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碧是海島捉螃蟹高手,人稱“捉蟹王”,方圓百里赫赫有名。兒時,父親渴望我日后有口飯吃,就硬拉著一臉窘迫的我到“捉蟹王”處拜師學藝。
林碧同父親是老朋友,不好推辭。我趿拉著一雙露趾的舊塑料鞋跟隨父親踏入堂屋,在一幅“心誠則靈”的標語下,像玩家家一樣跪拜了坐姿端正的師傅——林碧。
禮畢,林碧當著我的面一本正經(jīng)地對父親說:“一天一招,一招一千?!?/p>
媽呀,這么貴?我嚇得一個哆嗦,怔怔地望著父親那張寫滿滄桑的胡子拉碴的臉。
“行!”父親默然一笑,不假思索爽朗應答,干脆得讓人無法相信。那時,我家很窮,幾乎寅吃卯糧。
爾后,林碧雙眼炯炯地盯著我,冷冷地說:“訣竅不得外傳?!闭Z中帶有一股盛氣凌人的派頭。
我嗯了一聲,滿肚驚疑。
這里,泥涂中、海灘上的螃蟹品種很多,有沙蟹、光溜蟹、拜元蟹、花蛤蟹……五花八門、各色各樣。太陽一照,地面升溫,這些蟹宛如得到“命令”似的紛紛從泥洞里爬出來了,邊暖洋洋地曬著太陽,邊自由自在“哧哧”地彈泡泡。別看它們個頭小,可精靈著呢,始終挨在各自的家洞旁邊轉(zhuǎn)悠,有的干脆寸步不離地呆在洞口,一有風吹草動,便倏地鉆入洞內(nèi)。顯然,要豐產(chǎn)必須掌握捉蟹的技術(shù)。
偌大成本刺得我的心隱隱作痛,時間得珍惜啊!
頭一天我起得很早,沒忘帶上筆和本子,心想一定要把一千元的技術(shù)學到手。
可令人想不到的是,林碧早給我準備了一把鐵鍬和一只小木桶,非讓我獨自去月彎沙灘挖蟹,還說沙灘蟹個頭小,挖一碗即可回來,省力!
匆匆趕到沙灘,左看右瞧,蟹洞確實很多,我立馬捋起袖子放開手腳順洞猛挖,可一使勁沙泥滾動洞就找不到了,找不到洞就捉不到蟹。我心一急只能像推土機那樣盲目亂挖,結(jié)果忙了半天才挖出三只,且揮汗如雨,精疲力竭。
晌午,林碧悄然來到我的身邊,他二話沒說身體力行教我一招:一旦發(fā)現(xiàn)海灘上有蟹洞之后,就可用雙手捧一些沙灘表層干燥的白色沙子,一鼓作氣地灌入蟹洞之中,待灌滿后,抓緊時間迅速開挖。由于剛剛灌入洞中的干沙子與洞中周圍的潮濕泥沙顏色不相同,當你一直跟隨干沙挖到洞底時,驚惶失措的小家伙便自然暴露在你的眼皮底下了……
林碧堅持一天一招,別出心裁。翌日教的是誘蟹:自己制作一些“大入口不易出”的捕蟹籠子,籠內(nèi)放點死魚爛蝦之類作誘餌。待潮水漲大時,你就見機將蟹籠投放在螃蟹活動頻繁的海岸邊的海水中,誘蟹入籠。隨之拭目以待,伺機捕捉……
第三日是雨天,教的是照蟹:一場大雨之后,悶熱的黑夜伸手不見五指,這是采用集束燈光照捉螃蟹的最佳時機。遇上這樣的氣候,蟹總是習慣性地不知不覺爬出來。這時,當你爭分奪秒用手電筒或其它集束燈光突然照射時,防不勝防的蟹就會像瞎子一樣,因找不到自己回歸的路線和洞穴而被逮著……
第四日教的是悶蟹:又大又肥的黃蛤蟹(貌如青蟹)白天總是深深蜷縮在泥洞里,一般到夜間才悄悄地爬出來覓食,沙灘或泥地里便留下了它爬行的足跡。根據(jù)它的足跡,就能很快找到它的洞穴,即可采用稻草或塑料布裹泥土的辦法,將蟹洞的幾個出口統(tǒng)統(tǒng)嚴密堵封住。翌晨,當你興致勃勃再次來到現(xiàn)場清除自己堵洞的草泥時,驀然發(fā)現(xiàn)洞口竟有一只被悶得不死不活的大螃蟹,多么令人驚喜啊!
之后,林碧又教了釣蟹、牽蟹、摸蟹、拉蟹等數(shù)招,快馬加鞭,折騰得我腰酸背疼,真想溜之大吉。
林碧雖沒將捉蟹招數(shù)和盤托出,但我已躊躇滿志。擔憂的是支付錢的問題。于是,我隨機應變,毅然決然告別了捉蟹師傅——林碧。
事后,父親含笑對我說,林碧根本沒收咱一分錢,當面講價是刻意促使你能好好學習罷了。我豁然明白,一股敬意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