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把愛都忘了吧】
我們不知所措地穿梭于無數(shù)的流言與蜚語之間,頭上時刻懸著無數(shù)把利劍,我們左右躲閃突奔,最終還是失去了平衡。在這樣的掙扎中,我們學(xué)會了堅強,學(xué)會了忍耐,也變得麻木。
我們要把單純與天真藏起來了,因為我們接下來要慢慢跋涉艱難長路。
失望,悲痛,紐結(jié)成一條紊亂的線,鞭打著空蕩的心臟。這也許是個潰不成軍的時刻。
【壹賴唯】
精神療養(yǎng)院里,彌漫著一股腐臭味,墻角上的蜘蛛在來來回回不安地爬動。這是一家?guī)缀醣?人們遺忘的醫(yī)院,護士的臉上爬滿了厭惡和怨恨這些字眼,也許工作過于枯燥吧,整日面對一些精神不正常的人。
賴唯站在逼仄陰暗的過道里,透過被時間侵蝕的銹跡斑斑的窗戶望向里面的母親。像往常一樣,母親安靜地坐在發(fā)黃的床單上,望著天空,嘴蠕動著,喃喃地不知在說些什么??粗赣H日益消瘦的臉,賴唯的鼻頭又有些發(fā)酸……
剛一推開門,就聽見賴國平大吼:“你他媽還知道回來!給你吃給你喝,你天天還擺出一張欠你錢的臉。賠錢貨!”緊接著響起一個尖刻的女聲:“國平,我看啊她和她媽一樣是個賤骨頭,干脆把她送寄宿學(xué)校去吧。等咱們兒子出生了,花錢的時候還多著呢。”賴國平點了一根煙,皺著眉頭不再吱聲。
賴唯抬頭看了一眼那女人微微隆起的小腹,默默地走回了臥室。想起爸爸把自己扛在肩上的時光,那時爸爸是最她最親近的人,還對她說小唯永遠(yuǎn)是爸爸的棉花糖。眼淚一滴一滴地打落在地板上,形成一個飛濺的水花。
從什么時候開始,曾經(jīng)幸福溫暖的家變得這么陌生與冰冷?從什么時候開始,心再也沒有期盼與溫暖?從什么時候開始,再也不會反抗與憤怒。很想逃,但又無路可走。還可以再相信誰?還可以幸福起來嗎?
2010年11月13日,賴唯十六歲生日。
【貳黎落】
黎落從便利店走出來時,背后兩個女生開始議論。
“看她整天獨來獨往的,下了課就走……聽說這次又考了第一名”。
“嘁,第一又怎么的,不知道她每天偷偷摸摸地干什么,還不知道是什么見不得人的事呢”?!罢媸?,賤!還不如死了的好……”
下了課,黎落飛快地跑到看守所。烏云黑壓壓的,像是要下雨了。
“爸,昨天的肉好吃嗎?”
“落落啊,好吃好吃,爸爸想說對不起你,我……”
“爸,您好好吃飯吧,別想太多。小楊和露露在家,我不放心先走了。您多保重自己”。
分明是逃避的眼神。黎建志用手背揉揉發(fā)澀的眼開始吃飯。落落做飯的手法越來越像她媽媽 了,可惜她走了嘗不到了。他開始痛恨自己為什么為了那些錢,把這些真正珍貴的東西丟了。
走在路上,黎落想起中午身后女生的議論,想起父親發(fā)白的頭發(fā)。……要到家了,她使勁將臉湊成一個笑臉。
打開門。有些東西早就不再在乎了吧。
“小楊,露露,快洗手,吃飯了。”
“姐,我今天語文得了一百分?!?br/> “別聽他的,姐,我今天拿了三好學(xué)生呢?!甭堵队玫靡獾难凵窨粗?,黎落難得笑了一下,看著自己受凍的手指,腳上發(fā)黃的球鞋。什么時候不再在乎了呢?
今年,黎落十七歲。
【叁安浩】
下課鈴響起,安浩慢慢立起身,揉了揉眼睛準(zhǔn)備離開。丁俊海走到他身邊:“安浩,來一下我辦公室?!?br/> “有時間叫你父母來一趟”。
“沒有”。
“他們在哪?”
“死了”。
“唉,這個……這個安浩啊,以后,別老跟鄭光和梁鵬亂跑,學(xué)點習(xí)吧,這個……”
不好惹君直接告訴我,他們父母不讓他們和我接觸呢,呵呵沒關(guān)系,我早不在乎了。
安浩望著天空,天湛藍(lán)湛藍(lán)的。忘了是誰說過,天空的藍(lán)是一種疾病。
在大約兩個小時前,丁俊海接到鄭光與梁鵬的父母的電話,時間一前一后,內(nèi)容卻不分上下。
“喂,丁老師,我是鄭光的媽媽,麻煩您能提醒一下我們小光嗎?我們說他他也不聽。讓他少和安浩在一起,那天看到他和幾個社會青年一起抽煙,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東西……”
“丁老師,我們家鵬鵬很單純的,可別讓他跟那個叫什么浩的學(xué)壞,聽說他又逃課又打架的……”
教室里,安浩剛坐下,鄭光和梁鵬走過來問:“浩哥,那白癡找你說什么了?”
“以后別和我在一起,你們父母會擔(dān)心”。
“嘁!理他們干什么”。
“就是,神經(jīng)病”。
“咱們玩的那款游戲出新款了”。
“對了,浩哥,幫我叫幾個人,C班那小子太能裝了,他找死,下午……”
安浩看著自己的腳尖笑了笑。
臟嗎?壞孩子嗎?呵呵無所謂,從父母都選擇不要他的那時起,他就不在乎了,父母在他心里早已死了。墮落嗎?可又有誰在乎呢?
在別人眼里他有錢,沒錯,每個月卡上都會多出一大筆的錢;又有勢,也沒錯,每天與一群同病相憐的人在一起才會真正釋放自己吧。
呵呵,誰在乎。
【我想說】
太陽的最后一絲余暉被黑暗吞噬,你聽見我的吶喊了嗎?真希望媽媽快點好起來,真想離開 那個家?!囄?br/> 媽,我不恨他,小楊和露露長高了,媽,你過得好不好?我……想你?!杪?br/> 你們都過得很好吧,從你們每月打給我的錢可以看出來。呵,為什么不來看外婆,不來看看我?很忙嗎?很忙吧?——安浩
【我們都是好孩子】
其實我們都還是孩子。
只是想有個不用太大的家。天涼了會有母親嘮叨讓我們多穿一些,回到家會有熱騰騰的飯菜,會有人把好吃的菜忙著給我們往碗里夾??蔀槭裁催@些小事情對我們來說都這么奢侈?
可我們還是會長大,那樣難過地長大。
有人說,一切會沒事一切都會好起來。
是啊,時間會抹淡一切的。
習(xí)慣了,忘記了,
不知哪里響起了陳升的《孩子氣》:
“晴朗的天今天大家要比賽,天空有個機械鳥,喇叭響的時候才能跑,跑到水里不見了……”
沒有受過傷的人才會譏笑別人身上的創(chuàng)痕。冷漠的眼神或許是對這個世界的防備??雌饋頉]心沒肺的人也許心比誰都敏感細(xì)膩。
可我們明明還小??!生活中的種種不堪,我們明明承受不了。
明師點評:
“可我們明明還小啊,明明都還很小”,如何承受這生命之重?可由于生活的原因,由于社會的原因,由于某些人的原因,我們的孩子過早的承受起這不該承受的“生命之重”。作品在沉重、憂傷的語言中,向我們道出了一個沉重、憂傷的社會話題,令我們深思?。ㄙZ艷芝)
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可是哪怕有再多不幸,也不應(yīng)該把整個家庭的悲劇放在一個孩子肩上。如果我們不能給孩子一個完美的世界,至少我們應(yīng)該呵護他們的心靈。作者用幾個鏡頭,觀照到大眾視線中不被重視的一個群體,他們各有各的殘缺,內(nèi)心卻渴望同樣的愛與溫暖。作者語言看似客觀冷靜,實則情感豐沛,能夠撥動心弦。(胡愛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