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志方（南陽理工學院文法學院，河南 南陽 473000）

藝術探索的先鋒與先鋒小說的敘事技巧

□駱志方（南陽理工學院文法學院，河南 南陽 473000）

先鋒小說藝術探索敘事技巧

作為藝術探索的先鋒，先鋒小說盡可能地拓展了小說的功能和表現(xiàn)力，其獨特的敘事策略是其創(chuàng)作技巧的靈魂，如格非的“敘事空缺”、余華單純的敘事結構和內心化的敘事方式及超時空的創(chuàng)作結構等，先鋒小說的不斷改變是藝術探索精神的體現(xiàn)，這種探索將是永不停息的，這種探索必將是化腐朽為神奇。

先鋒是永遠存在的，這包括那些有先鋒意識的人。個體寫作無論是主流或者是邊緣，都是可以具有先鋒意識與先鋒姿態(tài)的，因為在藝術上從來不會有一個人滿足現(xiàn)狀，終其一生都會不斷地對自身的極限進行挑戰(zhàn)。這種挑戰(zhàn)姿態(tài)、探索的精神便是先鋒。①先鋒小說正是在中國特定歷史文化語境中產生的具有鮮明時代特征的文學現(xiàn)象。作為藝術探索的先鋒，先鋒小說盡可能地拓展了小說的功能和表現(xiàn)力。先鋒小說的創(chuàng)作是作家審美理想中的自由、反抗、探索和創(chuàng)新的藝術表現(xiàn)，是作家與世俗潮流逆向而行的個人操守，是對人類命運和生命存在的可能性前景的不斷發(fā)現(xiàn)。因此，我們一切的文學藝術創(chuàng)造永遠都需要新的技術和方法。因為先鋒技巧可以激活我們當下與未來的文學和藝術的創(chuàng)作，而且凡是偉大杰出的作品，都會部分地使用先鋒技巧。

先鋒小說獨特的敘事策略是其創(chuàng)作技巧的靈魂，彰顯出先鋒小說扣人心弦的藝術創(chuàng)作手法。如格非的“敘事空缺”、余華單純的敘事結構和內心化的敘事方式及超時空的創(chuàng)作結構等?；仡櫤涂偨Y這些具有代表意義先鋒作家的藝術探索和創(chuàng)作技巧仍然對我們具有積極的意義。

格非小說的“敘事空缺”

任何作家的寫作，無論是先鋒的，還是傳統(tǒng)的，都不會是一些空洞的觀念和語言法則，它一定包含著作家對此時此地的生活細節(jié)的警覺。正如格非所說的：“作家要維持住讀者的興趣和耐心，必須依賴各種技巧。比如，在故事發(fā)生的過程中，長篇小說作家往往會設法‘延緩’故事高潮的來臨，而當代作家并不是用此方式，而是讓故事一個接著一個地發(fā)生，也就是說通過一個次要情節(jié)引出一個主要情節(jié)。”②

空缺作為格非敘事中常用的手段，它表達的是格非對生存狀態(tài)的一種理解。借助空缺，格非不僅使自己的小說完成了一種對于現(xiàn)代生活的描繪與揭示——當今是一個破碎的、矛盾的、不完整的世界，生活空缺無所不在，空缺是我們生存的一種真實寫照。我們試圖填充卻往往適得其反，就像《迷舟》中警衛(wèi)員試圖槍殺蕭來使故事完整，卻留給人們一個永久的、不可彌補的空缺。其次，在格非的許多小說中，都涉及到歷史現(xiàn)實與敘述話語的偏離與錯落。格非似乎對人在許多事件中扮演的角色，角色動機，事件的偶然性和潛在關聯(lián)，以及所有這些內容在敘述中的面貌充滿興趣。用典雅的語言句式，在小說中構成一場場有意無意的探尋，歷史在這里以一種蕪雜的面貌出現(xiàn)，而探尋過程總是缺少結果或謎底。

余華小說的敘事結構和內心化的敘事方式

余華小說拋卻了語言和結構的繁復，故事情節(jié)的雕琢，而強調對苦難命題的追問，對主人公本身的關切，還有真實的心靈細節(jié)。應該說，敘事結構的先鋒性就體現(xiàn)在他突破了原有的“起因—經過—發(fā)展—高潮—結尾”的脈絡，對“高潮”作了極其淡化的處理。比如，余華的《許三觀賣血記》在敘事結構上就顯得非常的單純，始終是兩個人和一個家庭以不斷重復的情節(jié)方式在漫長的歲月中發(fā)展。敘事結構的簡單化還被運用于《活著》。整個小說的時間跨度幾乎覆蓋了百年的中國歷史，但余華對歷史事件著墨不多，而只以福貴的一生作為敘事主線，使讀者更關注于人物“活著”的受難方式和過程。敘事的“重復”與傳統(tǒng)作品相比，也是一大特點，這也是敘事方式的先鋒性。除了“重復”這一特殊的工具外，內心化的敘事方式也是余華慣用的心理敘事手法，即它不直接深入人物的內心世界去臨摹他們的心理活動，而是通過一系列外在言行撕開人物隱秘而復雜的心理狀態(tài)?！对诩氂曛泻艉啊愤@部作品與上述兩部作品相比，敘事結構發(fā)生了變化，主要體現(xiàn)在兩種敘述視角的自由更替上。其一是孫光林的有限視角，這個視角通過“我”站在現(xiàn)在的時間維度上，進行過去經歷的復述，它構成了小說敘事的主體部分。其二是一個隱蔽的全知視角，當“我”無法進行現(xiàn)場性的敘述時，這個全知視角便悄無聲息地站了出來，完成對整個事件的補充和情節(jié)的推動。正是由于“我”是整個小說的主要敘述者，而且“我”通過回憶方式敘述故事，呈現(xiàn)出斷裂性和碎片化。我認為，這樣又使得回憶顯得十分真實，具有張力。這樣，敘述雖然在過去、現(xiàn)在和將來這三個時間維度里自由穿行，但是敘述線條仍然簡單和清晰。此外，這也是余華從他所鐘愛的古典音樂中汲取的養(yǎng)分。這些重復的情節(jié)就像音樂中的旋律和織體，在重復中形成了對敘述主題的一次次強化，一次次升華。在《許三觀賣血記》中，許三觀一共賣了十二次血，盡管每一次賣血的理由不一樣，但是賣血過程卻驚人一致——從賣血前的喝水到賄賂血頭，到賣血后去勝利飯店吃豬肝喝黃酒，這種具有某種強烈的儀式化特征的情節(jié)重復，不僅使許三觀的賣血價值得到了不斷的加強，也使整個小說的悲情力量獲得了不斷的提升，凸現(xiàn)了中國底層平民在拯救苦難過程中，在尋求生存意愿中所展示出來的非凡勇氣和韌性品質。就像《活著》中的福貴，一雙兒女和妻子的死亡情節(jié)的重復，像一把刀一點一點在剮他的心，而余華偏偏就是通過重復來加強福貴的傷痛和悲情，將世事的殘酷一點一點地展現(xiàn)給人們看。還是談《許三觀賣血記》③，在《在細雨中呼喊》中，受難的主題同樣也是通過內心化敘事方式來表達的。在孫光林幼小的心靈之中，核心表現(xiàn)形態(tài)就是恐懼和戰(zhàn)栗。小說一開始就展示了人物的內心狀態(tài)：“1965年的時候，一個孩子開始了對黑夜不可名狀的恐懼。我回想起那個細雨飄揚的夜晚，當時我已經睡了，我是那么的小巧，就像玩具似的被放在床上?！粋€女人哭泣般的呼喊聲從遠處傳來，嘶啞的聲音在當初寂靜無比的黑夜里突然響起，使我此刻回想中的童年顫抖不已?！毙≌f開篇，就用內心化的敘事把孫光林推向了恐懼和絕望的深淵。他無力把握，但又必須把握，沒有自我保護的能力，又無法從親情和友情中獲得保護的力量，只有在一次次的戰(zhàn)栗中走向孤獨，又在孤獨中陷入更深的戰(zhàn)栗。

超時空的創(chuàng)作結構，時間就是一切

小說是歷時性的，小說內環(huán)境時間也是歷時性的推移。小說家開始寫故事，伴隨一切元素前進，最后把故事寫完。讀者也是一個小說的開始閱讀，視覺與思考都是歷時性地進展?？梢娦≌f是隨著時間的慣性開始的。時間是小說的秘密武器，并且在小說中起著異乎尋常的作用。④對小說的時空問題，爭論由來已久。因為小說面前首先要處身于兩種時空關系：一是藝術家所面對的客觀物質世界的時空關系，另一個是由藝術家所制造的主觀化的時空關系。我們知道的是小說敘事一開始其實就是對現(xiàn)實時空的扭曲，因為小說不可能對現(xiàn)實時空進行事無巨細的概括。余華對于時間也有同樣的看法，他認為在人的精神世界里，一切常識提供的價值都開始搖搖欲墜，一切舊有的事物都將獲得新的意義。在那里，時間固有的意義被取消。十年前的往事可以排列在五年前的往事之后，然后再引出六年前的往事。同樣這三件往事，在另一種環(huán)境時間里再度回想時，它們又將重新組合，從而展示其新的含義。這種結構的小說主要表現(xiàn)在余華的《在細雨中吶喊》以及《世事如煙》、《往事一種》、《獻給少女楊柳》等文章中。余華意識到了時間作為結構的重要性，同時他也意識到傳統(tǒng)小說中時間也一樣起著結構的作用，所以他將時間結構又賦予了更深的含義，那就是“命運”。所以他認為世界賦予了人與自然的命運。人的命運、房屋街道和樹木河流等都在世界設定的時間之河中，也就在一種設定的命運中，無法回頭無法更改，一切都若即若離，這體現(xiàn)了時間在世界的結構，這是規(guī)律。于是我們在余華的作品里看到了時間，更多的時候我們是被一種冥冥中的命運意識牽引。小說的閱讀就在這種牽引中進行著。

文學藝術的技巧有先鋒和后衛(wèi)之分，同時某一技巧的變化發(fā)展也同樣表現(xiàn)出先鋒與后衛(wèi)。先鋒成熟的創(chuàng)作手法，如反諷、變形、迷宮、元敘述都是經歷了復雜的技術變化才作為先鋒手段的。先鋒小說的寫作必定會有一套先鋒策略，一套反常規(guī)的技巧，因為沒有反常規(guī)的技巧便達不到先鋒的目的。先鋒小說的發(fā)展在四面受敵的情況下，最要害的是其孜孜不倦地與自己為敵，如果不能堅持隨時改變自己，那么他的先鋒本質一定會受到懷疑。因此，對自我的否定和完善，促成了先鋒小說不斷對先鋒藝術技巧的探索，這種探索是永不停息的。

①④劉?。骸蹲鳛樗囆g手法的先鋒》，《山花》，2007年第6期。

②王逢振主編：《批評理論和敘事闡釋》,《詹姆遜文集》第二卷，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4年版，第48頁。

③洪治綱：《悲憫的力量—論余華的三部長篇小說及其精神走向》,《當代作家評論》，2004年第6期。

駱志方，南陽理工學院文法學院講師，碩士。

（責任編輯:呂曉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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