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洋是位大學生村官,上任不久,就趕上鎮(zhèn)里召開三夏田間防火動員會。會后,鎮(zhèn)長還語重心長地對他說:“小劉呀,三夏田間防火,是你上任后鎮(zhèn)里開展的第一項中心工作,也是組織上對你的第一次考驗,你可千萬不能掉以輕心呀!”
三夏田間防火其實就是防止農(nóng)民燒麥秸。劉洋自知責任重大,回到村上,就滿街滿巷地貼標語,挨家挨戶地發(fā)傳單,還修好村里多年不用的大喇叭,搞起了宣傳,就這些,劉洋覺得還不夠,又在村口等人多的地方,懸掛了幾幅“焚燒秸稈就是污染環(huán)境、污染環(huán)境就是犯罪”之類的大標語。
鎮(zhèn)長來檢查,一看,高興地豎起大拇指,連連稱贊說:“牛!大學生村官就是牛!”劉洋心里美滋滋的,本以為田間防火的事,可以萬事大吉了,可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fā)生了!
常生徐四是地鄰,這天,兩家一塊收麥秸,收了一會兒,人就熱成了水兔子。徐四嫌熱,就到地頭樹陰下歇晌。常生羨慕地看了看徐四,可怎奈常生怕老婆,不敢也像徐四那樣歇晌。常生抹了把臉上的汗,心煩意亂地往地上甩了甩。
常生這點煩心事,早被樹陰下的徐四看在了眼里。徐四就想逗逗他。就說:“常生兄弟,反正麥秸這東西也沒什么大用處,還不如一把火把它燒了,也省得挨熱受累遭洋罪?!背IO率掷锏幕?,說:“燒了,生火做飯攤煎餅用嗎?”徐四說:“兄弟,你也不想想,現(xiàn)在都什么年月了,生火做飯攤煎餅還有幾家用麥秸的?”
“是呀,這些年,家里早用上電磁爐、液化氣了,秸稈堆得到處是,早成累贅了,還真不如一把火燒了省事!”
常生撓了撓頭,轉(zhuǎn)念一想:“不對呀?”于是又說:“你沒看村里的標語、沒聽村里的喇叭?焚燒秸稈污染環(huán)境,那可是犯法!”
徐四哈哈一笑:“兄弟,那不過是宣傳宣傳。以前,咱村也好,外村也罷,燒秸稈的多了去了!你見有幾個被公安局抓去的?”“你說不是犯法,那你怎么不把您家麥秸先燒了?”
萬沒料到,會被常生將一軍!可徐四哪甘示弱?“我燒,你敢燒嗎?別忘了,你可是咱村出了名的懼內(nèi)——怕老婆!”
徐四本以為,把怕老婆的事抖摟出來,肯定能唬住常生,可早已熱得焦頭爛額的常生還沒等他把話說完,就極不耐煩地說:“門縫里看人,你別把俺瞧扁了!今天咱打回賭,你要是把麥秸燒了,我要是不敢燒,我就改名叫王八;要是我跟著你也把麥秸燒了,你就改名叫王八,咋樣?”
徐四沒了退路,就把劃著的火柴扔到了自家責任田里。接著,常生也毫不猶豫地點燃了自家麥秸。
濃煙烈火被正在田間巡查的劉洋看在了眼里,他以最快的速度趕了過來,一看,一地金黃的麥秸,正噼里啪啦瘋狂地燃燒著,周圍圍了不少看熱鬧的人,可愣是沒人去滅火!劉洋急了,一邊趕緊向火場撲去,一邊招呼圍觀的村民趕緊幫忙。見此情景,那些圍觀的村民才慢條斯理地向火場走去。怎奈干柴遇烈火,再加上天熱火更熱,人根本無法靠近,致使滅火工作根本無法進行!可再看看地里,火借風勢風助火威,轉(zhuǎn)眼間,整塊地里的麥秸已燒去大半,再想滅火已經(jīng)不可能了!
常生徐四焚燒秸稈的事很快傳到鎮(zhèn)里,鎮(zhèn)長暴跳如雷,立馬把劉洋叫到鎮(zhèn)上,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臭罵,還要劉洋寫檢查。劉洋不服,剛要辯解,鎮(zhèn)長更生氣了,制止說:“你現(xiàn)在的當務(wù)之急,就是配合鎮(zhèn)派出所,盡快抓獲肇事者,只有這樣,才能將功補過,要不然,后果自負!”
一看鎮(zhèn)長那脾氣那態(tài)度,劉洋哪敢怠慢?領(lǐng)著兩位民警就直奔常生徐四家。然而不巧,常生徐四都不在家。一次不行就兩次,兩次不行就三回。劉洋帶著兩位民警接連去了五趟,可兩家是依然如故。一打聽才知道,兩個人早已躲風頭去了!“躲過初一,躲不過十五,跑了豬還有圈呢!”劉洋不信那個邪,非要抓住兩個人將功補過不可。
這天,劉洋來到常生家門口,趁人不備,悄悄鉆進了一個臟兮兮的秸稈垛里,然后,在里面細心觀察起常生家的動靜來。功夫不負有心人。天上黑影的時候,就見常生鬼鬼祟祟地回了家。劉洋心里一喜,毫不猶豫地撥通了兩位民警的電話。不一會,還沒等常生反應(yīng)過來,就被民警抓了個正著。常生媳婦哭號著往外追,怎奈人沒車快,等她追到村口,警車早沒了影蹤!
按照鎮(zhèn)上的規(guī)定,三夏田間防火期間,大學生村官要一律吃住在村里。蹲守了大半天柴垛,終于抓住了常生,劉洋多天憋屈的心里多少有了些空隙?;氐阶√?,已近半夜,疲憊的身子往床上一躺,人就進入了夢鄉(xiāng)。第二天一早,一陣婦女的哭聲把劉洋驚醒,劉洋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一骨碌爬起來,開門一看,常生媳婦正半躺在地上,爹呀娘呀地哭個不停,周圍還有幾位村民在拉、在勸。
見劉洋開門出來,常生媳婦哭得更歡了,趁機還抱住了劉洋一條腿,然后就一邊哭一邊責罵說:“是你帶人抓走了俺男人,你不還俺男人,三夏大忙的,地里的活俺一個人可怎么干呀?你還俺男人!”
劉洋一看事不好,趕緊解釋:“大嫂,是俺帶人抓的大哥不假,可大哥焚燒麥秸,污染環(huán)境,是違反政策規(guī)定的呀!”
常生媳婦一聽,更氣憤了,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燒麥秸的人多了,不抓別人,怎么光抓俺一個呀?你這不是欺負俺嗎?俺沒法活了!”說完,伸頭就往墻上撞,幸虧一位村民眼疾手快,常生媳婦的頭才沒碰到墻上。常生媳婦鬧騰了一陣子,早沒了開始的勁頭,其他村民再耐心地一勸,要死要活的常生媳婦這才回了家。臨走,還恨恨提醒說:“劉洋你聽著,只要不還人,明天俺還來!”
常生媳婦一走,好心的村民反過來又勸劉洋,說:“就常生媳婦那瞎脾氣,你還是到鎮(zhèn)子上躲躲吧!要不然,這幾天,你別想在村里過安生!”
第三天一大早,劉洋就到鎮(zhèn)機關(guān)值班室里去躲。劉洋本以為,這樣就可以沒事了,中午,劉洋出門去吃飯的時候,還是被早已守在機關(guān)大院門口的常生媳婦“逮”了個正著!任憑劉洋怎么解釋怎么勸,可常生媳婦就是不吃那一套。她抓著劉洋的衣服,又是哭又是鬧,引來街上很多看熱鬧的人!劉洋煩透,找個地縫鉆進去的心都有!可叫劉洋更意想不到的是,這天,縣里有位領(lǐng)導(dǎo),正好也來鎮(zhèn)上檢查三夏田間防火工作。中午,鎮(zhèn)長陪著他們到對過酒店去吃飯,一出機關(guān)大院的門,正巧遇見常生媳婦和劉洋在那里又是哭又是鬧??h領(lǐng)導(dǎo)一看,半是批評半是玩笑的對鎮(zhèn)長說:“你們這個鎮(zhèn),不光田間安全防火工作搞得差,看來,這和諧穩(wěn)定工作也該好好抓一抓呀!”鎮(zhèn)長的臉立馬成了塊紅布。
鎮(zhèn)長的氣不打一處來,情緒一沖動,也顧不得場合身份了,大喝一聲,趕緊制止還在胡鬧的常生媳婦,然后不無嘲諷地對劉洋說:“田間防火沒弄好,害得我跟著你往縣里寫檢討,現(xiàn)在你又鬧到鎮(zhèn)政府來了!害得我又在縣領(lǐng)導(dǎo)面前丟人現(xiàn)眼!大學生村官呀,你牛,你真牛!”
鎮(zhèn)長喘著粗氣,就地轉(zhuǎn)了兩個圈,氣仍未消,接著又說:“我給你一天時間,不解決好焚燒秸稈引發(fā)的問題,從今往后,你就別到我們這里來上班了!”說完,一甩手,頭也不回地走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劉洋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一連兩天,劉洋都沒到村里去上班,村干部們沉不住氣了,就打電話,把事情告訴了鎮(zhèn)長。鎮(zhèn)長一聽,心里“咯噔”一下子:“這小子,我批評了他兩句,他可別想不開!人家還是個孩子,萬一出了什么事,自己可怎么向組織、向人家家里人交待?都怪自己粗魯,脾氣臭!”鎮(zhèn)長后悔死了,就回電話給村里,叫村里想辦法,無論如何也要找到劉洋。村干部們滿街滿坡里找了半天,連劉洋的影子也沒看著。給鎮(zhèn)長回電話,鎮(zhèn)長更著急了!就發(fā)動鎮(zhèn)機關(guān)干部,滿鎮(zhèn)里找,可找來找去,還是沒有半點劉洋的音訊。這回,鎮(zhèn)長更像熱鍋里的螞蟻了!
就在人們?yōu)閯⒀篝[得雞犬不寧的時候,劉洋牽著頭奶牛,卻出人意料地去了常生家。常生媳婦一頭霧水,不解地問:“兄弟,你這是干嗎?”
劉洋說:“嫂子,這奶牛是俺將功補過,送給您的?!?/p>
常生媳婦尷尬地說:“兄弟,俺明白了,燒麥秸確實是俺男人的不對,他蹲拘留所活該!俺更不該鬧你,宰相肚里能撐船,你總不至于跟俺計較,送俺頭奶牛來寒磣俺吧?這么值錢的東西,俺可要不起也買不起!”
劉洋說:“嫂子,前幾天,俺就是不想叫村民們干燒麥秸、污染環(huán)境的事,這些天俺也想明白了,俺的目的雖好,可工作方法確實有些治標不治本的地方。所以,俺就去了附近一家奶牛場,軟磨硬泡了兩天,奶牛場的老板終于答應(yīng),可以把他場里的奶牛牽到咱村里來喂養(yǎng),不過,頭兩年擠的奶,要全部無償交給人家才行,兩年后,人家就把奶牛無償送給咱,奶牛就成咱的了,咱就可以自己賣奶了!”
常生媳婦樂壞了,可她還是疑慮重重地問:“兄弟,這是真的?你不會籠俺吧?”
劉洋說:“嫂子,俺是咱村新來的村官,怎么能和村民們開這種玩笑呢?”
見劉洋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常生媳婦喜不自禁,說:“家里有奶牛,村里人肯定會把麥秸當寶貝的!”
(責編/鄧亦敏插圖/安玉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