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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朗村的搖錢樹

        2010-12-31 00:00:00孟學祥
        章回小說 2010年12期

        石巖下石蛋,神仙把書翻。

        灘中魚咬人,石牛河邊站。

        一牛分兩半,身上藏字畫。

        誰能解玄機,金銀裝滿家。

        這是在拉朗村流傳了幾千年的一段讖語,讖語所說的石牛就在拉朗河谷中。兩塊被拉朗人稱為“石牛”的巖石,高近三米,寬近兩米,厚度在一米以上,遠看仿如一個被從中破開來的牛頭。兩塊巖石的其中一塊上有一排形似文字的符號,那些符號看上去似字非字,成一行排列,沒有任何規(guī)律,更沒有任何象征,就像村里人家請來幫作法事的人寫的貼在門上的鬼符一樣。筆畫看上去也不是那樣的整齊,粗的筆畫在很遠的地方都可以一目了然,而細的筆畫不仔細看還很難看得清楚。

        自古以來,拉朗人一直認為那些符號就是字,并相信那是神仙留下的玄機,一定預示著某個看不見的財富,一旦識透就一定會大富大貴??上н@么多年來,讖語一代一代地流傳著,一代一代地演繹著,卻始終沒有人識透那些字。

        拉朗新上任的村支書王國虎瞄上這兩塊石頭,瞄上石頭上的那些符號,是他在設想了若干希望拉朗擺脫貧困的道路都行不通后才想到的主意。王國虎把自己的想法和本家兄弟王國明商量,希望王國明能協(xié)助他讓那些符號真正變成字,變成大家都看得很明白的字,把那個地方改造成一個人人都希望看人人都看得見的風景。王國明顯得很猶豫,他說這樣做雖然會收到出其不意的效果,但卻是一種欺騙行為,弄不好被大家揭穿后就沒有臉再呆在拉朗了。

        王國虎說我就是要哄人,哄人怕什么,現(xiàn)在哄人的事還少?你哄我我哄你,當官的人哄人都不怕,我們在家種地的還有什么可怕的。況且石牛身上現(xiàn)字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以前就有,只不過以前沒有人往這方面看,現(xiàn)在我們就要引導別人往這方面看,要把他們哄到這里來,讓我們拉朗人也掙外邊人的錢?,F(xiàn)在很多人就是愛看稀奇。我們這里雖然條件比較差,不通公路,但有這么稀奇的事,我敢說走路都會有人來。來一個人我們就收他一元錢,一天下來十元二十元錢肯定會收得到,一年下來,我們不是也能夠賺了嗎。

        接著王國虎說出了他的打算,說要哄也要哄得像真的樣子,那些符號如果不是很有心的話還是看不出,如果要讓來看的人覺得像真的那樣,就得要做一些加工,要把那些紋路也加工得像這些符號,讓人看著很逼真,很像那么一回事才行。

        王國虎隨即把怎樣加工這些紋路的想法對王國明說了出來。王國明還有點擔憂,怕被人揭穿后惹來麻煩。王國虎說揭穿了也沒有什么可怕的,沒有人敢拿我們做什么,最多是有一些人罵我們。而且到時候村子里大家都有錢賺了,哪個還會來說這個事。見王國明還在猶豫,王國虎說你不用怕,出了事我來擋著,保證不會有你什么事。最后王國虎說今晚我們就來動手加工,晚上做才不會有人看見。

        王國虎的一席話終于打動了王國明。晚上王國明回家偷偷取來了父親王孟發(fā)的石匠工具,來到王國虎家,和王國虎一道走上了通往拉朗河谷的路。

        來到石牛邊,王國虎叫王國明為他把亮,他先在這兩塊大石頭的周圍轉(zhuǎn)了轉(zhuǎn),敲下一些與那些符號形狀相同的石塊,把它們收集起來,對王國明說,我們要用這些石塊補上去,別人才不容易發(fā)現(xiàn)。

        花了近六個小時,到凌晨三點多鐘,王國虎和王國明終于把那些不是很清晰的紋路填補得像那行符號一樣,變得清晰起來。填補結(jié)束后王國虎從頭至尾仔細檢查了一遍,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那些紋路已經(jīng)和那些符號連在了一起,看上去就像不可分割的一樣。有了紋路的連接,那些符號就出現(xiàn)了字的輪廓,遠看近看都仿佛是一行天然形成的大字。確信像那么回事后,王國虎叫王國明從河邊打來水,調(diào)好水泥漿,一點一點地灌進縫隙中,把那些填補的石塊粘牢。做完這一切后,王國虎和王國明站到一邊,用手電筒和礦燈往石頭上一照,石頭上那些“字”就栩栩如生地印入了他們的視野中,看上去就像天然形成的一樣。

        雖然忙碌了大半夜,王國虎和王國明一點都沒有感到疲倦。稍作休息后,他們又找來柴火,架在兩塊石頭之間燃燒,從石頭縫中燃起來的熊熊火光立即在暗夜里升了起來。王國虎一邊往火里添柴一邊對王國明說:

        多加一些生柴和濕柴,我們要的不是火,而是煙,要讓煙子越大越好,煙子一熏,剛補上去的這些地方就不會有人能辨別出來了。

        天快亮了,所有的工作終于結(jié)束了,往回轉(zhuǎn)時,王國虎和王國明又清理了一次現(xiàn)場,用泥土把燒過火的痕跡重新做了一次掩蓋,當確信再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后,王國虎和王國明才走上回家的路。此時,天邊已經(jīng)露出了微微的亮光。

        鄉(xiāng)長李景軍帶著一個三人的扶貧工作組來到拉朗村。拉朗村在田壩鄉(xiāng)是最邊遠的村,除了抓計劃生育,鄉(xiāng)里很少有人到村上來。李景軍一行剛走進王國虎家,村上的一些人就悄悄地來向王國虎的愛人打聽,問是不是來抓計劃生育的。有幾戶常年在外邊躲著超生的人家,最近才剛剛回到家,凳子都還沒有坐穩(wěn),一聽說上邊來人了,男人急忙叫老婆到屋背后的山上去先躲起來,直到聽說鄉(xiāng)長他們是來扶貧,不是來抓計劃生育,懸著的一顆心才放了下來。

        王國虎派人找來村婦女主任石興麗,對她說鄉(xiāng)長李景軍是下來扶貧的,帶來了一大筆資金,要她去把鄉(xiāng)長的工作做好,給拉朗村多爭取一點扶貧款。

        石興麗是一個漂亮的女人,但也許是應了“紅顏薄命”的那句古話,石興麗嫁到拉朗村不久,丈夫同別人合伙去開煤窯,煤還沒有挖出,倒把自己先埋進洞里去了。丈夫死后不久,石興麗又按“哥死弟填房”的風俗嫁給了小叔子。雖說是小叔子,年齡卻還比石興麗大一歲。石興麗同小叔子成家后,倒是過了一段時間很穩(wěn)定的日子,然而好景不長,一年之內(nèi),本來就身體不好的公公和婆婆婆先后相繼病逝。公婆死后石興麗家的災難并沒有結(jié)束,就在公婆死后還不到一年時間,石興麗的小叔子丈夫在一次上山打柴時被毒蛇咬了一口,還沒有走到家就在路上毒發(fā)身亡。短短的三年時間,石興麗家一下子就死了四個人。有人說石興麗是克星,既克夫也克夫家的所有人。

        石興麗和鄉(xiāng)長李景軍有一腿,這是拉朗村人人都知道的事。沒有生過小孩的石興麗快三十歲了,看上去就像二十一二歲的少女,一點都不顯老。她那兩個乳房鼓鼓脹脹把胸前的衣服襯得老高老高,走起路來一顫一顫的,仿佛就要沖破衣服的包裹彈出來,引得全村男人的目光都像錐子一樣常常往那個地方扎去。村里有很多人家常常因為石興麗而鬧得雞犬不寧。村里的好幾個婦女想把石興麗趕出村去,讓石興麗遠離丈夫們的目光。有一天她們聯(lián)合起來,在路上堵住石興麗,用天底下最惡毒的語言咒罵石興麗。眼看著這些女人準備上去撕石興麗的衣服時,她們的男人趕來了。男人們一個個把自己的女人拉回家。拉回家后男人惡狠狠地對女人說:你找死呀你,石興麗現(xiàn)在是鄉(xiāng)長的人,鄉(xiāng)長的人你也敢去撩騷,你還想不想要救濟了,還想不想要鄉(xiāng)長幫我們減農(nóng)業(yè)稅了?男人的幾句話就把剛才還很兇神惡煞的女人說得恨不能抽自己的嘴巴子。第二天有人看到那幾個在路上堵石興麗的女人臉上都青一塊紫一塊的,女人們說是她們不小心自己碰的,明眼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出了那么一件事后,很多女人對石興麗就好了起來,她們常常去幫石興麗做事情,見了石興麗也“妹,妹”地叫得很甜。石興麗不光在女人們中間得到了尊敬,在男人們的面前也高貴了許多。村子里男人的目光雖然也還是和平時那樣野,但他們看石興麗時,粗野的目光里就夾雜了一份膽怯,一旦石興麗的目光和他們的目光相碰,他們就趕快把目光移開。跟了鄉(xiāng)長李景軍,石興麗越發(fā)地變得漂亮和水靈。同樣做的是農(nóng)活,村子里很多女人都已經(jīng)未老先衰,三十多歲看上去就像四五十歲的人,臉上皮膚粗糙黝黑,兩個乳房如兩張松垮的面口袋,懶懶地從胸口垂下來,腰身就如村口的那棵老楓樹,又粗又壯。特別是家里孩子多、拖累多而又不注意收拾打扮的女人,就更沒法同石興麗相比。農(nóng)村的日曬雨淋沒有把石興麗的皮膚曬黑曬皺,卻給她增添了一層紅潤的風采。王國虎當上村支書后曾在村人的要求下去動員石興麗重新嫁人,石興麗反問他如果她嫁人她應該嫁給哪個,哪個敢要她這樣的人?假如她現(xiàn)在就想嫁給王國虎王國虎敢不敢要她?幾句話就把王國虎問得沒有話說了。

        石興麗成了李景軍的人后,王國虎在村上力排眾議,大力推薦石興麗當村婦女主任。開始還有人不同意,說石興麗是個傷風敗俗的人,讓這樣的人做婦女主任只會丟拉朗的臉,但在王國虎和大多數(shù)村干部的支持下石興麗還是做了拉朗村的婦女主任。石興麗做了村婦女主任后果然沒有讓王國虎和大家失望,她不光為村上拉來了李鄉(xiāng)長的扶貧款和更多的救濟物資,為一些想減免農(nóng)業(yè)稅的人家減免了農(nóng)業(yè)稅,還在計劃生育這一塊上讓長期一直受鄉(xiāng)里點名批評的拉朗村得了一回先進。從此后那些不同意石興麗當婦女主任和在背后說石興麗壞話的人就更沒有話可說了。

        李景軍一見石興麗,就告訴同他一起來的那幾個扶貧工作隊員,說他要去了解村里的計劃生育情況,叫他們先和村支書王國虎談,先把村里的基本情況摸清楚,然后再好好地幫拉朗把規(guī)劃拿出來,確定扶貧的重點。李景軍臨走時對縣上帶隊來扶貧的張科長說:拉朗村是我們鄉(xiāng)最貧困的村,也是我的扶貧點。張科長,你一定要幫拉朗多想點辦法,讓拉朗村的群眾盡早脫貧致富,讓我也沾沾光,對上對下都好有個交代。

        石興麗帶著李景軍裝模作樣地走了幾戶人家后,就把李景軍引進自己家。門剛關(guān)上,李景軍一把就將石興麗拉進了懷里,讓她高高的乳房頂在胸前然后就張開那張在臺上做慣了報告的嘴堵住石興麗的嘴,一雙手也不安分地在石興麗身上亂揉亂摸起來。石興麗把胸前的乳房很努力地擠在李景軍的胸上,一邊擠一邊動,惹得李景軍只好把她更緊地抱在懷中。在擠擠摸摸的游戲中,石興麗和李景軍就擁抱著擠到了床上。

        石興麗按王國虎的要求在枕邊給李景軍吹耳邊風,李景軍說他們這次來扶貧當然是帶著資金下來的,資金雖不多但也有幾萬塊錢。李景軍認為這些錢不能用來修路,這點錢也遠遠不夠從拉朗修一條路出去。修路是一個漫長的工程,對李景軍的政績沒有什么好處。這次扶貧工作的重點就是要找個立竿見影的項目,把這些錢用在刀刃上,既要出政績,又要能夠讓大家都得到好處。

        李景軍知道他這個鄉(xiāng)長已經(jīng)干了兩屆,在這里待的時間也不會太長了,而且看來升上去的希望也不大,他只想爭取在這最后的時間里干出點政績來,讓上邊看到后,調(diào)到縣城去也能給個好點的單位呆呆。說完扶貧款的事后,李景軍問石興麗有什么打算?石興麗不知道李景軍問這話是什么意思,瞪著一雙水汪汪的眼睛定定地看著他不說話。床笫之歡過后的石興麗更加艷麗動人,李景軍一邊擁著她一邊愛憐地說:

        我想讓你到縣城去,給你找個事情做,等我調(diào)回縣城后就離婚來和你過。

        李景軍的話讓石興麗特別感動,不管這話的真實性有多少,在石興麗看來,有這句話她就已經(jīng)足夠,就不枉和李景軍相好一場了。石興麗讓自己更緊地貼到李景軍的身上,好久好久才低低地說:

        人家都說我有克夫命,這輩子我是不打算嫁人了。你也不要離婚,我就這樣一輩子和你好,不要什么名分??上也粫『?,如果會生小孩我一定和你生一個,生下來后就自己養(yǎng)大,不要你操心。

        李景軍把石興麗更緊地抱在懷中,一邊動作一邊喃喃地說:

        我一定要把你帶到縣城去,一定會給你安排好,一定會讓你堂堂正正地做一個真正的女人。

        房間里又飄蕩出男歡女愛的樂曲聲,伴隨著這些樂曲飄蕩出來的,是石興麗激動的哭聲,好久好久,這動人的聲浪和石興麗的哭聲才平息下來。完事后李景軍為石興麗擦干眼淚,對她說:暫時不去縣城也可以,到那邊安頓好后我再來接你過去。這個地方有什么好,交通不方便,想見你一面都要走好幾個小時,要不是你在這里,我就不會把扶貧點放到這個地方來了,我這是自己給自己找罪受。

        石興麗說我知道,這些我都記在心,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你對我的好。從內(nèi)心講石興麗也想脫離這個地方到縣城去生活,一想到自己沒多少文化,到縣城去不知道該干什么,在這里好歹還有個家,還有地可以耕種,一旦跨出這里,她可能什么都沒有了。和李景軍名不正言不順地好這么多年,李景軍雖然信誓旦旦地說過要離婚和她生活,萬一進城后他的婚離不成或他又不離婚了呢?石興麗不敢想象,和李景軍好這么多年,對這個男人,她還是一知半解,有時大半夜他都會從幾十里外的鄉(xiāng)政府趕來和自己過夜,有時十天半月甚至大半年都不來一回。

        李景軍不知道此刻石興麗在想什么,他繼續(xù)順著剛才的話說:離任前我要用扶貧款為拉朗村做一件事,這件事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做的。我要讓拉朗村的人記住我的好處,也記住你的好處,讓他們知道沒有你我不會到這里來辦這件事情。要讓他們在我離任后也不會欺負你,也要把你當成拉朗的祖宗來看待。

        李景軍問石興麗知不知道拉朗河谷石?,F(xiàn)字的事,石興麗說她知道,她和寨上的人都去看過,看到了一行似字非字的符號,排列得很整齊,粗看像字,細看又不像字了。石興麗告訴李景軍,寨上很多人對石牛上的這些字都很懷疑,懷疑是有人故意刻上去的,以前她也見過石牛身上的符號,東一筆西一畫,就像鬼畫符一樣,一點也看不出像字的痕跡。那天石興麗和大家去看,看到那些符號特別規(guī)整,就像人特意寫上去的字一樣。那些字乍看就像是一夜之間冒出來的,突然就出現(xiàn)在大家的面前了。石興麗說:現(xiàn)在經(jīng)常有人去看,特別是逢年過節(jié),去看的人很多,很多人在那里燒香燒紙,村子里的很多人家光是賣香紙就賣了好多錢。

        石興麗問李景軍是不是也想到那里去看看。李景軍說他不光想去看看,可能的話他還要利用那些字來做做文章,讓拉朗人有錢賺,讓自己的扶貧工作出政績。李景軍開玩笑地對石興麗說:

        說不定我的政績就會應在那些字上面呢。

        李景軍和石興麗回到王國虎家,王國虎的愛人把飯菜都已經(jīng)擺放到桌上。王國虎喊來幫忙的王國明把家里的那只正在下蛋的大母雞殺了,此刻大母雞的身體正躺在爐子上的大鐵鍋里,一陣陣地散發(fā)著誘人的香氣。

        吃飯中間李景軍對王國虎說:計劃生育工作一定要抓緊,一定不能放松,一旦松懈就會造成嚴重的后果,一定要做到防患于未然,要時時在大腦中繃緊這根弦。

        李景軍說這話時,王國虎斜著眼睛看著石興麗,看得石興麗的臉紅一陣白一陣。王國虎把目光從石興麗的臉上收回來,對李景軍說鄉(xiāng)長你放心,計劃生育工作在我們村是被當做頭等大事來抓的,一直都不敢松懈,目前我們村還沒有出現(xiàn)超生超懷的情況。是不是石主任?石興麗一邊往口里扒飯,一邊說是。

        李景軍說一個村就相當于一個政府,大事小事都要抓,既要抓好計劃生育工作,還要抓好經(jīng)濟工作才行。村兩委班子要把目光鎖定在帶領(lǐng)村民發(fā)家致富的經(jīng)濟路上,要讓大家都富起來。李景軍對王國虎和在座的一班村領(lǐng)導說:今年是縣里第十個五年計劃的最后一年,縣里加大了扶貧的工作力度,要力爭讓所有的貧困村都在這一年脫貧并走上小康。在這一年里全鄉(xiāng)的工作也做了較大的調(diào)整,把原來分散的扶貧資金集中起來,重點投放在幾個比較貧困的村。你們拉朗村就是其中之一。在縣里的大力幫扶下,你們也要努力行動起來,要爭取在最短的時間內(nèi)脫貧致富,力爭早日進入小康。

        王國虎帶頭給李景軍和縣里來扶貧的工作隊員們敬酒,王國虎敬過后其他村領(lǐng)導又去敬,然后才是石興麗敬酒。石興麗給每個人都敬了雙杯,敬酒時她先是把酒杯放在桌上,把酒倒?jié)M后,再用雙手端到客人的面前。端酒時石興麗故意往前挺著身子,讓自己一對脹鼓鼓的乳房挺得特別誘人。

        對于扶貧資金的使用,李景軍叫王國虎去想辦法,要找一個好點的投資項目,要把有限的資金投放在好的項目上,通過對項目的扶持來達到扶貧的目的。縣里來的張科長補充說項目要有可行性,在操作上要做到簡單實用,這樣的項目在縣里討論時才容易通過,才容易得到錢。王國虎說項目他早就想好了,就是從拉朗修一條公路通到鄉(xiāng)政府的所在地田壩,縮短拉朗與外界的距離。

        王國虎的話剛說完,李景軍就首先提出了否定意見。他認為修路雖然也是一個項目,但投資過大,沒有這么多資金來投放,且工期長,見效慢,如果一年之內(nèi)不可能見效,一年后縣里的扶貧政策一改變,沒有資金投入,就會留下一個半拉子工程,到時候老百姓也會罵我們拿國家的錢卻辦不成事。

        縣里來的張科長認為可以搞一些特色種植,時間短見效快,大家都可以得實惠。張科長話剛說完王國虎就站出來對張科長的提議做了否定。王國虎說:

        特色種植行不通,我們拉朗村已經(jīng)被特色種植搞怕了。前年我們在鄉(xiāng)里的牽線搭橋下和一個外地老板聯(lián)合種藥材,由對方出種子,我們村出土地,種出來的藥材對方包回收。老板賣給我們的藥材種子三百多元錢一斤,我們先付一半的錢,藥材種出來回收后再付另一半。合同簽好了,種子錢付去了,藥材也種出來了,結(jié)果老板卻跑了,土里的那些藥材大家只好挖掉……

        “咳,咳”,王國虎聽到李景軍的咳嗽后才知道自己說漏了嘴,連忙停住了還沒有說完的話,叫大家喝酒,并給張科長斟了一杯酒,然后說我們這個地方山大坡高,交通不便,搞特色種植得不償失,還是想點別的辦法吧。

        這頓飯吃了很長的時間,一只大母雞和王國虎的老婆趕做的一大鍋菜豆腐都被吃得干干凈凈,酒也喝了不少,扶貧項目也議論了好多個,到下午散席時還是沒有想出一個好的項目來。

        王國虎領(lǐng)著李景軍一行往拉朗河谷走,同行的除了石興麗,還有王國明和那幾個工作隊員。從縣里來的工作隊員們一踏進拉朗河谷就一路嘖嘖稱奇,他們對那些滿坡滿嶺的藤竹更是贊不絕口,還沒有見到石牛和石牛身上那些字,他們就已經(jīng)完全陶醉了。張科長對這里的景色更是一路稱奇,認為如果這些景是在一個交通便利的地方,這里一定會被開發(fā)成景區(qū)了。王國虎告訴大家前面的風景比這里還好,前面不光有藤竹,還有洞,洞里還有很多奇形怪狀的石筍。前面的一段沙灘里還有一種奇怪的魚,這些魚見人下到水里后不但不跑,還會游來和人親熱。

        張科長說:這么好的地方,我以前怎么沒有聽說過呢,藏在這里真是太可惜了。

        對這一路上的風景,李景軍沒有像縣里來的那些人那樣表現(xiàn)出極大的興致,他腦子中想著的都是石牛身上那些神秘的字。他想那些字如果像他們傳說的那樣神乎其神的話,一定包含著某種玄機,他要好好利用這些字上的玄機來做一做文章,爭取在離開田壩前搏一回,說不定這還真是上天給他送來的一次機會。李景軍有一個在市委做秘書的同學,上個星期打電話給李景軍,告訴李景軍現(xiàn)在他在給新來的市委書記做秘書,這個新來的市委書記特別喜歡獵奇,也喜歡搞一些策劃,只要聽說哪個地方發(fā)現(xiàn)有什么奇怪的東西就必須要親自跑去看。李景軍的同學問他在邊遠偏僻的地方工作那么多年有沒有一些新的發(fā)現(xiàn),李景軍說沒有。那個同學就神秘地對他說,市委書記前幾天問過他,玉水縣田壩鄉(xiāng)有一個什么村發(fā)現(xiàn)了一塊大石頭,石頭上出現(xiàn)了一些神秘的字,這些字還帶著一股子神秘的傳說。老同學問李景軍是不是真有那么回事?李景軍估計老同學說的就是拉朗村的石牛,石?,F(xiàn)字他卻沒有聽說過。老同學說:外面都已經(jīng)傳遍了你還不知道!老同學,你也太官僚了吧。你抽個時間趕快去看看,書記那里還等著我回話呢??戳艘院竽阒苯痈掖螂娫?,如果真像傳說的那樣的話,說不定你的機會就來了。

        李景軍昨夜在石興麗的溫柔鄉(xiāng)里泡了一夜,今天感到特別的神清氣爽,看到大家的興致都很高,他也說了一些風景如何如何美麗的話,說這個地方太適合修身養(yǎng)性了。末了他對王國虎說:王支書,等我退休后就到這里來隱居,到時候要向王支書申請一塊地,搭一個茅草棚,過一段后半生清靜的日子。

        王國虎連忙討好說:

        只要李鄉(xiāng)長看得起,地隨便李鄉(xiāng)長挑,想要哪里就劃哪里,想要多大就給多大,保證決不收李鄉(xiāng)長的半分錢。

        張科長也認為這是個不錯的主意,嚷嚷說等到他退休后,也要到這里來尋一塊地安度晚年。

        大家說笑著來到了大石牛前,看到那些似字非字的符號時,除了王國虎、王國明、石興麗和拉朗村的其他陪同人員,所有的人都驚呆了。那些字就像是哪位書法大師龍飛鳳舞畫上去的一樣,剛勁、有力、栩栩如生,讓人嘆服,讓人景仰。李景軍按捺不住自己興奮的心情,一遍又一遍地說像,像,太像了,縣里的那幾個人也說真的沒想到,在這深山溝里會出現(xiàn)這樣罕見的奇觀。

        看到李景軍和縣里來的人看得那樣忘情,王國虎一路上懸著的心才放了下來。他走到石牛的中間,用手向那些他曾經(jīng)制作過的杰作摸去,想以此來告訴李景軍一行那些字是真實的,不是任何人惡作劇弄上去的。李景軍喝住了他,李景軍告訴王國虎,這種天然存在的東西不能隨便用手摸,手摸過后就容易把汗留在上面,汗多容易把這些字腐蝕掉。張科長也贊同李景軍鄉(xiāng)長的說法,認為這種獨一無二的東西最好趕快采取保護措施,要做一個東西把它護起來,讓人看得見摸不著,這些東西才能夠長久,否則時間一長風化掉后就太可惜了。這難得的天下奇觀,也是難得的天下奇景,保護不好也是一種罪過。

        李景軍問王國虎這些字是誰先發(fā)現(xiàn)的,發(fā)現(xiàn)多長時間了,為什么不向鄉(xiāng)里匯報。王國虎告訴李景軍,這些字是以前就有的,以前還沒有這樣清晰,最近他到這里來避雨,才發(fā)現(xiàn)這些字突然間就變得清晰起來了。說著,王國虎還向李景軍講起了從老人們那里聽來的故事,并把一直流傳在拉朗的那首讖語詩念給大家聽。

        王國虎本來想說這些字變得清晰首先是王國明發(fā)現(xiàn)的,但是話出口后他又改變了主意,說成是他自己先發(fā)現(xiàn)的了。他說:一發(fā)現(xiàn)這些字變得很清晰后就打算去給鄉(xiāng)里匯報,但最近總是有人到這里來搞迷信活動,我們就組織人到這里來值班守護,勸大家不要來搞迷信活動,也防止有人來破壞,等這段時間過了以后我再去向鄉(xiāng)里匯報。

        聽了王國虎的故事和那首讖語詩,包括李景軍在內(nèi)的一大幫人都認為太神奇太不可思議了,有那個遠古流傳的故事牽著,有世代相傳的那首讖語詩連著,這兩塊石牛,石牛上的這些字就凸現(xiàn)了無窮的魅力,也增加了無盡的遐想。王國虎還沒有說完,李景軍就完全被迷住了,心已經(jīng)不知不覺地飛到了對美好前景的幻想中。李景軍打斷王國虎的話說:你們做得很對,這個地方既然是天下奇觀,就要做好保護,我們不能讓祖宗給我們留下的寶藏毀在我們的手中。

        李景軍問王國虎派到這里來值班守護的都是哪些人,靠不靠得住?王國虎說是村里的幾個老黨員,都是些信得過的人。

        王國虎的父親王孟才來到李景軍身邊,告訴李景軍他們幾個老黨員天天到這里來值班,勸說大家不要到這里來搞迷信活動。

        李景軍認為只要守好不準人來搞破壞活動就行了,至于一些群眾來這里燒香和貼紙,那是他們的自由,不要干涉,但是要告訴他們燒香只能在外面燒,貼紙也只能在外面貼,不能進到里面去,里面要保護起來,要用一個東西攔住,讓來看的人只能在外邊看,不能進到里面去亂摸。

        從拉朗河谷出來后,李景軍叫王國虎幫他弄一匹馬,他要連夜趕到田壩去向上級匯報。眼看著天就要黑了,王國虎和石興麗等都勸李景軍先住下來,明天再趕回去匯報也不遲。李景軍已經(jīng)等不及了,他要趕回去把這里的情況向老同學匯報,要讓市委書記早點知道這里不光有一個傳說,還有一個天下奇觀的發(fā)現(xiàn)。這個情況他又不能對其他人說,這里的電話又打不通,他只能連夜趕路回去。見李景軍執(zhí)意要走,王國虎就想由他送李景軍回去,李景軍不讓,他叫王國虎在家好好招待縣里的工作隊,由王國明送他到鄉(xiāng)里就行了。

        田壩鄉(xiāng)雖說有一個很好聽的名字,但是除了鄉(xiāng)政府所在地有一小片田壩外,所有的村子不是隱沒在邊遠的山谷里就是高居在高高的大山上,人居環(huán)境惡劣,經(jīng)濟發(fā)展落后,各項工作都不好開展。剛參加完全縣計劃生育工作會的鄉(xiāng)黨委書記田大同,一到鄉(xiāng)里就問鄉(xiāng)長李景軍到什么地方去了,秘書回答說到拉朗村檢查工作去了。田大同就罵道:他那個雞巴是不是又癢了,時時往那個地方跑。趕快找人去通知他叫他想辦法趕回來,今晚我們開個黨委會。

        田大同這幾天心里很上火,眼看著鄉(xiāng)鎮(zhèn)換屆工作越來越近,他很想抓一兩個政績出來,爭取換屆時輪換到一個好一點的鄉(xiāng)鎮(zhèn)去,免得在這種窮地方,一點好處都撈不著。政績沒有整出來,卻整出了麻煩。前一段時間市里對全市的計劃生育工作進行抽查,剛好抽到田壩的兩個村,檢查下來這兩個村的各項指標都沒有達到要求。在全縣計劃生育工作會上,縣委書記不點名地批評了他,并暗示說計劃生育工作不搞好,將實行一票否決制度,拖全縣后腿的鄉(xiāng)鎮(zhèn),書記和鄉(xiāng)長就地免職,其他的分管干部都要給予處分,計劃生育工作做不好一律不準調(diào)動,更不準調(diào)配。

        為了爭取換到好一點的鄉(xiāng)鎮(zhèn),田大同從年初就開始下工夫了,他遵循又跑又送的原則,好不容易換來了縣委分管副書記的許諾,并將他的名字提出來在縣委常委會上進行了討論,可靠消息說已獲多數(shù)通過,誰知道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出了計劃生育這一檔子事,讓他很窩火也很著急?;氐洁l(xiāng)里,他就把分管計劃生育工作的副書記、副鄉(xiāng)長和計劃生育辦公室主任找來訓了一通,責令他們這幾天一定要把這個工作搞上來,搞不上來就地免職。被訓的那幾個人從田大同的辦公室出來后,立即把計劃生育辦公室的一大幫人和計劃生育服務站的人全部組織起來,連夜到村里去開展突擊工作。

        李景軍在田大同來田壩鄉(xiāng)之前就已經(jīng)是田壩鄉(xiāng)的鄉(xiāng)長,前任書記調(diào)走時,他以為自己可以當上書記,民主程序推薦、組織部門考察這些過場已經(jīng)走過,但在最后一關(guān)卻沒有過,等到文件下來時,書記卻換成了田大同。為此李景軍一直耿耿于懷,對田大同的到來就多多少少生出了些抵觸情緒。田大同來上任那天,李景軍借口說下鄉(xiāng)處理事情,跑到拉朗村去同石興麗鬼混,稱路遠沒辦法回來,歡迎新書記的儀式由一位副書記在家主持操辦。

        田大同和李景軍在田壩鄉(xiāng)就如兩匹不合轍的馬,各出各的力,各想各的心事,各使各的絆子。表面工作還是很合拍,誰也不想因為工作的事去得罪誰,兩人配合工作快三年的時間了都沒有什么大的矛盾產(chǎn)生。用李景軍的話說反正工作就是那么回事,哪個來做都是那種樣子,有本事的人工夫都是花在工作之外,而不是花在工作之中。工作之中平平安安,弄出一點小政績,在工作之外加一把力,什么話都好說。田大同很贊成李景軍的這一番見解,他也一直奉行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則,李景軍不來招惹他,他也就沒有必要去招惹李景軍。

        從拉朗回來的李景軍在聽完田大同的介紹后,輕描淡寫地說:卵,你聽縣里的,他們每次都是用大話來嚇唬我們下邊的人,動不動就是“一票否決”,這么多年來我也沒見他們一票否決過哪一個。

        田大同不贊成李景軍的看法,他認為這次縣里恐怕要動真格的了,不殺幾只雞給猴子看,對上就沒辦法交代。

        李景軍還在那里嘴硬,繼續(xù)滿不在乎地說:動真格的也不怕,比我們差的大有人在,讓他們?nèi)?,我看他們能動幾個人?

        田大同真想給李景軍來兩巴掌,讓他清醒清醒。越是這種時候他知道自己越不能沖動,否則造成的后果就更加嚴重。為了取得李景軍的支持,田大同知道此刻不能和李景軍鬧翻,要順著他,哄著他,讓他支持自己的做法才是上策。田大同說:

        為了對上邊有個交代,我建議在全鄉(xiāng)組織一次計劃生育大突擊,把那些超生的人清理出來,該做手術(shù)的做手術(shù),該罰款的罰款,李鄉(xiāng)長你看如何?

        李景軍的心思還沉浸在拉朗的驚奇發(fā)現(xiàn)中,剛回到鄉(xiāng)里就被田大同拉到了辦公室,電話都沒來得及打出去,拉朗的發(fā)現(xiàn)都還沒有向老同學匯報,對田大同的提議就有點心不在焉。他略顯為難地說:這幾天縣里對扶貧工作抓得比較緊,縣里派來的扶貧工作隊這幾天都駐到了村子里,他們每個人的身上都帶有一大筆扶貧資金。這是難得的機會。這些資金如果我們不抓緊落實,縣里就會收回去用往別的地方,各村的選項、規(guī)劃、落實都要在這幾天拿出來。書記,你看這個事……

        皮球又被踢回給了田大同。田大同看了一眼李景軍,想從他的臉上讀到點什么,李景軍的臉在燈光下顯得很朦朧,微黑的皮膚上長滿了硬硬的胡茬,在胡茬的掩蓋下,那張臉更看不出有多少變化。扶貧工作是當前鄉(xiāng)鎮(zhèn)的重點工作,是政府分管的重中之重,作為一鄉(xiāng)之長,李景軍把精力花在扶貧工作上,也沒什么錯。這一塊抓不好,書記和鄉(xiāng)長的日子也不會好過到哪里去,弄不好也會惹來“一票否決”。田大同無奈地說:

        扶貧工作也不能丟。那這樣吧,鄉(xiāng)里的工作分兩大塊,工作人員分兩部分。我?guī)б徊糠肿ビ媱澤粨艄ぷ?,你帶一部分抓扶貧工作的項目落實,爭取在最短的時間內(nèi)都要有一個新突破。

        在從拉朗往鄉(xiāng)政府趕的路上,李景軍一直都在想一個問題,在給老同學打電話前要不要把拉朗村的發(fā)現(xiàn)跟田大同說,畢竟他是這個鄉(xiāng)的一把手。先讓他知道吧又怕他去搶頭功,不讓他知道吧今后問起來也不好交代,很長的一段路上,他都在思考這個問題的矛盾中行走著,直到鄉(xiāng)里派去叫他來開會的一名群眾在路上碰到他,他都還沒有把這個問題想清楚。

        和田大同談完工作,經(jīng)過緊張的思想斗爭,李景軍還是把拉朗村的發(fā)現(xiàn)說了出來。田大同說這件事他也聽說了,但一直沒有時間去看,想等過幾天把壓頭的事處理完后再到那里去看看,看是不是真的就那么神奇,有沒有開發(fā)利用的價值。

        市委書記要到拉朗來考察,對拉朗村來說,是一件天大的事。邊遠貧困的拉朗村,從建村到現(xiàn)在,接待過最大的官就是鄉(xiāng)黨委書記,現(xiàn)在一下子要接待市委書記這樣的大官,王國虎還真不知從哪里去入手。

        接到鄉(xiāng)里的通知后,王國虎找來父親王孟才和村里的幾個老黨員,商量接待方法。拉朗村從來沒有經(jīng)歷過這樣大的事,也沒有搞過這樣大的接待,大家都不知道該怎么辦,商量來商量去也商量不出個所以然。王國虎問石興麗該怎么辦,石興麗也是搖頭不知道,她說村里安排她怎么做她就怎么做,決不后悔。那樣子就像上戰(zhàn)場表決心一樣,搞得王國虎也是哭笑不得。

        李景軍到市委黨校去學習三個月。李景軍一走,縣里來的那幾個扶貧工作隊員也住到了鄉(xiāng)政府所在地田壩,很少再下到拉朗村來??h扶貧隊帶來的扶貧款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一個多月了,一分也沒有用到拉朗村的建設上。拉朗村遲遲拿不出項目規(guī)劃,張科長說如果再找不出一個好的項目,這筆錢就將用往別的村去了。王國虎正在為項目焦頭爛額時,鄉(xiāng)里的通知就下來了。按理說市委書記到這樣一個偏僻的村來考察,應該是一件好事。王國虎卻不這樣認為,他不知道市委書記的來頭是什么,要用什么樣的規(guī)格來接待?王國虎到鄉(xiāng)里去問,鄉(xiāng)黨委書記田大同叫他多開動腦筋去想辦法,囑咐他在接待中要多弄一些新的東西,有特色的東西,做到既大氣而又不奢華,既有特點而又不太土氣,既豐富而又不浪費,既樸實而又不老套,既讓人開心而又不庸俗。田大同書記的這些話把王國虎說得云里霧里的,更讓他不知所措。

        正當王國虎不知所措時,李景軍從市委黨校趕了回來,他是在接到老同學的電話后回來做安排的。李景軍剛一回到鄉(xiāng)里,書記田大同就同他商量,要他到拉朗去布置接待市委書記的工作。田大同說:拉朗是你的扶貧點,你去最合適。

        一直到現(xiàn)在,田大同都還不知道市委書記到拉朗去的目的,他更搞不清楚堂堂的一個市委書記為什么要選擇拉朗這么一個邊遠的村來進行考察。他曾為此打電話問過縣委的相關(guān)領(lǐng)導,領(lǐng)導也說不清楚,只是叫他把接待工作做好,別的事少打聽。田大同正愁著不知道應該怎樣來搞好這次接待工作時,正好李景軍從黨校趕了回來,他順水推舟就把這個棘手的皮球踢給了李景軍,表面上看他是對李景軍信任,而實際上他是想給李景軍一個難堪,讓他到市委書記面前去出丑。讓他想不到的是,他的這個安排正合李景軍的意。

        見到李景軍,王國虎仿佛就像見到了救星,連叫了好多聲“李鄉(xiāng)長”,仿佛不多叫幾聲李景軍就要走了一樣。李景軍在從黨校回來之前,他的同學對他已經(jīng)有了交代,同學告訴他這一次市委書記去拉朗,主要是沖著石牛上的那些字去的,書記不光自己一個去,還把市建設局和旅游局等相關(guān)部門的領(lǐng)導都請去了。市委書記的意思是如果那里真的有開發(fā)利用的價值,市里將投資對那里進行開發(fā)。老同學還在電話中告訴李景軍,市委書記這次去拉朗,只說是去考察,沒有把真實的意圖對縣里說。老同學之所以透露給李景軍,是希望李景軍做好安排工作,讓書記滿意,高興。李景軍向老同學討要接待的方法,老同學告訴他,這位新來的書記不喜歡搞排場,不喝酒,但喜歡看一些原生態(tài)的東西,喜歡聽原生態(tài)的民歌,看原生態(tài)的舞蹈等。接待中可以加一些這些東西,既很熱鬧又不排場,至于吃的東西嘛,就在當?shù)氐霓r(nóng)家準備一些家常便飯就行了。

        聽完李景軍的安排后,王國虎問要不要派馬隊到公路邊去接市委書記?因為來得很匆忙,李景軍還沒有想到這個問題。他問王國虎這個地方哪里能夠接收到手機信號,王國虎把王國明叫來,叫他帶李景軍往村子背后那個最高的坡上去,爬到山頂上去打電話。

        從坡上打電話歸來,天已經(jīng)黑了,在王國虎家吃過晚飯,李景軍叫王國明找馬送他回鄉(xiāng)里。王國虎希望李景軍留下來,帶著他組織接待工作,李景軍執(zhí)意要走,說是趕回去還有事。王國虎見自己留不住李景軍,就給石興麗使眼色,石興麗的挽留也沒有留住李景軍??粗罹败姾屯鯂鞑唏R向山路上奔馳而去時,王國虎和石興麗都感到心中有一股說不出的失落。王國虎和石興麗剛剛分手,李景軍又策馬趕了回來。見到王國虎,李景軍把馬噓停后并沒有下馬,坐在馬上對王國虎說:你們一定要抓緊準備,特別是民族歌舞表演,村里的人手不夠就到外村去找人,找來的人由鄉(xiāng)里付誤工補貼費,人越多越好,場面越熱鬧越好。

        距離市委書記要來只有三天的時間了,一大早李景軍就來到了拉朗村。這次不光是他一個人,隨同他一起來的還有鄉(xiāng)黨委書記田大同和鄉(xiāng)里七所八站的人員,一共來了十多個人。這些人一到拉朗村,田大同就叫王國虎去把村里的黨員和一些參與接待的人員召集起來,他要給大家開一個會。王國虎去叫人后,田大同對鄉(xiāng)財政所的吳作為所長說:叫人去買一條狗,要大一點的,中午我們就在這里搞一頓。

        會議開了兩個多小時,會議結(jié)束時負責伙食的王國明他們也把狗打理好了,吳作為問田大同是吃黃燜還是吃清燉。田大同說:黃燜清燉都由你安排,你做什么我們就吃什么。

        鄉(xiāng)人大主席黃光學是個上了年紀的老干部,待田大同說完后他說清燉可能好一點,這幾天天氣熱,吃黃燜受不了。這頓飯吃了一個多小時,席還沒有散田大同和李景軍就要帶鄉(xiāng)里來的一部分人趕回去,只留人大主席黃光學帶一小部分人留下來,協(xié)助拉朗村做好接待市委書記的準備工作。

        書記和鄉(xiāng)長走后,人大主席黃光學安排其他同志去幫王國虎他們做準備,然后對王國虎的父親王孟才說:整雞巴球,一個市委書記,搞得這樣興師動眾。來,老支書,好久都沒有見面了,讓他們年輕人去整,我們兩個再好好喝幾杯。我都快要退休了,還怕他們個卵。

        安排村兩委的人去分頭布置后,王國虎叫石興麗與他一起去村西頭看民族歌舞表演的排練。由于拉朗外出打工的人很多,參加排練的人中有很多都是由鄉(xiāng)里出錢請來的外村人,還有一些是本村的群眾從外村叫來幫忙湊數(shù)的親戚朋友。王國虎來到這些人中間問他們吃過飯了沒有,大家都說已經(jīng)吃過了。王國虎告訴大家:剛才我已經(jīng)向李鄉(xiāng)長說了,李鄉(xiāng)長答應在這次表演中除了應付給大家的工錢外,搞得好還要額外給獎勵。

        王國虎的話立即引來了一陣掌聲。負責對這幫人進行培訓的鄉(xiāng)文化站劉文亞站長對王國虎說:時間太緊了,你們請來的這些人當中,好多連最起碼的基本功都沒有,怕到時候要砸鍋啊。

        王國虎緊緊抓住劉文亞站長的手,一個勁地說好話,賠小心,并使眼色叫石興麗把帶來的一條磨砂黃果樹煙塞給劉文亞。劉文亞假意推讓一番后把煙接了過來,苦笑著對王國虎說:王支書,我真是服你了,你這是硬叫公雞下蛋假抱窩——逼良為娼啊。

        王國虎說:好兄弟,我也是沒辦法啊。反正這個攤子就交給你了,加班加點晚上不睡覺你也要給我弄出來,把市委書記哄高興了,我一定搞一條本地狗,請你們文化站的人好好撮一頓。

        王國虎在外走了一圈,回到家中看到父親王孟才和鄉(xiāng)人大主席黃光學還在喝酒,心中很不高興。他給父親使眼色,王孟才假裝沒看見,仍一杯接一杯地同黃光學干杯。王國虎不好對鄉(xiāng)人大主席黃光學說什么,就把氣出到父親王孟才身上,埋怨王孟才光顧喝酒,村里安排他負責的那一攤也不去看看。

        王孟才還沒有開口,黃光學就先不高興了,他將手上的杯子重重地放到桌上,噴著酒氣說:

        小王支書,不就是來一個雞巴市委書記嗎,你們就搞得那么緊張。不是還有三天的時間嗎?這個時間已經(jīng)夠充分的了,何必弄得連一頓飯都吃不利落。

        王國虎本來心中就有氣,聽到黃光學陰陽怪氣地說自己,這個氣就從心底冒了出來,他接過黃光學的話嘟噥道:一頓飯,你看你們吃這一頓飯花了好長時間?

        黃光學沒有想到一個小小的村支書會對他說出這樣大不敬的話來,聯(lián)想到自己在鄉(xiāng)里雖然也是一個正職,平時那些鄉(xiāng)干部卻沒有把自己當正職看,各村的村領(lǐng)導們?nèi)グ菽陼r也從不去自己的家里,這讓他一直耿耿于懷?,F(xiàn)在這個才當了幾天村支書的王國虎就想在自己的面前翹尾巴,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王國虎的話還沒有說完,黃光學的臉就陰了下來,他放下筷子,打著酒嗝對王國虎說:王支書你不能這樣說,我們到你這里來吃飯也是為工作而來,是你請了我們才來的,不是為了工作誰稀罕跑這么遠到你們拉朗村來吃頓飯。

        見他們話不投機,王孟才連忙喝住了想要分辯的王國虎,又把已經(jīng)從椅子上站起來的黃光學拉回到座位上,一邊勸黃光學繼續(xù)喝酒一邊給他賠不是,并使眼色叫王國虎趕快離開。

        三天時間一晃就過去了,就在市委書記要來的頭一天傍晚,拉朗村突然刮起了一陣大風,風不光吹得村子背后的大山“嗚嗚”地響個不停,還把村子里好多人家的牛圈棚都吹垮了,從圈里跑出來的牛、馬、豬等牲口在村子中間亂竄亂叫,引得村子里的雞、狗、貓都跟著叫個不停。人們頂著大風把從圈里跑出來的牲口好不容易趕進家,心還沒有穩(wěn)定下來,就聽到從村東頭傳來了“轟”的一聲巨響,整個村子的地仿佛都動了起來。這一聲巨響過后幾秒鐘,一切又都隱入了暗夜中,這時人們才發(fā)現(xiàn)風不知什么時候停了,躁動的牲口也平靜下來了,村子背后大山上的響聲也消失了。

        王國虎正在家中為剛才那一陣莫名其妙的大風而胡亂猜測時,住在村東頭的王國良跑來告訴他,村口那棵大楓樹被剛才那股大風吹斷了。

        王國虎隨王國良趕到村口時,村子里的人也陸陸續(xù)續(xù)來到了村口。王國虎看到那棵平時高大威猛的大楓樹,現(xiàn)在硬生生地被風從離地近兩米高的地方吹斷下來,高大的主干和巨大的枝干匍匐在路坎腳下的稻田中,將好幾塊田里快要抽穗的水稻都打得稀巴爛,很多樹枝被折斷后,斷裂的部分又深深地插進了泥土中。

        村民們都被這個陣式嚇呆了,誰也不說話,就連見多識廣的王孟才在跟隨王國虎來到現(xiàn)場后,也被眼前的景象驚得目瞪口呆,他想說點什么,一連說了幾個“這”字都沒有把話說清楚。在家人的攙扶下隨后趕來的王三公一直走到他平時坐的那個位置,也沒敢坐到那個石凳上,而是由家人扶著,站在那里連抽了幾口煙后才顫顫巍巍地說:要出大事了,要出大事了。

        王孟才叫王國虎同他到斷樹倒下的地方去看。他們往前走時一些年輕人和小孩也想往前湊,剛走沒兩步就被另外一些人喝住了。王國虎踩到斷樹上,順著斷樹從根往梢一步一步向前挪,所有人的眼睛一直盯著王國虎的腳尖,仿佛不是在看他走路,而是在看他表演。王孟才則在斷樹的裂口處蹲下身子,仔細察看斷樹的裂口,又站起來圍著斷樹的樹樁繞了一圈,逡巡好久后他回頭對大家說:樹沒有空,是硬生生被吹斷的。

        王孟才的話不但不能緩解大家心中的壓力,相反卻更加重了大家心里的疑團。

        王國虎一面安排人連夜到鄉(xiāng)里去匯報,一面組織人想把倒下的大樹清理掉。他連叫了好幾個人,叫到誰誰就往人群背后躲,都不愿意同他去清理倒下的大樹。平時很聽話的村民們今天無論王國虎怎樣叫他們都不愿意動;王國虎許諾參與清理大樹的人每人給二十元工錢,還是沒有人愿意動,有幾個男人剛流露出這個念頭就被家人堅決阻止了??吹絻鹤釉谀抢锵虏粊砼_,王孟才連忙站出來幫他圓場。王孟才對王國虎其實也是對大家說:這么大一棵樹,一二十個人做到天亮也清不完,干脆不要管了,就讓它像現(xiàn)在這種樣子擺起,領(lǐng)導來看到說不定還會是好事呢。

        大家都不動,王國虎一個人想動也沒辦法。聽了父親的話,他覺得也只能這樣了。

        接到拉朗村的匯報時,田大同和李景軍才剛剛睡下,剛才的那一陣大風也吹得他們的心懸吊吊的。風過后,他們各自帶著幾個人把布置好的工作又檢查了一遍,并連夜叫人開車去縣城,把那些剛掛上去又被風吹斷的標語重新做好,爭取天亮前趕回來掛上。檢查安排完這些事情后,剛準備上床去躺一會,拉朗村的人就來匯報了。

        田大同和李景軍沒有想到今晚的風會這么大。居然把一棵上千年的古樹都吹斷了。這在平時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這種事卻出在市委書記來考察的節(jié)骨眼上,這就不能不引起重視了。接到匯報后他們立即召集鄉(xiāng)黨委在家的委員和副科級以上的領(lǐng)導干部開了一個臨時會。昨天剛從拉朗趕回來的鄉(xiāng)人大主席黃光學被從床上叫起來時心里很不愉快,一聽說討論的是樹倒的事,就沒好氣地說:一棵樹倒了就倒了,有什么好開會的,樹倒了叫老百姓拉回家去燒柴火不就得了。

        田大同和李景軍都知道黃光學的脾氣,他說話時只要沒有人搭腔,也就罷了,如果他說話時有人和他搭腔,他就會說個沒完沒了。黃光學說話時田大同和李景軍都把臉別往一邊,裝著沒聽見,其他人見書記和鄉(xiāng)長不說話,也沒人敢去搭理黃光學。黃光學見沒有人搭理他,很覺沒趣,發(fā)完牢騷后就干脆把頭趴在會議桌上,不一會兒就發(fā)出了輕微的鼾聲。

        會議開了一個多小時,田大同要求參加會議的人員就古樹被風吹斷一事都發(fā)表意見,要求大家要把古樹被風吹斷和市委書記要來拉朗考察聯(lián)系起來討論。參會人員中有人認為古樹被風吹斷和市委書記來拉朗考察沒有什么關(guān)系,根本用不著開會討論??吹竭@些人都是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的態(tài)度,田大同急了,他說:怎么沒有關(guān)系,明天市委書記就要到拉朗來考察,這棵樹早不斷晚不斷,恰恰在市委書記來的頭天晚上斷,這能說沒有關(guān)系嗎?要是明天市委書記問起來,我們怎樣答復,怎樣解釋?

        聽田大同說出一番上綱上線的話后,大家才感到事態(tài)的嚴重性。有人建議連夜組織人去清理,不要讓斷樹擋了市委書記的路。也有人建議不用清理,就讓斷樹擺在那里,只是把樹被風吹斷的時間往前推幾天,市委書記問到的時候就說是以前吹斷的,樹太大還來不及組織人清理,這樣市委書記就不會有什么想法了。

        會上提出的很多建議,大家認為都不是解決問題的好辦法。在一個多小時的爭論中,大家都是你提出建議,接著我就來否定,我提出建議,他又來否定,爭論了一個多小時,都沒有得出一個完美的解決辦法。從睡夢中被吵醒來的人大主席黃光學認為干脆什么都不管,就叫幾個拉朗村的老人到斷樹邊來,市委書記要問到這棵樹的話,就讓他們來答,讓他們先講古樹的歷史,再講拉朗村的歷史,再講大風吹斷古樹這樣一個過程。市委書記要是愛聽,就讓他去聽那些老人擺古,市委書記不愿意聽,也就不會去注意一棵樹被風吹斷的時間和過程了。

        已經(jīng)被折磨了一個多小時的參會人員看到很多意見提出來后又被否定,時間消磨掉了,實質(zhì)性的問題還遲遲得不到解決,大家早就已經(jīng)坐得很不耐煩了。聽人大主席黃光學這么說,明知道這是黃光學在故意耍弄書記,大家卻都異口同聲地說黃主席的這個建議好,是解決問題的好辦法。田大同想反對,張了張口卻找不出恰當?shù)恼Z言和恰當?shù)睦碛蓙矸瘩g。田大同征詢李景軍的意見,李景軍說就按大家的意見辦吧。李景軍也耍了一個滑頭,不明著說支持人大主席黃光學的建議,而是說大家的意見,大家其實就沒有什么意見,把一個皮球又原封不動地拋回來給了田大同。無可奈何之下田大同也只好同意了人大主席黃光學的建議。

        散會后,李景軍急忙給已經(jīng)陪市委書記到縣城的老同學打了一個電話,將千年古樹被大風吹斷的事向他匯報。老同學也覺得這件事太離奇了,認為這棵樹早不斷晚不斷,偏偏在市委書記來的時候才斷,很讓人費解。老同學問李景軍鄉(xiāng)里打算怎樣處理這棵樹,李景軍不敢把開會的事向老同學透露,只說還想不出處理的辦法,暫時只好讓它先擺在那里。李景軍問老同學市委書記的行程會不會因為樹被風吹斷而改變,老同學說待他去向市委書記匯報后再答復。一個多小時后,老同學給李景軍來了電話,市委書記明天的行程不會改變,對樹的處理市委書記也做出了明確的表態(tài):樹斷了就斷了,沒什么大驚小怪的,大家該干什么還干什么,不要因為斷了一棵樹而影響工作。

        剛聽到秘書匯報的時候,市委書記的心也“咯噔”了一下,他想象不出這是一棵什么樣的古樹,怎么早不斷晚不斷,在他要去的前一夜就斷了,不能不讓人產(chǎn)生聯(lián)想。市委書記畢竟是市委書記,一瞬間的驚愕后馬上鎮(zhèn)定下來。秘書小心翼翼地問他明天的行程有沒有什么變動,他說:到拉朗村去調(diào)研,沒有什么變動,不就是一棵斷樹嗎,出現(xiàn)斷樹我們就不工作了?

        看到市委書記露出不悅之色,秘書知趣地退出了房間,一出門就立即給老同學李景軍掛去了電話。

        接到鄉(xiāng)里通知,王國虎連夜進行了安排布置,他叫自己的父親王孟才去找?guī)讉€老人,布置明天給市委書記擺古的事情。為了讓老人們答應下來,王國虎忍痛殺了一只雞,由父親陪著請這些老人喝了一頓酒,希望老人們無論如何明天一定要把給市委書記擺的古講好。在這之前,王國虎先去請了王三公,希望王三公能出面參與到給市委書記擺古的事情中來。

        自從去看了斷樹回來后,王三公就一直念叨著“要出大事”這句話,誰跟他說話也不聽,只是一個人坐在火炕邊一桿接一桿地抽著辛辣的葉子煙,家人叫他去休息他也不理。王國虎走進王三公家時正好看到一家人都陪著王三公在火炕邊坐,聽他自言自語地嘮叨要出大事的話題。王三公的孫子悄悄地對王國虎說老爺子不去睡覺,也不聽哪個說話,除了抽煙,就是一個人在那里念,看來腦筋可能是不太行了??吹酵跞@種情況,王國虎急忙從王三公家走了出來,連想來請王三公去跟市委書記擺古的事也懶得說了??绯鐾跞掖箝T,王國虎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折回來對王三公的孫子說:明天一早你們把三公送到桃坡去看病,沒有錢先從我這里支點,我怕明天來人后老爺子腦筋不管事,出來亂說,上面來的領(lǐng)導對我們村有看法。

        第二天上午十點過鐘,在臨時搭起的彩門前已經(jīng)站了兩個多小時的王國虎和拉朗的群眾,終于見到了市委書記一行的身影。四個穿著簇新土布衣服的中年漢子,立即鼓起腮幫子,吹起了迎客的長號,八個穿著鮮艷服裝、頭上戴著花帕子的年輕姑娘從彩門里涌出來,四個一組分別站到了彩門的兩邊,最后走出兩個穿著同樣服裝的姑娘,一個端著放有酒杯的盤子,另一個執(zhí)著酒壺,兩人走出彩門兩步后站下來,隨后王國虎等一班村領(lǐng)導也站到了這兩個姑娘的身后??腿俗呓书T邊,分站兩邊的姑娘們唱起了敬酒歌,邊唱邊端著裝好酒的酒杯一杯杯地送到客人的手中。

        市委書記一行經(jīng)過彩門來到斷樹邊,市委書記在斷樹邊站下來時,村子里的人、陪同市委書記來的人都仿佛吃了啞藥一樣,剛才還很喧鬧的氣氛一下子就完全靜寂下來了。市委書記站在斷樹邊,隨行的人都自覺地站在市委書記的身后,村人們則遠遠地站著,大家的目光都聚焦在市委書記的身上,誰也不說話,只有幾個隨行而來的記者在前前后后奔跑著,找角度拍照和攝像。

        看到斷樹的那一瞬間,市委書記也驚呆了,這樹的直徑少說也有一米左右,刮多大的風才能夠把它吹斷?如果說是一股特大風,那么四周山上的小樹應該都被折斷才對啊。一路行來的時候,市委書記看到周圍山上的樹也有斷的,但不是很多,路邊那些竹林中的竹,斷的也很少,這情景讓市委書記很是困惑。市委書記仔細地察看斷樹的情況。剛開始看到這么大的樹被風吹得攔腰折斷,他還以為樹是被蟲蛀空過后才形成這個結(jié)果??吹綌鄻涞牧芽诙己苄迈r,一點都沒有蟲蛀過后的痕跡,市委書記感到很震驚,心中立即掠過了一絲不快的預感。市委書記畢竟是市委書記,一瞬間的驚愕過后,臉上立即恢復了正常。他對陪同在身邊的玉水縣委書記關(guān)得貴說:好,好,這樹斷得好,這就說明腐朽的東西是不可能長久存在的。腐朽的東西壽命再長也要被歲月遺棄,也不能擋住時間前進的步伐。我說關(guān)書記,我們是不是在這里立一個碑,既可以紀念這棵千年古樹,又可以告訴后人,任何腐朽的東西,在時間前進的步伐中都必將被淘汰。

        市委書記的話剛說完,不知是誰先開頭,四周立即傳來了“噼噼啪啪”的拍掌聲。拍完巴掌后,田大同、李景軍和王國虎等人一顆懸著的心才放了下來。

        看完拉朗河谷石牛身上的那些字,市委書記的興致很高,特別是從拉朗河谷回來,在村子里看了原生態(tài)的歌舞表演后,他當即召集市、縣、鄉(xiāng)、村的領(lǐng)導開了一個座談會。座談會上市委書記認為拉朗的環(huán)境很不錯,有很好的開發(fā)利用價值,拉朗群眾的表演也很不錯,有特色,也很值得開發(fā)。他說:我們有的領(lǐng)導只知道向上級伸手,對擺在面前的這些資源都視而不見,像拉朗這樣的景,哪里去找,我看這個景不光是在我們市,恐怕在全省全國都是獨一無二的,而這樣的景到現(xiàn)在都還白白地被藏在深山里,不被人所識,我們的領(lǐng)導都干什么去了?我看在座的各位父母官們都要好好地反思才行。

        市委書記連敲帶打的話說得縣里和鄉(xiāng)里陪同的領(lǐng)導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個個都把頭勾著,裝模作樣地在本子上劃著,在市委書記的面前表現(xiàn)出一副虔誠認真的樣子。末了市委書記說:我聽說拉朗河谷這樣的景有人還不讓宣傳,這種思想就不對。這種石破天驚的發(fā)現(xiàn),我們就是要大張旗鼓地宣傳,要讓全鄉(xiāng)、全縣、全市、全省乃至全國的人都知道,要讓大家都到這里來,要把這里開發(fā)成一個旅游景區(qū),讓外面的人到這里來花錢。

        在座談會上,市委書記當場表態(tài),由市財政拿出五十萬元,先從田壩修一條公路到拉朗,完善拉朗的基礎設施建設,為拉朗河谷的旅游開發(fā)打基礎。拉朗群眾聽市委書記說要撥錢來修公路,在場的人都歡呼起來。市委書記離開的時候,拉朗的鄉(xiāng)親們硬是找了一把椅子,扎成轎子,由幾個年輕力壯的小伙子把市委書記一直抬到公路邊去上車。

        市報報道了拉朗河谷石破天驚的發(fā)現(xiàn)后,到拉朗村來看稀罕的人越來越多,很多人都是為石牛和石牛身上的那些字來的。通往拉朗村的公路還在搶修中,外地游客被阻在了路的那頭。這期間到拉朗來的都是附近村寨的寨鄰和親戚,這些人的到來打破了拉朗的寧靜,也打破了拉朗河谷的寧靜。大家來拉朗河谷看石牛,看天書,看石蛋,看藤竹,甚至到石牛邊燒香拜祭,把一個寂靜的拉朗河谷弄得熱鬧喧天,烏煙瘴氣??赐昀屎庸鹊娘L景,意猶未盡的親戚們又走進拉朗寨,到某一戶親戚或熟人家中坐下來,海吃大喝一頓后,才心滿意足地離開拉朗,踏上回家的路。

        王國虎這段時間變成了大忙人,既要做好大石牛的保護工作,又要做好上邊來人的接待工作,還要組織人參加修路。修路期間,隔三差五上邊也會有考察的人到拉朗來考察調(diào)研,這些人一來就扎到王國虎家,叫王國虎陪著去考察,還在王國虎家吃住。住還好說,條件所限,只能是將就現(xiàn)有的條件,好在上邊來的人對住宿都不是很講究,王國虎怎么安排他們就怎么住,倒也不挑三揀四。吃卻是個大問題,上面來的人都是神仙,都要好吃好喝地招待,這些招待的費用都是先由王國虎家出,鄉(xiāng)政府“記賬”。這些賬鄉(xiāng)政府一直記著,就是不見來結(jié)賬,時間一長,王國虎也感到很難支撐得住了。

        為了落實市委書記的指示,田壩鄉(xiāng)政府專門撥出一筆經(jīng)費,對拉朗河谷的大石牛進行保護。通過爭取,王孟才成了大石牛和大石牛身上那些字的專職看守,每個月可以從鄉(xiāng)政府領(lǐng)到四百元補助,除此之外,他還代表拉朗村在那里收取那些來看稀奇和燒香人的錢。王孟才第一個月喜滋滋地從鄉(xiāng)里領(lǐng)到錢,放到荷包里還沒有捂熱,就有人找上門來了。找上門的是王國明,王國明不找王孟才,找王國虎,他也想讓自己的父親王孟發(fā)去參與做保護大石牛的工作。開始王國虎不同意,王國虎認為王孟才在那里保護大石牛,是鄉(xiāng)里的安排,不是自己安排,更不是他王國虎一定要安排自己的父親去看守。王國明認為王孟才一個人去看守,一個人領(lǐng)鄉(xiāng)里發(fā)的補助不合道理,發(fā)現(xiàn)大石牛的秘密他王國明的功勞最大,要是村里不同意他父親王孟發(fā)去參與做保護工作,他就要去鄉(xiāng)政府反映,要把真實的情況說出來。王國明對王國虎說:隔山打獵都還見者有份,我出了那么大的力,現(xiàn)在有好處了,不能光是你們一家占,我家也要占一份才行。不讓我爹去那里搞保護也可以,一個月村里必須補助我家一百元,不然這個錢哪個也用不成。

        王國明這半是懇求半是威脅的話讓王國虎震驚,曾經(jīng)的好朋友好兄弟,僅僅只是為幾個錢,說翻臉就翻臉了。王國虎知道王國明是個說得出做得出來的人,如果不給他一點好處,他一定會給捅個婁子出來,讓大家難堪。王國虎作出了讓步,把到大石牛邊去值班看守分為上半月和下半月,看守由原來的王盂才一人變成了王孟才和王孟發(fā)兩個人輪流值守,鄉(xiāng)里給的那四百元錢也一分為二發(fā)至兩個人的手上。盡管王孟才對兒子的做法很有意見,考慮到兒子的難處,他也只得忍痛把鄉(xiāng)里發(fā)的錢勻一半出來送到了王孟發(fā)的手上。

        田大同如意調(diào)到一個大鎮(zhèn)去做了黨委書記。田大同調(diào)走后,李景軍也如意升上了鄉(xiāng)黨委書記,這其中給市委書記當秘書的老同學自然是功不可沒。李景軍走馬上任的第一天,老同學給他打了一個電話,祝賀他榮升的同時,告訴他市委書記很重視拉朗的旅游開發(fā),叫他在這方面要多下點工夫,爭取把拉朗的旅游開發(fā)搞成規(guī)模,上檔次,要在很短的時間內(nèi)把那個地方打造成全國知名的品牌景區(qū)。老同學還給他透露了一個消息,市委書記已經(jīng)給市建設局、旅游局和財政局都打了招呼,由這幾家單位牽頭組織人對拉朗的旅游資源進行包裝,下一步可能就會有大的動作。

        在拉朗例行檢查完工作后,李景軍悄悄摸進石興麗家,一番顛鸞倒鳳后,李景軍告訴石興麗,他想投資在拉朗開一個飯館,讓石興麗來經(jīng)營。石興麗譏笑李景軍在拉朗開飯館的想法純粹是異想天開,這里既偏僻老百姓又窮,誰會到飯館來吃飯。到這里來玩的那些人,不是附近村寨的親戚朋友,就是上邊的公家人,這些人來了都是白吃白喝,都不會掏一分錢,在這里開飯館,等于是拿錢往火坑里送。李景軍說:你真是頭發(fā)長見識短,現(xiàn)在公路都快要修通了,公路一修通,拉朗很快就會熱鬧起來。市委書記敢投這么多錢在這里修路,說明這里肯定會有發(fā)展?,F(xiàn)在我們要搶占先機,先把飯館修起來,等公路一通,錢就會大把大把地進來了。

        李景軍把石興麗的身體拉向自己,附在她的耳邊說:你不要怕沒有錢賺,錢有的是,就看你會不會賺??h里給我們鄉(xiāng)政府撥了一筆接待費,專門用來接待到拉朗考察的上級部門和領(lǐng)導,這筆錢我們想辦法要賺過來,不能白白拿給別人去賺。

        石興麗質(zhì)問李景軍鄉(xiāng)里有錢為什么不補貼給王國虎家,為什么還一直欠著他家的賬。

        李景軍說:錢鄉(xiāng)里一分都不會少他的,問題是現(xiàn)在補給他不合適,欠他家的錢要等我們的飯館開起來,把上邊來的人安排到飯館來吃住后,我們才能把錢拿給他?,F(xiàn)在把錢給他,我們把飯館開起來后他會不高興,說不定還會給我們找茬子。先拖一段時間,讓他著急,他著急的時候我們開飯館,他還認為我們是幫他減輕負擔,不是來跟他搶錢,他就會極力支持我們。

        對于開飯館,石興麗還是比較動心的。跟李景軍好了這么多年,除了身體帶來的快感,石興麗什么都沒有得到。李景軍喜歡她,答應娶她,這都是在動情的時候說的話,這些話到底含有多少水分石興麗不清楚,恐怕連李景軍個人也說不清楚。像李景軍這樣很少在人前說一句真話的“鄉(xiāng)油子”,從他口里說出來的情話也一定得大打折扣。李景軍若干次對石興麗說要離婚娶她,這么多年來卻一直不見他有行動。石興麗已經(jīng)麻木了,這么多年來一直和李景軍不離不棄地保持著一種誰也說不清楚的關(guān)系,除了身體的需要外,還得益于李景軍罩著,石興麗在拉朗才活得實在,活得不受氣,活得像個人。李景軍要在拉朗開一個飯館,明擺著就是送給石興麗一條擼錢的路子。石興麗之所以開始猶豫,并不是怕李景軍騙她,而是覺得對不起一直對她也很關(guān)照的王國虎,沒有飯館,上邊來人一直都在王國虎家吃飯,鄉(xiāng)里下?lián)艿恼写M雖然不多,到年終時王國虎還是能從鄉(xiāng)里領(lǐng)到一大筆錢。

        猶豫不決的石興麗最終拗不過錢的誘惑,答應立即把飯館開起來,畢竟錢比感情重要。李景軍和石興麗為開飯館的事在床上合計起來,想到未來的前途,想到很快就會有大把大把的錢淌進他們的腰包,兩個人都激動起來,隨后緊緊地擁抱在一起,用一陣長長的粗喘慶祝了新一天的開始。

        聽說石興麗打算開飯館做生意,王國虎心中那個喜就沒辦法說了。他現(xiàn)在已被這樣那樣的接待弄得焦頭爛額,上邊來人吃一次飯記一次賬,這賬記多后他就特別心慌,這還半年都不到,眼看著記在賬上的接待費就比往年翻了好幾倍。他去找鄉(xiāng)財政所吳作為所長,想先結(jié)一部分錢來周轉(zhuǎn),吳所長告訴他財政所賬上沒有錢,要到年底才能得到錢。從鄉(xiāng)里拿不到錢,眼看家中連日常開支都有點成問題了,上邊來的人還是有增無減。王國虎感到一籌莫展時聽到了石興麗要開飯館的消息,這消息一下子讓王國虎變得眉頭舒展起來。他想只要石興麗的飯館開起來,到時上面來人就往那里引,然后讓鄉(xiāng)政府去跟石興麗“記賬”。

        王國虎擺出一副很關(guān)心的樣子去找石興麗,假惺惺地對她說:妹子,聽說你要開飯館,哥還是要好好地勸你一句,在我們拉朗這個鬼都不拉屎的地方,除了上邊來人,哪個會到這個地方來吃飯。上邊來的人都是些大爺,吃飯都是不開錢的,到時候恐怕你不好開口問他們要錢啊。

        石興麗開飯館,這事李景軍一定知道。王國虎不知道李景軍和石興麗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他明著是來勸石興麗,暗著也是想來探石興麗的口風,問話時就多出了一層意思。

        俗話說“鑼鼓聽響,聽話聽音”,石興麗自然也聽出了王國虎的話外之話。她沒有順著王國虎的話說,而是做出一種很無奈的樣子回答了王國虎,目的就是要讓王國虎知道,她開飯館其實就是一種無奈的做法。石興麗說:國虎哥,你想我一個寡婦,改嫁別人不敢要,做別的又不會,無路了才來想這個辦法。我想那些來玩的人不可能次次都去親戚熟人家吃飯,我這里房子也有,地勢也寬。我就是在現(xiàn)成的房子中架口大鍋,幫那些來玩的人煮點飯,炒個菜,出點力氣,找點力氣錢和柴火錢,也花不了多少本錢。我這樣做也是想給自己找條后路走,等老了才有退路。

        石興麗要在拉朗村開飯館,這個消息比石興麗將要嫁人還讓拉朗村的人驚訝。拉朗村是什么地方,一個被大山阻隔、公路沒有修通、大家的口袋里都沒有幾個錢的地方,在這樣的地方開飯館,不要說家常便飯,就是賣龍肉都不會有人來吃。很多人開始都以為石興麗只是說說而已,不會真干。當有一天石興麗從田壩請人來給她重新裝修房子,很多人才覺得太不可思議了,并對此嗤之以鼻。裝修期間,拉朗的人都跑去石興麗的飯館觀望,毫不避諱地指指點點,議論紛紛,年老一點的人則遠遠地看著,不斷地搖頭嘆息,個別人還幸災樂禍地說:等著吧,有她哭的那一天!

        石興麗的飯館在猜疑、議論和各種復雜的目光中開業(yè)了。飯館開業(yè)后,石興麗不但沒有哭,而且好像過得比以前還滋潤。飯館開張之初,石興麗想找?guī)讉€年輕的姑娘到她的飯館里去干活,開始她想在本村找,本村人都不愿意,怕她付不起工資,石興麗只好到外邊去找。不久人們看到原來在田壩的一些飯館里打工的好幾個服務員,都跑到石興麗的飯館里來了。有人悄悄問那些服務員為什么不在田壩做,要跑到這山旮旯里面來做。那些服務員說這里是旅游開發(fā)區(qū),前景很好,石興麗給的工資比外邊餐館給的都要高??吹绞d麗的飯館開得很好,那些外來的服務員在飯館里太陽不曬雨不淋,到月還能有七八百元的收入,拉朗村很多人家的心中很不是滋味,特別是那些曾經(jīng)不讓兒女去石興麗飯館做工的人家,現(xiàn)在連腸子都悔青了。

        從石興麗的飯館開張那一天起,王國虎家再沒有接待過上邊來考察的人,來人都自動到石興麗的飯館去吃住了。石興麗的飯館成了拉朗村的接待室,也成了拉朗村的辦公室。王國虎把接待工作從家移到了石興麗的飯館中,接待結(jié)束后順便留下來,和上邊來人一起在飯館里美美地吃上一頓,什么都不用操心,就連簽字的那道程序也用不著他管,鄉(xiāng)里帶來的人自會去處理。家中不接待來人后,王國虎的家恢復了從前平靜安寧的日子,老婆翠花不再整天板著個臉,臉色也由陰轉(zhuǎn)晴,不再念念叨叨。從前只要看到王國虎把人往家領(lǐng)翠花就板著臉,給王國虎難堪,讓客人尷尬,現(xiàn)在見客人進家也變成了笑臉相迎。

        日子就在各自的算計中一天天地過去了,轉(zhuǎn)眼間,秋天就來到了拉朗村。河谷的樹葉慢慢由青變黃,田里的稻谷在走過了幾個月的青春日子后,也不得不背著沉甸甸的果實彎下了腰,山谷、山腰上那些土里的玉米,仿佛就在一夜間都顯得龍鐘老態(tài)起來。也許是秋天的緣故,這段時間到拉朗的人少了起來。除了遠處修路工地上傳來的炮聲、機器轟鳴聲,鳥的叫聲也成了拉朗的一道風景。一直躲藏在樹林中的鳥兒們,難以抵擋住秋天的誘惑,紛紛從藏身地飛出來,到田間、到地里去爭搶農(nóng)民們種出來的糧食。王國虎這段時間一直都忙著收莊稼,很久都沒有再到石興麗的飯館去接待。一天,鄉(xiāng)財政所吳作為所長在石興麗那里喝得醉眼矇眬后來到王國虎家,從袋里摸出一匝錢丟給他,口齒不清地說結(jié)賬。王國虎問結(jié)什么賬,吳作為說是前段時間上邊來人吃住的賬。王國虎說:不是說到年底才有錢嗎?現(xiàn)在鄉(xiāng)里怎么就有錢來結(jié)賬了?

        吳作為大著舌頭說:

        球,鄉(xiāng)里也是窮光蛋,這是上邊撥的招待費,??顚S?,專門用來為拉朗的開發(fā)進行招待用的,上邊要求我們要各賬各清,不能搞拖欠。

        吳作為把錢數(shù)給王國虎后就走了,臨走時他說他還要到石興麗的飯館去結(jié)賬。王國虎手里拿著一大匝錢,看著吳作為歪歪倒倒地跨過他家大門,快要走出他的視線時,他才如夢般醒過神來,原來這段時間,上邊來的這么多人在石興麗的飯館吃吃喝喝,用的都是??顚S玫恼写M啊!怪不得隔三差五鄉(xiāng)里就有人大老遠地跑來拉朗,跑到石興麗的飯館來吃飯。以前王國虎一直天真地認為那些不辭辛苦跑到石興麗飯館里來吃飯的人,是為了巴結(jié)書記李景軍,專門來給石興麗捧場的,原來都是到這里來混不要錢的飯吃啊。

        想到大把大把的??顚S谜写M流入石興麗的腰包,王國虎到現(xiàn)在才明白自己是被人當猴耍了。當初石興麗要開這個飯館,他感覺肯定有貓膩,但不知道貓膩在什么地方。他去找石興麗試探,沒有試探出什么結(jié)果,他也真以為石興麗開飯館,真像她所說的那樣,為自己后半輩子找一條出路,而沒想到石興麗的飯館是沖著招待費開起來的。想到這一切都是李景軍在背后操縱,都是李景軍早就算計好的,王國虎的氣就不打一處來。李景軍這樣做,明明就是利用石興麗把錢擼進自己的腰包,就是在斷他王國虎的財路。

        王國虎來找王國明,把上級給拉朗撥了一筆不小的招待費的事告訴了王國明。王國虎對王國明說:這些招待費鄉(xiāng)里都給了石興麗的飯館,這肯定是李書記的主意,他要獨占這些錢。我們得想一個辦法,這筆錢不能讓他一個人獨賺了。

        王國虎的話把王國明鼓動得情緒激動起來。王國明說:干脆我們也開一個飯館,和石興麗的飯館競爭,上邊來人我們就拉到我們飯館來吃住,從石興麗那里把招待費搶過來。

        王國虎說:

        這辦法不行,石興麗有書記撐腰,我們上邊沒有人,就是開了飯館也不會有人來吃住,我們更不敢明目張膽去拉人。

        王國明問王國虎怎么辦,王國虎告訴王國明,他已經(jīng)想好了一個辦法,他要讓書記李景軍知道甩開他們這個地頭蛇,在拉朗洗錢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從鄉(xiāng)政府所在地田壩往拉朗修的公路,一天天地拉近了與拉朗的距離。就在公路快要修通拉朗時,一些傳言也伴隨著如火如荼的修路熱潮慢慢蔓延開來:拉朗河谷里石牛身上那些字是假的,是有人在石牛身上做了手腳,用水泥把那些符號粘上去連成字的,不是什么天然形成,更不是石破天驚的發(fā)現(xiàn)。

        傳言一出,就以極快的速度迅速蔓延向拉朗的四方八寨,沒過多久,整個黔州市上上下下都在議論那些字造假的事情,而且越傳越邪乎,甚至于有人說那幾個字不是拉朗人弄的,而是某某書記指使人弄上去的,目的是為了撈政績,撈錢。

        傳言把田壩鄉(xiāng)的書記李景軍也弄得焦頭爛額,這段時間他的電話幾乎都被打爆了,很多來電都是向他詢問那些字是不是真的?是不是像大家說的那樣是有人在造假?有的來電更是不客氣地質(zhì)問他為什么要指使人弄那么一個假東西來哄人?屋漏偏逢連陰雨,正在他為應付這些不斷打進來的電話而不知所措時,市委書記的秘書——他的老同學也來了電話。在電話中,老同學全然沒有了以前那種友好的口氣,一開口就質(zhì)問他那些傳言到底是怎么回事。說實際話,直到現(xiàn)在李景軍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就無法向老同學作出解釋。老同學很嚴厲地告訴他,為這個事,市委書記很生氣,已經(jīng)打電話給玉水縣的縣委關(guān)書記了。市委書記不希望那個石破天驚的發(fā)現(xiàn)是假的,更不希望這件事影響到市委書記的威信。老同學給李景軍出主意,趁上頭還沒有動作前,要趕快去把這件事處理好,最好去找發(fā)現(xiàn)那些字的人,叫他站出來說話,要用事實來讓謠言不攻自破。

        放下老同學的電話,李景軍立即趕往拉朗去找王國虎,他必須要讓王國虎站出來說話。一路上李景軍的心都是七上八下的,他不知道這一路走下去,前面等待著他的是禍還是福。

        見到李景軍,王國虎沒有半點的驚奇,他知道李景軍一定會來找他。當初他叫王國明去到處散布這些傳言,就是為了引出李景軍,只想能從石興麗的飯館那里分到一杯羹。王國虎沒想到事情會鬧到幾乎無法收場的地步。在石興麗飯館的一個單間里,關(guān)上門后李景軍單刀直入質(zhì)問王國虎那些字到底是真還是假?王國虎問李景軍真的怎么說,假的怎么說。李景軍不回答王國虎的話,而是反問他:那么說那些字是假的了?

        王國虎不回答真也不回答假,反問李景軍問這話是什么意思。李景軍說:什么意思?你難道一點政治覺悟都沒有,你想想,市委書記來看了,撥了錢給你們修路,還把你們這里定為旅游開發(fā)區(qū),如果是假的,那不就變成你們欺騙領(lǐng)導、欺騙黨、欺騙政府了嗎?

        王國虎畢竟只是一個村支書,原來只是想通過這個造假來撈一點好處,現(xiàn)在看到好處沒有撈到,就想把它捅破,沒有去想這么多。李景軍幾句上綱上線的話一說,王國虎一下子就被唬嚇得話都找不到說的了。見王國虎不說話,李景軍又繼續(xù)說道:這些字是你發(fā)現(xiàn)的,真假你應該清楚,聽了這些傳言后市委書記很生氣,現(xiàn)在他要你站出來說真話,讓外邊的謠傳不攻自破。你想想,你們村這么遠這么偏僻,市委書記能跑到這里來,不是為那些字他來干什么?來看你們的大山?笑話。

        李景軍要王國虎站出來說真話,用事實來辟謠。同時李景軍交代王國虎一定要查出造謠的人,把他的嘴堵住,讓他不再到處亂說。李景軍惡狠狠地說: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來澄清這件事,我只知道這個發(fā)現(xiàn)是你先說給我聽的,你應該知道這些字的真假,我要趕在上邊有動作前得出一個真實的結(jié)論。誰捅的這個馬蜂窩你去查,查到后就給我把他的嘴堵上,否則我們大家都要吃不了兜著走。

        李景軍在石興麗的飯館請王國虎吃飯,王國虎卻什么東西也吃不下,匆匆喝了兩小杯酒后王國虎就借口身體不舒服,提前告辭回了家。

        王國虎徑直來到王國明家,告訴他剛才李景軍找他到石興麗飯館去談話,并把談話的內(nèi)容說了出來。聽了王國虎的話后王國明也很緊張,他問王國虎下一步怎么辦,王國虎說:還能怎么辦,就按李書記說的辦。

        王國虎擔心王國明傳話時留下疑點,王國明信誓旦旦地說沒有留下什么疑點,他在跟別人說這些話時假裝說是聽人說的,他不知道真假,就只好到處詢問。王國虎要王國明和他一起來想辦法封大家的口,要統(tǒng)一口徑說那些字就是真的,是他們兩人一起發(fā)現(xiàn)的,決不會假。王國虎說:現(xiàn)在我們兩個人必須要統(tǒng)一口徑,任何時候任何場合我們都要一口咬定是真的?,F(xiàn)在我們已經(jīng)成了一根繩子上拴著的兩只螞蚱,跑不了我也跑不了你,我出問題你也跑不了。

        王國虎和王國明談話的第二天,王國明來到王國虎家,告訴王國虎他要外出去打工。王國虎問他為什么要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出去?王國明說:國虎哥,昨晚一晚上我都睡不著,我本來也沒什么想法,當初答應和你去弄這個事情,本以為是沒什么大不了的事,被人揭穿大不了就挨一頓罵,沒想到現(xiàn)在弄出這么大的事來。國虎哥,我不像你,經(jīng)的事多,什么都懂,我一個只會扛鋤頭挖泥巴吃飯的人,一輩子沒經(jīng)過什么大事,我怕應付不了,連累你出來。與其這樣,我還不如出去躲一陣子,對你我都有好處。

        王國虎說:你躲了初一也躲不了十五,今后有事情還不是一樣的要找你。

        王國明說:國虎哥,求你別找我了,從現(xiàn)在起,這件事我一點都不知道,是真是假我也不曉得。我出去后你也不要找我家里人,他們對這件事一點都不知道,這只是我們兩人之間的事。從現(xiàn)在起我一句話也不會亂說,這件事你說是真的就是真的,你說是假的就是假的,跟我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

        王國虎說怎么沒有關(guān)系,這是我們兩個人的事。王國明說:過去是我們兩個人的事,從現(xiàn)在起跟我就沒有關(guān)系了。我昨晚想了一夜,我走后你還好辦一點,想怎么說就怎么說,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無論王國虎怎樣相勸,王國明執(zhí)意要出去打工,并明確表示要把全家人都帶出去。見王國明執(zhí)意要出去,王國虎半是懇求半是威嚇地說:兄弟,我們是一筆寫不出兩個王字的家門兄弟,哥有什么不對的你多擔待點,即使出門了也要管好自己的嘴,記住什么話該說什么話不該說,什么話當講什么話不當講,只要哥我挺過這一道坎,以后哥有什么好處決不會忘記你。

        王國明走了,把老婆孩子都帶了出去,家中只留下老父親王孟發(fā)在家看家。王國明走后不久王孟發(fā)來找王國虎,說他年紀大了,在河谷里值班不方便,今后就不再去值班了。無論王國虎怎樣挽留,王孟發(fā)也不肯再到河谷去值班??粗趺习l(fā)蹣跚著跨出大門,王國虎的心中很不是滋味。自己拉著王國明去弄那么幾個字,本來是想給冷寂的村寨做點好事,造點生氣,讓外邊的人把目光投放到拉朗來,給村寨里的父老鄉(xiāng)親找點小錢用,沒想到卻是這么一個結(jié)果。王國明擔驚受怕地離家出走,王孟發(fā)連那送上門來的錢也不敢要了,現(xiàn)在自己雖然也在硬挺著,卻不知道明天又會是一個怎樣的結(jié)果?王國虎不敢再想下去了。

        王國虎晚上提了一瓶酒來到王孟發(fā)家,借探問王孟發(fā)之機想動員王孟發(fā)再去河谷值班。王孟發(fā)說什么都不再答應,即使王國虎說安排王孟發(fā)值白天,由自己的父親王孟才來值晚上,王孟發(fā)也不答應。見王孟發(fā)態(tài)度很堅決,王國虎只好說:

        國明兄弟不在家,三伯有什么不方便的就說一聲,我一定還像國明在家一樣把三伯照顧好。

        王國明走了,王國虎也在忐忑不安中等待著有人來向他核實那些字的真假。這期間,來拉朗河谷看稀奇的人似乎比以前還要多,特別是一些背著背包、一看就是從很遠的地方趕過來的人,在石興麗的飯館簡單休息吃飯后,就徑直走往了拉朗河谷。在石牛邊,這些人用帶來的相機拍下石牛身上的那些字,又拍了許多拉朗河谷的風景后就離開了,沒有人走進王國虎家,更沒有人來向他打聽那些字的真假。

        就像河谷里吹來的一陣風,來得快去得也快。修路的炮聲轟隆轟隆地炸響著,拉朗河谷石牛身上那些字的真假議論,也沒有使這些炮聲減弱下來,炮聲一天天地接近拉朗,路也一天天地接近拉朗,那些曾經(jīng)不可一世地橫亙在拉朗面前的大山,在炮聲的不斷轟隆聲中被橫切出若干條彎彎的大道,站在自家門前,拉朗人已經(jīng)看到了那些從山外延伸進來的公路的雛形。前一段時間鬧得沸沸揚揚的那些字是真是假的傳言也因時間的推移而逐漸淡了,那些字是真是假對于很多人來說并不是很重要,議論了一陣后大家的注意力又更多轉(zhuǎn)移到了現(xiàn)實生活中,轉(zhuǎn)移到如何把自己的生活過得更好的生計上。那些字的真假在公路延伸進拉朗的時候也變得不是很重要了,重要的是拉朗人已經(jīng)看到了希望,看到了他們一直都在盼望的日子。

        市里要投資六百萬元對拉朗河谷景區(qū)進行開發(fā)建設。在縣里參加完拉朗河谷景區(qū)規(guī)劃工作會,李景軍直接來到拉朗村,一進石興麗的飯館,就把王國虎叫到飯館里來議事。

        公路修通后,到拉朗來的人越來越多,很多都是遠處慕名而來的游客,這些人的到來讓拉朗人終于看到了開發(fā)旅游的好處。見到石興麗開飯館有錢賺,很多人家都把自己的住房改成飯館,搞起了“農(nóng)家樂”,收入還相當可觀。王國虎的老婆桂花一直都想像別人那樣開一個飯館來找錢,但王國虎沒有同意,他認為這么多人都來開飯館,生意肯定也不會好到哪里去。雖然王國虎認為開飯館掙不了錢,但拉朗村的飯館還是如雨后春筍般一家一家地冒了出來。很多初次到拉朗來的人知道王國虎是首先發(fā)現(xiàn)石牛身上那些字的人時,都請他去當導游,聽他講發(fā)現(xiàn)那幾個字的經(jīng)過,那些人不光請他去當導游,給導游費,還請他跟他們一起到飯館里去吃飯。這段時間,王國虎感覺到自己就像是在過神仙日子,陪著一幫又一幫的人在拉朗河谷之間往返游玩,既輕松又賺錢,還有飯吃,一個月拿的報酬比當村支書一年的補貼都還要高,要不是縣和鄉(xiāng)時不時地叫他出去開個會什么的,或者給他布置一些工作任務,他都幾乎忘記自己還是拉朗村的村支書了。

        老婆桂花要開飯館,王國虎盡管不同意,卻經(jīng)不住她常在耳邊念叨,再加上常跟著游客到別人的飯館里去吃飯,看到別人大把大把地賺錢,王國虎的心也動了起來。這段時間,他正到處聯(lián)系找人來改裝自己的住房,好多人來請他去當導游都被他推掉了。在請的裝修師傅還沒有來到前,王國虎一心一意地在家和老婆清理屋子,把屋子中的一些爛家什從家中搬出來,在牛圈上方支了幾棵木柱,把家中清理出來的東西都堆到了牛圈里。

        在石興麗家,李景軍告訴王國虎,這次的景區(qū)開發(fā)建設,市里投入六百多萬元的資金,除了加大景區(qū)的基礎設施外,還要在拉朗村建二十個“農(nóng)家樂”接待示范點。這二十個示范點全部由政府投資,建好后由政府來規(guī)劃經(jīng)營,以后拉朗村的飯館、旅店都要經(jīng)過規(guī)劃部門規(guī)劃后才能建設,建設好后要經(jīng)過有關(guān)部門批準才能經(jīng)營接客。

        李景軍告訴王國虎,二十個“農(nóng)家樂”的建設,要占用部分耕地,這次占用耕地采取的補償辦法是政府出一點,群眾讓一點,而不是政府全部出錢補給大家。李景軍沒有告訴王國虎政府在每一畝耕地上要給大家補多少錢,王國虎也沒有問。李景軍只是告訴王國虎這些措施都是為了將來拉朗的發(fā)展,要求王國虎和村兩委班子要配合好縣建設局和鄉(xiāng)政府做好被占用耕地的群眾工作,讓大家把目光放遠一點,不要光盯著眼前的利益看,在征地中向政府討價還價。李景軍說:這二十個“農(nóng)家樂”示范點建好了,對拉朗村來說,就會多出二十棵搖錢樹,今后就會源源不斷給拉朗帶來收入。

        王國虎擔心現(xiàn)在村里已經(jīng)有二十多家飯館旅店,如果再建二十家,恐怕到時候不會有那么多人來吃飯和住宿,會造成僧多粥少,大家都在做,大家都掙不到錢。

        李景軍認為王國虎的擔心純屬多余,他開導王國虎要用長遠的眼光看問題,要看到拉朗的未來。他告訴王國虎:現(xiàn)在有二十多家飯館旅店不假,但這些飯館旅店都是群眾自發(fā)搞起來的,沒有取得合法的經(jīng)營資格,更沒有取得衛(wèi)生防疫部門頒發(fā)的許可證?,F(xiàn)在是景區(qū)初建時期,才會允許它們存在,以后景區(qū)建設搞好了,這些非法經(jīng)營的飯館都要關(guān)門,都要取締,到時候只有經(jīng)過相關(guān)部門批準的飯館旅店才能夠營業(yè)。

        王國虎認為這樣一搞,以后大家就沒有錢賺了。

        李景軍叫王國虎暫時不要去想這些,他說今后的事今后會有辦法解決,以前沒有拉朗這個景區(qū)的時候大家還不是就這樣過來了,拉朗的發(fā)展肯定要犧牲一些人的利益,這種犧牲是任何人都無法避免的。

        李景軍告訴王國虎:這批“農(nóng)家樂”示范點建好后,將全部承包給拉朗村的群眾經(jīng)營,如果拉朗的群眾不愿意經(jīng)營,政府再考慮承包給愿意到拉朗來發(fā)展的外地人經(jīng)營。當然,在同等條件下,承包經(jīng)營時可以先給被占用耕地的人家承包,他們不愿意承包后再承包給別的人。到時候你們這些村干部也可以來參與競爭承包,政府還可以考慮讓你們有優(yōu)先權(quán)。

        在王國虎看來,占用耕地的事應該沒什么問題,只要政府出臺政策讓他去辦,保證能辦好,那些地每年的收入也不是很多,一些地好幾年都沒有種莊稼了,好多人家外出打工后地就撂荒在那里一直沒有耕種。政府征用土地只要適當補一點錢,應該不會有多大問題。

        王國虎剛把這個意思表達出來,李景軍就打斷他的話:你不要把事情想得太簡單,現(xiàn)在的農(nóng)民已經(jīng)不是以前的農(nóng)民了,這些地看起來不值什么錢,但是一旦這些地值錢了,就會有人站出來攪和。你不要小看了這種攪和,弄不好就會造成不穩(wěn)定,如果到時候因征地造成不穩(wěn)定我和你都不好對上面交代。況且政府也不可能用行政命令的手段來占用大家的耕地,上邊一再要求這次占用耕地是同群眾協(xié)商,要取得群眾的同意,不能強迫,更不能出現(xiàn)不穩(wěn)定的因素。我看你還是好好想一想,把村兩委的人召集起來合議合議。你們先在下邊摸摸底,了解情況,過幾天征地工作組的人來了,你們村兩委就配合他們開展工作。

        李景軍叫王國虎把那些將要被占用耕地的戶名先列一個表。李景軍在看了王國虎列出來的十多個名字后指著其中的幾個名字對王國虎說:這幾個人你要多注意,多給我派幾個人盯著他們,防止他們到時候出來搗亂。

        李景軍接著和王國虎商量組建工程隊參與景區(qū)建設的事。李景軍要王國虎把村子里的人都組織起來,成立一個工程隊,專門承包景區(qū)的道路建設。李景軍告訴王國虎這是一個賺錢的差事,現(xiàn)在別人把錢都送到門上來了,如果再讓這些錢白白地又流進別人的腰包,他就對不起拉朗的老百姓了。要王國虎來組織這個工程隊,就是要給王國虎和拉朗的群眾一次賺錢的機會。

        談到組建工程隊參與景區(qū)建設,王國虎感到很為難,村子里很多人都在外邊打工,特別是青壯年幾乎都不在家,留守在家的人中能夠出力的并不多。王國虎還沒有把話說出來,李景軍仿佛就猜到了他的心思。李景軍告訴王國虎工程隊不是出義務工,都是拿工資干活,在外邊打工是掙錢,來家門口干活也是掙錢,到家門口來干活還可以照顧家,只要把這些道理說給群眾聽,組建工程隊應該沒有問題。末了李景軍說:本來建設局是想從外面帶民工進來的,是我多方面去爭取,他們才同意讓我們來賺這部分錢。如果找不到人,我就沒辦法向建設局交代,特別是這樣一件賺錢的事如果你們都不參與的話,以后有什么事你們不要說我們鄉(xiāng)黨委、政府不為老百姓著想,不考慮群眾的利益。

        聽說不是出義務工,王國虎的心才放了下來,他說我去想辦法,盡量去做動員,讓在外打工的人回來。李景軍要王國虎不是盡量去動員,而是一定要去做工作,讓那些在外面打工的人都能夠爭取回來參與這個工程的建設。

        王國虎又擔心工程隊組建好后人家不把工程包給他們工程隊來做,李景軍叫他不要擔心,一切有他,只要王國虎按時把工程隊拉起來就行了。

        接著李景軍和王國虎就組建工程隊承包工程一事進行了商量,商量中他們還叫來了石興麗。李景軍告訴王國虎和石興麗,承包工程要交抵押的風險金,這個風險金最好由村里出。王國虎說村里沒有錢,最后李景軍提議用石興麗的飯館做抵押,由他出面,用石興麗的名字去跑貸款。這樣就變成由石興麗出風險金,王國虎拉工程隊,這個工程就由王國虎和石興麗兩個人合伙承包。王國虎和石興麗都認為李景軍的這個辦法可行。

        從石興麗的飯館出來,走在村道上,王國虎有種做夢的感覺,他一直都在謀想著的掙錢路子,現(xiàn)在說來就來了,而且還來得很兇猛,來得有點讓人無法適應。王國虎先去了村文書王國文家,沒有碰到王國文,王國文的女兒說她爹和她媽到田壩給飯館搞采買去了。

        從王國文家出來,王國虎連忙趕到家,對還在收拾屋子的翠花說不用忙了,政府要投資建飯館,還要統(tǒng)一規(guī)劃,等政府把飯館建好后去承包來經(jīng)營就行了。

        王國虎走后,石興麗立即關(guān)上門和李景軍親熱起來。一陣纏綿過后,李景軍告訴石興麗:這次景區(qū)建設我們要好好撈一筆,我要用這些錢對你好好補償補償。

        石興麗問李景軍怎么個撈法,這些錢又不是鄉(xiāng)政府掌握。李景軍說錢雖然不是鄉(xiāng)政府掌握,但是他會想辦法把這些錢變成鄉(xiāng)政府的錢。

        李景軍對石興麗說出了他的打算。他告訴石興麗,他早就已經(jīng)謀算好了,由田壩鄉(xiāng)以鄉(xiāng)政府的名義把工程從建設局承包出來,再以鄉(xiāng)政府的名義轉(zhuǎn)包給來參與建設的各個工程隊,轉(zhuǎn)包出去后鄉(xiāng)政府還可以從中抽錢。如果是自己組建工程隊來搞,還可以賺更多的錢。

        石興麗說怪不得你叫王國虎去組建工程隊。李景軍說我還不是為你著想,他的工程隊拉起來后你就去幫他管錢,到時候一切還不都是我們說了算。

        石興麗害怕把飯館拿去抵押貸款,到時候還不上錢銀行就來封飯館,到那個時候喊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李景軍譏笑石興麗聰明一世糊涂一時,他告訴石興麗并不是真的拿她的飯館去抵押,那個飯館根本就值不了幾個錢,真的拿去抵押銀行還不一定要。李景軍對石興麗說風險金之說是他用來套王國虎的,其目的就是把石興麗弄到工程隊去,參與工程管理,然后他才好從中撈錢。

        雖然李景軍的心計讓石興麗高興,她還是擔心王國虎拉不起一個工程隊,或者拉來的人做不成事情,到時候白喜歡一場。李景軍說又不是叫他去拉一個正規(guī)的工程隊,說白了就是叫他去找人來干活,找來的人只要有力氣,不缺胳膊不缺腿就行。

        石興麗還擔心縣建設局不把工程包給鄉(xiāng)政府,到時候一切算計都得落空。李景軍說這個事情他早就已經(jīng)謀劃好了,在縣里開會時他就去找了縣建設局的局長,還以鄉(xiāng)政府的名義向縣政府打了報告,請求將拉朗景區(qū)的建設部分工程承包給田壩鄉(xiāng)政府,由鄉(xiāng)政府組織全鄉(xiāng)的農(nóng)民進行實施,以此來作為助農(nóng)增收的一條路子,同時也作為縣建設局和鄉(xiāng)政府為民辦實事的一個舉措。他的這個建議立即得到了縣政府的肯定,并同時得到了縣建設局的認同。李景軍附在石興麗的耳邊說:工程雖然是我們鄉(xiāng)政府承包,但最大的包工頭還是建設局局長。

        聽了李景軍的話,石興麗嗔怪地對李景軍說:你們這些當官的人真黑,一個工程三轉(zhuǎn)兩不轉(zhuǎn)錢就轉(zhuǎn)進你們的腰包了,只苦了我們這些做活的農(nóng)民,一天累到頭還掙不了幾個錢。

        李景軍說社會就是這個樣子,只要手里有點權(quán)的人都想辦法撈,你不撈別人照樣去撈,你清高別人還會看不起你,說你沒出息。

        李景軍告訴石興麗他要在這個工程上好好撈一把,他知道自己的官是不會再做大了,再過兩年肯定要轉(zhuǎn)非,現(xiàn)在不撈就再也沒有機會了。他告訴石興麗他之所以要王國虎組建工程隊向鄉(xiāng)政府承包景區(qū)修路的這一個工程,就是要通過王國虎的手把修路的錢弄出來,石興麗再到工程隊去幫王國虎管錢,自己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插手撈錢了。

        李景軍還告訴石興麗另一個撈錢的辦法,他說景區(qū)建設需要很多砂石,他打算出錢買兩臺打砂機,放在拉朗這個地方,以石興麗的名義找一塊地開一個砂場,專門供應景區(qū)的砂石。李景軍說:以后這個飯館我找人來幫你管,你安心當老板就行了,讓這兩臺打砂機和王國虎的工程隊去幫我們賺錢,錢賺夠了以后我就不當這個書記了,到那時我就和老婆離婚,來這里跟你過,這里又有風景,空氣又好,說不定人還可以多活幾年。

        王國虎找來王國文和石興麗,在自己家開了一個村兩委班子會。說是開會,其實就是王國文和石興麗來到王國虎家,然后聽王國虎把李景軍書記的話再重復一遍,這些話的內(nèi)容石興麗已經(jīng)知道,現(xiàn)在只是由王國虎再說一遍,讓王國文也知道。王國虎在重復這些話時把他同李景軍商量好的意見也轉(zhuǎn)換成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末了問大家是不是有不同的看法,石興麗首先表態(tài)說沒有意見,接著王國文也說沒有意見,于是這難得一開的拉朗村領(lǐng)導班子會不到十分鐘就結(jié)束了。

        王國虎這段時間放下了手上的一切活路,走東家串西家,叫那些留守在家的老人動員在外打工的親人回家,并且他還抄下了在外打工的許多人的電話號碼,利用到田壩買東西或開會的機會,通過電話和在外打工的人聯(lián)系,動員他們回來。

        外出打工的人,目的都是為了一個“錢”字,因為在拉朗這個地方找不到錢,他們才從拉朗走出去。這么多年來,雖然很多人長期都在外面漂泊,一年難得回家一次,但他們的心一直都還牽掛著留在拉朗的這個家,這里畢竟是他們的根之所在。這里還有他們的老人,他們的孩子,還有很多一直讓他們牽掛的東西。當聽說家鄉(xiāng)在搞開發(fā)建設,而且不用離開家門口就可以掙到錢用時,一些人陸陸續(xù)續(xù)地返回了拉朗。

        村子里的很多人都回來了,只有王國明沒有回來。王國虎去問過王孟發(fā),王孟發(fā)說他也不知道王國明在哪里打工,他出去到現(xiàn)在連電話也沒有給家打一個,信也不寫一封。王國虎知道王國明還在恨他,王孟發(fā)對他也還心存芥蒂,多次問不出結(jié)果后,他只好告訴王孟發(fā),希望他能夠叫王國明回來,回到家門口來做,在家做總比在外邊漂泊強。

        王國虎還動員王孟發(fā)到工程隊里來當師傅,他說:三伯,不要你動手,你只要站在邊上指點就行了,工錢我保證你領(lǐng)最高。

        王孟發(fā)不領(lǐng)這個情,推托自己年紀大了,眼睛不行了,去了不但不起作用,反而擋手擋腳,給大家增添麻煩。

        王孟發(fā)一再堅持不去工程隊做師傅,王國虎也沒有辦法。想到在村子里他一直和王國明最要好,王國明遇事都要和他商量。加工那幾個字時也是他和王國明一起出的主意,一起去動的手,一起讓那幾個字變成拉朗的搖錢樹。然而卻是因為那幾個字,王國明不得不走上了打工路。本來王國明在家同他爹學做石匠,大錢掙不到,小錢還經(jīng)常進。然而自己卻斷了他這點掙小錢的路,這雖然不是自己的本意,但無論怎樣講都跟自己有關(guān)。每每想到這些,王國虎的心中就很不安,現(xiàn)在有這么一個掙錢的機會,他希望王國明能夠趕回來和他一起干,或者能夠找一個機會給他的家人進行補償,讓自己的良心能夠睡一個安穩(wěn)覺。

        王國虎的工程隊拉起來了,然而景區(qū)的建設卻遲遲不見動工,王國虎去找李景軍問,開始李景軍還對王國虎說快了快了,后來王國虎叫李景軍說一個具體的時間,李景軍才說他也不知道。被王國虎喊回來的很多人在家等著沒有事可干,心里都有了怨言,他們天天朝王國虎家跑,說是王國虎叫他們回來的,害他們丟了外邊的工作,回到家什么事也干不成,現(xiàn)在想出去也不行了,外邊的工作很難找,中途去找工作肯定找不到。路費花去了,工作弄丟了,這部分損失應該由王國虎負責。

        王國虎已經(jīng)很長時間沒有見到李景軍了,他跑田壩好多次,得到的消息都是李書記在縣里開會,這邊村里人追得緊,那邊又見不到李景軍,焦頭爛額的王國虎已經(jīng)不知道該怎么辦了。為了躲避那些上他家來鬧的人,有時他干脆就躲到外邊,白天都不敢走進自己家門。

        見找王國虎鬧沒有什么結(jié)果,很多人只好自認倒霉,重新走上了打工路。看著鄉(xiāng)親們帶著怨恨的目光踏上出山的路,王國虎的心就像被誰抽去了一樣,空空落落的,有好幾個人還從他這里“借”去了一筆不小的路費,雖然心疼但王國虎還是心甘情愿地把錢“借”給了他們。王國虎不知道自己錯在哪里,李景軍現(xiàn)在躲著不見他,他的那一肚子苦水也不知道該往哪里倒。

        熱鬧了一段時間后,到拉朗來旅游的人漸漸少了起來,來的人都抱怨拉朗的基礎設施太差,景區(qū)里路難走,吃也吃不好,住也住不好。來的人少了,找王國虎當導游的人也少了,王國虎的收入一天不如一天,村子里好幾家飯館都已停業(yè)關(guān)門,特別是一些剛開張不久的飯館,還沒有找回本錢就只好被迫關(guān)閉。

        王國虎終于見到了李景軍,李景軍是來幫石興麗搬家的,石興麗把飯館開到了鄉(xiāng)政府所在地田壩。

        李景軍在石興麗搬家前最后宴請了王國虎,喝酒中李景軍說他對不起王國虎,沒有把事情辦好,他說他本想為拉朗老百姓辦一件好事,卻沒想到有人的來頭比他更大,這個人已經(jīng)全部承包了拉朗景區(qū)開發(fā)建設的工程,而且馬上就要動工了。李景軍悄悄對王國虎說那個人就是現(xiàn)任市委書記的親弟弟,這個工程搞下來那個人至少要賺三百萬。李景軍最后自我解嘲地說:

        不管誰來做,拉朗這塊地他是搬不走的,拉朗的前途還是光明的。

        聽了李景軍的話,王國虎的心堵得慌,他不知道下一步他該怎么辦。他問李景軍下一步該怎么做,李景軍說:

        怎么做?就這么做。你還是村支書,哪個來了都要找你,他們來這里要吃飯你就給他們做,要民工你就給他們出,要土地你就給他們協(xié)調(diào),然后就收他們的錢,這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就這么做不會有錯。李景軍還告訴王國虎,他已經(jīng)調(diào)到縣旅游局去任主任科員,過幾天新書記下來后他就要去報到了,這里的事情他已經(jīng)無能為力,叫王國虎好自為之。

        李景軍調(diào)走后不久,縣建設局正式接管了拉朗河景區(qū),并在拉朗村設立了拉朗河風景管理處,管理處掛牌那天還同時掛上了拉朗河風景區(qū)開發(fā)建設指揮部的牌子。風景管理處成立后,王孟才在那塊大石頭邊看守的任務也自動終結(jié),每月四百元錢的看護費也隨之不再屬于王孟才。

        風景管理處成立后不久,管理處就貼出了通知,為了統(tǒng)一管理,凡是開有飯館旅店的人家請到管理處去登記并交納管理費,然后由管理處統(tǒng)一定掛旅游接待專用牌,如在規(guī)定的時間內(nèi)不去登記交費的,將視為非法經(jīng)營,并予以取締。

        這個通知一貼出,立即在拉朗引起了一陣騷亂,很多開有飯館旅店的人家都來找王國虎,叫他幫想辦法。王國虎說他也沒有什么辦法可想,只能按政策辦事,想做的就去登記,不想做的話就只好關(guān)門歇業(yè)。

        更讓王國虎沒有想到的是景區(qū)建設快要接近尾聲時,玉水縣政府給拉朗村兩委下了一個通知,通知說接黔州委政府通知,為了便于拉朗河谷景區(qū)的建設和管理,玉水縣決定對拉朗村進行整體移民搬遷,希望拉朗村兩委從國家利益出發(fā),以大局為重,服從安排,做好搬遷群眾的思想工作,使搬遷計劃能夠順利實施和完成。

        責任編輯 詠 紅

        插圖 卞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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