威爾士的啤酒香

隔著玻璃窗我就可以聞見

酒花飛舞

4

我又聽到了熟悉的旋律

昨天我與蘇珊在談?wù)摬┦坑媱?/p>

我說到：“人類的文化的目的

就是要在未來的時候取消掉

文化的差異”

我旁征博引，比如熱力

定律，而那時候一場我與威爾士

的曠世奇戀已經(jīng)開始，風(fēng)已經(jīng)瑟瑟響起

這只是假設(shè)，我告訴餐桌邊的蘇珊

這只是幻想，當(dāng)一個中國學(xué)生

幻想在滿是純真英語的利茲街道

擺滿子乎者也，豎一個孔夫子塑像

可這一點也不像——

蘇珊說，我一點也不像我想達到的那個人

比如輪轂，比如威爾士的星星

它們一個靜止一個像奔跑的小兔

我在今晨醒來，忽然想到

宋詞里的夢醒何處

楊柳岸——曉風(fēng)殘月

多像加迪夫孤獨的海灣

5

我在早晨趕到了加迪夫的城堡

一眼瞧見那矗立的城堡 它近在眼前

而為了我約定的一次共同造訪

我故意推遲了潛入的時間

這是必然的造訪我營造了它良久

我沒有理由用毫不費力的方式

接近它……我需要安頓下來，正式地

余音繞梁 做到旋律優(yōu)雅 腳步鏗鏘

我繞開了它，而選擇了與我不一致

的加迪夫希爾頓飯店旁的羊腸小道

踅入皇后大道，稍后，我依然被這里的

性感廣告和廉價的打折品吸引：

十英鎊一件襯衣 CK香水買一送一

我迅速忘記了城堡的過去……

6

一個四十歲的幻想家再次走進星巴克

在加迪夫皇后大道的星巴克

隔五十米就是一家

幻想家走進星巴克去剃須

幻想家刷牙漱口之后

迎面碰見了加迪夫的艷陽

幻想家看見艷陽爬上了電腦 就像螞蟻

我又看見了你 你正在少年時分

而當(dāng)我想到了這巧遇時我也想到必須表達它

我選擇了我的方式

再一次，我固執(zhí)地想到自己

沒有被星巴克與英國改變

像一根發(fā)條，終于彈回了它的原型

我想到在這么多早晨享用

咖啡的顧客中，我是唯一在觀賞別人而尋找表達的詞

匯的那個人

發(fā)條，彈回它的原型

這多像一個意象——

咖啡在胃里 一定像威尼斯的貢多拉

那時候上面有你我的身影

在表演背景研究這門課上研究笑

在表演背景研究這門課上

主持人愛麗絲博士叫大家研究

舞臺上的笑 我說笑就是一個人走著走著

突然不走了 一個人把自己假設(shè)成一扇旋轉(zhuǎn)木門

它原地不動 有人魯莽地進來 它就自然而然地

動了 有一天 它的轉(zhuǎn)軸壞了 而進門的旅客

還不知道 就這樣他會被一扇門的假設(shè)卡住

笑就在旅客止步的地方誕生 比我小十歲的當(dāng)肯

補充道 潛意識那兒有一口井 只要有打撈的木桶

笑總會源源不斷涌出

但是這里有另外的笑 來自撫順的雪寧回答說

她善于觀察 善于在我的論述上找到邏輯的根據(jù)

她說笑就是在卡殼的時候不知道笑會發(fā)生

一個旅客被戛然而止的旋轉(zhuǎn)門卡住 他進不來

又出不去 他的臉僵持在剛才浮光掠影的影像里

但是他的身體被劫持到了一個他不愿看到的深淵

一次做愛有時候也會卡住 笑的車間就在那里

但是她沒有點明笑的主角 是旅客笑還是被假設(shè)的

那個人

她沒有鋪陳那使做愛卡殼的理由 床單 光線 還是

風(fēng)水

她沒有說是劇中人笑還是在看這個假設(shè)的觀眾笑 我

沒有問

是我應(yīng)該得到滿分還是在我之上立論的女同學(xué)

這個問題實在抽象 像一口過于深邃的井

無法打撈 那里面有一個黑洞

我想 就連柏格森[1]也回答不出誰是笑的主角

而誰根本就不應(yīng)該笑

論煙霧的形成

在阿曼達的辦公室里 從來沒有人抽煙

房間很小 精致 一張圓桌倚墻而立

一些紀(jì)念章和書籍

堆放在一起 上面的空墻壁

是一張家庭的合照 我瞥了一眼

發(fā)現(xiàn) 沒有丈夫的身影——我記得

我的英語費力地繞了一個很大的彎子

才談起他缺席的丈夫 過世的丈夫

怯弱地 仿佛我是兇手

我想大概是文化的差異

這里無須避諱一些事實

這里 事實就是事實

就像我來英國之前 我征求了兩位

教授的意見 阿曼達同意了

另一位 對不起 他再也沒有回復(fù)

我的郵件 這件事梗咽在我的喉嚨里

有一天 我終于告訴了阿曼達這件事

事實就是事實 我的傲慢沉沒

在跨文化的海洋里 事實上

阿曼達后來回復(fù)我的郵件也不太勤快了

我不知道這件事是否與一個請求有關(guān)

一個驕傲的英國人拒絕了

一個同樣驕傲的中國人 中間沒有任何過渡

的言辭 兩個大陸之間沒有運河

在阿曼達的辦公室里 有一張圓桌

不是檀木制作 我瞥見過它的擋料

我知道有一些煙霧需要我一生去解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