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云禪話(三十)

文殊現(xiàn)身

無著文喜禪師虔誠地去朝禮五臺山，在到達五臺山的前一天晚上，他投宿在一間茅屋，屋內(nèi)住了一位老翁。

文喜問道:“請問您，五臺山這許多道場，內(nèi)容如何?”

老翁回答:“龍蛇混雜，凡圣交參?！?/p>

文喜又問:“五臺山的住眾究竟有多少?”

老翁回答:“前三三，后三三。”

第二天文喜醒來，發(fā)現(xiàn)茅屋不見了，自己睡在空曠的地上，文殊菩薩騎著獅子在空中赫然現(xiàn)身。文喜非?；诤拮约河醒鄄蛔R菩薩，心想昨天的老翁一定是菩薩的化身，可是自己卻沒有多向菩薩當面請教，空自錯過因緣，實在遺憾。

后來，文喜在仰山慧寂禪師的座下參禪而悟道，安心地住在仰山禪師那里，擔任典座(負責飲食)的職務(wù)。

有一天，他正在煮飯，忽然從飯的蒸汽里，又見到文殊菩薩現(xiàn)身。他舉起飯鏟向文殊菩薩打去，說道:“文殊自文殊，文喜自文喜，今日惑亂我不得。”

意思是說，他不被外相所迷，當下自我肯定，心外無佛，心外無法，一切從自性里直下承擔，所以不管你文殊不文殊，我文喜自文喜。文殊菩薩聽了以后，就說了一首偈子:“苦瓜連根苦，甜瓜徹蒂甜。修行三大劫，卻被這僧嫌?！?/p>

吾人因不明自己本性，終日于心外求法，故患得患失;若能自悟自性，了解眾生即佛，佛即是眾生，又何必自悔自惱呢?文殊的偈語不是怕人嫌他，而是在說明三大阿僧祇劫的修行，今天才真正逢到知音——終于有人認識他了。原來文殊、文喜在禪者眼中自他不二啊!

懂得下一步

峨山昌禎禪師是日本臨濟宗天龍寺派的僧人，為由利宜牧禪師門下弟子。由利宜牧禪師，就是大名鼎鼎的滴水禪師。

滴水禪師是在儀山善來禪師峻烈嚴厲的教學法下悟道的，悟道之后，承接了儀山善來禪師嚴厲的家風來引導后學悟入禪法，所以不是拳打，便是大聲喝斥，年輕學僧往往因不堪忍受而心生退卻。很少有禪僧像峨山昌禎禪師一樣能經(jīng)得起由利宜牧禪師的打罵教育，依然為道而堅持下去。

一次，峨山昌禎禪師到東京拜訪對禪相當有心得的山岡鐵舟居士。

他來到山岡鐵舟居士的住所，對著屋內(nèi)高聲說:“學人是峨山昌禎，今日特地來拜謁山岡鐵舟居士!”山岡鐵舟居士聽到有人來訪，趕忙從廚房跑出來，手里提著的鐵壺還微微搖晃著。

峨山昌禎禪師呈上恩師由利宜牧禪師的介紹信，山岡鐵舟居士一手接過來，仔細看了一遍之后，連連說:“進來!進來!”然后隨手將鐵壺放在門邊，轉(zhuǎn)過身，進屋去了。峨山昌禎禪師提起鐵壺，跟著走進屋里，并把鐵壺順手放在火盆上，這才坐下來。就這么一個小動作，山岡鐵舟居士全看在眼里，心里暗自稱許。

后來，山岡鐵舟居士每次提起峨山昌禎禪師都忍不住稱贊說:“這個峨山昌禎啊，真是個通情達理的人，他懂得下一步的走法，可說是一位真正的禪者!”

人生有過去、現(xiàn)在及未來，由于人有隔陰之迷，所以對過去不能了知;對于當前世間，也因塵勞的污染而無法識得自己的本來面目;對于未來，更是前程茫茫，不知道何去何從。

然而，峨山禪師懂得鐵制的茶壺必須得先擺到火盆上燒熱了，才能夠飲用茶水;因為鐵舟居士喊峨山進門，下一步就是吃茶、談話。這不就表示，峨山對未來的人生，已有安排、計劃嗎?所以鐵舟居士才稱贊峨山禪師通情達理，懂得下一步，是一個真正的禪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