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生的十字路口,
信仰是最好的路標
如果這個時候有風,我就有了守望的理由。
我的書桌上攤著張愛玲的《傾城之戀》。一直覺得她的文字,就像一杯上好的龍井,聞起來是一種香,品起來又是一種香,而回味起來卻又讓人難忘。閉上眼,仿佛置身于老上海的點點滴滴,老式的洋房、純木的地板、優(yōu)雅的旗袍以及老式留聲機里唱出的《夜來香》。
殘夢霓裳曾掩盡了多少風情,亭亭水邊,任一夢憂愁醉舞云邊,不解花欄翠芳前。而張愛玲,則是這個景觀里的一棵樹,清貞冷艷。這里的文字,是一個女人與一個城市的邂逅,是一部城市地圖。躲進她彩虹似的夢一般的文字里,就像躲進女人的長發(fā)里,躲進母親的旗袍里,不必羞赧,不必憂傷。
她懂得怎么看《七月巧云》,聽蘇格蘭兵吹風笛,享受微風中的藤椅,欣賞雨夜的霓虹燈。她說,上海人之“通”并不限于文理清順,世故練達,到處可以找到真正的靈性文字。上海人是傳統(tǒng)的中國人加上近代高壓生活的磨煉。新舊文化種種畸形產(chǎn)物的交流,結果也許是不健康的,但是這里有一種奇異的智慧。
那是我聽到的,關于城市最唯美的表達。
歷代的文人對歸隱總是情有獨鐘,渴望采菊東籬,思慕把酒臨風??墒切‰[隱于野,大隱隱于市。蘇舜欽曾說,人固動于物耳。情橫于內(nèi)而性伏,必外寓于物而后遣。寓久則溺,以為當然,非勝是而易之,則悲而不開。其實,真正的大美,是于繁華依然存在,于繁華落盡仍見真淳的。而城市,則是這種大美的寄身之處。
午夜醒來,后庭的月光正在漲潮,滿園的林木都淹沒在發(fā)亮的波瀾里。月光,正如小舟,悠然浮起,浮向似乎很近又似乎很遠的青天,而微風里橄欖樹細小的白花正飄著、落著,矮矮地通往后院的階石在月光下被落花堆積得有如玉砌一般。我忍不住歡喜起來,發(fā)現(xiàn)平時自己忽視的城市里美好的點滴。我們曾經(jīng)抱怨的交通擁擠、環(huán)境污染,不過是我們戴了有色眼鏡去看待城市。卻不曾給自己一個機會,細心品味身邊的韻味。
一曲《離弦》繞回廊,夜生涼,搖燭照鬂霜。這是鄉(xiāng)間的思緒。而在城市,感情總是被溫和地表達出來,比之于叱咤風云的追求,這是一種回歸;比之于慷慨激揚的迸發(fā),這是一種慰藉;比之于輝煌絢麗,這又是一種平淡。
她連同她的文字中表現(xiàn)出的情感,是溫柔敦厚的。而這一切,是她生活的城市所賜。是城市里的激蕩與不安,教會了她渴求與忍耐;是城市里的靜謐與沉默,教會了她思考與奮起。城市的生命和她的生命融合在一起。我站在這個城市的街角,看著她的生命從人間流向天上,又看著她的文字從天上流向人間。
是城市成就了她,沒有陌上徜徉拾穗行歌般風雅,卻在天之涯海之角,縱使何若求,何若依,依然有一片天月白風輕。
其實一座城市就好像是一片麥田。我們是其間物質(zhì)的耕作者,更是精神的守望者。也許我們會面對紛爭與困擾,但對于理想信念的寄托,是我們必須堅守的東西,也是我們與這個城市緊緊相連的東西。當一切安靜下來,我們靜靜地思考,擦亮雙眼,看清前方的路,也看清身邊易逝的美好。這種守望,并不激烈,卻如晨鐘暮鼓,久久地回蕩在心靈上空。
那種溫存,恰似金黃的麥田上飄過的守望。
編輯張金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