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年前，龍海大地上發(fā)生了一起撼天動地的抗旱斗爭，隨后，一種稱為“龍江風格”的精神被廣為傳頌，并被話劇京劇《龍江頌》唱紅大江南北，揚名全國。近半個世紀來，有一位老人，曾經(jīng)親歷了當年堵江截留、抗擊罕見大旱的全過程，幾十年來，他幾乎成了收集“龍江風格”相關(guān)資料最豐富、最齊全的人。他是一位普通的老人，名叫鄭厚根，許多人都親切地稱他老鄭。

老鄭今年77歲，家住龍海石碼一條古街的閩南民居。當老鄭取出保存完好的資料，解開緊緊捆扎的繩子時，記者被震撼了。原來，這些攝于上世紀60年代的照片之所以保存得如此完好，老鄭用的是土辦法，“就是裹起來，用繩子扎實，盡量不讓照片接觸空氣。”他說。而在老鄭并不寬敞的家里，有兩個屋子滿滿地收藏著600多冊剪報和老照片，其中就有一部分是“龍江風格”的原始資料。歲月風霜讓用來貼照片的白紙略微泛黃，可這些黑白照片卻依舊清晰、鮮活、生動。

一聽說我們是來了解“龍江風格”的，老鄭樂呵極了，向我們講起了那段抗天災(zāi)的故事和自己的收藏經(jīng)歷。

抗旱精神廣傳頌頓起收藏決心

47年前，老鄭在龍?？h委工作，擔任縣委秘書室的助理秘書。1963年，地處九龍江下游的龍?？h遭受百年罕見的特大旱災(zāi)，中共龍海縣委向全縣人民發(fā)出了“九龍江有水不算旱”的口號，決定在九龍江西溪堵江截流，引水抗旱。

1963年6月初，著名詩人郭小川作為人民日報記者來到龍海，了解旱情及抗旱情況。時任龍?？h委辦公室助理秘書的鄭厚根，與時任龍?？h委辦公室副主任、縣抗旱辦主任楊英古一起，接待了郭小川。

鄭厚根、楊英古陪同郭小川到堵江抗旱現(xiàn)場，詳細介紹了情況。當時，九龍江支流西溪上，攔腰截住江水的大壩已橫亙其間。龍海一行的所見所聞，郭小川為之震撼。

6月21日，人民日報在一版重要位置刊登了郭小川的長篇通訊《旱天不旱地——記閩南抗旱斗爭》，并配發(fā)短評《“榜山風格”的光輝》。老鄭覺察到，這是一件大事，當即收藏了那天的《人民日報》?！笆遣皇强梢园芽购刀窢幹械哪切﹫蟮朗占饋?，作為歷史資料珍藏?”老鄭決定把這個想法變?yōu)樾袆印?/p>

1963年，老鄭從龍海出發(fā)，開始到漳州、福州、廈門等地收集有關(guān)資料。而時任福建日報采通部主任的趙鋒了解后，立即通知采編人員全力支持，提供了大量資料。“從1962年9月至1963年6月期間報道過‘龍江風格’的相關(guān)文章、照片都被我一一保存了下來，還有關(guān)于1963年下半年龍海全縣糧食大豐收的內(nèi)容——這最直接說明‘龍江風格’有價值嘛?！?/p>

老鄭通過整理，收藏了有關(guān)“龍江風格”的80多張老照片和60多篇報道，并將資料編成照片集、剪報集兩本專輯，還繪制了《龍?？h1963年抗旱堵江示意圖》，放在照片集第一頁。

一波三折收藏劫后重生

不料，不幸的事情發(fā)生了。

1966年，“文革”爆發(fā)，已離開辦公室下農(nóng)村參加運動的老鄭心中有一種不詳?shù)念A(yù)感，他擔心那兩本集子。果然不出所料，一天，從縣城傳來消息，“縣委辦被沖擊了，紅衛(wèi)兵砸開了保存老照片的柜子…….”當老鄭星夜趕回縣城時，已是人去樓空，辦公室一片狼籍，影集也不知去向。老鄭像瘋了似的，在辦公室找了好一陣子。

“前前后后找了十年。到1976年，我在黨校學(xué)習(xí)時，在黨校倉庫的廢紙堆里發(fā)現(xiàn)了照片集，但那個剪報集已經(jīng)不知去向了。我當時開心哪，撿起集子，彈掉灰塵，藏在衣服最里面，偷偷帶回了家?！?/p>

失而復(fù)得的照片集讓老鄭倍感珍貴，可丟了剪報集，卻宛如割了老鄭的心頭肉。于是，在隨后的幾年里，老鄭不斷翻閱縣圖書館藏報，硬是將丟掉的報載文章一篇不落地復(fù)印了下來，從頭再來。“雖然不是原件，可寶貴的程度一點也不遜色?！崩相嵳f。

就這樣，80幅老照片、60多篇報載文章，統(tǒng)統(tǒng)用塑料紙封裝，悄悄壓在箱底，老鄭不想讓兩本專輯再受“委屈”了。

自告奮勇講課惟愿精神傳頌

自七十年代未文革結(jié)束后，樣板戲停演《龍江頌》，“龍江風格”在隨后的十多年里，也隨著沉寂，不再被人所提起。

直到1993年1月14日，閩南日報刊發(fā)了《勿忘“龍江風格”》一文，文匯報也發(fā)表了社評《90年代的“龍江頌”》，才讓“龍江風格”沉默了十幾年后又重煥生機。這也讓老鄭興奮不已。這下子，老鄭又忙碌起來了。他開始撰寫“龍江風格”的講課稿，并自告奮勇地到黨校、鄉(xiāng)鎮(zhèn)、學(xué)校、青年干部培訓(xùn)班等各個場所去講述當年抗旱斗爭的歷史故事，講述“龍江風格”的誕生過程。

幾年下來，老鄭累計講課70多次，聽課人數(shù)達數(shù)千人之多。鄭厚根，一個普普通通的老人，用自己力所能及的方式，為新時代的龍江后人傳頌著“龍江風格”的故事。

老鄭說，“我的有生之年不多了，如果有些單位或個人感興趣，，需要我去講的話，我都愿意盡力去講，有叫必到，講課是我的一種精神享受，讓‘龍江風格’代代傳頌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心愿?！?/p>

鏈接:“龍江風格”的歷史溯源

時間定格在1963年春。

百年罕見的大旱肆虐閩南。從1962年10月3日至1963年6月13日，龍海沒有下過一場透雨。253天，8個多月，為公元790年以來持續(xù)時間最長的一次。

那個春天找不到生機。全縣76座小二型以上水庫，蓄水僅4%，很多甚至干涸見底。九龍江流量達到多年來的最低點，支流西溪流量2.71立方米/秒，流量最大的支流北溪不過22.5立方米/秒。小溪、小塘、水井等，近乎枯竭。全縣11萬多畝水田缺水溶田，占總面積的38.2%，還有16%的秧田無水播種育秧，一半以上稻田面臨拋荒。

地處九龍江下游河谷的龍海，當時是全省重要的產(chǎn)糧大縣，一旦不保，損失巨大。

那年2月4日，龍?？h決定，堵江截流，引水溶田。兩天后，落實堵江決策的“舟中會議”召開，通過對榜山公社洋西村進水口現(xiàn)場勘測，定于2月15日在此首堵西溪。

堵江截流為的是能及時灌溉下游受旱的10萬畝高產(chǎn)良田，可上游榜山公社洋西村1300畝低水田必將受澇。然而，榜山公社干部群眾明確表示，小利堅決服從大利，寧可淹掉一部分田，也要換來幾萬畝的好收成。

丟卒保車。有了榜山公社的犧牲，上下游公社歷經(jīng)九晝夜苦戰(zhàn)，建成了535米長的攔江大壩，保住了10萬畝良田。

保住了“車”，還要積極救“卒”。受淹田里，下游公社及時支援榜山公社，加緊排水插秧、修防水堤。僅幾天工夫，就把受淹田救了過來，一畝不少地插下了秧苗。

4月7日，龍溪地委機關(guān)報漳州報以“榜山風格”一詞，概括了龍海人民的這一壯舉。之后，通過人民日報、新華社的報道，“榜山風格”推向全國。

“榜山風格”帶動了全縣的抗旱斗爭。同是西溪堵江，又出現(xiàn)了“先保十萬，后顧兩千，舍卒保車，全盤皆勝”的“玉枕風格”;北溪堵江中，則出現(xiàn)了“損失八百算啥，救活六萬要緊”的沙洲大隊典型事跡。這些風格、事跡，逐漸構(gòu)筑起完整的“龍江風格”。

犧牲換來大豐收。全縣水稻田基本上都保住了，榜山等大隊，陸續(xù)突破晚稻畝產(chǎn)400公斤、450公斤大關(guān)。當年底統(tǒng)計，龍海縣全年雙季稻平均畝產(chǎn)達531.5公斤，榜山公社更達到717.5公斤。龍?？h在全省率先成為水稻畝產(chǎn)千斤縣。

這就是“龍江風格”——舍小家、顧大家，顧全大局、團結(jié)協(xié)作、無私奉獻的精神!(附注:本報道采訪寫作參考了龍海文史資料《榜山風格紀實》、報告文學(xué)《龍江人尋找龍江頌》、“龍江風格”老照片集《瞬間永駐》，特此一并致謝!)(總字數(shù)2804)

周穎 黃秋生 曾勇強 鄭游楚 文/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