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娜娜 戴衛(wèi)平
(中國石油大學外語系,北京 102200)
略論廣東皮欽英語
高娜娜 戴衛(wèi)平
(中國石油大學外語系,北京 102200)
廣東話與英語接觸促成廣東皮欽英語的形成。廣東皮欽英語的特點是語法依據(jù)粵語語法體系,語音呈現(xiàn)為適當改造的粵語語音系統(tǒng),詞匯表現(xiàn)為比較少的詞匯項目。廣東皮欽英語無論在過去還是現(xiàn)在都履行了交際職責,它是英語在其本土外的又一重要的變體,是語言學習者的一種中介語形式。
皮欽語;粵語;廣東皮欽英語;特點
在交流信息和相互溝通的過程中,人們有時無法使用同一種語言來傳情達意,因而只好簡化本族語和外來語,并將兩者有機地混雜起來使用,這種被簡化的、新的混雜語言是一種語言變體,被稱之為皮欽語。歷史上的廣東皮欽英語就是為了滿足國人與外國人,特別是英國人進行信息交流而產生的。由于皮欽語是發(fā)展于操不同語言者之間的一種交際語,所以其語言構成是混合的,通常皮欽語從交際者各自語言中吸收不同成分。廣東話與英語接觸的一個結果就是廣東皮欽英語的形成。廣東皮欽英語的特點是語法依據(jù)粵語,語音經過粵語音系的適當改造,詞匯的項目比較少。廣東皮欽英語無論在過去還是現(xiàn)在都履行了交際職責,它對英語發(fā)展貢獻可嘉。
“從專門意義上講,皮欽語是指從兩種或兩種以上語言中吸收其構成成分的交際語。從傳統(tǒng)意義上說,皮欽語在某些地區(qū)比較多見或流行,且?guī)в忻黠@的地域性特征?!盵1]世界上大部分較為著名的皮欽語產生于海岸和商貿地區(qū)。廣東皮欽語的生成和發(fā)展也同樣具有地域理據(jù)。
英國的對華貿易始于1637年,當時中英語言尚未有任何接觸,英國人只能靠著在澳門懂中國話的葡萄牙人或者懂葡萄牙語的中國人才能做生意。數(shù)十年后,中英貿易數(shù)額逐漸增大,英國的東印度公司取得了對華貿易的壟斷權,在廣州設立了商館。英國商人在貿易季節(jié)期間可以客居于廣州,在非貿易季節(jié)里則居住于澳門,中英語言接觸逐漸加強,中國皮欽英語,尤其是廣東皮欽英語隨之應運而生。1839—1842年的鴉片戰(zhàn)爭之后,廣州、廈門、福州、寧波、上海對外通商,廣東皮欽英語旋即北上,影響到其他通商口岸,作為通商口岸中國人與外國人交往的唯一媒介。
《辭?!穼ζJ英語的解釋是:鴉片戰(zhàn)爭以后,產生于中國沿海幾個通商口岸的一種混合語。詞語極少,多半來自英語,語法則基本上依據(jù)漢語。如:one piece house(一所房子)。由此看來,皮欽英語其實就是中國人在與外國人打交道的過程中形成的一種變了形的英語。Pidgin(皮欽)被廣泛認為是英語詞business經過廣東話的變音而形成的。皮欽英語是pidgin English的對譯。在此之前還有廣東英語,即Canton English(從廣東英語或廣東番話翻譯過去的)的稱呼。“廣東英語是比較文雅的叫法,實際上多稱為廣東番話,這是廣州及其附近一帶中國人叫出來的,而西洋人則將之譯為Canton English。但即使是Canton English,也還不是這種混合語言的最初稱呼。在起初的數(shù)十年中,西洋人一般都只稱它為Jargon of Canton,或Canton jargon。有時也稱為broken English,甚至于簡單地說slang for Canton或slang,還有當它為一種dialect的。”[2]
廣東皮欽英語有自己的歷史、結構以及一系列功能。皮欽語是語碼轉換和借用外來詞后的一種語言變體,而這種變體是基于一定的理據(jù)的。廣東皮欽英語的特點是語法依據(jù)粵語,語音經過粵語音系的適當改造,語法規(guī)則減少到最低限度,詞匯的項目比較少。
皮欽語的語音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使用者的母語發(fā)音。漢語是單音節(jié)語,不存在復輔音(上古漢語除外),所以有復輔音存在或以輔音結尾(包括以-e結尾的開音節(jié))的英語詞往往須加上一個元音,以形成廣東人易于發(fā)音的音節(jié),例如廣東皮欽英語中的makee,catchee,muchy,counta等。有時甚至加上一整個音節(jié),如wantchee。廣東的居民以漢語粵方言為母語,這一點對他們廣東皮欽英語語音的形成影響很大。廣東皮欽英語元音缺乏長短和強弱區(qū)別。英語元音與漢語元音有相當距離,為了方便起見,廣東皮欽英語的元音往往簡化為[a],[i],[o]等形式,如purser就簡化為posa。皮欽語的書寫借用英語的26個字母系統(tǒng),但是這尚不能完全正確地反映它們的讀音。有些英語的輔音在漢語中很難發(fā)音,就用相近的其他輔音來代替,如v-與r-都是廣東人不易發(fā)的音,一般分別用w-與l-來代替,如very變成welly,prime變成plum。
皮欽語的重要語言成分是外來詞。皮欽語的詞匯量很小,以便使人易于記誦與使用。所以一詞常有多種意義,如cathee除了get,bring,find等意思外,還有become的意義。同時又以簡單易記的小詞來代替難讀難記的大詞,例如以Chinchin you take care for my代替I beg you to patronize me。像patronize這樣正式的詞,廣東皮欽英語里幾乎是不存在的。同時又以簡單的詞的結合來減少詞匯量,如this加上side,成為here的意思,top加上side成為upstairs的意思,windowside則相當by window。不但side可以這樣用,time,fashion也有類似用法。
在語音、詞匯和語法三者當中,語法往往是最穩(wěn)定、最不容易發(fā)生變化的。但廣東話卻對廣東皮欽英語語法造成一定的影響。英語沒有量詞,漢語必須有,否則中國人說起話來就不自然。但漢語的量詞眾多,不易譯成英語,于是為皮欽英語設計了一個通用的量詞piece。不管是一匹馬的‘匹’,還是一個人的‘個’,都通用piece。漢語的名詞與代詞均無屈折變化,廣東皮欽英語的代詞因此也省去主賓格所有格的差異,如以my代替me,以he代替him。
廣東皮欽英語里還將英語動詞作為輔助動詞,以擴大某些動詞的表現(xiàn)能力。如makee(即make)毫無必要地加在see之前,成為you makee see this side的形式。這是受廣東方言的影響。在廣東話里,“你去過嗎?”要說成“你有去無?”答話則為:“我有去。”在廣東皮欽英語里makee的作用有如上述句子中的“有”。
廣東皮欽英語的形成過程比較特殊。因為葡萄牙人比英國人早到中國(廣東)近百年,因此在產生皮欽英語之前就有了皮欽葡萄牙語的出現(xiàn)。后來前者逐漸取代后者,成為中國沿海一帶流行的唯一皮欽語言。但原來一些重要的頻繁使用的葡萄牙語詞仍然保留了下來,成為皮欽英語的成份,但這些成份并非直接照搬,而是經過了訛變。如sabbee,joss直接是saber與dios的訛寫,而mandarin則由manda變化而來。皮欽英語主要用于對話,是靠聲音而不是靠文字,靠聽講而不是靠閱讀來交流的混合語,所以,其拼寫形式往往不固定,因人而異,因時代而異,如sabbee到上個世紀七十年代一般寫做savvy。
語言具有創(chuàng)造性,人們可以用一些基本的單詞,運用已掌握的語法規(guī)則,創(chuàng)造出無數(shù)的句子。廣東皮欽英語完全符合語言這一特點。在語言輸入不足的情況下,當語言學習者無法領悟到該語言的結構時,他就會用該語言的詞匯,求助于母語的結構,混合地使用語言,創(chuàng)造出新的語言。例如:long time no see(好久不見了)。在廣東皮欽英語中,有相當一部分結構源于廣東話。如send one piece coolly come my shop[send a servant to my shop](派一個仆人到我店里來),這種句子結構符合廣東話的特點。
由于社會因素、心理因素和認知方式上的差異,再加上語言輸入的不足,一種不完全的二語形式——皮欽語進入了我們的生活?!捌J語是在輸入語言有限或不足和吸收語言也受到嚴重局限的情況下所形成的一個語言習得過程?!盵1]
在學習英語過程中,學習者依靠有限的英語輸入,對英語的規(guī)則進行不斷的假設、嘗試、修正,形成新的語言變體。塞林格(Selinker)[3]認為皮欽語與二語習得有關,皮欽語是有限的二語習得,它和二語習得是一個事物的兩個方面。皮欽語言可被視為二語習得的起步,語言學習者用這種比較簡單以及句法受限制的語言之后,憑借群體的力量形成了皮欽語言。
皮欽語和中介語有許多相同之處:缺乏移位原則,詞的多義性,語法結構的多功能性,缺乏系詞,缺乏性別一致和主謂一致。中介語是語言學習者在掌握外語之前的過渡性語際語言,基本上是個體行為,而皮欽語是集體行為,是一種特殊的語言變體。
一般來說,人們之間交流越簡單,參與者的活動開展就越順利。簡化交流或使用一種公共的語言交流已成為一種明顯的發(fā)展趨勢,而這種公共的語言,在很大比例上就是皮欽英語。皮欽英語對于語言結構和詞匯進行了簡化。在皮欽英語中動詞沒有形式變化,沒有主謂一致,人稱代詞的主格、賓格相同,形容詞和副詞相同,名詞的單復數(shù)相同。英語在其歷史發(fā)展進程中,相比于梵文、希臘文和德文,詞形變化逐漸減少,趨向于漢語的詞形無變化的特點。中國皮欽英語是對標準英語的更進一步簡化。在語言使用的過程中,尤其是在傳達意義有困難時,人們會運用交際策略,其中之一就是簡化語言表達方式,用一些本族語的句子結構,廣東皮欽英語滿足了這一需求。例如:“Long time no see.”(好久不見),“No can do.”(不能做,不行),“No go.”(不去),這些廣東皮欽英語,雖不符合英語語法,與英語的習慣表達法相左,但它們已進入了英語,在一些非正式的場合得到人們的認可。它實際上就是中介語的一種形式。
中國皮欽英語的學習完全與字為中心,本國的文化環(huán)境使英語本土化。它只求能讓對方理解而不介意語法的準確及詞匯之間的細微差別。通過研究廣東皮欽英語的特點我們可以從中窺視英語學習或二語習得的規(guī)律。
英語屬于世界而世界不屬于英語。英語在世界范圍傳播的過程中,必然會與當?shù)卣Z言有接觸和交流,不同的民族品性、地區(qū)特色、文化特征以及方言特點等一定會使它有新的特點,這些不同的英語變體在各個地區(qū)的經濟、社會及文化發(fā)展中起到了巨大的推動作用。
語言是根植于民族靈魂與血液的文化符號。它不僅是一種表達工具,還真實記錄了一個民族的文化蹤跡,是延續(xù)歷史與未來的血脈。作為一種獨立的語言變體,就像英語能傳載文化一樣,皮欽英語也能傳播當?shù)厝说奈幕?人類學家和社會學家把皮欽語視為特定文化的產物。中國的皮欽英語是英語大家庭中的一員。中國的皮欽英語(包括廣東皮欽英語)無論在過去還是現(xiàn)在都履行了交際職責,它是英語在其本土外的又一重要的變體。它豐富了英語詞匯等諸系統(tǒng),對英語發(fā)展做出了貢獻。
[1]盛躍東,張昀.論中國網(wǎng)絡皮欽語的區(qū)別性特征[J].浙江大學學報,2005,(4).
[2]周振鶴.中國洋涇浜英語最早的語詞集[J].廣東社會科學,2003,(1).
[3]馬偉林.中國皮欽英語的歷史地位[J].學術界,2005,(2).
高娜娜(1985-),女,中國石油大學外語系教師,主要從事語言學研究;戴衛(wèi)平(1956-),男,中國石油大學外語系教授,碩士生導師,主要從事語言學、語言與文化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