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 玲
(華僑大學 華文學院,福建 廈門 361021)
試論顏鈞的哲學思想
沈 玲
(華僑大學 華文學院,福建 廈門 361021)
泰州學派二傳弟子顏鈞學習經歷廣雜,與出身和文化素質密切相關,其思想發(fā)展富于活力。首先是他提出了“制欲非體仁”的“放心”觀,認為人的欲望是天然的、合理的。其次,拓展了王學左派的心性自然觀,某種程度上糾正了陽明心學的矛盾之處。最后,從平民利益出發(fā),提出了“中庸學大”、“御天造命自精神”等極富人本精神的觀點。他是泰州學派向前發(fā)展的一個重要關捩。
顏鈞;哲學思想;放心;心性;人本精神
一
顏鈞(1504-1596),字子和,號山農,又號耕樵,后因避諱,改名為鐸。顏鈞是泰州學派中上繼王艮下啟羅汝芳的關鍵人物。黃宗羲《明儒學案·泰州學案一》中說:“泰州之后,其人多能以赤手搏龍蛇,傳至顏山農、何心隱一派,遂復非名教之所能羈絡矣?!盵1](P703)黃宗羲不滿時人依《國朝叢記》而評價泰州學派諸公的作法,特別考泰州學派的著者作有《泰州學案》。按黃宗羲的看法,顏鈞“其學以人心妙萬物而不測者也。性如明珠,原無塵染,有何睹聞?著何戒懼?平時只是率性所行,純任自然,便謂之道。及時有放逸,然后戒懼恐懼以修之。凡儒先見聞,道理格式,皆足以障道。此大旨也。嘗曰:吾門人中,與羅汝芳言從性,與陳一泉言從心,余子所言,只從情耳。”[1](P703)
雖然黃宗羲對顏鈞的評價較為公允,但因為他在當時不曾見過顏鈞的全部作品,故只能對顏氏進行大略的評價。出于相同原因,后來的研究者如侯外廬先生、容肇祖先生、嵇文甫先生在他們主編或編著的如《中國思想通史》第四卷、《中國思想史綱》下冊、《宋明理學史》下卷、《明代思想史》、《晚明思想史論》等書中,論及泰州學派時對顏鈞的思想或少有論析或干脆不論。今人黃宣民先生經多方努力,自顏鈞12代孫學恕先生處得到清咸豐六年(1856)顏氏族刻本《顏山農先生遺集》并加以標點整理結集而成《顏鈞集》。本文即據(jù)此書來對顏鈞的哲學思想作一粗淺探討,以求就教于方家。
二
顏鈞其人學習經歷廣雜。據(jù)其《自傳》中說,他生質淳龐,12歲才有知識,在25歲時曾從其兄顏鑰那里看到王陽明的《傳習錄》,讀到其中“精神心思,凝聚融結,如貓捕鼠,如雞覆卵”后,凝神澄慮,瞑坐七日七夜,寢食俱忘,又過三日,通身汗流,志氣猛烈,從此心開向道,突然大悟。在《履歷》中他更是詳說了這次頓悟給他的感受:“出體如洗,洗后襟次煥然豁達,孔昭顯明,如化日懸中天,如龍泉趵江海。自心而言,即平日偃埋在百丈深坑中,今朝俄頃升入天堂上?!癯咳幻撀涑霰O(jiān),舞蹈輕爽?!盵2](履歷,卷四)在未接觸陽明良知之學前,他認為自己被俗尚記讀見聞束縛,如落牢獄,是陽明的學說將他自身解救出來。所以他要續(xù)先圣杏壇之行,在家鄉(xiāng)講讀仁義孝弟之學,又為一家一鄉(xiāng)快樂風化立為萃和會。兩個月后,上至八九十歲的老人,下到十二三歲的牧童,各透心性靈竅,信口各自吟哦,為詩為歌,為頌為贊。雖皆芻蕘俚句,實發(fā)精神活機。后來因覺他自己力學年淺,未有師傳,遂獨違家鄉(xiāng),奮游四方,訪求至人探討孔子之說。在京城他遇到徐波石(即徐樾)、王心齋兩位先生,幾年中得到了他們的指點,即后返歸,在南昌同仁祠講學,并張榜其文為“急救心火”,一時傾動一千五百余人,羅汝芳就在這次成為了他的弟子。
顏鈞在他的《急救心火榜文》中說:
游漢姓顏名鈞……及壯,引導崇信圣學,仁義養(yǎng)心,遂樂從事,誓以終身。東西南北,方訪證歸真,幸誦傳陽明道祖,倡講良知,忽覺醒悟;次獲從游心齋業(yè)師,引發(fā)樂學,透入活機,會而通之。知是昭心之靈,樂是根心之生。……千古正印,以衍傳于吳農漢,破荒信,徹良知,洞豁樂學,始以耕心樵仁為專業(yè);承流孔孟,轍環(huán)南國,繼以安身運世為事功。
在《告天下同志書》中亦有相似的一席話。這些話簡明扼要地對他的一生作了介紹,說的正是其少時即受儒家思想影響,以孝友自律,長大后更是以圣學仁義為修身立命之道,在獲得陽明先生良知說的啟迪而突然醒悟之后,又有機會受學于泰州學派的徐、王二位,以他們透入活機的大成之學而會而通之,終有成就。所以,《明史·儒林傳》記載說:“王艮……傳林春、徐樾。樾傳顏鈞,鈞傳羅汝芳、梁汝元,汝芳傳楊起元、周汝登、蔡悉。”王艮創(chuàng)泰州學派,有弟子林春、徐樾,而顏鈞師事徐,可知顏鈞是泰州學派二傳弟子并無異議。
顏鈞生居僻壤,少時又不十分聰穎,如尹繼美在《顏山農先生遺集凡例》[2](卷九附錄一)中所言:“蓋專于心性之學,所作只抒其心之所自得,不拘拘于古人成規(guī)也。……先生之講學也,立說多所創(chuàng)新,故其文更覺佶屈難讀?!彼羞@些給我們今天讀顏鈞的作品帶來了一定的難度,但其“志在倡明道學,不求工于文而文自工……論辨諸篇,晰理深奧,亦多俊偉之作。其有字句或涉于不馴者,蓋雜以語錄體,似不當為訾議”,且“學宗良知,以頓悟為入門之功,以樂心為自得之實,其旨具見集中”,就是說顏鈞講學志在倡明道學,不求工于文,其于心性之學頗專,所作詩只是抒其心之所自得,多用來喻道,不拘拘于古人成規(guī),立說多新創(chuàng),所以顏鈞才能因自己獨特的領悟而以布衣名動天下,“與管東溟、王心齋諸公互相印可,至陶鑄近溪先生為世名儒”,[2](賀貽孫)顏山農先生傳,[2](卷九附錄一)弟子羅汝芳曾高度評價乃師云:“山農與相處,余三十年。其心髓精微,決難詐飾。不肖菲劣,已蒙門下知遇,又敢竊謂門下,雖知百近溪,不如今日一察山農子也?!盵1]
顏鈞廣雜的學習經歷注定了其哲學思想基礎的廣泛。他嘗在《論三教》一文中明確表示儒、釋、道本無分別,他說:“宇宙生人,原無三教多技之分別,亦非圣神初判為三教、為多技也。只緣圣神沒后,豪杰自擅,各揭其所知所能為趨向,是故天性肫肫,無為有就,就從自擅。人豪以為有,各隨自好知能以立教,教立精到各成道,是分三教頂乾坤,是以各教立宗旨分別。”[2](卷二)也有研究者認為“泰州學派是陽明后學中具有平民意識和宗教化傾向的學派,其宗教化傾向主要通過工夫實踐中對儒釋道三教的融攝而得以展現(xiàn),這一特點在顏鈞思想中表現(xiàn)尤為明顯”。[3](P56)但是從顏鈞主導思想來看,他更多的還是傳承了由陽明而下泰州學派的學說。
且看他在自己的集中錄下的陽明與心齋二師的傳道要語:
陽明夫子,引人入門,下手曰:各各凝聚自己精神心思,如貓捕鼠,如雞覆卵,如此七日,不作聲臭于言動之間,即為默識知及之功要,開心遂樂之先務也。
心齋夫子自得教人曰:人心本自立,自知中正學。知學日庸中,精神鼓飛躍。飛躍成化裁,人心同學樂。樂是樂此學,學是學此樂。樂便然后學,學便然后樂。不樂不是學,不學不是樂。樂是學,學是樂,嗚呼,天下之樂,何如此學 ! 天下之學 ,何如此樂 ! 山農受傳 ,而造有獲 ,自成仁道。[2](錄陽明心齋二師傳道要語,卷五)
這一記錄部分地道出了先圣賢的思想中對顏鈞感觸最大的那些內容。從王陽明那里,顏鈞學到了入門的功夫,即靜心凝神,從王艮那里,他領悟最多的就是心齋的樂與學,樂學、學樂。實際上,顏鈞繼承二王并不止于此。他接受王陽明的心學觀念,認為“人為天地心,心帝造化仁,是仁惟生,是生明哲”,[2](論三教,卷一)人是天地的中心,而“心”又造化天地萬物,是主宰,同時和王艮等人一樣,顏鈞的哲學也蒙上了一層平民主義或者說是實用主義的面紗,比如他不分貴賤賢愚傳授儒學,舉凡士夫、市童、野老、灶丁、樵者、農夫,甚而至于僧、道等都是他宣講的對象,又比如他一再宣揚的那個“天下之人為善”、“愚夫愚婦皆知所以為學”的老少安懷的社會正是王艮的那個“人人君子,比屋可封”的社會;只不過在宣傳自己思想的方式選擇上,顏鈞既承接了王艮頗有些宗教色彩的傳道模式,又用立壇設教,乞求神靈等方式將之推至更神秘的境地。
但作為一個具有獨特個性的個體 ,如有人稱其為“當代畸人”[2](何屬乾:又尚集鄉(xiāng)賢傳達室,卷九附錄),有人稱其為“豪杰之士”,[2](賀貽孫:顏山農先生傳,卷九附錄一)顏鈞的思想發(fā)展又與他的出身和文化素質密切相關,構成了他富于活力的表現(xiàn)。
三
顏鈞是泰州學派的二傳弟子,有研究者指出:“顏均雖有著作,但幾乎稱不上學術思想?!盵4](P72)確實顏鈞的哲學思想并不成體系,但也有不少獨特之處。
首先是他的“制欲非體仁”的“放心”之說。主要見其《急救心火榜文》。這是他當年講學的第一個題目。他認為:“秦火之焰,雖焚經而經存,心火之焰,不焚經而經亡?!倍懊献臃判闹?為將名利之心一切放落,猶良醫(yī)慰病者曰:‘汝放心,霍然起矣。’”[2](何屬乾:顏山農先生遺集舊序,卷九附錄一)
這里顏鈞批判了宋儒提出的“無欲為一”的錯誤觀點。他說:
迨宋諸儒,有以無欲為一,有認動亦靜、靜亦定者,有能識破玄機獨樂者,有知先立乎其大者,有必格物窮理以致知者?!猎粺o欲為一,各家操習,率皆迷羲之畫、孔之信,又不迨溯舜之精、文之純,貿貿探采釋家下乘,時時拂掃之勤,濫擬群一同功。甚者,破碎一生神思,收放心,去欲念,竟莫窺見此一即天心天日,此心自有聰明,隨所欲不逾矩者。況歸除運世二千年代[來],杏壇絕響,不可痛乎!
宋儒采納佛教的觀點,提出去欲收心之說,一味克制而看不到人心有隨所欲不逾矩的一面。宋儒的這些言論在顏鈞看來,不僅是種徒勞,更是對儒家精純學說的曲解。泰州學派開山祖王艮曾說過:“天理者,天然自有之理也,才欲安排如何,便是人欲”,[5](王心齋先生遺集卷一語錄)顏鈞接受了心齋“天地萬物一本”之論,也認為人的欲望是天然的合理的。像當年羅汝芳受宋儒之誤,病入心火,顏鈞即此指出:
是乃子之所以大病也,子所為者,乃制欲,非體仁也。欲之病在肢體,制欲之病乃在心矣。心病不治,死矣。子不聞放心之說乎?……子惟不敢自信其心,則心不放矣。不能自見其心,則不敢自信,而心不放矣?!^子之心,其有不自信者耶!其有不得放者耶!子如放心,則火然而泉達矣。體仁之妙,即在放心。初未嘗有病子者,又安得以死子者耶?
羅汝芳靜習多年卻不能成就道反而陷入,顏鈞卻指出羅的行為只是制欲,是刻意的行為,這種制欲方式,不是體仁的正確途徑。欲的根源在肢體,而人為天地最貴,心又是人最貴的東西,所以,如果要制欲一定要從根源入手,這個源就是心。只有放下心來,自然而然方能成就道。這既非禁欲主義的主張也非主張縱欲,而是顏鈞在客觀體認欲望本質的基礎上得出的結論。欲從來就是人自身生命力構成之一,只有認識欲本身,讓欲回歸自身才是正確的。羅汝芳不從心入手反去消滅肢體無異于本末倒置?!胺悸犑芏找?言下悟領旨味,鼓躍精神,歸學三月,果獲豁然醒,如幾不可遏者?!盵2](著回何敢死事,卷五)可見顏鈞方法頗有實效。
其次,顏鈞在王艮心性自然觀的基礎上,提出了“率性所為,純任自然,便謂之道”的觀點,某種程度上糾正了王守仁心學觀點中“心外無理,心外無事,故心外無學”與“心無體,以天地萬物感應之是非為體”的矛盾之處。這一點黃宗羲在《明儒學案·泰州學案》早已指出:“(顏鈞)其學以人心妙萬物而不測者也?!盵1](P703)確實,顏鈞將心看成是天地中最重要的主宰,他說:“人為天地心,心帝造化仁,是仁惟生,是生明哲?!盵2](論三教,卷二)又認為“性也,生生無幾,任神以妙其時宜;至若情也,周流曲折,莫自善測其和睟。是故性情也,乃成象成形者也”,可以感知的是人的性情,而性情的周流曲折也正是和諧美的展示。加上顏鈞堅持“制欲非體仁”,這個思想也是“顏鈞思想中最富有理論創(chuàng)新意義的觀點,在整個理學發(fā)展史上亦有其重要地位。它的提出既是陽明后學向自然主義和感性主義方向發(fā)展的一個必然邏輯結果,也是當時市民社會趨向自然功利、反對壓抑人性的自然要求在平民知識分子思想中的相應體現(xiàn)”。[6](P103)在顏鈞看來,合乎人的生理的便是仁,肯定欲的合理性,都是對人性出自自然的本質的肯定。他還說:“是動,從心率性;是性,聰明靈覺。自不慮不學,無時無日,自明于視,自聰于聽,自信于方,自動乎禮也 ,動乎喜怒哀樂之中節(jié)也”,[2](日用不知辨,卷二)“夫赤子之心 ,天造具足其仁神者也。”[2](耕樵問答失題,卷六)在他認為 ,動即從心率性 ,因為赤子之心是仁之本源,從心率性即是依仁而行。且人之性本來就是聰明靈覺的,可以自然而視,自然而聽,不慮不學。
在人與欲望之間,顏鈞首先從人個體自身出發(fā)考慮問題,而不是先從人與社會的關系出發(fā)。因為是個體的存在構成了社會的存在,欲望就是人身體最基本的存在,是天生的本有的能力,這是人在生活中最真實的表現(xiàn)。從平民主義立場出發(fā),顏鈞充分肯定了人欲的合理性。特別需要指出的是,顏鈞并沒有認為人和欲之間有同一關系,人與欲之間,欲是人之欲,屬于人所有,而不是人就是他的欲,所以,人可以意識到他的欲望,也可以控制他的欲望,如喜怒哀樂中節(jié)就是欲控制的一種表現(xiàn),這是人的內在規(guī)定性決定的?!霸趯Υ@個由心發(fā)出來的欲望上,顏鈞走了與王陽明相反的道路。他并不像王陽明那樣與站在‘理’的那一邊,扼殺人欲,而是充分肯定這個人欲。甚至可以說,顏鈞在強調心的作用方面,比王陽明要徹底得多。”[7](P14)
再次,“頗欲自為于世,以寄民胞物與之志”[1](P703-704)的顏鈞發(fā)揚了王艮傳授給他的尼父立本大成之道,從平民利益出發(fā),提出了“中庸學大”、“御天造命自精神”[2](自況吟,卷八)等極富人本精神的觀點。
在天與人的關系上,顏鈞不再是傳統(tǒng)的“事天立命”,也非“畏天俟命”,而是強調人的重要性,要求人發(fā)揮自己的力量,將硬如鐵的志氣,活如水的精神,軟如綿的身子和炯炯察于日月并臨的雙瞳與命運抗爭。人本的核心就是以人為中心,顏鈞這一思想正是其人本思想的極好體現(xiàn)。在此基礎上,他將儒家的《大學》《中庸》重新進行了衍述,他說:“大自我大,中自我中,學自我學,庸自我庸,縱橫曲直,無往不達……自我廣遠無外者,名為大;自我凝聚員神者,名為學;自我主宰無倚者,名為中;自我妙應無跡者 ,名為庸。合而存 ,存一神也。”[2](程學顏:衍述大學中庸之義,卷九附錄一)“顏鈞大中之學的立足點是‘貴心論’主體性哲學的‘自我’意識……這種強調自我、重視自我、把握自我的思想就成了大中之學的主旋律?!盵8](P55)確實,大、中、學與庸都與“我”這一主體密切相聯(lián),大自我大,中自我中,學自我學,唯其如此則能縱橫馳騁,無所不能,無往不勝?!叭绱苏芪笾写笠?以變化學庸。仁道必身親,易善易天下,彰順化……”[2](耕樵問答)晰大學中庸,卷六這其中透露出的恰是對人的重視。
而且在他的講學中,他也常常教育人行孝弟,教導人要尊重人、愛護人。他作《勸孝歌》,勸人行孝,《自傳》中也記載道:“及朞余月,慈樂足,發(fā)引眾兒媳、群孫、奴隸、家庭、鄉(xiāng)閭老壯男婦,幾近七百余人,聚慶慈幃,列坐兩堂室,命鐸講正好作人,講作人先要孝弟,講起俗急修善誘,急回良心。”[2](自傳,卷二)教育人作人首先是要孝弟,要修善,目的就是為了愛人。他雖作了《勸忠歌》,但他的勸忠的對象是那些“尸素甘碌碌,視君如路人,視民如草木。但知全身軀,豈解識心腹。嗜欲驥奔泉,貪賄犬獲肉。上不畏天憲,下不恤冤獄。茍便一己私,不顧一路哭”的“欺罔臣”,[2](勸忠歌,卷七)他的目的也非僅止維護君的利益和封建等級制度,從他重視人的欲望,重視人身可看出他同樣關注人民的生存權利和其他利益等,否則他不會在《急救溺世方》中提出種種濟世、救溺和攝援的方法來達到“大赍以足民食,大赦以造民命,大遂以聚民欲,大教以復民性”[2](耕樵問答)急救溺世方,卷六的效果。筆者嘗認為,“在顏鈞的審美教育中,他通過文藝與道德的共同作用,實現(xiàn)由一人的化育而至全體人的人心的熏染。他的審美教育沒有直接告訴眾人什么是美,如何去審美,而是在追求人格審美理想的過程中將理想的美與現(xiàn)實相聯(lián)系,以理想的美來陶養(yǎng)人的靈魂,‘化成俗美,保天下于大順,大化之天’,最終使現(xiàn)實符合理想,達到理想人格的審美之境。當然,就顏鈞個體而言,他的審美教育不是關于美的教育,而是指歸向善的審美教育,這也是布衣儒者、人本教育家顏鈞兼濟情懷最本真、最直接地反映?!盵9](P111)受他的影響,他的學生羅汝芳在會語中亦一再強調人身的可貴,強調要踐行忠孝慈弟等來達到天下和樂,百姓安居樂業(yè)的局面。
以上簡要論述了顏鈞的哲學思想,當然在他的著述中還散見有其他一些見解,但總的來說,都是上述哲學觀的另一種表達。就像他自己總結所說:“耋鰥山農一生,精神心造,或融適乎《大學》、《中庸》,敢繼乎杏壇邱隅,直欲聚斐有為,緒歷學庸,成功必期七日、三月、期年,三載大成?!盵2](失題,卷二)雖然顏鈞沒有最終形成屬于自己的思想體系,他的思想還是顯示出自身獨特的運行軌跡,既與王艮等人學說相接,又為羅汝芳等人的思想發(fā)展提供了客觀的依據(jù),成為泰州學派向前發(fā)展的一個重要關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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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沈玲.成己成物——人本教育家顏鈞審美教育論[J].西昌學院學報,2010,(2).
沈玲(1975-),女,文學博士,華僑大學華文學院副教授,主要從事中國古代文學、文學理論與批評、哲學美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