菘就是我們今日所說的白菜。古人評論蔬菜的滋味,推崇“春初早韭,秋末晚菘”。早韭就是韭黃,古時用人工培養(yǎng)韭黃的方法還不普遍,在春初吃新出的韭黃,最當令,自然滋味也最好。至于白菜所以要推秋末的最佳,則是因為白菜雖然一年四季常有,但要過了霜降,田里的白菜經(jīng)過霜以后,吃起來滋味才特別鮮美。這個訣竅,北方的農人和一般家庭主婦都是知道的,所以古人談到“菘”,要特別推許“秋末晚菘”。南邊沒有雪,也沒有霜,就不大懂得這奧妙了。
“秋末晚菘”的典故,出在六朝?!吨茱J傳》:“颙清貧寡欲,終日長蔬食?;菸奶訂栵J,蔬食何味最勝?颙曰,春初早韭,秋末晚菘?!?/p>
古人稱白菜為“菘”,據(jù)李時珍在《本草綱目》解釋說:“按陸佃《埤雅》云,菘性凌冬晚凋,四時常見,有松之操,故曰菘,今俗謂之白菜?!?/p>
古人所說的菘,雖然就是指我們今日常吃的白菜,但所指的白菜,似是指北方人所說的白菜,即我們所謂的“黃芽白”那一種而言,也就是廣東人所說的“紹菜”之類,并不是指“江門大白菜”。因為這種大白菜,通常又稱為“青菜”。有大白菜小白菜之分。大的一種,江浙人冬天用鹽整缸腌了,成為“咸白菜”,或簡稱“咸菜”,可以生吃,可以炒吃,又可以煮湯,是江南人冬天最好的家常菜。不大不小的一種白菜,梗色較青,只在春天才有,上海人稱為“小堂菜”。還有更小的一種,像是新出的莧菜一樣,稱為“雞毛菜”,這是在夏天才有的,是滾清湯的妙品。更有一種貼地而生的,菜身扁圓,梗色青綠,稱為“塌菇菜”,用冬筍切片配了來燒,是上海館子里的冬令雋品。
被我們稱為“黃芽白”的那種北方白菜,在北方是同我們南方的“青菜”一樣普遍的。可是運到南邊,它就名貴起來,身價也不同了,被人尊稱為“膠菜”、“紹菜”,還要像魯迅先生所說的那樣,用紅頭繩穿了吊起來,不是放在菜攤上,而是掛在水果店門前來賣,這真是物以稀為貴了。
北方的黃芽菜,在降霜以后,下雪以前,都要從田里起上來,藏到地窖里,用稻草蓋了。以防凍壞,這樣可以從秋末一直吃到春初。他們平常所說的“溜白菜”、“白菜熬湯”,就是指我們所說的“黃芽白”,并不是指“青菜”。另有一種真正的“黃芽白”,則是在一般白菜未上市以前,像用人工培養(yǎng)韭黃那樣,在地窖里用馬糞壅培出來的。因為不見天日,菜梗特別白嫩,菜葉淺黃,這就是“黃芽白”一名的由來。這在從前是京師達官貴人的席上珍,后來交通便利,較南地區(qū)的菜蔬可以及時運到北京,“黃芽白”便不為人所重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