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映紅
(福建師范大學公共管理學院 福州市 350007)
關于培育工人權利意識的思考
蘇映紅
(福建師范大學公共管理學院 福州市 350007)
在社會轉型過程中,雖然工人權利意識得到了較大提升,但其發(fā)育程度與建設法治國家的目標仍有很大差距。為縮小和消滅這個差距,必須從權利意識的發(fā)展、權利的主體和權利的內容三個方面再作深入研究。
工人;權利意識;培育
改革30年來的社會轉型過程中,工人權利意識得到了較大提升,但我們必須清醒地認識到,工人權利意識的發(fā)育程度與建設法治國家的目標仍有很大差距。培育工人權利意識,無論政府、工會還是其他社會組織、社會群體,都任重道遠。
1、從個人層面上看,工人權利意識發(fā)展個體差異很大
工人權利意識形成和發(fā)展,存在個體之間的差異。因為意識幾乎涵蓋了人的整個主觀世界,是對于客觀世界和人的內部狀態(tài)的反映。有專家指出,在中國現階段社會轉變時期,工人對自己生活所處社會環(huán)境的認知水平,往往決定著其自身地位的狀況。一些工人的行動導致自身地位的改善、失落或下降,與其認知能力狀況有關。由于受教育水平、工作環(huán)境以及所在區(qū)域文化背景的差異,工人的權利意識發(fā)育水平個體差異比較大。與其他社會階層相比較,工人受教育水平整體較低,占有的社會資源、體制資源相當有限,這往往阻礙了其權利意識的進一步成熟。一部分工人權利意識還比較模糊,權利認知水平還較低;一部分工人有了一定的權利認知,但卻忍氣吞聲,不善于表達自己的權利主張;一部分工人有了強烈的權利主張,但在捍衛(wèi)自身權利時,卻采取了非理性、甚至是違法行為。這都說明工人權利意識的發(fā)育水平還有待提高。
2、從群體層面上看,工人作為一個社會群體,其群體意識和群體認同才剛剛形成
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的社會結構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工人作為一個社會階層也經歷了巨大的變化。一方面,工人階級內部發(fā)生了明顯的分化,一些人變成管理者階層,一些人成了高級技術人員,他們的工資待遇和社會地位與普通工人有了明顯的差異。另一方面,工人階級外部產生了新的工人群體——農民工。改革開放以前,工人是一個龐大而穩(wěn)定的社會階層,階級內部的身份認同十分明確;而從 20世紀 80年代初開始,農民開始進城務工,從事與城里工人一樣的職業(yè),但其身份卻還是農民。因此,農民工對自己的身份認同十分模糊,甚至自相矛盾,“似工非工、似農非農”的社會身份,形成了他們在階級身份認同方面的障礙。因此,工人階級內部的分化和新工人群體的產生,使工人在角色定位和身份認同方面面臨一定的混亂。
我們看到,工人集體行動和群體性突發(fā)事件已在一定的范圍內存在,并在迅速增加。工人集體行動、群體性突發(fā)事件的發(fā)生,是工人群體權利意識提升的表現。它同時也反映出諸如一些民營企業(yè)業(yè)主對經濟利益的追求突破了基本倫理道德底線、國有企業(yè)兼并重組改制中缺乏職工參與的制度保障、勞動力市場供大于求使勞動者處于絕對弱勢地位、經濟轉型時期的勞工政策對勞動者權益的保護缺乏力度、以廉價勞動力為基礎的經濟增長方式加劇了勞資關系失衡等一系列現象。勞動者群體性事件的做法主要有以下幾種表現形式:停工、罷工、游行、請愿、靜坐、上訪、“跳樓秀”、堵鐵路、堵國道、堵橋梁等,并且有彼此聯合和相互呼應的趨向。
可以認為,工人的群體權利意識,是在其權利受到侵害的情況下被動激發(fā)的。其發(fā)育面臨著與個體權利意識類似的問題:即在捍衛(wèi)自身權利時往往采取非理性手段。工人權利意識的不成熟與不合理制度的設置、國家和工會在培育工人權利意識上的不作為或者作為不足不無關系。
3、從制度層面上看,工人權利意識的進一步提升和成熟缺乏應有的制度保障。
與工人相關的各項制度,是工人權利意識發(fā)育的最重要的制度背景。在工人內部權利意識發(fā)展參差不齊、整體發(fā)展還未成熟階段,社會環(huán)境和一些具體的制度安排對工人權利意識的進一步提升和成熟形成了障礙。如工人的權利救濟機制還很不完善、工人的利益表達機制還不暢通、國有企業(yè)兼并重組改制中缺乏職工參與的制度保障、針對工人群體的普法計劃尚未出臺、工人權利意識培育的機制還未成形等。這種相關制度的缺陷或者缺失,導致了工人的利益受到損害,工人的某些權利成為一紙空文,工人的維權成本和代價奇高。而建立和完善我國的勞動保障制度,營造良好的宏觀環(huán)境,乃是政府的責任所在,因此,國家在培育工人權利意識上任重道遠。
1、引導工人從認知到行動、從非理性維權到理性維權。
隨著國家普法宣傳工作大范圍、長時間地開展,工人們具備了相當的權利認知水平,但其將這種權利認知轉化為維權行動的能力卻還比較低,還需要政府和工會加以培育和引導。只有工人的權利認知轉化為實實在在的維權行動,權利意識才具有實際意義。
為什么工人有權利認知卻不懂得或者不善于用實際行動來維護自己的權利呢?一是因為前些年把經濟發(fā)展放在首位,而忽視了勞工權益保護,工人權利沒有得到雇主的應有的尊重,更沒有得到政府的應有保障。二是因為工人的維權成本居高不下,工人權利救濟制度不適應工人維權的實際需要,這是工人權利認知沒有轉化為維權行動的最直接原因。三是因為中國傳統的“厭訟”心理在很多工人中根深蒂固,這是制約工人以法維權的重要心理因素。
因此,培育工人權利意識,政府責任重大。政府應把重點放在政策的調整、制度的改革上面,并針對工人心理特征進行宣傳教育,以引導工人用行動維護自身的權利。
目前,工人權利意識發(fā)育過程中還存在這樣一個突出問題,一些工人有了權利認知,也力圖采取行動維護自身權利,但其維權手段卻往往不合法、甚至是暴力的犯罪行為,這就嚴重影響到社會的穩(wěn)定。因此,應該引導工人采用理性手段維權,這才是成熟、理性的權利意識之體現。
公民的社會生活和社會行為能有效地控制在法的范圍內,這是現代法理型社會的重要標志。引導工人以法維權,是社會轉型的內在要求,也是建設法治國家的必要條件。培育工人權利意識,就是要引導工人避免不理智、不合法的維權行動,將工人的維權行動納入到正常的法律軌道。
工人有了權利認知,就應培育工人為爭取權利而行動的能力;有了維權行動,就要培育其理性維權態(tài)度,也就是要使權利意識內化為工人一種穩(wěn)定的心理素質,使工人形成成熟、穩(wěn)定的權利心理。因此,現階段培育工人權利意識,不能停留在“普及法律常識”、“告知權利”這樣的初級水平;而應全面提升培育工人權利意識的水準,應把重點放在提升工人權利心理、法律素質上。也就是說,除了讓工人掌握權利知識外,還應讓工人掌握實現權利的行為和能力,培養(yǎng)工人對權利的情感和信仰。
2、引導工人從關注個體權利到維護集體權利
目前,一些工人的維權行動,在很大程度上還停留在維護個體權利上,工人的權利意識發(fā)育,也還停留在個人的層面上,尚未意識到工人作為一個社會群體整體利益的一致性。因此,培育工人權利意識,就是要引導工人關注集體權利、群體權利。
工人的集體權利,也就是集體勞權,它是指由勞動者集體享有、由勞動者的代表——工會來行使的權利。傳統的集體勞權在國際上主要包括三個方面:一是團結權,即組織和參加工會的權利;二是集體談判權,或稱團體交涉權,即由工會代表勞動者與雇主進行集體談判簽訂集體合同的權利;三是集體爭議權,或稱團體行動權,主要是指勞動者通過工會組織罷工的權利。我國《勞動法》對于團結權、談判權和參與權已有明確規(guī)定,而對罷工權還沒作明確規(guī)定。目前,工人對自身的權利,尤其是經濟權利和人格尊權比較敏感,而對集體權利的認知則相對模糊,缺乏重視。其重要原因便是工會的不作為。工會是代表工人利益的群眾組織,但事實上很多情況下并沒有完全代表工人的利益。工會的工作往往受制于企業(yè),不能充分發(fā)揮代表工人行使集體勞權的職能作用;在處理工人與政府的關系時,這種能力和作用更加低微。當工人爆發(fā)突發(fā)性集體行動并將矛頭直指政府時,工會往往成為協調工人與政府沖突的中間人,將態(tài)度向政府傾斜,其代表工人的角色被嚴重扭曲。因此,工人對工會表現出強烈的不信任感。當前,培育工人的集體權利意識,就是要改革現行的工會體制,使工會擁有一定的獨立性,具備真正代表工人權利的能力。
培育工人權利意識,不能用以取代工人的階級意識。權利意識是基于法理而形成的意識,是一種在法律控制范圍內的意識和體制內的意識;而階級意識則是基于階級內部社會角色認同和共同利益而形成的社會意識,這種意識天生就是排外的。也就是說,不同的社會階級,其階級意識是互斥的。因此,階級意識在一定的條件下是體制外的或者是反體制的。階級意識是凝聚整個階級成員的內在力量,它是引導工人共同行動、維護本階級利益的最有力的心理基礎。以法維權是工人在體制內維護自身權利的最有效的途徑,也是保持社會穩(wěn)定、成本最低的方案,這是培育工人權利意識的目標和宗旨。而工人如果采取階級斗爭、工人運動的方式來維護自己的權利,必然要突破體制的限制,所付出的社會成本也最高。當然,如果工人的權利得到了足夠的重視、工人的利益得到比較公平的分配,工人自然不會選擇付出高代價的行動。無論如何,階級意識指引下的階級行動是工人維護自身權利最后的武器。
3、引導工人從關注生存權利到關注發(fā)展權利。
廣義的生存權,是包括生命在內諸權利的總稱;中義的生存權,指解決豐衣足食問題,即解決貧困人口的溫飽;而狹義的生存權,系指社會弱者的請求權,即不能通過自己勞動獲得穩(wěn)定生活來源而向政府提出物質請求的權利。《世界人權宣言》第 25條第 1款規(guī)定:“人人有權享有為維持他本人和家屬的健康和福利所需要的生活水準,包括食物、衣著、住房、醫(yī)療和必要的社會服務?!薄督洕?、社會及文化權利國際公約》第11條1款規(guī)定:“本公約締約各國承認人人有權為他自己和家庭獲得相當的生活水準,包括足夠的食物、衣著和住房,并能不斷改進生活條件?!睂W者普遍認為,《世界人權宣言》第 25條和《經濟、社會及文化權利國際公約》第 11條等,是對生存權的國際性保障規(guī)定。
而發(fā)展權,則是個人權利和集體權利的綜合?!栋l(fā)展權利宣言》明確肯定,發(fā)展權既是一項個人權利,又是一項集體權利。發(fā)展權作為個人權利,可以理解為國際人權文書承認的權利的總和,特別是其中經濟、社會、文化權利具有特殊的意義。發(fā)展權作為集體人權,則是民族自決權的延伸,是指各國特別是發(fā)展中國家在經濟、政治、社會、文化等方面的自決權,即反對外國掠奪、剝削、干涉內政和不公正的國際經濟政治舊秩序、獨立自主地發(fā)展民族經濟、選擇經濟制度、政治制度和發(fā)展道路的權利。具體來說,發(fā)展權常指公民在社會文化方面社會發(fā)展的權利,主要包括教育發(fā)展權、科學技術發(fā)展權、衛(wèi)生發(fā)展權、體育發(fā)展權、文學藝術發(fā)展權、新聞廣播電視發(fā)展權、文化生活發(fā)展權等。
生存權是發(fā)展權的基礎,發(fā)展權是生存權的延伸?,F階段,工人的權利要求主要集中在對生存權和涉及人格尊嚴的平等權利的追求上。工人要求雇主按時支付工資,要求工作中人格尊嚴得到尊重,但他們還應知道,他們還擁有在教育、科學、衛(wèi)生、體育、文學、藝術等社會文化方面隨社會發(fā)展而發(fā)展的權利,具體包括:接受再教育的權利、接受職業(yè)培訓的權利、分享社會公共資源的權利,等等。
現在,一部分工人的權利主張,從經濟領域擴展到社會、政治、文化領域,這是工人要求發(fā)展權利的表現。發(fā)展權為社會底層弱勢群體改變命運提供了主張依據,工人只有充分地享有發(fā)展權,才能有在社會分層結構中贏得向上流動的機會,才能同步獲得和享受社會發(fā)展的成果。但是,大部分的工人對發(fā)展權利的認知還比較模糊,對發(fā)展權利的主張和要求也比較少。因此,引導工人更加重視自身的發(fā)展權利,是當前培育工人權利意識的一個重要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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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上官丕亮.究竟什么是生存權[J].南京:江蘇警官學院學報,2006(6).
On the Thoughts about Cultivat ing Labors to Have Awareness of Legal Rights
Y inghong Su
(Public Adm inistrative Institute of Fujian Nor mal University,Fuzhou,350007)
During the social transformation,though workers’awareness of legal rights is strengthened,still there is a huge gap between the developing level and the goal that legal state constructs.To lessen and annihilate the gap,we must research into the developmentof legal-right awareness,the body of legal-right awareness,and the content of legal-right awareness deeply once more.
workers;awareness of legal rights;cultivation
book=6,ebook=22
D663.1
A
1008-8636(2010)01-0006-04
責任編輯 孫寶璋
2009-12-06
蘇映紅(1984-)女,福建漳州人,福建師大公共管理學院在讀研究生。
本文為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項目《社會轉型時期工人權利意識的衍生和培育》的階段性成果之一。該項目批準號為: 04BSH015;本文的撰寫得到了中國勞動關系學院林燕玲教授的精心指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