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鳴（上海音樂學院，上海 200031）

誰是英雄？平凡之中見真諦
——解讀美國小說《教父》

□徐鳴（上海音樂學院，上海 200031）

英雄謙虛謹慎洞察力遠見寧靜

本文試圖以中西哲學思想解讀小說《教父》的英雄觀，以期給予我們在英雄認識上的一些借鑒。英美文學史上的一些英雄人物皆一時一事之英雄。美國小說《教父》似乎塑造了兩個真正的英雄人物。實際上，他們依然是一時之英雄。老子告訴我們：“上善若水?！惫畔ＥD人認為：“最高的善是心靈的寧靜?！币虼?，真正的英雄是平凡的人們。現代文明給我們創(chuàng)造了一個和諧的社會。我們可以遠離紛爭，享受完整的人生?！吧钍侨绱嗣篮?！”教父臨死時如是說。

一、英雄概述

英美文學中有許多不同類型的英雄。威廉·莎士比亞為我們塑造了一位悲劇英雄——哈姆雷特。這位丹麥王子在“飛石箭矢”的人生中思考著“生存還是毀滅”這個人生的永恒問題。（Shakespeare，1992：127）這是一個讓世人眷戀和欣賞的皇家英雄。

桑提亞哥是一位永不言敗的英雄。表面上看，老人是一個失敗者。那條魚美麗的軀體最后消失殆盡，只剩下一個巨大的魚骸骨。我們依然為老人的勇氣和意志所折服?！啊粋€人可以被摧毀，但永遠不會被打敗?！保℉emingway，1955：103）

馬丁·伊登，一個貧窮的青年，向往著上流社會的奢華和精致的生活方式。追求成功的道路上布滿荊棘、失望、挫折和障礙，但是他一如既往。當名譽與財富簇擁而至時，他卻絕望了?！八麄內际切惺呷狻械娜硕寄抗舛虦\……”（London，1984：356）馬丁最后以投海的形式結束了自己的生命。這是一位自我奮斗的英雄。他頑強的毅力感動了我們。

魯賓孫，這位被大海無情地拋在一個與世隔絕的荒島上的年輕人，沒有詛咒命運，完全憑借自己的雙手在這個小島上創(chuàng)造出了奇跡。他所創(chuàng)造的這一切是“偉大的勞動和汗水”的成果。（Defoe，1983：297）他是一位勞動者的英雄。他在小島上的生存?zhèn)髌娼o我們揭示了勞動的真諦，而這種意義似乎已經被我們漸漸遺忘。

二、《教父》中的英雄品格之解讀

以上所述之英雄，我們可以將他們解讀為不同類型的英雄。顯而易見，他們都是一時一事之英雄。這些英雄似乎是脫離我們現實的。人們似乎并不認為他們是真正的、有現實意義的英雄。美國作家馬里奧·索普在他著名的小說《教父》中，所塑造的兩位英雄人物，似乎更接近于真正的英雄。

1.勇敢和聰明不是真正英雄的品格

桑尼·科里昂，教父維克多·科里昂的長子，顯然是青年人心目中的英雄。他是一位出色的斗士，在早期的地下社會火并戰(zhàn)爭中表現出色。他對這種戰(zhàn)爭的奧秘了然于胸，并證明了自己是父親的一個好幫手。他有勇氣面對最為兇惡和狡猾的敵人索羅佐。在小說中，他就像一個羅馬王子。

桑尼也是個熱心腸的人。他和湯姆的友誼尤其讓人感動。湯姆幼年時無家可歸，桑尼就把他帶回了家。之后，湯姆就一直和教父一家生活在一起。盡管如此，桑尼并不是一位真正的英雄。桑尼善于行動，但不善思考，而且脾氣暴躁。此外，他缺乏智慧，沒有遠見，不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事情。他可以是二號人物或者三號人物，但是絕不可能是一號人物。

湯姆·海根，教父的義子，是科里昂家族的軍師。他與杰克·奧茨的一次接觸，表現出了他的智慧和判斷能力。他立刻看出奧茨是一個并無“真正實力的人”（Puzo，1978：67）。同時得到一個啟發(fā)：“像奧茨這樣一個愚蠢的人竟然可以成為一個擁有數千萬資產的公司的老板，教父應該可以在影視業(yè)中有所作為，而此時教父正在尋找投資的領域。”（Puzo，1978：68）這個想法不久就被付諸實施，并獲得了成功。教父幫助約翰·方汀建立了一個影視公司?？评锇杭易鍙闹蝎@得了豐厚的利潤。

不過，湯姆也不是一位真正的英雄，他不是一號人物。他自己也清楚，他永遠也不可能成為教父。這主要并不是因為他的血統(tǒng)，而是因為他缺乏敏銳的洞察力。教父一眼就發(fā)現了洛克身上非一般常人的才能，而他則一直茫然不識。在與五大家族的戰(zhàn)爭中，他被敵人表面的屈服所迷惑。這個失誤間接地導致了桑尼的死亡。他只能算是一個二號人物。

2．英雄是謙虛的

毫無疑問，教父是科里昂帝國中至高無上的帝王，但在所有人的面前，他始終保持著謙卑的態(tài)度。他從不讓一個來求助的人失望離開，也從不在求助人面前表現出絲毫恩人的得意。面包師，納澤里尼不知道如何向教父開口時，教父親切地鼓勵他說出自己的煩惱。之后，教父微笑著向他仔細地講述如何幫他解決這個問題。教父對前來求助的人從不空許諾言也從不敷衍搪塞。你有無回報能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否愿意奉獻出你的友誼。一旦你愿意奉獻出你的友誼，教父就會將你的問題放在自己的心里。殯葬師，伯納塞拉為自己女兒的不幸來請求教父為他討還正義。教父拒絕了他，因為他并不愿意成為教父的朋友。而一旦殯葬師奉獻出了友誼，教父立刻向他承諾，為他討還正義。

教父認為友誼是這個世界上最為珍貴的東西。它讓科里昂家族從無到有，成為紐約地下世界里最為強大的家族。因為友誼，政治家和法官用他們手中的資源幫助教父。窮人在議會選舉或市政選舉的時候，不知道應該選誰，于是他們自然就會來找教父商量。這樣，教父就有了機會來影響選舉的結果，從而強化他在政界的影響力。邁克爾·科里昂，教父的小兒子繼承了教父的品德。他很安靜，說話很少，而且是一個很有耐心的聽眾。他在幫助西格爾醫(yī)生時說：“我沒有要求你為我做什么。但是你至少會認為我是你的朋友吧，為此，我認為你會為你的好朋友做你力所能及的事情，這就是我對你的控制。當然你也可以拒絕我?！保≒uzo，1978：383）

3.英雄是謹慎的

教父是一個極為謹慎的人。他經常問湯姆：“我們是否已經掌握了所需要的全部材料了嗎？”（Puzo，1978：70）在湯姆向他介紹完大毒梟的情況后，教父立刻發(fā)現了湯姆故意遺漏的一個細節(jié)?！斑@個土耳其人在戰(zhàn)前曾以色情生意謀生，你的資料里有這個材料嗎？……在你沒有忘記前，你要把這個補充到你的材料里。”（Puzo，1978：71）

教父幾乎對每一件事情都十分得仔細。他將自己的住宅建造得像一座堅固的城堡。此外，教父還承擔起了周圍地區(qū)的治安責任。他警告那些職業(yè)罪犯和流氓，別在這個地區(qū)做生意。對一些不遵紀守法的小無賴，教父以慈父般的態(tài)度和適度的權威勸告他們別在這里搗亂。在不到一年的時間里，教父將這個地區(qū)建設成了全美國犯罪率最低的地區(qū)。他說：“……一個女人可以粗心大意，但是一個男人永遠都不能。”（Puzo，1978：294）

邁克爾在接手家族事務之后，并無作為，只是觀察、思考家族中和家族之外的情況變化。此時，家族的事業(yè)已經出現危機。對手不時地對他挑釁。兩個主要的分區(qū)頭領要從家族中分裂出去，獨立門戶。他的朋友懷疑他的能力和智慧。他并不解釋，默默地、仔細地準備自己的計劃，最后，一擊而成。他讓其所有的對手為自己的輕率付出了代價。

4.英雄要做到人盡其才

當教父將自己的義子湯姆任命為家族軍師的時候，其他意大利大家族的領導人對教父的這個決定都不認同，因為湯姆并不是西西里人，是德國和愛爾蘭人的混血兒。但是，教父對此并沒有偏見。事實上，湯姆在之后的家族事務的管理上也證明了自己的能力。

最讓人敬佩的是，教父對魯卡的控制和使用。魯卡的殘忍可以說已經到了人神共怒的程度。邁克爾都認為他就是一個畜生。但是，魯卡對教父的忠誠卻成為一個傳奇。魯卡不懼怕警察，也不懼怕法庭，甚至連上帝和地獄，他都無所畏懼。在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人讓他懼怕，那就是教父。他懼怕教父，并且敬重教父。

幾乎沒有人能夠理解為什么魯卡對教父會如此忠誠，其中包括邁克爾。教父對邁克爾解釋說，在這個世界上有一種能力超常的人，魯卡就是這樣的人。他們性情暴躁，但能力極強。大家對他們唯恐避之不及。“他們在賭場里面吵架；如果有人惹怒了他們，他們會暴怒地從汽車了跳出來。……不過，如果一個人能讓他們由衷地佩服，他們就會死心塌地地為他服務。”（Puzo，1978：423）教父就是這樣的一個人。魯卡知道，這個世界上只有教父可以用他，同時也可以殺死他。

5.英雄可見眾人所不能見

對于毒品生意，桑尼看到的是這些白粉能夠給家族帶來的利潤，而忽視了其中巨大的危險。湯姆認為這是未來的商機，而得出了錯誤的判斷。他認為，毒品未來的利潤是任何其他商業(yè)無法比擬的。如果教父不參與，其他家族就會參與。一旦其他家族通過毒品生意獲得了巨大的利潤之后，他們就會依靠自己的經濟力量，尋找到更多的政治力量，進而對付教父。他堅持認為，如果教父拒絕毒品生意，將來他們會失去現有的一切。湯姆的一番議論聽起來似乎有理有據，無可辯駁，但是教父卻并不認同。之后，他在回答索羅佐時，表達了他的看法。教父說：“你這個生意的利潤是巨大的，但是危險也一樣是巨大的?！_實我在政界有許多朋友，但是如果他們知道我的生意是毒品，而不是賭博業(yè)，他們很快就不會認我這個朋友，因為他們認為賭博和酒類差不多，是一種危害不太大的東西，但是，毒品則是一個骯臟的東西。”（Puzo，1978：74）

邁克爾也有這種遠見能力。他很清楚黑社會最終是沒有前途的。在西西里島避難的那段時間里，他看到了西西里落后和貧窮的真正原因。西西里的黑社會已經逐漸成為富人的非法幫兇，并且滲透到了警察和司法機構。它漸漸地削弱了這個社會的機能。它幾乎在榨取所有商業(yè)經營者的利潤。美國人對此是不能容忍的。所以他剛剛從他父親的手中接過家族事務時，就決定要將自己的家族經營合法化。

三、真正英雄的品格是寧靜無爭

毫無疑問，教父和邁克爾是小說中真正的英雄。我們從他們的身上可以學習許多東西。他們謙卑的態(tài)度和仔細的風格；他們敏銳的洞察力和精準的遠見能力。然而，他們依然是一時之英雄。實際上，在這個世界上，并沒有真正的英雄，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教父在拒絕了大毒梟索羅佐之后，同樣也遭遇了厄運?！懊\主宰了我們一半的行動，另一半或者不到一半——則留給我們自己做主。”（馬基雅維里，1998：106）這個世界上是沒有人能夠看清楚所有的事情的，因為未來是充滿變數的。教父一生都在設想未來，試圖掌控未來，自然擺脫不了最終的厄運。

“自然的東西都是最容易得到的。只有無用的東西才不容易得到手。當要求所造成的痛苦取消的時候，簡單的食品給人的快樂就和珍貴的美味一樣大?！保ㄒ帘邙F魯，1996：104）邁克爾和他父親一直在追求，希望自己的家族變得越來越強大。這種追求使他們痛苦，而且永無休止。“以其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保ɡ献?，《道德經》）教父和邁克爾一直處在一種緊張、紛擾的生活狀態(tài)之中。他們一直在謀劃，在斗爭，失去了寧靜的品格?！白罡叩纳凭褪切撵`的寧靜，無紛擾……心靈的寧靜，無紛擾……才是人真正的快樂?！保⊿enca，1932：6－8）沒有寧靜的思想，就無法客觀地思考，從而做出準確的判斷?！叭说纳砻蛘咝男砸坏┡c道相通……就是一種精神上的自由、自信、快樂和滿足?！保ㄊ废蚯?，2009．6：17）顯然，教父和邁克爾都還沒有與這種道相通。

四、結語

“孤獨是天才的本分，犧牲是英雄的宿命。”（白振奎，200．4：129）英雄總是在斗爭，而斗爭就會有失敗者。一個人的智慧和能力總是有限的，在這個世界上總會有人勝過你。真正的英雄是普通人們?，F代文明給我們創(chuàng)造了一個和諧的社會。在這個社會里，我們能夠遠離紛爭和斗爭，享受完整的人生?！吧钍侨绱嗣篮?！”教父臨死時如此說道。（Puzo，1978：407）

[1]William Shakespeare,Hamlet with detailed notes from theworld’s leading center for Shakespeare studies,edited by Barbara A.Mowat and Paul Werstine,Washington Square Press Original Publication.Washington Square Press New Folger Edition August 1992.

[2]Ernest Hemingway.The old Man and the Sea,Published by Simon&Schuster New York.Copyright 1952 by Ernest Hemingway.Renewal Copyright 1980 by Mary Hemingway.Scr ibner Paperback Fiction edition 1995.

[3]Jack London.Martin Eden.Published in Penguin Books,1967.This edition published in The Penguin American Library 1984.

[4]Daniel Defoe.Robinson Crusoe.Oxford World’s Classics.Published in the United States by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Inc.,New York.Introduction copyright Thomas Keymer 2007.Editorial material copyrig ht Thomas Keymer and James Kelly 2007.Themoral rights of the authors have been asserted.Database right Oxford University Press(maker).Published asWorld’s Classics paperback 1983.

[5]Mario Puzo.The Godfather.Published by New American Library,a division of Penguin Group(USA)Inc.First Signet Printing,November 1978.Copyright Mario Puzo,1969.

[6]Senca.On Happy Life[M].Basore J.W,English translated.Goold G.P,edited.Cambridge:Harvard University Press,1932.

[7]尼科·馬基維里.君主論[M].閻克之譯.沈陽：遼寧出版社，1998.

[8]伊壁鳩魯.致美諾寇的信[M].周輔成.西方倫理學名著選輯：（上卷）[M].北京：商務印書館，1996.

[9]老子[M]//諸子集成本.道德經[M].上海：上海書店，1986.

[10]史向前.為有源頭活水來[J].安徽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9，11：（6）.

[11]白振奎.魯迅的英雄品格極其中國古典文學研究的英雄視角[M].復旦學報（社會科學版），2008:（4）.

徐鳴，上海音樂學院講師，研究方向為英美文學。

（責任編輯:水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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