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燕華

(萊蕪職業(yè)技術學院經濟管理系,山東萊蕪 271100)

秋審制度中的實、緩、矜、留

李燕華

(萊蕪職業(yè)技術學院經濟管理系,山東萊蕪 271100)

秋審制度是清代每年秋天舉行的對各省斬監(jiān)候、絞監(jiān)候案件進行會審的制度。秋審的內容很完備,最后經過秋審大典的罪犯分為情實、緩決、可矜、留養(yǎng)承祀四類。情實的案犯,還要經過復奏和勾決程序,才能知其是生還是死,而緩決、可矜、留養(yǎng)承祀的案犯經過秋審后司法程序就結束了。

情實;緩決;可矜;留養(yǎng)承祀

秋審制度是清代每年秋天舉行的對各省斬監(jiān)候、絞監(jiān)候案件進行會審的制度,也是一種死刑復核制度,就其目的和任務來說,也具有古代錄囚制度的某些性質。秋審的最后結果,就是把被審錄的在押死囚分為情實、緩決、可矜、留養(yǎng)承祀等幾大類,這也是秋審最主要的工作。清初秋審還有“可疑”一項,為“罪名已定而情節(jié)可疑者”,“然疑獄不經見”,后來就刪去了這一項[1]301。雍正年間又加入“留養(yǎng)承祀”,此后正式確定為四類,現(xiàn)分別論述如下。

一、情實

就是“情真罪當”的意思,指罪情屬實、罪名恰當者,按法律規(guī)定要奏請執(zhí)行死刑。情實是秋審人犯中罪行最重者,入情實,經過復奏和勾決程序后,大都被勾決,若未勾就是僥幸?，F(xiàn)舉一例加以說明:故殺人而誤殺旁人 直隸完縣案。

一起靳中兒因故殺誤殺宋白仔身死案,將靳中兒依律擬斬等因具題奉旨三法司核擬具奏,欽此。

該臣等會看得靳中兒與宋白仔素識無嫌。靳中兒乞丐度日。借欠宋白仔素好之霍洛見一千文未償?；袈逡娫蛩饔憼庺[。嗣霍洛見復向索欠,將靳中兒辱罵。靳中兒丐伴劉大嘴向勸亦被牽罵,爭吵各散。光緒元年七月十三日夜,靳中兒飲醉在空廟躺臥,劉大嘴赴廟外橋上乘涼,適霍洛見同宋白仔路過,劉大嘴瞥見,提起前情,向霍洛見村斥?；袈逡姴环?混罵。靳中兒聽聞,順持屠刀趕到。劉大嘴揪住霍洛見,掀按倒地。靳中兒憶及屢被霍洛見索欠辱罵,一時氣憤,起意致死。時宋白仔正向劉大嘴拉勸,靳中兒走至宋白仔背后,因酒醉糊涂,不辨面貌,意謂即系霍洛見,用刀狠扎致傷宋白仔左臂膊,左右后肋。宋白仔喊跌倒地。靳中兒方知誤扎,查看霍洛見,尚被劉大嘴掀按,復用刀扎傷霍洛見右腋、左后肋,滾跌落橋。宋白仔移時殞命。首驗審供不諱?；袈逡妭浧綇汀２榻袃阂蚬蕷⒄`殺宋白仔身死罪應擬斬,其故殺霍洛見傷而未死系屬輕罪應從重問,擬除劉大嘴緝獲另結外,靳中兒合依故殺人而誤殺旁人以故殺論故殺者斬,律擬斬監(jiān)候秋后處決等因具體奉旨靳中兒依擬應斬著監(jiān)候秋后處決,余依議,欽此。

光緒四年秋審,故殺人而誤殺旁人,法難寬宥,靳中兒應情實[2]677-679。

二、緩決

指案情雖屬實,但危害性不大者,在秋審案犯中罪行較輕,按法律規(guī)定,不執(zhí)行死刑,可減為流三千里,或減發(fā)煙瘴極邊充軍,或再押監(jiān)候辦。得不到減等的人犯中,少數(shù)可能在某次秋審時被改為情實,執(zhí)行死刑,多數(shù)將長期“緩決”下去,長者有緩一二十年者,實際上已變?yōu)橐环N長期徒刑。許多監(jiān)候犯就可能在長期監(jiān)禁中庾斃,即在獄中被折磨死。現(xiàn)舉緩決一例:共毆他物六傷 山西聞喜縣案。

一起梁三驢等共毆裴毛來身死一案,將梁三驢依律擬絞等因具題奉旨三法司核擬具奏,欽此。

該臣等會看得梁三驢與裴毛來素好無嫌。同治七年七月間,裴毛來向人談論梁三驢素情輕薄,與村中婦女必有不端之事,經武狗百聽聞轉向梁三驢告述。二十六日,梁三驢同胞兄梁驢娃并武狗百由鄰村觀劇回歸,與裴毛來路遇。梁三驢向其查問,裴毛來狡賴。梁三驢指武狗百質證,裴毛來斥說武狗百不應挑唆是非。武狗百分辨致相罵詈。裴毛來拔出身帶小刀用背毆傷武狗百左胳膊。武狗百拔刀將小刀格落,戳傷其左眼。裴毛來兩腳亂踢,武狗百砍傷其左臉、左膝、右腿肚。梁驢娃攏勸,裴毛來疑幫撲毆,梁驢娃閃避。梁三驢恐兄吃虧,上前幫護,拾刀用背毆傷其左胳膊、左手腕。梁驢娃用拳毆其脊背未傷,裴毛來轉身揪住梁驢娃胸衣,撞頭拼命。梁三驢棄刀用身帶鐵锏毆傷其左腿并疊毆傷其臉、腳、右腿肚,松手倒地,擦傷左右手背、左后肋右臀至二十九日殞命。報驗獲犯審供不諱。查裴毛來身受各傷唯后被梁三驢毆傷左右臉為重,應依擬抵除梁驢娃擬杖武狗百緝獲另結外,梁三驢合依共毆人致死下手傷重者絞律,擬絞監(jiān)候秋后處決等因具題奉旨梁三驢依擬應絞著監(jiān)候秋后處決,余依議,欽此。

同治九年秋審,死本理曲,毆非預糾,梁三驢應緩決。三人輪毆斃命,該犯鐵器之傷,三重迭骨損。唯死者憑空誣伊與婦女有不端之事,理本不直,該犯先毆,刀不用刃,重傷由死者揪住伊兄撞頭拼命所致,且均在肢體不致命處,所共毆亦非預糾,尚可原緩記候核,照緩[2]685-687。

三、可矜

指案情屬實,但有可矜或可疑之處,按照法律規(guī)定,可免于死刑,一般減為徒、流刑罰。列入“可矜”類的案件主要是涉及年幼、老人及其他具有減輕情節(jié)的案件,也就是情有可原者[3]。例如:丈夫因妻子罵詈或毆打其父親,盛怒之下將其殺死,丈夫因而被判處監(jiān)候死刑后,通過秋審,即可列入“可矜”,減為流刑或徒刑。現(xiàn)舉一例:毆死不孝有據(jù)之妻 江西萬安縣案。

一起蕭楊蒿致死伊妻高氏身死一案,將蕭楊蒿依律擬絞等因具題奉旨三法司核擬具奏,欽此。

該臣等會看得蕭楊蒿與妻高氏素睦,無嫌。同治七年五月間,蕭楊蒿出外傭工,因母郭氏患病,囑令高氏在家侍奉湯藥。高氏俟蕭楊蒿出門即私回母家十三日。蕭楊蒿工畢回歸向郭氏問知前情,當將高氏訓責。高氏不服,頂撞。蕭楊蒿用拳毆傷其左后肋、左右脊背,高氏拾石。蕭楊蒿舉腳踢,鞋尖適傷其左后肋,倒地移時殞命。報驗審供不諱。蕭楊蒿合依夫毆妻致死者絞律,擬絞監(jiān)候秋后處決等因具題奉旨:蕭楊蒿依擬應絞著監(jiān)候秋后處決,余依議,欽此。

同治九年秋審,死系不順之妻,蕭楊蒿應緩決,死者因該犯外出不為病姑侍奉湯藥,輒私回母家,原揭取由死親人等供詞即屬不孝有據(jù),向俱入矜自應備矜,改矜[2]1089-1090。

四、留養(yǎng)承祀

指案情屬實、罪名恰當,但考慮到犯人是獨子或犯人父母老病無人奉養(yǎng),按法應處死者可免死,使他回家奉養(yǎng)父母,不致絕嗣[4]。由于留養(yǎng)承祀本是“法外之仁”,何人可留,何人不可留,一定要由皇帝最后裁決。留養(yǎng)制度正式入律,始于北魏?！段簳?刑罰志》載:“高祖十二年詔:‘犯死罪,若父母、祖父母年老,更無成人子孫又無期親者,仰案后列奏以待報,著之令格’”。從唐至清,歷代皆仿此制而明定于法典之中。

清朝初期依據(jù)明律,在《大清律·名例律》中規(guī)定了存留養(yǎng)親制度。至乾隆二十一年 (1756年),又改“存留養(yǎng)親”為“留養(yǎng)承祀”。按照一般規(guī)定準予留養(yǎng)承祀者應是,非“常赦所不原”者,即非犯十惡等極嚴重犯罪,皇帝親自審核批準。在秋審制度發(fā)展過程中,留養(yǎng)人的條件有所變化。乾隆三十四年 (1769年)規(guī)定:父母雙亡,而罪犯是其唯一的男性繼承人,那么,他也可以援引“存留養(yǎng)親”制度,留在家中,供奉父母的靈位,延續(xù)祖宗的香火[5]。《光緒會典》也規(guī)定:凡犯罪而親老疾者則留養(yǎng),節(jié)婦之子亦如之。有次丁則否,所殺者無次丁則否,為人后者可別繼則否,忘親不孝者則否。情罪之重者則否?，F(xiàn)舉一例:共毆刃物三傷直隸任邱縣案。

一起胡羊等共毆胡秉舜身死一案,將胡羊依律擬絞并聲明系孀婦獨子等因具題奉旨三法司核擬具奏,欽此。

該臣等會看得胡羊與無服族叔胡秉舜同村無嫌,彼此地畝比連。同治五年五月間,胡秉舜起地耕作,因牲口不調,誤將胡羊地內青苗耕毀。二十二日,胡羊之母劉氏查知,找向胡秉舜理論。胡秉舜不服,彼此爭吵,胡秉舜用刀將劉氏右肘砍傷。劉氏畏兇,走回向胡羊告知,并令呈控。胡羊氣憤,即取斷折腰刀移欲還毆,為母泄憤。劉氏喝阻,胡羊未理前往。胡羊出繼胞兄胡套聞知,恐弟受虧,攜棍踵至胡秉舜門前,一同嚷罵。胡秉舜聽聞,持刀走出將胡套腦門兒砍傷。胡羊趕攏用刀背毆傷胡秉舜左肘,胡秉舜用刀砍傷胡羊腦門兒項頸。胡羊用刀將胡秉舜手內刀子格落,乘勢砍傷其右手大指。胡套用棍毆傷其左脊背。胡秉舜向胡羊撞頭拼命,胡羊情急用刀砍傷其腦門兒帶劃傷右太陽,倒地擦傷左膝,報驗傷醫(yī),胡秉舜至六月初一日殞命。復驗審,供不諱。查胡秉舜身受各傷,為后被胡羊砍傷腦門兒為重,應依擬抵除胡套擬杖外,胡羊合依同姓服盡親屬相毆至死以凡論,共毆人致死下手致命傷重者絞律,擬絞監(jiān)候秋后處決。據(jù)供伊母孀守已逾二十年,伊兄胡套出繼胞伯為嗣,家無次丁,是否屬實,應候秋審時照例查明取結送部核辦等因具題奉旨,胡羊依擬應絞著監(jiān)候秋后處決,余依議,欽此。

同治九年秋審,身先受傷,砍由情急,胡羊應緩決。再該犯到案時供稱伊母孀守已逾二十年,伊兄出繼胞伯為嗣,是否屬實,其兄胡套能否歸家,飭縣查明取結另行核辦。

兄弟共毆斃命,該犯金刃二傷,一致命,二骨損,另劃一傷又刀背一傷?？眰^重唯死者先將伊母砍傷,該犯與兄找向理論,均被死者砍傷,情屬兇橫。該犯先毆不用刃,重傷系由被撞情急所致,共毆亦非預糾,尚可原緩結到并準留養(yǎng)。準其留養(yǎng)[2]677-699。

實、緩、矜、留中矜、留兩項不過占秋審的百分之幾,緩決最多,情實次之,秋審的主要任務即可說是擬定監(jiān)候犯人的實、緩。按說《律例》應對實、緩明文區(qū)別才是,恰恰《律例》條文中實、緩沒有明確規(guī)定。“乾隆以前,各司隨意定擬,每不劃一。三十二年,始酌定《比對條款》四十則,刊分各司,并頒諸各省,以為勘擬之準繩。四十九年,復行增輯。嗣刑部侍郎阮葵生別輯《秋讞志略》,而后規(guī)矩略備,中外言秋勘者依之,并比附歷年成案,故秋、朝審會議,其持異特奏者,每不勝焉?！盵1]303

[1]趙爾巽.清史稿:第二冊[M].北京:中華書局,1976.

[2]剛毅輯,沈云龍,主編.秋讞輯要[M].臺北:文海出版社有限公司,1985.

[3]鄭秦.清代司法審判制度研究[M].長沙:湖南教育出版社,1988:167.

[4]張晉藩.中國法制通史:清[M].北京:法律出版社,1999: 581.

[5][美 ]C.莫里斯,D.布迪.中華帝國的法律[M].朱勇,譯.南京:江蘇人民出版社,2003:85.

Abstract:The autumn trialwas the review to death penalty on probation cases of each province held in autumn each year.The contents of itwas very complete,through the big autumn trial ceremony,the prisonerswere divided into four types:circumstance deserving of capital punishment,deferred execution,worthy of compassion and remaining at home to care for the parents or to perpetuate the ancestral sacrifices.The first kind of prisonersmust pass the procedure of re-reporting and emperor's crossing.To the other three kinds of prisoners,their autumn trial finished.Mostof the third and the fourth kind of prisonerswere commuted and the second kind of prisonerswere also jailed,waiting the next year's autumn trial.

Key words:circumstance deserving of capital punishment;deferred execution;worthy of compassion;remaining at home to care for the parents or to perpetuate the ancestral sacrifices

(責任編輯:孫大力)

C ircum stance Deserving of Capital Pun ishment,Deferred Execution, W orthy of Compassion,Rema in ing at Home in The Autumn Trial

L I Yan-hua

(Laiwu Vocational and Technical College,Laiwu 271100,China)

D909.2

A

1001-7836(2010)07-0008-03

2010-03-29

李燕華 (1971-),男,山東萊蕪人,講師,法律碩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