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巴尼亞。一個充滿矛盾的國家:一方面,它依舊是一個沒能從暴力:貧困和野蠻中解放出來的國家,最貧困和弱勢的群體(老人、婦女和孩子)在痛苦的邊緣苦苦掙扎,而另一方面,它又渴望發(fā)展經(jīng)濟文化,建設現(xiàn)代化大都市。除了善良,堅忍的阿爾巴尼亞女性,再沒有人能夠拯救這個國家的靈魂。
12歲的凱文面色慘白,眼神呆滯。他的父親10年前失手殺了人。從那時起,凱文和家族里所有的男性成員都成了畫地為牢的囚犯,再沒有見過天空、草地,更不用說外出上學。人們將像凱文這樣的男孩稱為“蒼白的孩子”——在阿爾巴尼亞至少有800名。他們活在四堵墻圍成的小空間里,生活的全部意義就是替父親贖罪。
給他們定罪的法典名為“卡努”——“誰殺了人,誰的血親就將被憤怒的復仇家族所殺。”——這是300年前就定下的規(guī)矩,它曾經(jīng)一度被禁,但如今似乎又重新得到執(zhí)行?,F(xiàn)在,凱文的母親戈澤姆成了家里惟一能夠出門尋求幫助和打工賺錢的人,整個家庭都依賴她而過活。她永遠不必擔心被復仇家族殺害,因為女人的命在這里一文不值。
在婦女協(xié)會的辦公室里。四周墻上貼滿了不幸女人的照片。協(xié)會主要負責人——阿爾巴尼亞著名的女作家薩維姆·阿巴拉和法比奧拉·埃爾果表示,婦女協(xié)會存在的惟一目的就是呼吁所有人投入到反抗對婦女施暴的戰(zhàn)斗中?!皟H在首都地拉那每天就至少有6例惡性家暴案件發(fā)生。在阿爾巴尼亞。女性遭受暴力對待是司空見慣的事情?!狈ū葕W拉一邊說,一邊展示她手里的案例圖片。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一個名叫恩瑞亞塔的女商人,她被分尸于自己家附近的垃圾堆里。嫌犯是她的丈夫,一個終日無所事事、游手好閑的男人。然而,這樣一個男人居然是當?shù)鼐炀址缸锟频木L。通過各種關系他最終逃過了法律的嚴懲,只是被革職了事——成了名副其實的閑人一個。
薩維姆一頭虹色的長發(fā)像極了虹衣主教的斗篷。她說:“我們已經(jīng)形成了不可戰(zhàn)勝的女性維權體系,包括各種協(xié)會、俱樂部和志愿者。經(jīng)歷了風風雨雨50年之后,我們迎來了自由。在這個國家,自由很昂貴,因為暴力、文盲和饑餓無處不在。但我們終會成功。如今的阿爾巴尼亞已經(jīng)不是那個讓我們整日夢想明天的國家,而是一個允許我們?nèi)崿F(xiàn)夢想的地方?!?/p>
在有著“巴爾干半島小巴黎”之稱的地拉那的時尚街區(qū),那里是玻璃櫥窗的天堂,有高檔的時裝店和充滿歐洲情調的酒吧。但是在貧民區(qū),暴力和饑餓也在這里交織在一起。在老城區(qū)的一所舊公寓里,年近半百的絲瓦娜和她的3個孩子住在第五層。幾年前,她無視娘家和夫家人的死亡威脅,勇敢地向丈夫提出離婚,將自己和孩子從那個終日酗酒的虐待狂耕拯救出來。自從年前查出白內(nèi)障后絲瓦娜的視力愈來愈差。她很害怕“如果我失去了眼睛,誰來維持這個家,誰來照顧孩子們?”
卡米拉·施特姆今年已經(jīng)快90歲了。當我們翻山越嶺,終于抵達她在巴卡勒什的家中時,我們從她侄子口中得知卡米拉病了。但是一個真正的男子漢是不會被小小的感冒擊垮的,所以這個老頑童頭戴白色的帽子,堅持要從床上爬起來接待我們。在她的一生中,性別被完美地混淆了:無論眼前這個滿臉溝壑的老人還是相冊中那個硬朗俊俏的小生——從穿著打扮到相貌特征到舉止形態(tài)——都是百分百的男人形象?!拔覀兗矣?個女兒,但父親需要一個男孩來繼承家業(yè)。所以,一天早上,我發(fā)誓要捍衛(wèi)貞操,于是我就變成了男人。作為一個真的勇士,我學會了吸煙、喝酒、使用武器,我嚇走了那些不正義的人,但我從來沒殺過人?!?/p>
像卡米拉這樣當了一輩子男人的女人在阿爾巴尼亞并不少見。由于戰(zhàn)爭和私斗復仇,阿爾巴尼亞男性奇缺。而如果一個家族沒有男丁,那么家族中的女性就可以進行宣誓,從此以男性身份活在世上,成為養(yǎng)活一家老少的當家人。當性以“男性”身份生活后,她們就可以攜帶武器、擁有地產(chǎn),并自由地外出行走。
被傳統(tǒng)束縛的女人、撫育這片土地的母親、即將成功獲得解放的女性……阿爾巴尼亞是一個擁有千張面孔的國家——而每一張面孔都是女性形象。在“時尚頻道”的演播室里,年輕的電視新聞之星胡蒂娜·舒賈邀請了著名的美女編輯埃爾琳逸·霍威·杜亞來到她正當紅的訪談節(jié)目里做客。這簡直令人難以置信!如果我們不是身在地拉那,這眼前的一幕看起來完全就是在羅馬或米蘭的演播室。訪談內(nèi)容編排得十分吸引人,充滿了高雅的文化氣息。
之后在接受我們采訪時,胡蒂娜說:“阿爾巴尼亞面臨的危機不僅僅是貧困,還有身份危機、生存危機和在無法回避的恐懼面前的無能為力?!?/p>
女性將拯救阿爾巴尼亞?“這一點毋庸置疑。”胡蒂娜回答,“但是在政界,我們的女性在男性面前還很低聲下氣。有朝一日,當她們在政界的說話語氣以及她們跟丈夫、兒子說話時的語氣都變得強硬時,阿爾巴尼亞就贏得了明天?!?/p>
穿過斯坡德貝格廣場和劇院,就到了市政府。畫家埃迪-拉馬是地拉那的現(xiàn)任市長——一位近兩米高的美男子?!拔也恢烙卸嗌倥院臀乙黄鸸ぷ?,可能已經(jīng)數(shù)不清了。她們都很有工作能力。也許有一天當我們其中的—名女性變成總理的時候,我們就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