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shù)大師黃賓虹先生在1948年八十五歲那年應杭州市國立藝術(shù)?？茖W校之聘請從北京來到杭州，結(jié)束了老人家旅居北平十一年的生活。杭州藝專的領導為賓老安排居住在西子之濱，臨近岳墳及寶石山的棲霞嶺。此地得湖山之勝，自古乃名人雅士理想的居住之地，黃賓老藝術(shù)生命的最后七年，即藝術(shù)成就顛峰時期都是在棲霞嶺度過的。

多數(shù)研究黃賓虹學術(shù)的人士都一致公認老先生傳世的精品大都產(chǎn)生在他八十至八十八歲，即白內(nèi)障手術(shù)前的八九年時間之中。黃賓老有良好的體格，與他青年時就注意鍛煉調(diào)養(yǎng)，習琴劍，時耕種有很大的關系。他在八十多歲時仍經(jīng)常登山寫生，健步如飛。黃賓老八十五歲那年是非常忙碌的一年，他先從北京到上海，再定居杭州。

我曾作過簡單的統(tǒng)計，八十五歲那年老人家最少應該畫了數(shù)百幅的丹青作品，其中有相當多的部分是為了全家的生活開支而求潤資的。但是因為老人的學生和友人眾多，所以也有一大部分是贈送給朋友、學生及政府中的政要人員的。我從零星的簡單數(shù)據(jù)中已經(jīng)可以列出許多受贈者的名單，例如于右任先生七十大壽贈山水畫一軸，汪定執(zhí)先生八十大壽贈《桂林紀游冊》，陸丹林五十二歲生日先贈兩幅《秋山圖》，再贈篆書七言對聯(lián)，贈白蕉《湖上吟賞圖》，贈陳叔通山水畫兩幅，贈傅雷《塵旬晴初圖冊》，今藏上海博物館，贈汪孝文《送米圖卷》和《渴筆山水圖》兩件，贈王伯敏《黃山松谷圖》和減筆山水兩幅，贈劉君量《林巒層迭圖》《江南春樹圖》《設色山水圖》三件，贈吳泳香《山溪泛舟圖》，贈舒國華《湖山圖》。再加上有可靠數(shù)據(jù)的受贈者還有林散之、陳子和、蘇干英、潘然、姜舒、吳偉佳、張虹、梁子遠，以及當時國民政府中的政要人物如張群、吳稚輝、許靜仁、戴笠、杭立武、黃伯度、邵子退等等。

我本人學習和收藏黃賓老的作品也已經(jīng)超過了四十年，特別在二十多年前參加了中國黃賓虹學術(shù)研究會以來，與黃賓老的千金、愛婿、數(shù)位黃賓老的入室弟子及一大批愛好黃賓老藝術(shù)的同好一起互相交流，各位先生對本人的學習和研究都給予了很大的幫助，也因此得到了提高。

今年是黃賓老仙游五十五周年，為了更好地紀念這位中國文化藝術(shù)的偉人，特別揀出舍中黃賓老八十五歲定居杭州時的兩件佳作與廣大同好學習和鑒賞。一件是《棲霞嶺小卷》，另一件是《秋山舟行圖軸》。黃賓老八十五歲至九十二歲仙游一直居于棲霞嶺，老人家對集湖山之勝的美好居所心有獨鐘，曾經(jīng)畫過很多幅有關棲霞嶺的山水精品。

《棲霞嶺小卷》9.5×144.5厘米，溥儒題引首9.5×28厘米。卷子淡設色而以水墨為主，遠近數(shù)個奇峰，舒展的云霧，多座古代的大茅屋，彎曲的長廊，湖中的行舟，其中一共畫有十個點景人物，他們的形態(tài)多姿而非常生動。有人在長廊中仰望湖山獨自思想，有二老友相談甚歡。既有抱琴訪友，也有同舟邀游。靜穆的松樹林，湖邊的多株古樹，長堤上的楊柳，組成了人間的仙境，宛如一組美好樂章回味無窮。溥儒先生是黃賓老的好友，他們曾一起在故宮文物研究所共事及研究。1947年溥先生在南京開畫展后就來到杭州，他亦在西湖長橋邊居住，與賓虹老人所居的棲霞嶺隔湖相望，溥先生一直住到1949年初然后去了臺灣。溥先生見到黃賓老小卷興奮不已，視為人間稀品，用他那手具有王孫貴胄所獨特氣質(zhì)的楷書，工工整整地題了卷子的引首：“隱霧棲霞，心畬題”。鈐三印章：“松巢客”(朱文)、“溥儒之印”(白文)、“心畬”(朱文)。此件精品小書法亦成為了先生去臺灣之前而留在大陸的最后鴻跡了。黃賓老在本卷的題書是：“未遂棲云愿，聊為獵勝游，桃開霞暈紫，不見釣魚舟。戊子秋日八十五叟賓虹重題”。鈐二印章：“黃冰鴻”(白文)、“賓虹詩畫”(朱文)。從題款中我們可以看到老先生作此卷時是非常用神的，畫畫好以后再多次地點染，不久再題書法于上，最后完成此卷佳作。此小卷舍中珍藏六十多年一直未曾露面。本人長期收藏和閱讀有關的資料，此件也可能是目前存世的黃賓老最小的山水人物卷，而且它也是目前唯一有溥心畬先生題書的，乃兩位藝術(shù)大師珠聯(lián)璧合之小品佳作。

《秋山舟行圖軸》系淺絳設色山水人物軸，90.5×38.5厘米。此件亦是黃賓老八十五歲那年居杭州時所作的山水精品。首先畫面的布局極佳，用筆的章法突出了黃賓老山水畫論中的精微，即“三角不齊美”，他將遠處的山峰，居中位的主峰及數(shù)株古樹和瀑布云霧，近處湖邊的蒼松垂柳，靜穆的大居屋，即將送到湖岸的舟中友人，各方面都配合得非常完好。中景的古樹上數(shù)點紅葉，正是點明了霜紅秋高的主題佳景。此畫的筆墨技法上也有黃賓老八十以后“黑密厚重”的少數(shù)體現(xiàn)，因為先生的重點是要突出此畫的風格即“沖淡之趣”，整幅畫可以用“水墨淋漓障猶濕”來觀看，慢慢也看到了黃賓老山水畫中精髓，即“五筆七墨法”亦是齊備于中的。蒼多于潤，簡潔的宿墨、濃墨、焦墨、枯筆潰水法，勾勒點染均交待得十分清楚亮麗。黃賓老題畫之文為：“畫至明季，純從北宋諸家致力極深，而以元人沖淡之趣行乎其間，李檀園、張壺山特過前賢在此。戊子，賓虹年八十五”。鈐印：“黃賓虹”(白文)。1995年香港市政局和藝術(shù)館舉辦了黃賓虹山水畫大展，其中展出有好幾幅黃賓老八十五歲的山水佳作，畫的風格設色用筆都和此幅《秋山舟行圖軸》完全一致，說明當年八十五歲高齡的黃賓老在一年之中創(chuàng)作的山水畫精品為數(shù)確實不少。

《秋山舟行圖軸》十年前曾經(jīng)在臺灣展出及出版，見于《近現(xiàn)代十五大家名畫選》第34至35頁，羲之堂文化出版事業(yè)有限公司，2001年11月版。此畫冊內(nèi)有當今華人四大收藏家之一的林百里先生的一篇序文，我曾反復閱讀多次，林先生對中國書畫藝術(shù)的熱情、率直甚至冒險的精神，可能也是他成為世界聞名的大收藏家所流露出來的獨有氣質(zhì)。

(責編：唐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