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雷電交加的雨天,我們正在公司上班,薛軍闖了進來,渾身滴著水,一進門就大叫:“萍萍還活著,萍萍真的沒死!……”大家同情地看著幾近瘋癲的薛軍,不知說什么。
我和薛軍是同事,我們都是業(yè)務(wù)員。薛軍的女朋友宋小萍也是我們公司的業(yè)務(wù)員,兩人愛得死去活來,聽說最近要結(jié)婚了。
那天一大早,經(jīng)理派我們?nèi)齻€去九龍寨搞市場調(diào)查。為方便辦事,經(jīng)理還給我們配了車。九龍寨是我們向往已久的旅游勝地。一路上,我和相互依偎著坐在后排的薛軍、宋小萍欣賞著沿途風光,說說笑笑,向九龍寨挺進。
誰知,天有不測風云,早上還碧空萬里,到了十一點多鐘,幾個響雷過后,瓢潑大雨下了起來。離九龍寨還有七十多公里,不趁早趕過去,接下來行車都會成問題。我們心急如焚,司機比我們還急,情急之下不由加大了油門,全然忘記了雨天路滑的因素。車子在雷電交加的雨中飛速前進。突然,前方道路出現(xiàn)一個急轉(zhuǎn)彎,司機猛地踩下剎車??墒且呀?jīng)晚了,我們只感到一陣天旋地轉(zhuǎn),隨著‘咣當”一聲,我聽到宋小萍凄慘地喊了聲:“軍軍,救我……”我回頭一看,宋小萍被甩出車外,身體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向懸崖下拋去……隨即,我的整個身體也已經(jīng)垂在崖邊,我小心翼翼地摳住石頭,使盡全力爬了上來,竟無大礙。再看薛軍,已躺在地上,不能動了,他的腳上正流著鮮血,和著雨水向崖下淌。此刻車子橫躺在懸崖邊上,司機也被甩出車外,但他的手還死死地抓住方向盤,經(jīng)過努力,也爬了上來,看樣子傷得也不重,倒是嚇得不輕。
我掏出手機,想打求救電話,可是手機早就灌滿了水,沒有一點反應(yīng)。雨越下越大,路上再沒有一輛車經(jīng)過。我艱難地爬上一座山,向山下看,發(fā)現(xiàn)山背后不遠處有一片房子。我狂奔下山,敲開一家房門,告訴他們我的一個朋友摔下了山崖,請他們幫忙救上來。幾個山民聽了,來不及細問,就跟著我一路跑過來??墒堑搅耸鹿拾l(fā)生地,他們一個個搖起了頭,其中一個上了年歲的同情地說:“小伙子啊,不是我們不幫忙,實在是摔得不是地方。這個地方叫鷹見愁,下面是一百多米的深崖,從這地方掉下去,沒一個能活的,四面都是絕壁,多少年也沒人敢下去。”
薛軍聽了這話,不顧傷痛,強撐著猛地坐了起來,探出頭向崖下望。山民見了,怕出危險,忙把他往路上拖。薛軍也不說話,抬眼看看那連綿無邊的群山,突然聲嘶力竭地叫:“萍萍……我會把你救回來的!”在山民的幫助下,我們終于把躺著的車子翻了過來。薛軍喊著宋小萍的名字,還在費力地沿著崖邊尋找通往崖下的路。當然徒勞無功。
我們幾個在山民家里住了一夜,第二天回到公司。
失去了宋小萍的薛軍整個人都變了,成天跟得了瘟疫一樣,病懨懨的。沒事的時候,我常主動找他聊天,想讓他盡快走出陰影。一天,薛軍突然扳住我的雙肩,瞪著我問:“哥兒,你說萍萍有沒有可能絕境逢生?”我望著他期待的目光,不知如何回答。薛軍松開我,自言自語地說,“連你也不相信世界上會有奇跡??墒恰也幌嘈牌计紩惺?,她一個人太孤獨了,我要多陪陪她。”于是,薛軍最常去的地方就是鷹見愁。
又是一個雷電交加的雨天,我們正在公司上班,薛軍闖了進來,渾身滴著水,一進門就大叫:“萍萍還活著,萍萍真的沒死!……”大家同情地看著幾近瘋癲的薛軍,不知說什么。見大家沒回應(yīng),薛軍拉起我的手,不由分說,沖進了雨幕。我只好叫了一輛出租車,和薛軍一起趕到鷹見愁。薛軍顯得異常興奮。但,除了風聲和雨聲,四周安靜極了。不久,一個炸雷在頭頂響起,緊接著,一個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軍軍,救我……”
這正是宋小萍那天摔下懸崖時凄慘的求救聲。薛軍一臉認真地對我說:“哥兒,我說的沒錯吧!萍萍沒有死,她真的沒有死,她還叫我的名字呢!我相信只要找到通往崖下的路,就能把萍萍救上來?!蔽覒z惜而無奈地看著他。的確,我也聽到了宋小萍的叫聲,但我不相信那是宋小萍現(xiàn)在喊出的。即便她真的沒有死,她的求救聲,晴天也一定比雨天的效果好,晴天都沒有聽到,雨天更不會聽得到。再說一百多米的深崖,聲音能不能傳得上來都很難說。至于今天聽到的喊聲,很可能是由于今天與那天的環(huán)境相仿,所產(chǎn)生的幻覺罷了。
同事們見薛軍整天神神癲癲,沉陷在幻想的世界里,有人出主意要給薛軍介紹一個女朋友。誰知大家剛說出這事,薛軍就睜大了雙眼,瞪得血紅,說:“你們什么意思?我有女朋友,萍萍等著我去救她呢!”嚇得大家都不敢再提這事。經(jīng)理看到薛軍的情況,囑咐大家盯緊點兒。我們都不敢太大意,怕再發(fā)生別的意外。
那天,我剛到公司,就聽大家議論,說薛軍一早就帶著繩子出去了。壞了,我急忙趕到了鷹見愁,順著崖壁向前找了幾公里,終于在一個狹窄得只能容得下一個人側(cè)身的豁口處,發(fā)現(xiàn)一條繩子垂落下去,下面稍有點坡度的石壁上,被鑿出了深深淺淺的腳窩。薛軍一定在下面!我沒敢多想,抓住繩子一步步走下去。下面深不可測,向下一看,讓人頭暈?zāi)垦?。不知下滑了有多遠,我只覺得兩只手臂又酸又痛,這樣下去,要不了多久,我就會支持不住,掉下深淵。正在絕望的當口,我突然覺得腳下踩著了堅硬的東西,低頭一看,是幾塊嶙峋的怪石。下面是一個巨大的斜坡,由一塊塊猙獰的巨石鋪展著向下延伸。雖然仍有些陡,但比起上面的石壁好多了。我小心地穿過層層巨石走下去。最下面是一片開闊的平地,大約有幾平方公里,灌木叢生,淺草碧綠。
找了好一會兒,不見薛軍的影子,我選了一棵大樹爬上去,剛到樹上,就看到不遠處的薛軍。我一陣激動,正要喊他,這時,一個披頭散發(fā)、衣衫凌亂,類似傳說中野人的身影撲向了薛軍。薛軍一個愣怔后,卻不躲閃,也猛地回應(yīng)了上去。兩人很快緊緊地抱在了一起……我大氣不敢出,機械地抱著樹干。
過了一會兒,兩人松開了一點兒,我吃驚得差點兒從樹上掉下來:那人居然是前些天摔下懸崖的宋小萍!我不顧一切地從樹上跳下來,向他們跑去……
宋小萍得救了?;貋砗?,宋小萍說她被甩下懸崖,正巧落在從崖壁伸出來的樹冠上。她把外衣撕破擰成繩,下到了斜坡上。這些天,靠吃野果堅持了過來。真懸啊,我們都為宋小萍慶幸,如果她順著崖壁跌下來,碰不到樹冠,一定跟其他人一樣,葬身崖底。
我感慨地說:“人哪!任何時候都不能放棄生的希望。希望是在于人爭取的。比如小萍,一到下雨時,就在下面呼救,薛軍才去救你的呀!”宋小萍一臉茫然:“沒有啊,下雨時,我躲在山洞里沒有出來呀。”這就怪了,那喊聲是哪兒來的?
不久,這個謎被解開了。省地質(zhì)研究院的同志經(jīng)過實地考察后,發(fā)現(xiàn)鷹見愁是一座天然的磁礦山。下雨時,在雷電的作用下,它就會像錄音機一樣把某一位置上的聲音“錄”下來。當條件巧合時,它又會把那聲音原樣“播放”出來。這種巧合,全世界罕見,中國更是第一例。聽到這則消息,薛軍動情地說:“有緣人自有天助,蒼天見證了我們的愛情!”宋小萍輕輕地吻了下薛軍:“光有天助是不夠的,聽說有人瘋了一樣,每天徘徊在懸崖邊,要跳崖呢——看來是他的誠心創(chuàng)造了奇跡,蒼天都不敢辜負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