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jié)不死傳說

在大澤國與中州九國的邊界處有一座山谷，名曰“上邪”，因毗鄰洱海，氣候溫熱，終年陰雨連綿，故而又稱“雨都”。

上邪的雨季比其他地方來得更早一些，裊裊的雨霧彌漫了整片天空，本就坑坑洼洼的山道變得更加泥濘不堪，披著各色雨衣的朝拜者聚攏成一條長線，整齊的步伐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那就是雙嬰神廟?！睂в卧噶酥高h處被無數信徒包圍的寺院，呈螺旋狀的塔尖似乎刺痛了他的神經，他有些遲疑地對劉凌子說道，“今天是祭祀‘雙嬰神像’的日子，各地信徒都趕來朝拜，人數多達上萬人。如果信徒發(fā)現(xiàn)我們，他們會像餓狼一樣把我們撕成碎片！”

劉凌子習慣性地摸了摸八字胡，淡淡一笑：“中州有句古話叫‘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風險越大，得到的東西就越珍貴?！?/p>

“你比我想象的還要瘋狂?！痹洁炝艘痪?，不再言語。

兩人所站的地方是一座小山坡，山坡下面是著名的“雙嬰神廟”，廟里供奉著傳說中的“雙嬰神像”。

雙嬰神像的存在不僅聚攏了大量教徒，同樣也引來了窺覬的目光。陳列著雙嬰神像的神廟像一個可怕的黑洞，不斷地吞噬一個又一個闖入者，成為盜寶者的“埋骨地”。饒是如此，仍舊有許多盜賊悍不畏死地潛入神廟，探究比生命和財富更加珍貴的不死傳說。

作為中州盜賊之王，劉凌子同樣無法抵擋。在前往大澤國之前，他翻閱了大量有關雙嬰神廟的文獻，終于在一卷“暹羅手札”里發(fā)現(xiàn)了一個驚人的秘密。暹羅是大澤國的古稱，手札里記載了一位年過八旬的權臣曾經得到雙嬰神的賜福，結果一夜之間重獲青春，最后被國人以妖孽罪處死?？赐晡墨I后，劉凌子再也抑制不住激動的心情，第二天便踏上了異國之旅，準備一窺“不死傳說”的真正奧秘。

四周的情況已經基本摸清，劉凌子和扎果退進了山坡上的樹林。兩人打開旅行包拿出食物，一邊補充體力，一邊閑聊起來。

“喂，扎果。”劉凌子咬著半塊壓縮餅干，神色慵懶地問道，“剛才我看到那些信徒懷里都抱著一個黑壇子，壇子里裝的是什么？”

扎果眼里閃過一絲驚恐，聲音有些顫抖地回答道：“圣……圣嬰。”

“那是什么東西？”

“雙嬰神廟的忠實信徒，會把族里難產而死的嬰兒送去神廟，由祭祀將死嬰制作成干尸，也就是圣嬰。據說圣嬰可以消災降幅，治愈各種疑難雜癥，不過每年圣嬰都要接受圣水的洗禮，否則它們身上的魔力就會消失?！?/p>

“子不語，怪力亂神。這種低級的騙術，你們也相信？”劉凌子不屑地撇了撇嘴，轉念一想，自己不也是為了那個虛無縹緲的傳說而來的嗎？

“呵呵，騙術無所謂低高，當所有人都相信它的時候，它就是無法抵擋的魔咒?！痹嘈σ宦暎曛饧獾南掳驼f道，“每年祭祀時，信徒都會把家中珍藏的圣嬰裝進瓷壇，然后不遠萬里地送到神廟。祭司會用圣水清洗圣嬰的身體，賦予它們神祗般的權利，用圣水清洗越多的圣嬰，它的權利就越大，而圣水的價格與黃金等重，一杯圣水就需要一根金條……”

“一根金條！”劉凌子驚得差點兒跳起來，盡管大澤國的富庶堪比中州九國，但財富的中心還是掌握在貴族手中，百姓的生活大多貧苦，一根金條對于他們來說簡直是天文數字。

“呵呵，如果你看過成群的信徒為了得到圣水賣房賣地，甚至賣兒賣女，你就不會吃驚了，神廟的信徒已經淪為了雙嬰的奴隸?！痹难劭魸u漸濕濡，他嘴唇顫抖地說，“小時候，我生了一場大病，父母為了給我治病賣掉了所有房產。在求醫(yī)無果的情況下，他們想到了家里供奉的圣嬰。圣嬰是我曾祖父的弟弟，為了得到圣嬰的賜福，父母到神廟乞求圣水的洗禮，可他們卻拿不出黃金，于是……”

“于是什么？”

“他們用我的哥哥換回了一杯圣水！”扎果咬牙切齒地說道。

“神廟不是只要黃金嗎？他們要你哥哥做什么？”劉凌子不解地問。

“我也不知道。”扎果搖了搖頭，“我哥哥患有先天性佝僂病，他是一個駝子，連日常的生活都無法自理。可為了給我治病，父母還是把他送去了。哥哥離開家的時候，趴在床邊對我說‘弟弟啊，只要你能康復，哥哥就是死了也心甘情愿’……”

說完，扎果淚如泉涌，雙手死命地揪著地上的野草。

“后來你哥哥怎么樣了？”

“從那以后，我再也沒見過哥哥。父母也曾到神廟去探望，可都被祭司擋了回來。十八年了，我已經十八年沒見到哥哥了。去年父母先后過世，直到彌留之際他們還思念著哥哥，當年他們把哥哥送進神廟是迫不得已，然而神廟卻讓我們兄弟分離，家破人亡……”扎果擦掉眼角的淚水，神色復雜地望著劉凌子，“現(xiàn)在你應該明白……我為什么會不計生死地帶你進入神廟了吧?！?/p>

“神廟的勢力遍布大澤國，甚至連中州的幾個國家也有他們的信徒，難道你不怕他們報復你嗎？”劉凌子凝視扎果的雙眼問道。

“不怕！為了再見到哥哥，縱使刀山火海，我也不怕?！痹p拳握緊，咬牙說道，“如果哥哥死了，我就算拼上性命也要為他報仇?！?/p>

“好樣的，雖然我只是為了雙嬰神像而來，但我不介意再給自己的懸賞令上多加一些籌碼?！眲⒘枳由裆p松地聳聳肩，笑道，“嘿嘿，反正盜取雙嬰神像和搗毀神廟本質上沒有什么區(qū)別，再說……”

劉凌子忽然扭頭望向遠方墨綠色的山體，嘴角勾起一抹狡猾的微笑：“我想會有人愿意給我當替罪羊的?！?/p>

第二節(jié)人臉圖騰

萬俟羽休緩緩放下望遠鏡，嘴角同樣勾起一抹冷笑，扭頭對一個身材瘦長，目光凌厲的男人道，“劉凌子比我們想象得還要狡猾，恐怕他已經發(fā)現(xiàn)我們了?！?/p>

“不可能。”男人面無表情地指了指腳下的地面，“他所在的山坡和我們相聚三千多米，彼此之間又有樹木和灌木叢擋住，望遠鏡根本看不到我們?！?/p>

“戴蒙啊，任何事情都不要依賴自己的眼睛，因為它們很可能會欺騙你。”萬俟羽休用力地吸了吸鼻子，“劉凌子比狐貍還狡猾，他能從空氣里嗅到敵人的氣味兒，說不定他已經在構想如何讓我們給他做替罪羊了。”

“替罪羊？”被喚作戴蒙的男人不解地問。

萬俟羽休指了指山下仍在涌動的人群，說道：“即使身為盜賊之王，劉凌子也無法抵擋上萬信徒的仇恨，所以他在盜走雙嬰神像后，需要有人做替罪羊，而我們正是最適合的人選。三天前，劉凌子便已潛入雙嬰神廟的地域，直到現(xiàn)在卻還沒有動手，他不僅是在等待時機，還是在等待替罪羊的到來?！?/p>

“可惡！”戴蒙的目光驀地陰沉下去，聲音寒得仿佛凝住了空氣，一字一頓地說道，“我去殺了他?！?/p>

“對于這種狡猾如狐的人，殺與不殺毫無意義?！比f俟羽休按住戴蒙的肩膀，神色倨傲地說道，“若能得到雙嬰神像，我們做一次替罪羊又有何妨。只要擁有不死之身，屆時中州九國將是我掌中玩物，青丘大軍也將一統(tǒng)天下！”

作為中州青丘國的儲君，萬俟羽休與劉凌子本該是兩個世界的人，自從劉凌子在他的王儲大禮上盜走王冠的一刻，兩個人的命運就鬼使神差地聯(lián)系在了一起。無論萬俟羽休做何事總被劉凌子攪局，劉凌子似乎成了他命中的克星。此次萬俟羽休率領貼身侍衛(wèi)來到大澤國探究“不死傳說”，不想又發(fā)現(xiàn)了劉凌子的蹤跡，于是一場明爭暗斗不可避免地展開了。劉凌子在等待時機，萬俟羽休同樣在等，只不過他做的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后”的游戲。

“可是我們同樣抵擋不住成千上萬的信徒……”戴蒙指了指山下，憂心忡忡地說。

“不到最后一刻，鹿死誰手，尚未可知。”萬俟羽休附在戴蒙耳邊低聲說了些什么，驚得戴蒙眉心一跳。

萬俟羽休凝望陰晦的天空，喃喃自語：“劉凌子，雖然你很討厭，但為了雙嬰神像，我還是很樂意救你一命的。”

時至黃昏，趕來朝拜的信徒仍舊連綿不斷，黑油油人頭和大小各異的黑壇子像瘋長的野草出現(xiàn)在路口。信徒的隊伍很長卻沒人說話，連呼吸聲都那么微弱，只有噼啪的雨水聲證明眼前的一切是真實的。

劉凌子望了望漸漸陰沉下來的天空，意識到等待了三天三夜的時機終于來了。

“你想不想看看圣水是怎么制造出來的？”扎果低聲說道。

他順著扎果手指的方向望去，正是神廟北側的山坳，不知何故，山坳里泛起了一片妖冶的紅色，山下的信徒紛紛朝著紅光的方向頂禮膜拜。

劉凌子眉心微微一蹙，卻什么也沒說，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

“現(xiàn)在我們還不能動，只要我們一動就會被信徒發(fā)現(xiàn)。入夜后，信徒們會原地休息，那時我們再去。”

正如扎果所說的，黑夜籠罩大地的一刻，信徒停止了前進的腳步，所有人都抱著黑壇原地坐下，掏出干糧如同嚼蠟地吃了起來，死寂的山坳內響起斷斷續(xù)續(xù)地“嘎吱嘎吱”聲。

“是時候了，出發(fā)?！眲⒘枳雍驮俅毋@回樹林，灌木的鋸齒在兩人的胳膊和臉頰上留下數條血口子，劉凌子卻感覺不到疼痛，只覺得渾身又酸又癢，但酸癢感很快又消失了。

“扎果，你見過圣水的制作過程嗎？”劉凌子低聲問。

“沒有。”扎果搖了搖頭，猶豫了一下說道，“不過我聽隔壁的鄰居說過，他曾目睹過制作圣水的過程?！?/p>

“鄰居？你家四周的人不是都搬走了嗎？”劉凌子記得找到扎果的時候，他家四周的房子空無一人，整座村莊只有為數不多的老弱病殘而已。

“不錯，正是因為他，我們的村子才會人丁寥落。雖然他看到了秘密，卻最終將它帶進了墳墓?！?/p>

“他死了？”

“準確的說是活埋，全村人把他活埋了。”扎果的聲音忽然變得冰冷，緩緩停下腳步，轉過身對劉凌子說道，“當初活埋他時，我也是參與者之一。直到黃土埋到了他的脖子，他還在大聲說著制造圣水的地點，他要所有人都知道，這樣大家就會成為他的陪葬?！?/p>

“不要用那種眼神看我，我也不想殺人，可不殺他，整個村子的人都會沒命?！痹贿厯荛_灌木叢，一邊說道，“雖然他死了，可他卻把鬼種進了村民的心里，誰也不敢再在村子里住下去，于是年輕人紛紛拖家?guī)Э诘仉x開，而年老多病的人只能留下來聽天由命?！?/p>

“你為什么不走？”

“呵呵，如果我們能活著離開這里，我會告訴你原因的?！闭f完，扎果率先撥開灌木叢躡手躡腳地走了出去。

雨依舊淅淅瀝瀝地下著，樹林外的地面泥濘不堪，劉凌子和扎果深一腳淺一腳地來到山坡前，山坡的背面?zhèn)鱽怼斑赀辍钡捻懧?，并不炙熱的溫度順著山坡的斜角蔓延過來。扎果做了一個止聲的動作，兩人小心翼翼地朝山坡爬去。距離坡頂越近，背面?zhèn)鱽淼臏囟染驮綇娏?，甚至能聽到重物落地和木柴燃燒的聲音?/p>

兩人爬上坡頂，撥開眼前的灌木叢，屏住呼吸向外看去。只見凹陷的坡地中心處矗立著一根巨型石質圓柱，圓柱上雕滿了一張張人臉，那些臉或喜或悲，雙眼暴突，瞳孔空洞無神，仿佛地獄的惡鬼。圓柱四周燃起三堆一人多高的篝火，橘黃色的火苗在木柴上跳躍，雨點打在篝火上發(fā)出“噼里啪啦”的響聲。六個祭祀打扮的男人圍著圓柱念念有詞，每個人腳旁都放著一個碩大的黑壇子。

劉凌子低聲問：“他們在干什么？”

扎果沒有回答，若有所思地望著篝火中心的圓柱，好像想到了什么，低頭調試了一下高倍望遠鏡，然后借著微弱的火光看了過去。

當鏡頭鎖定圓柱的一瞬間，扎果裸露的右眼驚恐得瞪大，臉色變得慘白，嘴角劇烈地抽搐起來。

“你怎么了？別叫！”劉凌子趕忙捂住扎果的嘴。

扎果緊緊地攥著望遠鏡，整個人像一只受驚的兔子，聲音顫抖地說道：“那不是浮雕，不是浮雕。”

“不是浮雕？”劉凌子感到脊背發(fā)涼，心臟微微收緊：“不是浮雕又是什么？”

扎果指著山坡背后：“那是真正的人臉！”

第三節(jié) 千面復生

雨已經停了，烏云籠罩著夜空，制造圣水的儀式仍舊在繼續(xù)。

那些布滿圓柱的“浮雕”的確是活生生的人臉，準確的說是一張張被利刃從顱頂至下顎剜下來的臉皮。臉皮四周不斷地滲出殷紅的鮮血，慘白的臉皮經火光掩映閃爍著詭異的光澤。

“原來那個傳說是真的……”扎果喃喃自語。

“什么傳說？”

扎果指了指篝火中心的圓柱說道：“傳說人在彌留之際，腦海中會回憶起前生的事情，今生前世的記憶在不斷交錯的同時產生兩個靈魂，前世的靈魂藏在心中，今生的靈魂藏在臉上。如果有人能夠剜下一千張活生生的人臉，準確的說是收集一千個靈魂，然后把它們釘在一起，那么就能復活一個人。不過那些臉的主人便會墮入萬劫不復的深淵，永生永世不得超生?！?/p>

“復活……一個人？”劉凌子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看那根圓柱，上面釘滿了人臉，數量應該有一千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今晚并不是單純的祭祀活動，還是神廟的‘復活節(jié)’，他們要復活一個‘人’。”

“說得很對?！币粋€冰冷的聲音在兩人身后響起。

“什么人！”劉凌子雙手撐地，身體如同鬼魅般從地上彈起，然而剛剛躍上半空，卻發(fā)現(xiàn)身體里的力量正在迅速流失，眼前一黑，整個人重重地摔在地上。

昏迷前的一刻，劉凌子看到一個祭祀打扮的男人正朝他冷笑，手里正拿著一把滴血的匕首。

不知過了多久，劉凌子緩緩睜開雙眼，看到無邊無際的黑暗，身下的地面堅硬而冰冷。

劉凌子掙扎著坐起來，手在黑暗中摸索，指尖觸及到一個高高隆起的東西。它很酥軟，質地細膩，令人浮想聯(lián)翩。

劉凌子掏出打火機，用微弱的火光照亮眼前的事物，掌心的溫度瞬間冰涼下去，一絲若有若無地寒氣順著指尖鉆進了心臟。

那是一個肉球，準確的說是一個人的駝背。

駝背蠕動了一下，緊接著緩緩地轉動起來，隨著角度的變換，一張熟悉而陌生的人臉出現(xiàn)在微弱的光暈里，劉凌子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我叫扎托，我想我們并不陌生，因為你見過我的弟弟。”駝背人的嘴唇有些干裂，臉皮皺巴巴的，仿佛每說一句話都會牽動無數神經，裸露在破舊衣衫外的四肢枯槁得像劈柴，他猶豫了一下說，“我弟弟叫扎果?！?/p>

“扎托？”劉凌子從未期待自己會見到扎果的哥哥，因為無論是扎果還是他都默認了扎托的死亡。

“現(xiàn)在你一定很奇怪我為什么沒有死，但這已經不重要了。”扎托搖晃著身體站起來，巨大的駝峰把他壓得不足一米高，也不見他如何動作，手里便出現(xiàn)了一盞點燃的油燈。

劉凌子關上打火機，神色很快鎮(zhèn)定下來，借著油燈的光暈環(huán)視四周。

這是一間空曠的石室，成塊的青石板上繪滿了一張張人臉。那些人臉形態(tài)各異栩栩如生，眼睛大得出奇，不同顏色的瞳孔閃著怨毒的寒光。

“這是哪兒？”

“雙嬰神廟?！痹E著身子，步履蹣跚地走到劉凌子面前。

“神廟？匕首？扎果！”劉凌子昏倒的時候，扎果就趴在他身旁，如果他被抓住了，那么扎果的命運又會如何呢？

“他沒事，至少祭祀活動結束前，他會毫發(fā)無傷?！痹卸酥蜔糇叩絼⒘枳用媲埃吐曊f道，“你也會沒事兒的?！?/p>

“扎果在哪兒？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劉凌子隱隱感到他和扎果的一舉一動早就被無數雙眼睛盯上了，他們不是不想抓住兩人，而是想把兩人引入漩渦的中心，漩渦中心處有兩人需要的東西，也有他們需要的東西。

扎托張了張嘴想要說什么，凹陷的眼窩里閃過一絲若有若無的悲傷，指了指身后的黑暗說道：“跟我走，我會告訴你答案?！?/p>

扎托手中的油燈射出的光暈不足一米，石壁上的人臉隨著漸漸微弱的燈光變得模糊起來。雖然劉凌子離它們越來越近，卻不敢用手去觸摸，生怕那些人臉會突然張開嘴咬住他的手指。

石室四壁繪滿了人臉，青石板犬牙交錯地嵌在一起，扎托像變魔術似的在一面石壁上打開了一道門，門后是漆黑如墨的甬道，地面和石室都是由平整的石塊鋪就。

“你帶我去哪兒？”劉凌子發(fā)現(xiàn)身上的裝備已經不見了，對于盜賊而言，沒有裝備就等于老虎失去了獠牙，這讓他感到異常不安。

“有答案的地方?！痹蓄^也不回地說道，高高隆起的駝峰遮住了劉凌子的視線。

劉凌子皺了皺眉回身查看來路，發(fā)現(xiàn)石室的門已經關上，而腳下的甬道卻越走越長，仿佛沒有盡頭。

進入甬道后，扎托沒有再跟劉凌子說話，端著油燈步履蹣跚地往前走，背后的駝峰有節(jié)奏地顛起、落下。

不知走了多久，扎托終于停下腳步，有些吃力地扭過頭，指了指依舊黑漆漆的甬道說：“我們到了，一會兒我先出去，你就等在這里。無論外面發(fā)生什么事兒，你都不要出來?！?/p>

“你要做什么？”扎托的表情很怪異，劉凌子心底泛起一絲不祥。

“一了百了?！痹幸Я艘а?，布滿褶皺的臉上泛起一片紅暈，仿佛是沉睡已久的血性，壓低聲音說道，“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扎果，傷害我的弟弟！”

劉凌子還沒有弄明白扎托的話，他已經在眼前的石壁上打開了一道門，一縷昏暗的光線順著門縫射了進來。扎托似乎早已習慣了突然而至的光線，朝劉凌子點了點頭，然后晃動著腐朽的身軀走了進去。

與此同時，門外響起一片歇斯底里地吶喊聲。

埋骨地真相

“劉凌子好像遇到麻煩了。”萬俟羽休放下望遠鏡，喃喃自語，“總是暗算別人的人，竟然也有被人暗算的一天，呵呵，有點意思?！?/p>

戴蒙沉聲道：“少主，一切準備就緒?！?/p>

“呵呵，先別動手，等我消息?！比f俟羽休張開雙臂，迎著呼嘯而來的風雨，深吸了一口氣，“呼！月黑殺人夜，風高放火天。這么好的天氣不做點兒壞事，實在是說不過去……”

說完，身形一閃，消失在茫茫雨夜中。

戴蒙在草地上盤膝而坐，俯視山下黑壓壓的人群，黯然自語：“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雙嬰神廟自取滅亡，奈何卻要你們?yōu)樗阍幔@樣做到底是對，還是不對呢？”

萬俟羽休不得不承認劉凌子的確等來了一個不錯的時機，在雨夜里做任何事情都不會留下痕跡。他憑借風雨的遮擋輕而易舉地避開了神廟的信徒和守衛(wèi)，然而潛入神廟后，他卻愣住了。想不到外表簡單的神廟，里面竟然像迷宮一樣，蜿蜒曲折的甬道仿佛沒有盡頭。

正當萬俟羽休苦思無解的時候，忽然聽到一串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一個祭祀打扮的男人跑過拐角。見四下無人，萬俟羽休縱身躍到男人身后，探手將其制住。

“你叫什么名字？”萬俟羽休附在男人耳邊問道。

“羅……倫撒……”男人被萬俟羽休卡住了喉嚨，驚恐地回答道。

“很好，我叫萬俟羽休?！闭f完，萬俟羽休手腕一翻，捏碎了男人的喉結，對著死尸沉聲道，“讓你知道我的名字，是為了讓你下輩子能夠找到我報仇。”

“死鬼，死了還這么沉，下輩子記得減肥！”萬俟羽休將死尸拖到陰暗處，換上寬大的祭祀服，用兜帽蓋住半邊臉頰，然后大搖大擺地走在甬道上。

沒走出幾步，萬俟羽休便被兩名小祭祀攔住，兩人顯得很慌張，看也沒看萬俟羽休，便喊道：“羅倫撒祭祀，大祭司正在找您，請您一同主持‘復活節(jié)’。”

“嗯?！比f俟羽休故作深沉地點了點頭，示意兩人帶路，心里暗暗盤算“復活節(jié)”到底是什么，劉凌子是否已然拿到了雙嬰神像。

在兩名小祭祀的引路下，萬俟羽休走進了一座金碧輝煌的大廳，大廳里密密麻麻地站滿了信徒，四名身穿祭祀服，頭戴兜帽的男人坐在三階平臺上，最末的椅子空著，想來是為羅倫撒準備的。

萬俟羽休抖抖祭祀服，在椅子上坐下，為了防止身份被拆穿，又將兜帽壓低了一些，只用余光掃視黑壓壓的人群，卻沒有看到期待中的人。

坐在中間位置的祭祀身穿紅袍，在大澤國各宗教義里，紅色是至高無上的意思，想來他便是雙嬰神廟的大祭司了。

大祭司緩緩站起身，雙手高舉頭頂，喊道：“神祗庇佑的子民們，今晚我非常激動地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

寂靜的大廳里響起急促的喘息聲，所有人都抬起了頭，神色熱切地望著大祭祀。

“今晚，就在今晚午夜！我們偉大的雙嬰神將重臨人間，在座的每一個人都是這個偉大時刻的見證者。雙嬰神將把它的福澤灑遍世界的每個角落，恩澤它的子民，懲罰那些褻瀆者！”大祭祀高聲呼喊。

“雙嬰神！”

“雙嬰神！”

“雙嬰神……”

無論祭祀還是信徒，甚至連神廟外都響起歇斯底里地喊聲，喊聲里充滿了無窮無盡的狂熱，平靜的夜空仿佛都被震碎了。

萬俟羽休心底騰起了一絲寒意，這些人都瘋了。

“迎接雙嬰神！”四名祭祀同時站起，萬俟羽休也趕忙附和著揮拳站起。

在瘋狂的吶喊聲中，大廳東側的木門被推開，一個駝背男人步履蹣跚地走了出來。所有人都熱切地盯著男人，準確地說是盯著他的駝背，吶喊聲瞬間消失，大廳里靜得讓人不安。

男人的步伐緩慢而沉重，目光呆滯，仿佛看透了生與死，嘴里喃喃念叨著什么。

盡管四名祭祀極力克制著心底的激動，但貪婪的目光還是出賣了他們。當男人來到四名祭祀面前時，已有三名小祭祀將一副醫(yī)用擔架推了過來，擔架上蓋著雪白的被單，被單上放著一把鋒利的手術刀！

“扎托，你為了復活節(jié)付出了一切，雙嬰神即將降臨，你還有什么心愿未了嗎？”大祭祀扶住男人的雙肩。

被喚作扎托的男人愣了愣，呆滯的目光漸漸有了光彩，盡管背上的肉瘤卡住了脖頸，但他還是倔強地挺直身軀：“扎托別無所求，只求祭祀大人能夠放過我的弟弟扎果和他的朋友，寬恕他們的冒犯之罪?！?/p>

“不可能！”大祭祀斷然否決，“他們窺覬不死傳說，理當處死，絕不寬?。　?/p>

“呵呵……哈哈……”扎托忽然冷笑起來，目光變得怨毒，冷冷地環(huán)視大廳，“難道你們就從未窺覬過不死傳說嗎？為什么非要我弟弟去死，而你們卻不會死！”

“混賬！”大祭祀一腳踹翻男人，惡狠狠地吼道，“看來十八年的訓誡，還是無法洗清你罪惡的心。好吧，就讓雙嬰神親自懲罰你。來人，把他押上去！”

幾名信徒兇神惡煞地將扎托按倒在地，一邊拳腳相加，一邊將他拽上擔架。

“住手！”東側的木門被人踹開，一條人影電光火石般地躍至扎托身旁，也不見他如何動作，便將幾名信徒打翻在地。

萬俟羽休雙眉一挑，來人正是盜賊之王劉凌子。早先他通過望遠鏡看到劉凌子和同伴被抓住，以為劉凌子遭遇了不測。此刻見劉凌子依舊生龍活虎，原本提著的心終于落了下去，只是見到劉凌子兩手空空，心里不免有些失望。

“原來是盜賊之王?！贝蠹漓肽抗怅幩畹囟⒅鴦⒘枳?，“你的身體比我想象的還要好，中了血靈葉的毒竟然還能行動自如?！?/p>

“呵呵，多謝夸獎。”劉凌子伸手扶起扎托，神色淡淡地說，“現(xiàn)在我終于明白為什么那么多盜寶者都會葬身于此了，原來都是叢生在神廟四周的血靈葉在作祟。大澤國地處熱帶雨林，林間多生毒草，而血靈葉形似樹葉和灌木，不會被人輕易發(fā)現(xiàn)，只要被它刮傷皮膚，哪怕是一條小口子，血靈葉的汁液便會滲入肌膚，最終致人昏迷?！?/p>

“啪啪……”大祭司連連拍手，笑道，“盜賊之王果然聰明如斯，那你是否已經猜到那些盜寶者的下場了？”

“他們都在人臉圖騰上，對吧？”劉凌子成竹在胸地回答。

“不錯！那些盜寶者被抓住后，神廟剜下了他們的臉，將它們統(tǒng)統(tǒng)釘在圖騰上！”大祭司洋洋得意地繼續(xù)說道，“雙嬰神降世的時候沒有靈魂，只有通過人臉圖騰才能賦予它完整的生命力。要建成人臉圖騰必須集齊一張人臉，而這一千張人臉必須由勇敢者獻祭，否則神祗便不會接受我們的請求。

“呵呵，現(xiàn)在我終于明白了，為什么雙嬰神廟的勢力遍布大澤國軍政，卻不派軍隊阻止盜寶者，原來你們是在利用盜寶者的貪欲，來完成你們的計劃?！?/p>

“不錯！”大祭祀獰笑著說，“現(xiàn)在我們已經收集了九百九十九張臉，而你將是第一千張臉，相信你的到來會讓人臉圖騰更加完美?！?/p>

劉凌子無奈地聳聳肩：“如果我說‘不’呢？”

“那你就去死吧！”大祭司一揮袍袖，靜默的信徒像餓狼一樣撲向劉凌子。

“哼，倒要看你們如何抓住我?！眲⒘枳犹执蚍幻麚渖蟻淼男磐?，正要帶著扎托沖出重圍，不想驚變再次發(fā)生。

第五節(jié)雙嬰誕生

“咚……”午夜時分的鐘聲壓迫著黑暗悄然而至。

“??！”扎托像中了魔咒般發(fā)出一聲慘叫，整個人撲倒在地。與此同時，大廳內響起一陣嬰兒的啼哭聲，所有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投向地上的扎托，準確地說是他背上的肉瘤！

由于劉凌子距離扎托最近，他清晰地看到了肉瘤的變化，只見高高隆起的肉瘤正在劇烈顫抖，富有光澤的肌膚下似乎有什么東西在蠕動。隨著嬰兒的哭泣聲越來越清晰，肉瘤表面緩緩地突起，竟然形成了一張臉——嬰兒的臉！

“快拿下他們！”大祭司激動地大吼，信徒再次蜂擁而上，制住了仍在驚愕之中的劉凌子。

盡管已經昏死過去，扎托仍舊承受著極大的痛苦，額頭青筋暴起，身體蜷縮成弓形，背上的肉瘤被生生地撐裂開了一條縫，鮮血狂涌而出，噴灑了一地。與此同時，一條嬰兒的手臂緩緩伸了出來……

“雙嬰神即將誕生，不死傳說終于要實現(xiàn)了，現(xiàn)在……”大祭司拿起擔架上的手術刀，走到劉凌子面前，“貢獻出你的臉吧！”

“等等！”劉凌子被兩名魁梧的信徒死死按住，凝視鋒利的手術刀，聲音顫抖地說，“能不能告訴我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兒，讓我死而瞑目?！?/p>

“好吧，就讓你瞑目。”大祭司收回手術刀，拇指摩擦著刀鋒說道，“每隔三百年，雙嬰神便會降臨一次人間，并且由一名先天駝背的信徒誕下。對于這條預言似的教義，歷代大祭司都百思不得其解，甚至認為這不過是一種虛無縹緲的傳說。直到十八年前，扎托和他的父母前來乞求圣水，他背上肉瘤立刻引起了神廟的注意……”

“在扎托以身換取圣水后，神廟對他背上的肉瘤進行了細致的檢查，結果發(fā)現(xiàn)了一個驚人的秘密，他的肉瘤竟然是一個子宮！”大祭司蹲下身，用手術刀切開了扎托背上的肉瘤，用沾滿鮮血的雙手捧出了一個血肉模糊的東西。

那竟是一個嬰兒，更準確地說是一個雙頭怪嬰！

“哇！”那串尖利的哭泣聲再次響起，仿佛震碎了月光。

大祭司將血淋淋的雙頭怪嬰舉過頭頂，無論是祭祀還是信徒都虔誠地跪倒在地，向雙頭怪嬰頂禮膜拜，大廳里的氣氛變得詭異起來。

許久后，大祭司將雙頭怪嬰交給兩名小祭祀，吩咐祭祀活動可以開始了，信徒簇擁著雙頭怪嬰魚貫而出，大廳里只剩下大祭司和四名祭祀，以及呆若木雞的劉凌子和已經不知生死的扎托。

“很吃驚吧，我也很吃驚?！贝蠹浪镜靡獾匦α诵?，說，“十年前，神廟終于掌握了基因改造技術，經過無數次的失敗后，終于在近期成功地培養(yǎng)出了雙頭基因，并且植入了扎托的肉瘤里，今晚你鑒證了雙嬰神的降臨，相信你可以死而無憾了?！?/p>

“你們以為這樣的怪物會是神？它會擁有永生不死的能力？”劉凌子冷笑道。

“呵呵，它自然不會有，但我卻會有……”大祭司湊到劉凌子耳邊，壓低聲音說道，“在神廟最隱秘的教義里，記載了一段故事，曾經有一位暹羅國的權臣，他捉到了雙嬰神，并且烹而食之，最后重獲青春，長生不死……”

“你要吃了它！”劉凌子感到一陣反胃。

“不錯，它是我締造的神，也是我的晚餐！”大祭司陰冷的笑聲在大廳里不斷回蕩，突然，笑聲戛然而止，他痛苦地低下頭，發(fā)現(xiàn)一把手術刀插進了自己的胸口，而握刀的人正是扎托。

“你這個魔鬼，我就算死也不會讓你得到永生！”扎托用盡最后的力氣吼道，同時一把扯開大祭司的袍子，然而就在兜帽墜落的一刻，扎托卻發(fā)出一聲慘呼，仿佛看到了世間最不可思議的事情。

時間仿佛定格在一瞬間，所有人都沒有想到扎托竟會垂死一擊，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大祭司已經倒在了血泊之中，鮮血從胸口刀縫里噴涌而出，他艱難地扭過頭，向其余祭祀投去求救的目光，卻發(fā)現(xiàn)三名祭祀已經無聲地癱倒在地。唯一站立的羅倫撒祭祀正緩緩解開兜帽，露出一張陌生的臉，那張臉長得很普通，但目光卻如大海般深邃。

劉凌子像沒有看到萬俟羽休一樣，徑直來到大祭司身旁，凝視著對方的臉，冷冷說道：“你很聰明，也很可悲。你用盡各種手段締造了雙嬰神的不死傳說，但當你與永生不死近在咫尺時，你卻率先步入了死神的殿堂?！?/p>

“其實我早就懷疑你了，在土坡上時，你講的故事很感人，但你的眼神出賣了你。我從你的眼里看到了貪婪和野心，唯獨沒有看到一絲兄弟之情。后來你故意引我去看圣水的提煉過程，試想圣水制作的那么隱秘，怎么可能在露天下進行。而你之所以引我前去，只是為了讓我穿越那片摻雜了血靈葉的樹林，但你卻忽略了一點……”劉凌子點了點自己的鼻子，說道，“作為盜賊之王，我怎么可能分辨不出血靈葉，所以事先我就已經悄悄服下解毒藥。之所以被你抓住，只是想知道更多的真相而已，但我沒有想到事實的真相竟是這么駭人聽聞！”

劉凌子看了一眼扎托的尸體，神色黯然地說道：“恐怕扎托做夢也沒有想到，他用生命維護的親弟弟竟然是雙嬰神廟的大祭司！”

第六節(jié)毀滅與重生

大祭司和四名祭祀的死似乎并沒有影響整個祭祀活動，信徒們仍舊沉浸在雙嬰神降臨的喜悅當中，原本黑漆漆的山谷被火把照得亮如白晝，此起彼伏的歡呼聲仿佛在宣告著最后的瘋狂。

劉凌子和萬俟羽休并肩站在山頂，彼此的心情都沉到了谷底。

“想不到不死傳說的真相竟是這樣，我寧可老死也不會吃掉那個怪胎。”萬俟羽休苦笑著說道。

“我也不會，但我相信有人會，而且是很多人，永生不死的誘惑是無法抵擋的。”劉凌子指著山下的火光，聲音低沉地說，“祭司們雖然死了，但雙嬰神廟還在，成千上萬的信徒還在，用不了多久，雙嬰神廟又會復興，這種癲狂的信仰還會繼續(xù)蔓延，中州九國也無法幸免于難。”

“不錯，青丘國毗鄰大澤國，若有禍事，首當其沖?！比f俟羽休沉吟了片刻，眼底殺機迸現(xiàn)，他雖渴望不死的神話，但卻還沒有癡迷到用整個國家和億萬子民去換取的地步。

“少主?！贝髅勺叩饺f俟羽休身旁，沉聲道，“我又檢查了一遍，安放在各個山頂的微縮炸彈沒有受到雨水的侵蝕，隨時可以動手?！?/p>

“哦？”劉凌子側目望著萬俟羽休，說道，“想不到萬俟少主竟然埋下了這么狠辣的殺機?！?/p>

萬俟羽休冷笑道：“呵呵，本來這些炸藥是為了制造混亂，助你脫困，沒想到現(xiàn)在卻成了屠魔滅惡的‘猛藥’?！?/p>

“看來這就是天意啊，獲罪于天，無可活也。”劉凌子仰望黑漆漆的天空，長長地嘆息了一聲，“雙嬰神廟本就不該存在于這個世界上，為了讓更多的人能夠幸福的生活，就讓這場瘋狂的表演盡快謝幕吧……”

萬俟羽休接過戴蒙手中的遙控器，猶豫了一下，終于按下了開關。

那一夜，在一連串撼天動地的轟鳴聲中，雙嬰神廟和它的萬千信徒，以及那座名曰“上邪”的山谷都神秘地消失了。

對于雙嬰神廟的覆滅，大澤國民間有過很多版本，但一致認為神廟是因暴虐無度，終于獲罪于天，被漫天諸神降下詛咒。一時間，山巒崩摧，大地傾覆，排山倒海般的泥沙將“上邪谷”夷為平地。

三年后，中州青丘國與大澤國修好，兩國在昔日的“上邪谷”蓋起了一座風景如畫的城市，取名“葉榆”?！叭~榆”在大澤國的語意里是安寧、祥和、無憂的意思，而居住在這里的兩國居民也正如語意的那樣再不用忍受苦難，開始了幸福安寧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