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彤

一

講臺上班主任Miss張正操著她那不太純正的英語口音喋喋不休地講著,教室外那棵楊樹上的知了也不知疲倦地鳴叫。不知怎么,夏希發(fā)現(xiàn)知了的叫聲和Miss張的講課聲一起一伏竟那么搭配,不由“撲哧”笑出了聲。

“夏希同學,有什么好玩的事嗎?說來聽聽啊?！?Miss張兩條仔細描過的細眉一揚,修長的食指扶一下眼鏡,瞪著夏希說。夏希猛地睜大眼睛,倉促地站起來?！霸撍?怎么笑出聲了!”夏希低頭偷偷地說?！澳阏f什么?” Miss張的耳朵異常好使?！拔?我……我聽著外面的知了叫才笑的?！毕南ＥR時編了個蹩腳的理由?！芭?知了的聲音那么好笑啊?那就把窗戶關上吧,你下課后辦公室候著!” Miss張皺起眉頭,厲聲說。

夏希一臉晦氣地從辦公室里出來,“夏希!”歌驍站在辦公室外等著,“怎么樣,Miss張沒怎么你吧?”“沒,老樣子,就是寫檢查,她從我在課堂上笑了一聲延伸到我以后考不上大學和我的孩子會怎么受苦?！毕南２亮艘话杨~頭的汗?！皠e管她,我給你上百度拷貝一份檢查就行,我告訴你一個天大的好消息哦?！备栩斏衩氐卣f。“嗯?什么天大的好消息?”夏希疑惑地問。歌驍笑著挑挑額前的劉海,趴在夏希耳邊輕輕地說:“我們學校的話劇社開始招人啦,限招哦。我聽我爸爸說的。你可別告訴別人,我們倆去報名吧?！毕南１牬罅搜劬?學校的話劇社在國內屢獲大獎,還曾經被邀請到國外演出,話劇社的學兄學姐基本上都是主持、演戲、演講、唱歌、跳舞五項全能,上幾屆的都被有名的傳媒大學和戲劇學院爭著錄取。所以,加入話劇社是無數(shù)人夢寐以求的事,不過,像她們這樣的高一學生沒什么機會。即使招人每次都不超過3個,而且從不大肆聲張,總有些人因為錯過報名而捶胸頓足。因為歌驍?shù)陌职质菍W校的校董,才會知道?！拔?我對這個不感興趣啦?！毕南？谑切姆堑卣f,她一直認為,自己就是生長在角落的一株含羞草,模樣普普通通,沒有美麗的外表,沒有特殊的香氣,唯一有的就是那身再普通不過的綠色外衣,很平凡。雖然她做夢都想去,卻不好意思說出來。

真的好想去啊,不只因為至高無上的榮耀,主要是我也很喜歡跳舞、演戲。從小就好渴望在眾人的面前跳一支最美麗的舞蹈,將自己最美的一面展現(xiàn)出來,讓大家知道,我并不是一棵生長在角落的小草。好希望自己被選上,但是我太普通了,哪像歌驍,長得那么漂亮,放學時總有很多男生爭著搶著給她拿書包,中午吃飯時有男生給她占好位。我的性格也那么怯弱,可能永遠只是一株默默無聞長在墻角的小草吧。

午后的陽光懶洋洋地從濃密的法桐葉間透過,灑在地上,一個個明亮的小光斑隨著風在地面上不停跳躍,知了時不時地伴著風吹樹葉的嘩嘩聲叫上一陣,學生都在宿舍里睡午覺,所以校園里非常安靜。

夏希在鵝卵石鋪成的小道上走著,她中午總是睡不著,就喜歡在校園里散步,看著這個由英國人建立的、已經有一百年歷史的學校,看著那一棟棟經歷了漫長歲月卻依然別具風味的小洋樓。不知不覺中,夏希竟然走到了話劇社所在的樓外,她走到窗邊,踮起腳尖,透過黃綠花紋玻璃向里望——竟然有人,他們身穿訓練服踮起腳尖練習著芭蕾動作,但是舞步不是很專業(yè)。他們忽然停下來,坐在地板上商量著什么。夏希不知從哪來的勇氣,慢慢走向門口,輕叩了兩下門。

門開了,是個漂亮的女生。看到夏希,她綻放開陽光般溫暖的笑容,“同學,你有什么事嗎?”夏希緊緊抿了一下嘴唇,說:“請問,你們這里是不是缺人?”“對呀,你先進來吧。”那個女生連忙說。夏希跟著她怯怯地走進屋子,里面的十幾個人她都認得,不是出國表演過,就是獲過多次獎,平時夏希根本不可能這么近距離地看到他們?！拔覀儨蕚渑盼枧_劇《天鵝湖》,需要跳芭蕾舞,而我們都沒有學過,所以想招學過芭蕾的。你會嗎?”“嗯,學過幾年?！毕南Ｕ驹趬?不好意思地小聲說。她認出了給她開門的女孩——李珂涵,學校的學生會主席,曾在維也納金色大廳演奏過小提琴,還在奧運會開幕式上表演過,是?；壍拿琅??！罢娴膯?給我們表演一下好嗎?”一個長得很帥的男生高興地站起來說。他叫歐瀾,學生會的宣傳部長,學校里有很多女生偷偷地喜歡著他。“哦,好的?！毕南６湮⑽⒎杭t,心里很激動,因為說不定她會因此被選為話劇社的一員。她想象自己穿著漂亮的白色芭蕾舞裙,扮演白天鵝公主奧杰塔在湖邊跳舞的樣子。李珂涵打開旁邊的一架白色三角鋼琴的琴蓋,手指開始在那88個黑白鍵上來回游動,奏出美妙的音符。是柴可夫斯基的《天鵝湖》。夏希曾經憑這支舞在全國獲過一等獎,但是她從沒跟別人講過。

聽到音樂,她便不由自主地踮起腳尖,揚起雙臂,隨著音樂舞動起來,仿佛變成了一只美麗的天鵝,在和煦的陽光照耀下翩翩起舞。所有的人都看呆了,仿佛有來自仙境的圣光照耀在了夏希的身上,讓人感覺她就是渴望自由的白天鵝公主——奧杰塔,即使她身上穿的是寬松的校服,腳上穿著白球鞋。一支舞下來,所有的人都在鼓掌,李珂涵笑著走過來對夏希說:“本來打算招兩個人,看誰的舞技厲害就讓誰留下,現(xiàn)在好了,不用麻煩了,恭喜你,夏希!”

午后的陽光溫暖地照在夏希身上,她的臉泛著淡金色的光芒,那一刻,夏希感覺自己是世界上最最幸福的人。

我不是長在墻角的小草,我不會永遠默默無聞!我終于證明了我自己,加油!夏希!加油!

“夏希!”又是歌驍標志性的尖叫。“再告訴你一個好消息!話劇社招的人定下來了哦!你猜是誰?”夏希不好意思地低下頭,不想讓歌驍看到自己高興的樣子,然后故意裝作不知道的樣子問:“誰啊?”歌驍燦爛地笑了起來,像怒放的向日葵那樣燦爛:“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就是我啦!”夏希睜大眼睛,猛然一驚,心里好像有什么東西被人打碎,疑惑,愕然,傷心……“哦?恭喜你?！毕南Ｑ鹧b微笑向歌驍?shù)蕾R,但是緊握的指尖已微微泛白?！奥犝f原本有一個很優(yōu)秀的候選人,幸虧我爸爸是校董,聯(lián)合校長對那個話劇社社長軟硬兼施,她才勉強地答應了,嘿嘿,是不是有點那個?不過,我能當上主角真的很高興!因為……”歌驍故作神秘地欲言又止?！耙驗槭裁?”夏希實在不想掃歌驍?shù)呐d,強忍住淚水,笑著問?！耙驗檫@次演王子的是我們學校的校草歐瀾哦!要不是他我才不會非去當那個主角呢!我請你吃冰激凌?！?/p>

你怎么可以說出那樣的話?你怎么可以干出這種事?你知不知道這個主角對我意味著什么!那個被你拿來當工具的主角對我來說很珍貴!

二

夏希坐在餐桌前,看著桌上花花綠綠冒著冷氣的冰激凌一點胃口也沒有。離校慶還有一周時間,最近她總被歌驍拉著陪她訓練。每當她坐在墻角的沙發(fā)上看著身穿白色緊身舞蹈衣的歌驍隨著音樂起舞,心里就會針扎般的疼。但是歌驍是她最好的朋友,她可以遺忘——那天在舞蹈室跳完舞后回到家里又練習了2個小時的舞,從櫥里拿出了很久沒用的白色芭蕾鞋,仔細洗了一遍。一想到即將穿著這雙鞋在舞臺上演出,心里便有暖暖的滿足感。曾經美麗絢爛的夢想如破裂的水晶,銳利的棱角刺著夏希的心。

“夏?！南?”“啊?什,什么事啊?”歌驍奇怪地看著她,“你發(fā)什么呆啊?快吃啊,這個‘藍色之夢可好吃了,是你最喜歡的藍莓口味哦。”夏希臉上擠出一個笑容,“哦,哦,好。”舀起一勺藍色的冰激凌放入嘴巴,冰冰的,酸酸的。

“哎,那個彩旗歪了?！薄鞍褮馇蛟偻戏乓稽c兒?！苯裉焓切c,到處都是忙碌的人群,歌驍身著白色芭蕾舞裙隨著鋼琴伴奏進行最后一次彩排,只見她裙擺翩然生姿,眉眼顧盼神飛,語笑嫣然,和飾演王子的歐瀾拉著手不停地踮起腳尖,旋轉著……

歌驍,真的,很漂亮啊。夏希坐在一旁看著他們倆發(fā)呆,如果主角是自己,會不會更好呢……怎么可以這樣想?夏希馬上打消這個念頭。

“啊!”一聲尖叫驚醒了夏希,歌驍宛若折翼的蝴蝶跌倒在地。“歌驍!”夏希連忙跑上前。歌驍不停地用手揉著腳腕,眼淚從她那美麗的眸子里涌出來,像斷了線的珠子滴落在地板上碎成幾瓣,“怎么辦?我的腳好像扭了!”李珂涵表情鎮(zhèn)定,“我陪歌驍去醫(yī)務室,如果我們到表演開始還沒回來,就說明歌驍?shù)哪_一時半會好不了,那么——夏希你代替歌驍上臺?！闭f罷便扶起歌驍?！安?我可以!”歌驍急忙拽住李珂涵的袖子,說,“夏希她根本就不會,她沒有舞蹈細胞。我上,我可以!”“歌驍你冷靜一點好不好!夏希跳得比你好多了!要不是你爸爸,主角早就是夏希的了!”歐瀾突然大聲說。

寂靜,死灰般的寂靜。

歌驍睜大了眼睛,猛地看向夏希,大大的眼睛里蓄滿了淚水,“是真的嗎,夏希?”夏希緊緊抿著嘴唇,指尖因為緊握而泛白,她慢慢點了點頭。歌驍臉色泛白,推開一旁扶著她的李珂涵,顧不得疼痛,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好了,你們快排練,我和歌驍去醫(yī)務室。”李珂涵連忙說。

為什么,為什么我心里有一股愧疚?我做錯了嗎?不,沒有,那個角色本來就是屬于我的!再說她崴著腳又不怪我?？墒?我的心里怎么感覺怪怪的?

“同學們,激動人心的時刻就要到來嘍!”主持人手持話筒站在舞臺上,“讓我們一起來欣賞話劇社帶來的舞臺劇《天鵝湖》吧!”

夏希上場了,燈光瞬間熄滅,一束追光打在了夏希的身上,音樂隨之響起。只見身穿白色芭蕾裙的夏希踮起腳尖,在舞臺中央旋轉,與天鵝湖的曲調配合得天衣無縫,宛然與天鵝公主奧杰塔融為一體。那一刻,仿佛有個美麗的天使在夏希的身上與她一起翩翩起舞,夏希不由得嘴角上揚……

演出結束,當夏希和同伴手拉手鞠躬時,臺下響起了熱烈的掌聲,那一刻,夏希眼中有淚光閃現(xiàn)。

我不是默默無聞的小草,我也是花,哪怕是最簡單的牽?；?也擁有美麗的粉紅色與淡淡清新的香味。

三

“看啊,這不就是那個跳《天鵝湖》的女孩嗎?”“對啊,那天的演出真的太精彩了!”……每當夏希穿過校園就會引起這種竊竊私語,夏希不由得微笑起來,自從那次演出后,她感覺自己變得自信多了。

“我告訴你哦,《天鵝湖》的女主角原本是歌驍哦。”一天夏希在圖書館里找書時聽見對面的書架后傳出了竊竊私語。“真的?”“對啊,聽說歌驍是因為扭傷腳才不得已換上了夏希的?！毕南＞o緊地握起拳頭,不是,不是這樣的,主角本來就是我的!夏希在心里吶喊。

夏希不由自主地走到那排書架后,想看一看是哪兩個女生在胡說八道,只見兩個身著校服的女孩旁邊,還有一個身穿白色吊帶裙,扎著兩個俏皮馬尾辮的女孩——是的,是歌驍。夏希的心猛地震了一下。歌驍面無表情,看到夏希后兩眉一揚,緊抿嘴唇。兩個女生便擺出一副看好戲的表情說:“哎呀,歌驍,看啊,這不是搶了你位置的‘白天鵝小姐嗎?”“你還來干什么?你真是壞透頂了!是不是你故意把歌驍絆倒的?”夏希說:“不是這樣的!”“切,你說不是就不是啊?！蹦莾蓚€女生露出鄙夷的神態(tài)。

“不要胡說,那個角色本來就是夏希的?！备栩敿泵Υ舐曊f……

“你說啊?不敢說了吧?！眱蓚€女生的聲音把夏希拉回現(xiàn)實,歌驍什么也沒說,表情冷漠地將頭轉向一邊。歌驍,你怎么可以這樣,我們不是好朋友嗎?最好的死黨啊!

“請不要在圖書館大聲喧嘩!”圖書管理員阿姨從書架后探出頭說?！白甙?歌驍?！蹦莾蓚€女生輕蔑地瞥了夏希一眼,就拉著歌驍走了,歌驍?shù)谋秤氨涠鴪杂病?/p>

晚風習習,夏希走到陽臺上,打開窗戶,夏日夜晚的天空像是一張雍容華貴的黑色天鵝絨,風吹過,月影婆娑,漫天的星辰宛若璀璨的鉆石,閃爍著夢幻的光芒,夏希仰起頭,看著美麗的夜空,漸漸地出了神……

今天是大掃除的日子,夏希負責打掃教室后的圖書架。正當她準備用掃帚清掃架子下那不足5厘米的空隙時,看到了一本本子。她彎下腰拾起本子,隨手翻開,原來是歌驍?shù)挠⒄Z作業(yè)本,英語作業(yè)本應該早就交上了,英語課代表真是粗心。夏希拿著本子沉默了幾秒鐘后輕輕將本子放回原處,用腳尖向里推了推。

四

“今天教育局來檢查作業(yè),我們同學們都做得很好,按時交上了,可是——” Miss張停住了話頭,鏡片迎著陽光反射出刺眼的光,“全學校只有一個同學沒有交,歌驍,請問你的作業(yè)呢?”歌驍站了起來,“我交過作業(yè)了?！薄芭?英語課代表,去辦公室把作業(yè)本搬來?！盡iss張疑惑地揚揚她精心描畫的眉毛。夏希手指緊緊扣著裙子,突然有種異樣感覺不斷地涌出,是愧疚,也是后悔,夏希開始怨恨自己,突然覺得自己做了一件極其可惡的事情。英語課代表笨拙地將一大摞的作業(yè)本放在講臺上,Miss張用手捋捋精心打理過的頭發(fā),“來,來找找?！备栩斪呱锨?仔細地翻找著,“喏,老師。”歌驍費勁地把一本本子與另一本分開,它們不知道怎么黏在了一起?！芭?我昨天下午粘記錄本時不小心滴了些膠水在一本本子上,當時沒在意,就塞進去了,沒想到是你的。” Miss張恍然大悟?！凹热贿@樣,我就先回位了,老師?！备栩斆鏌o表情地說。

放學后,夏希主動向Miss張要求鎖門,Miss張欣然同意。夏希等到人去樓空,就走到教室后面,從書架下費勁地掏出那本本子,翻開仔細看,原來只是本練習本,幸虧,幸虧!夏希心中一塊石頭落了地。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夏希不停地用力在紙上寫著,自從她將本子用腳頂進書架下后,心里一直有個小獸在嘶叫:你怎么可以這樣!歌驍是你的好朋友啊!夏希停住了筆,紙上已經是滿滿的“歌驍,對不起”?？墒恰南Ｏ肫鸶栩斃淠难凵窬鸵Ьo了嘴唇,歌驍,我們會像以前一樣嗎?

接近秋日的傍晚沒有了夏天的悶熱,偶爾會有一陣涼爽的風吹拂過面孔,紅色的夕陽將天邊渲染成瑰麗的紅色,夏希背著書包一個人走著,記得幾周前,常常是她和歌驍兩個人,舔著甜筒冰激凌一起聊著八卦回家,而如今……夏希想到這里,不由停下腳步。

“夏希?！毕南；剡^頭,是李珂涵?！白罱€好嗎?”溫暖的話語使夏希心靈的某個地方迅速塌陷,眼淚不停地涌出來。李珂涵淡淡一笑,“看來,你需要一個地方好好安靜一下。”

墨脫咖啡館。

“……事情就是這樣。”夏希將眼淚用手背擦去。櫥窗外的街道上已經亮起了絢麗的霓虹燈,“2小時30分。”李珂涵笑吟吟地說,“很好,你僅僅用了2小時30分就可以將委屈傾述完畢?！薄芭?對不起,我只是……”夏希的臉一下子紅了。“沒什么。我很高興你能和我說這些,我也曾經對朋友傾訴了一下午。你和歌驍,還只是小孩子罷了,所以會有這一系列的矛盾和煩惱,同樣的,都是小孩子,那么所有的一切也都會漸漸淡忘,對嗎?”她笑笑,說完這句很深奧的話就買單走了。

夏希一個人邊走,邊想著李珂涵的話。忽然,從前方快速駛來一輛摩托車,夏希只看到白光一閃就被撞向了一邊?！澳愀墒裁窗?”那個胡子拉茬抽著煙的中年男人見夏希只是手心擦破了皮,沒什么大礙,便大聲嚷嚷起來,“你看看,我為了躲你車子都撞到墻上了!我這摩托車還是新買的呢!你找死啊,賠錢!”他的嗓門極高,即使天色這么晚,依然招來了很多看熱鬧的人。“不是,是你騎得太快了?！毕南＜钡貌恍?手心火辣辣的疼痛使她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往下掉。“什么!我騎得太快?快,拿錢賠我的車!”中年男子不依不饒。

“你有病啊你!”一個聲音從人群中傳了出來,“明明是你逆行,而且速度這么快,還兇!”熟悉的聲音,熟悉的臉孔,沒錯,是歌驍!夏希睜大眼睛?！翱坑倚旭偰愣欢?你當我們這里是英國啊!你逆行還有理了是不?你什么事都沒有,摩托車也只是倒在地上而已,也沒什么損壞,反倒是她,人家的手心還出血了呢!你怎么反咬一口啊!”歌驍?shù)芍劬Υ舐曊f?！笆前?是啊……”人群中不斷有人響應,“你個大男人向人家小姑娘敲詐,你沒錢花了啊?”“你屁事沒有,要什么補償費啊!”“人家小閨女沒問你要賠償費就行了,你還向人家要!”……

那個中年男子看不大好收場,嘟囔了一句“好好好,算我倒霉”,便扶起摩托車,在人們的嘲笑聲中走了。人群漸漸散去,歌驍扶起夏希,帶她走進附近一家藥房。包扎好后,歌驍和夏希走在幾乎空無一人的街道上,都沒有說話。

“那個,對不起啦!”歌驍忽然說,“就當是補償你了。”她吐吐舌頭,“當時我聽到那個消息的時候,簡直對我打擊太大了。我也不知道為什么要這樣對你,可能,是嫉妒吧?！?/p>

“其實,我也有對不起你的地方,你別這么說?！毕南Ｏ肫稹白鳂I(yè)本事件”,心里不由愧疚起來。

“是本子的事嗎?”歌驍突然說,“那是我為了試探你故意放在那里的,一開始我看到你偷偷用腳尖頂進去的時候別說多傷心了,但是看到你后來后悔的那個樣子,還回教室去看了看。也就覺得沒什么了?！?/p>

兩個人都沉默了,幾秒鐘后,夏希突然笑著說:“臭丫頭,你敢試探我!”伸手輕輕打了一下歌驍?shù)念^,歌驍吐吐舌頭,“對不起啦!”“請我吃兩支藍莓味的冰激凌!”“一支不行嗎?”

很多天后,我漸漸明白了李珂涵那句話的意思,我們都是心智還不算成熟的孩子吧,要不然不會因為這么點事鬧得不可開交。但,也正因為我們是孩子,所以,會很容易從那些糾葛中脫身。懂不懂,對或錯,都不是最重要的吧。

發(fā)稿/田俊 tian17@hot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