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 菲
(滁州學院外語系,安徽 滁州 239012)
評析《潛水鳥》的悲劇象征意蘊
高 菲
(滁州學院外語系,安徽 滁州 239012)
通過解讀加拿大著名女作家瑪格特·勞倫斯的短篇小說《潛水鳥》,著力探討《潛水鳥》的象征意蘊,并總結(jié)和歸納女主人公——印第安女孩皮格特短暫一生過程中所表現(xiàn)出的迷茫、尋覓、無奈、幻滅和死亡的悲劇根源。
潛水鳥;悲??;象征意蘊
瑪格麗特·勞倫斯(1926——1987)是加拿大的一代文學“教母”,一生著作頗豐。她從7歲時就開始嘗試寫作,其早期作品如《約旦河此岸》、《先知的駝鈴》等,反映了她在索馬里和加納的生活。她親眼目睹了處在水深火熱之中的非洲人民所面臨的生存問題,對非洲的文化傳統(tǒng)產(chǎn)生了濃厚的感情和興趣。《約旦河此岸》發(fā)表之后的近20年中,瑪格特·勞倫斯的寫作重點發(fā)生了重大變化。1969年她在《加拿大文學》上撰文說:在《石頭天使》以前的作品中,包括對非洲文學的評論,她最關(guān)心的是人類的自由,而自從《石頭天使》問世以來,她發(fā)現(xiàn)自己的創(chuàng)作重點發(fā)生了重大的變化,“變?yōu)槿祟惖纳妗?。而草原小?zhèn)的成長經(jīng)歷對她產(chǎn)生了終生的影響,她以自己的出生地和成長地加拿大曼尼托巴草原小鎮(zhèn)尼帕瓦為原型,精心虛構(gòu)了西部草原小鎮(zhèn)馬納瓦卡,并以此為背景,創(chuàng)作了“馬納瓦卡”系列的4部長篇小說和1部短篇小說集。這些著作都充滿著濃郁的地方色彩,寫作技巧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深刻地探討了加拿大民眾的求生主題。作品中,鮮明的時代感、人物的真實感躍然紙上,給讀者留下難以磨滅的印象。這些作品奠定了她在加拿大現(xiàn)代文學中的崇高地位,并為她贏得了世界性聲譽?!稘撍B》就是其中比較有代表性的一篇短篇小說。
《潛水鳥》(The Loons)一文入選張漢熙編寫的《高級英語》教材,在高等院校英語專業(yè)高年級教學中有著相當重要的地位。文章無論從思想性、文學性和藝術(shù)欣賞方面都有極高的學習價值。該文以十九世紀末梅蒂斯人反對聯(lián)邦政府接管他們居住的紅河地區(qū),為保護賴以生存的自然環(huán)境和爭取生存權(quán)利舉行起義,但很快被鎮(zhèn)壓,并因此受到社會的歧視為背景,講述了印第安女孩皮格特迷茫、尋覓、無奈、幻滅和死亡的短暫一生,反映了梅蒂斯人如同瀕臨滅絕的潛水鳥一樣悲慘的命運。小說以潛水鳥為標題,取其象征意義。潛水鳥從鉆石湖消亡,似乎象征著人類現(xiàn)代文明對于自然生態(tài)的野蠻破壞,也預示著女主人公皮格特悲慘的結(jié)局。象征著主人公身處的邊緣印第安人這一弱勢群體、少數(shù)族裔在多元文化沖擊下,特別是白人主流文化沖擊下的邊緣生存困境。
象征就是一個事物指代或代表另一個與之相關(guān)聯(lián)的事物。但它還不止于此,它也代表某一特定狀態(tài)、情況或概念。它可以喚起許多意念與聯(lián)想。在現(xiàn)代主義作品中,象征已不僅僅是一種文體手段,它本身就是一種極重要的文體?,F(xiàn)代象征常常通過人的各種感官彼此間的溝通,來表現(xiàn)人的內(nèi)心世界和精神情感,強調(diào)以隱喻暗示來識讀生活的奧秘,即用象征性的物象來暗示主題,暗示作者的思想感情,暗示其他特殊的事物等。象征是“無形心靈的內(nèi)在生活的可見的外在符號和標識”,[1]這表明思想與形象的粘附趨向于多層次多角度,即象征意義復雜化,象征物也復雜化,從而文體的表現(xiàn)功能也更豐富、更深厚。在《潛水鳥》一文中,潛水鳥就是貫穿文章的中心意象和典型象征。
2.1 潛水鳥象征自然的悲劇
自然是《潛水鳥》中突出的意象。潛水鳥是北美洲特有的一種水鳥,它的叫聲哀婉凄厲,好像哭泣。在小說里,潛水鳥是自然的象征。故事的敘述者“我”十一歲那年的暑假,去馬納瓦卡湖邊的別墅度假。有一個晚上,“我”和父親坐在鉆石湖邊親耳聽到了潛水鳥的鳴叫。“那種悲涼之中又帶著冷嘲的聲調(diào)屬于另外一個遙遠的世界,那世界與我們這個有著別墅和居家燈火的美好世界相隔不下億萬年之遙?!盵2]有著別墅和居家燈火的美好世界代表的正是人類的文明社會,而潛水鳥的叫聲與人類的文明社會相隔如此遙遠,因為潛水鳥所生活的領(lǐng)地還沒有遭到現(xiàn)代工業(yè)文明的侵略。但是父親好像已經(jīng)預感到了潛水鳥不久將會失去自己的家園,因此在和女兒傾聽潛水鳥叫聲之前,他就讓女兒要好好記住它們的鳴叫,因為過幾年之后,湖邊會建起更多的別墅,來這兒的人會越來越多,潛水鳥就會永久的離開鉆石湖了。正如父親所料,八年之后,當“我”重訪鉆石湖的時候,“我父親筑起的那道防波堤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政府出資修筑的一道堅固的大堤。湖區(qū)原先只有一家商店,先在已發(fā)展到幾十家了,一個繁榮興旺的旅游勝地所具有的一切特征這里都已經(jīng)有了—— 賓館、舞廳、燈紅酒綠的咖啡館,四處彌漫著的炸土豆片和熱狗的香味?!盵3]堅固大堤、賓館、舞廳、咖啡館,薯條和熱狗等這些所謂“文明”的到來,看似為這片土地帶來了工業(yè)化、現(xiàn)代化,實則破壞了自然原本的和諧與寧靜?!白匀辉谖鞣轿拿靼l(fā)展史中被視為沒有發(fā)言權(quán)的他者和被征服與統(tǒng)治的對象,它被迫成為被人類開發(fā)的 ‘自然資源’,用以服務于人的需要和目的,而這些需要和目的與自然自身的需要和目的是背道而馳的?!痹茸匀坏南鄬推綄庫o被現(xiàn)代工業(yè)文明的侵略打破,所以當“我”再次去湖邊想聽潛水鳥叫聲的時候,再也聽不到那劃過靜寂湖面?zhèn)鱽淼镍Q叫了。潛水鳥的鳴叫聲似乎象征著大自然遭受人類文明的破壞而唱的挽歌。
2.2 潛水鳥象征女性的悲劇
在《潛水鳥》中,主人公皮格特凄婉的命運是小說的明線,蘊含著瑪格特·勞倫斯對有色人種和女性的關(guān)注;而貫穿作品始終的暗線則是潛水鳥的歸宿。在人類掠奪式開發(fā)中失去棲身之處并最終消亡的潛水鳥,象征這在男權(quán)社會對于自然的掠奪和對婦女的統(tǒng)治與壓迫。
在西方20世紀70年代第三次婦女運動浪潮中被提出的生態(tài)女權(quán)主義理論認為,自然是女性化的,而女性則被認為是自然化的。生態(tài)女權(quán)主義理論家斯普瑞特奈克認為所有的文化都注意到了女性與自然之間的聯(lián)系:女人用自己的血肉之軀生兒育女,并把食物轉(zhuǎn)化成乳汁喂養(yǎng)他們,大地則循環(huán)往復地生產(chǎn)出豐碩物產(chǎn),并提供一個復雜的容納生命的生物圈。在小說里,我們可以看到皮格特與自然這種親近的關(guān)系,她是“自然化的女性”。雖然她拒絕與“我”一起去探索自然,去聆聽潛水鳥的叫聲,但我們還是可以看到皮格特作為“森林的女兒”的形象?!霸谖铱磥?,皮格特一定可以算是森林的女兒,是蠻荒世界的小預言家。只要我用適當?shù)姆椒ㄏ蛩埥?,她一定可以對我講解一些她自己知道的大自然的奧秘—— 如夜鶯在哪兒做窩,郊狼是如何育雛的,或是《海華沙》之中提到的任何事情。”[3]作為森林的女兒,在“我”的心目中,皮格特有很多關(guān)于森林的知識,讓“我”對她有一種崇敬之感,同時也想向她了解一些森林的故事。
生態(tài)女權(quán)主義對女性與自然的認同還表現(xiàn)為該理論認為西方文化貶低了自然和女人,而且兩者之間存在著某種歷史性的、象征性的和政治的關(guān)系。這種關(guān)系就是父權(quán)制?!八械纳鷳B(tài)女權(quán)主義者都把自然看作女性的盟友,并認為男性家長制文化對女性和自然的壓迫和統(tǒng)治是一致的?!盵4]西方父權(quán)制文化建構(gòu)了一系列二元對立,陽性/陰性、理性/情緒、精神/身體、文化/自然、自主性/被動性等等,而前一項被認為永遠優(yōu)于后一項。在父權(quán)制的語境中,女性和自然都成為了“他者”,成為了被征服的對象?!澳袡?quán)統(tǒng)治者在壓迫‘自然化的女人’的同時,也以微妙的心理定勢壓迫‘女人化的自然’?!盵5]
如前所述,潛水鳥所代表的自然成為了現(xiàn)代工業(yè)文明侵略的對象,遭受了父權(quán)制社會中男權(quán)統(tǒng)治者的壓迫。而女性也遭遇了與自然同樣的命運,被父權(quán)制社會邊緣化,成為了“他者”。皮格特就生活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她患有骨結(jié)核,走起路來踉踉蹌蹌,說起話來聲音嘶啞,行動笨拙,衣著臟且不合體,卻還要給家里的男人們做飯、洗衣。在家里她得不到任何關(guān)懷與溫暖,在學校她同樣沒有朋友,甚至沒人注意到她因生病幾周不來上課。正是這樣,皮格特·坦納瑞性格孤僻,沉默寡言,自我封閉,自卑自戀。但她的內(nèi)心是不屈的,她倔強地以“孤僻冷漠”和“失語”對抗著周圍的一切。一年夏天,父親去鉆石湖別墅度假時帶上皮格特,這樣對她恢復健康有利。在鉆石湖的兩個月里,皮格特的倔強性格和不屈的內(nèi)心抗爭表現(xiàn)得極為突出。鉆石湖別墅區(qū)是美麗迷人的,但這些在皮格特看來是不屬于她的,或可以說她是不屬于這里的,她在這里找不到自己恰當?shù)奈恢?,找不到歸屬感。但她并沒有被嚇倒,而是頑強地和周圍的一切抗爭。在“我”邀請她一起玩時,她用一種不屑的神情拒絕了。在她的生活中沒有多少這樣的快樂時光,因而她本能地拒絕這種快樂,她倔強的以這種冷漠排斥的態(tài)度抗爭著自己的命運。當“我”畢恭畢敬地請她講森林的故事時,她瞪著那雙又黑又大、毫無笑意的眼睛怒吼到:“我不明白你在胡說什么,你是發(fā)神經(jīng)還是怎么的?假如你想問我爹和我以及他們大家居住的地方的話,你最好閉嘴?!痹谒磥戆兹藢λ麄兗沂栏信d趣是為了嘲諷他們,所以她以自閉和冷漠緊緊地維護著這起碼的尊嚴。在鉆石湖的整個夏天里,皮格特幫助“我”的母親收拾碗碟或是照看孩子,卻難得開口。皮格特頑強的以一種“失語”的狀態(tài)充分表明她對外來者的抵制,她將自己用厚厚的盔甲包裹起來,她的“失語”狀態(tài)更反映了她對自己身份、地位的清醒認識,也是恐懼被控制、被壓抑、被吞噬的心理的一種外在表現(xiàn),更準確地說是源于一種邊緣人的精神痛苦。她以自己倔強而獨特的方式與周圍的白人抗爭,與生存的環(huán)境抗爭,與自己的命運抗爭,她在靈魂深處是不屈的。小說的最后一句話非常發(fā)人深?。骸艾F(xiàn)在我倒覺得,只有皮格特才以一種無意識的、別人完全不理解的方式,真正聽懂了潛水鳥的叫聲?!盵2]潛水鳥悲涼凄厲又帶著冷嘲的叫聲正是皮格特心底的強烈而又無助的吶喊。因此,我們不難理解為什么皮格特能真正聽懂潛水鳥的叫聲。
2.3 潛水鳥象征弱勢民族、邊緣族裔的悲劇
小說中的絕大部分情節(jié)發(fā)生在美麗的幾乎是原始狀態(tài)的鉆石湖,這里是潛水鳥的故鄉(xiāng),是大自然的象征,也是皮格特家族世代繁衍的地方。而今,人類對潛水鳥棲息地的入侵,白人對印第安疆土的占領(lǐng),西方發(fā)達的物質(zhì)文明對生態(tài)造成的破壞,使?jié)撍B逐漸消失了蹤跡。我們“不知道這些鳥兒遭到了何種命運,也許它們?nèi)チ艘粋€遙遠的地方找到了棲身之處,也許它們找不到這樣的地方,于是把生與死也不再放在心上,就這樣自生自滅……”。[3]潛水鳥的叫聲象征著一種生命,一種價值,象征著印第安這一弱勢民族在白人占統(tǒng)治地位的社會里,和白人為主流文化的撞擊下處在邊緣狀態(tài)的抗爭與掙扎。皮格特的悲劇正是所有土著居民,少數(shù)族裔的悲劇。古老的土著民族世代生活在這片他們熱愛的土地上,他們擁有土地,擁有尊嚴和自由,因而也擁有自己的文化。但在歐洲殖民者來到之后,他們在失去土地的同時,白人主流文化也逐漸向他們滲透,土著人被迫放棄自己的語言和文化,而在一種陌生的文化中艱難地尋找著認可和靈魂的歸宿。歐洲殖民者的壓迫與同化政策,導致了加拿大的土著居民在尋求主流文化認可的過程中迷失了自己,遺失了自己的文化。皮格特一家講的是一種既不是克里印第安語也不是法語的土語,他們說的英語字不成句,還盡是些俗語粗話。他們不屬于克里族,也不屬于曼納瓦卡山上居住的歐洲移民,用“我”祖母的話來說,他們簡直就是所謂的“四不像”。語言是一個民族不同于其他民族的重要標識,失去了自己的語言也就失去了自己民族的靈魂,可是加拿大在1867年建國后,一直推行要求土著居民放棄自己的文化與傳統(tǒng),以便融入加拿大社會的一種民族政策。皮格特一家正是在歐洲殖民者的文化同化政策下失去了自己的語言,他們試圖講殖民者要求他們講的語言,但他們講出來的英語是破碎的,是不體面的,是被周圍白人恥笑為“四不像”的。他們無法融入白人主流文化,更無法擺脫受嘲笑、受歧視的低下地位。
一個民族被認同的重要標志就是是否擁有自己的語言。語言負載著文化,語言蘊涵著該民族歷史上沉淀下來的文化傳統(tǒng)。然而皮格特及其部落講的語言不完整,有缺陷,從語言學的角度來分析,最主要的影響因素來自于外來語言所帶來的沖擊。加拿大是個移民國家,最早的移民主要來自英法兩國,由于印第安人少數(shù)族裔部落,勢群體的特殊身份,也由于社會發(fā)展改變了他們獨處的生活環(huán)境,他們需要進行社會和經(jīng)濟活動,要與白人溝通,這迫使他們做出語碼混合以保持與別人的正常交流,他們語言中那不規(guī)范的英語極好地解釋了他們的語言困境,凸現(xiàn)了他們邊緣生存的特點。就像瑪格麗特·勞倫斯在其多部作品中所傳遞的那樣,加拿大應早日實現(xiàn)各民族、種族和文化間的真正平等和自由,只有各民族文化都得到尊重,皮格特的悲劇才可以避免,弱勢民族,邊緣族裔的悲劇才能避免。
本文從瑪格麗特·勞倫斯所處的歷史背景評析其短篇小說《潛水鳥》,重點闡述了文章中的象征意義,特別是通過小說的明線——主人公皮格特凄婉的命運和小說的暗線——潛水鳥的歸宿兩個層面談及女性的悲劇、自然的悲劇和弱勢民族、邊緣族裔的悲劇。只有這樣才能完全把握和欣賞文章所要表達的意旨。
[1]劉靜.從《潛水鳥》解讀勞倫斯的生態(tài)哲學[J].洛陽師范學院學報,2007,(6):78-80.
[2]張漢熙.高級英語[M].外語教育與研究出版社,2004.
[3]張鑫友.高級英語學習指南(1)[M].武漢:湖北人民出版社,2000.
[4]謝婭莉.失去的家園——瑪格麗特·勞倫斯《潛水鳥》賞析[J].山東外語教學,2002,(1):57-59.
[5]張曄.《潛水鳥》女主人公失語癥的由來[J].北方論叢,2003,(4):98-101.
TRAGEDY OF “THE LOONS” AND ITS SYMBOLIC SIGNIFICANCE
GAO Fei
(Chuzhou University, Chuzhou Anhui 239012)
The famous short novel written by Canadian writer Margaret Laurence “the loons” was discussed, explored the symbolic significance and the plights of Piquette Tonnerre——a half Indian girl who grew up under harsh circumstances in a society that suppressed half-breeds.
the loons; tragedy; symbolic significance
I106.4
A
1672-2868(2010)05-0072-04
2010-06-06
高菲(1985-),女,安徽滁州人。滁州學院教師,研究方向:英美文學。
責任編輯:陳 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