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明宇

盲目追求政績和出線,忽視中國足球基礎建設,但卻總在失利之后為決策失誤尋找冠冕堂皇的理由,持續(xù)不斷地誤導政策發(fā)揮效力的方向。

國際足球大賽抽簽是一門大學問,東道主永遠不會進入死亡之組。然而,與東道主同組往往有兩重含義:一是你跟著占了便宜,不會遇到特別強的對手;二是在對手眼中,早把你看成“魚腩”了,當成“宰割”的對象。4月24日凌晨,2011年亞洲杯分組抽簽儀式在卡塔爾多哈進行。結果,中國隊“幸運”地被東道主選中,頓時從中國足協(xié)到國足上下一片歡騰,認為拿到了上上簽,殊不知在國足被抽進了實力最弱的A組之時,也實實在在地被對方再次“羞辱”了一把,不過在足協(xié)掌門韋迪看來,“出線”才是硬道理……

遭遇“潛規(guī)則”,國足被羞辱

中國足協(xié)的公關意識向來缺位,因此在歷屆國際足球大賽的抽簽過程中,中國足球總是“挨整”,比賽未開始就先輸了一招。這一次在2011年亞洲杯抽簽儀式上,國足再一次遭遇到了“潛規(guī)則”,只是與以往不同的是,這一次看起來像是“因禍得?！薄Ｆ鋵?這樣的分組結果,早在之前就被“業(yè)內人士”完全猜中。前中國隊主帥、現(xiàn)印度隊主教練霍頓,在抽簽前就曾發(fā)表了極具前瞻性的預言:東道主卡塔爾、中國、烏茲別克以及印度將分在同一小組。抽簽結果揭曉,霍半仙竟然猜中75%,唯有出入的就是印度隊變成了科威特隊。難道這一切都是因為這位英國老頭料事如神嗎?非也。只是這個深諳足壇潛規(guī)則的資深教頭對抽簽的一系列規(guī)律提前進行了解讀而已。抽簽,說到底就是一個形式,而東道主被照顧則是一個永恒不變的規(guī)律。無論FIFA(國際足聯(lián)),UEFA(歐足聯(lián))還是AFC(亞足聯(lián)),都是如此。抽簽的背后其實充滿著玄機。

早在抽簽前,亞足聯(lián)一位官員已很直白地表示:“東道主的利益肯定是要受到一定保護的,這也是各種大賽的慣例。東道主如果小組賽就被淘汰說不過去。”各檔的球隊,卡塔爾幾乎都挑到了最弱的那支。盡管抽簽結束之后,卡塔爾方面表示與中國隊打比賽將是一場苦戰(zhàn),但其實這是他們最想看到的結果和最想抽到的對象?？梢?中國隊其實是被潛規(guī)則內定到了東道主所在的A組。

回首前兩屆亞洲杯,這樣的潛規(guī)則一樣存在。如今,多哈亞洲杯則更服務于東道主的出線愿望。這些年,隨著足球商業(yè)化趨勢的日益明顯,足球賽事本身已經(jīng)成為了洲際足球協(xié)會本身生存的重要產(chǎn)品。那么如何通過比賽賺錢,如何開發(fā)新的、更加吸引球迷觀看的比賽,就成為了洲際足球協(xié)會面前首要的任務。從國際上的經(jīng)驗來看,國際足聯(lián)在最近幾年里陸續(xù)開發(fā)了世界俱樂部冠軍杯,沙灘足球世界杯,以及電子競技世界杯這樣的賽事,目的很簡單,賺更多的錢。歐足聯(lián)在成功推出歐冠聯(lián)賽后,不斷地改進其賽事體系以及商業(yè)運作模式,使之成為世界上影響力僅次于世界杯的第二大足球賽事。

亞足聯(lián)從韓日世界杯后開始著重改革辦事機構體制,引進大量的專業(yè)體育市場營銷專家就是其中重要的一步。因此,在與WSG(世界體育集團)簽訂了8年1.2億美元的商務開發(fā)合同后,對于賽事產(chǎn)品的改造任務就擺在眼前。從這個意義上來講,亞洲杯如果想要繼續(xù)吸引球迷,使得球迷能夠花錢去投入,那么就必須要保證亞洲強隊的參賽率,保證東道主的好成績。我們很難想象,一個沒有日本、韓國、伊朗等強隊參加,東道主早早出局的亞洲洲際性比賽能夠吸引球迷多少注意,而且這些足球強國的球迷和東道主的球迷也有著足夠的消費力。失去這些,不僅贊助商會失望,連賽事的組織者也會對舉辦這樣的賽事提出不滿和質疑。

因此我們看到,分在第一檔的4支隊伍,如果沒有意外的話都會順利出線。從抽簽中反映出的另外一個問題是,亞足聯(lián)內部各種權利之間的矛盾依然存在,個別球隊在抽簽時也會突生變故。不管怎么說,種種跡象表明在我們看起來毫無破綻的亞洲杯抽簽,其實充滿玄機。實際上這早都是公開的秘密了,仔細想想當今包括世界杯、歐洲杯和歐冠聯(lián)賽在內的諸多賽事抽簽,或許或多或少存在同樣的潛規(guī)則。

這次中國足球隊被潛規(guī)則到了A組,從某種意義上講正是對中國足球的再次“羞辱”。說得直接一點,現(xiàn)在的卡塔爾隊似乎更加沒有把中國隊放在眼里?；厥淄?在國際足聯(lián)記載的中卡交戰(zhàn)記錄中,卡塔爾曾經(jīng)兩度讓中國足球刻骨銘心。相信很多資深球迷都不會忘記,21年前的那場中卡之戰(zhàn),在那場比賽中國足只要擊敗卡塔爾就能夠進軍世界杯,比賽一直到第85分鐘中國隊還是1∶0領先,但是剩下的時間則成為了卡塔爾人的天下,他們連進兩球取得了那場比賽的勝利,中國隊“只差一步到羅馬”的遺憾再次載入中國足球黑色的歷史;13年前,在法國世界杯亞洲區(qū)十強賽中,卡塔爾人又給中國球迷制造了一次噩夢,中國隊在先進一球的情況下被對手連灌三球,2∶3告負之后中國隊徹底跟世界杯說再見了……如今中國足球江河日下,中國足協(xié)亂七八糟,反觀卡塔爾雖然是亞洲二流球隊,但是在賽會制比賽上卻有獨特的經(jīng)驗,尤其是在本土進行的賽會制比賽往往能有出人意料的成績。6年前,卡塔爾在本土第二次捧起了海灣杯冠軍獎杯;4年前卡塔爾再次在多哈獲得亞運會冠軍。南非世界杯預選賽的兩輪比賽中,卡塔爾僅僅在主場只輸了兩場比賽,對手分別是澳大利亞(第一階段)和日本(第二階段),可見這支球隊的實力還是相當強大。與此同時,近年來卡塔爾一直致力于加快引援的步伐,球隊中像馬庫尼、法比奧和塞巴斯蒂安等五六名球員都是改變國籍加盟卡塔爾國家隊,令整個球隊實力大增。在這種情況之下,作為2011年亞洲杯東道主的卡塔爾在抽簽時不選中國隊還會去選誰?

看似上上簽,國足難復仇

當然,分析這次抽簽結果,客觀地講中國隊的確算是“上上簽”了。因為我們避開了勁旅日本、韓國和澳大利亞三支亞洲最強大的球隊,算是一支“上上簽”。

這次抽簽的第一檔4支球隊,分別是伊拉克、沙特、韓國和卡塔爾。正常來說,東道主無疑是其中最弱的一支。第二檔,是日本、澳大利亞、伊朗和烏茲別克斯坦,相比而言,另外三支球隊堪稱是亞洲一流好手,都比烏茲別克斯坦強大許多。能在一二檔球隊中避開沙特、伊朗、韓國、日本和澳大利亞,應該說是相當幸運的了。至于科威特,是第四檔中國際排名最高的,肯定比印度隊難打,但是,比起朝鮮和敘利亞,也算不錯的選擇了。

然而,憑借這支“上上簽”,中國隊就能輕松完成出線任務嗎?要知道,與中國同處A組的三支球隊,同樣是因為分在這個小組高興得不得了。

在此讓我們翻看中國男足與三支球隊的過往戰(zhàn)績,你就絕對不會輕松了,這三個對手在征戰(zhàn)世界杯和亞洲杯的征途中,都曾經(jīng)帶給國足痛苦的回憶。除卡塔爾外,科威科也不是個省油的燈。5年前,國足與科威特在德國世界杯預選賽小組賽階段曾經(jīng)相遇,當時只有一個小組出線的機會,中國隊首戰(zhàn)在廣州1∶0擊敗了科威特,取得開門紅,可是客場與對手的比賽,國足的表現(xiàn)十分糟糕,幸虧也只是0∶1告負,才得以有了末戰(zhàn)與對手比拼凈勝球的機會。然而,廣州之夜國足7∶0大勝中國香港,可是科威特卻以1個進球的優(yōu)勢殺出重圍,國足的世界杯沖擊之路戛然而止。之后兩隊有過一次熱身賽的交手,國足2∶2與對手戰(zhàn)平。歷史交鋒戰(zhàn)績看,國足與對手交鋒16次僅勝了6場,如今再次遭遇科威特,而且還是在西亞的悶熱天氣之下,在球迷如蝗蟲般的噪聲之中,中國隊能有多少勝算?

相比科威特,國足與烏茲別克斯坦的恩怨更為直接,那就是上屆亞洲杯小組賽兩隊便分在了一個小組。當時的形勢很明朗,國足第一場擊敗了馬來西亞,第二場被伊朗隊逼平,最后一場與烏茲別克斯坦交鋒只要打平就可以出線,結果國足0∶3完敗,這也導致國足小組賽未能出線,烏茲別克斯坦成了國足的一個夢魘。歷史交鋒戰(zhàn)績看,國足也不占有任何的優(yōu)勢,總共的9次交鋒中,國足3勝1平5負處于明顯的劣勢,顯然這一仗也不好打。

所以說,這一回再次和三個冤家狹路相逢,算是國足一次集中的救贖機會。然而,國足能夠給我們帶來勝利的消息嗎?從球迷到媒體似乎并沒有太多人看好。讓人意外的是,反倒是中國足球隊總教練高洪波自信滿滿?！懊繄鲂〗M賽我們都要作為復仇之戰(zhàn)”,高洪波罕見地高調,他豪言要在小組賽復仇三個對手,并且表示遇到烏茲別克斯坦是最想要的結果。在高洪波看來,這有利于中國隊積累打不同風格對手的經(jīng)驗,更著眼于2014年世界杯。

高洪波肯定不會忘記自己曾經(jīng)說過的“亞洲冠軍夢”。東亞四強賽奪冠似乎給了國足一針強心劑,因此他對謀求好成績才有了一定的信心。從亞洲杯賽程上看,中國隊進入四強不是沒有可能。因此,在高洪波復仇豪言的背后,他有理由追逐自己的冠軍夢,至于能否實現(xiàn)則是另外一回事了。

的確,亞洲杯無關2014年世界杯,但卻是一個階段性的任務,是中國足球重樹自信的一次絕佳機會,是中國足協(xié)體現(xiàn)政績的一張答卷,因此必須完成。否則,亞洲杯之后恐怕高洪波的日子也就到頭了,也就別談什么2014年世界杯了。現(xiàn)役國腳鄧卓翔在談到抽簽結果時表示,“我們的特點更講究整體,西亞更講究個人?！倍瑯拥谝淮螀⒓觼喼薇臉s昊則非常激動,“期望拿冠軍。其實賽前別想那么多了,正常去踢就行,中國隊整體實力不算突出,但是如果正常發(fā)揮,誰想贏我們也不是很容易的事情。我覺得世界杯才是最重要的,說到底亞洲杯只不過是世界杯征途上的一次中考而已。”

然而,光憑熱情和自信,很難成就夢想。對于高洪波和他的弟子來說,要想在亞洲杯上證明自己,必須要盡快提高自己,縮短與對手的差距,打出國足的精神面貌。至于前不久東亞四強賽上的那個冠軍,對國足來說除了終結32年不勝韓國的尷尬紀錄外,沒有太多的參考意義,那種賽事水平和各隊重視程度是無法與亞洲杯相比的,當然亞洲杯的水平和含金量自然也無法與世界杯預選賽相比。

足協(xié)急功近利下死令

國足難得抽中“上上簽”,除了高洪波喜不自勝,正在重慶觀看女足熱身賽的中國足協(xié)專職副主席韋迪也是心中一陣竊喜,本來他對男足沒有太多的關注,似乎對2011年男足亞洲杯也沒有太多的憧憬,如今機會來了,韋掌門當即表示:“國足必須要在亞洲杯上完成小組出線的任務!”接著,韋迪又“得便宜賣乖”般地說:“競技體育不可能指望抽簽來決定成績,不管和誰分在一起,都要認真準備,充分研究對手,抽簽結果并不重要?！睂τ谥袊銋f(xié)來說,難道抽簽結果真的不重要嗎?難道韋掌門真的不在乎嗎?如果不在乎,為什么又提出了“出線要求”?

對于“必須出線”的死令,韋迪解釋說,這并不是給國家隊施加壓力,但希望國家隊能夠給自己樹立一個目標。通過亞洲杯,要讓球迷們看到中國隊的水平在一點點地提高。

應該說,韋掌門說得可謂是滴水不漏,可是聰明人都能聽得出來,目前中國足協(xié)和以前一樣,已經(jīng)開始急功近利要成績了。盡管韋迪口口聲聲稱,不是給國足施壓,可是為什么又要強調“必須出線”呢?一旦國足不出線呢?那接下來的結果很多人都可以預測得到——毫不客氣,拿下高洪波,你主帥不當替罪羊,難還要讓足協(xié)領導來擔當不成?

目前,無論是高洪波還是韋迪對亞洲杯前景都顯得很高調,然而事實并非如此。在抽簽結束之后,作為亞足聯(lián)副主席的張吉龍不無擔心地說:“國足必須從現(xiàn)在就開始備戰(zhàn),一定要抓緊時間……”為何張吉龍這么緊張,其實他跟大家一樣在心理上有陰影,大賽來臨,那種忐忑和慌張不可避免。3年前的亞洲杯,國足也抽到了“上上簽”,但卻以悲劇收場。那時候,很多國腳在比賽結束之后都摸不著頭腦,“到底是怎么輸?shù)哪?”主教練朱廣滬也說不清楚,足協(xié)的領導們更是百思不得其解。27年首次小組賽落馬,親手刷新了國足的恥辱紀錄,卻不知道怎么做到的。

中國足球很差很窩囊,這是事實,可是我們也不能隨便說中國足協(xié)沒有努力工作,現(xiàn)在的韋掌門忙得不可開交,一心都用在工作上,推新政,聽匯報,看訓練,開大會,稍有一點兒空閑時間,還得不停地接受媒體記者采訪,類似的話,一天要不厭其煩地說上幾十遍。但是,我們必須承認,中國足協(xié)也得承認,時至今日“出線戰(zhàn)略”、“政績足球”仍然是新一屆中國足協(xié)工作的重心,幾乎與以往沒有任何轉變。試問,從閻世鐸到謝亞龍,從落馬的南勇到現(xiàn)在的韋迪,無一例外,哪一位不是不遺余力地在追逐這個目標始終不動搖?

我們不會忘記,當年中國足球是如何被“抽”進世界杯的,那時足協(xié)為了抽到好簽而采取一些公關手段,為球隊戰(zhàn)績鋪路,甚至還成為佳話,廣為傳頌……其實足協(xié)的那種公關說到底正是為自己的政績鋪路,那種可怕的心態(tài)難道不正是國足不斷潰敗的幕后推手?盲目追求政績和出線,忽視中國足球基礎建設,但卻總在失利之后為決策失誤尋找冠冕堂皇的理由,持續(xù)不斷地誤導政策發(fā)揮效力的方向。

在亞洲杯抽簽揭曉后,有韓國球隊迷在網(wǎng)上留言:祝賀中國隊抽得好簽,比韓國隊的簽位要好,比韓鮮、日本更是要強很多倍,可是韓國隊根本不在乎什么小組對手的強與弱,要想拿冠軍每個對手都要碰,有什么可怕的……聽得出來,那位韓國網(wǎng)友有諷刺中國隊和挑釁對手的味道,然而作為中國球迷此時此刻我們又能說什么呢?

從上屆亞洲杯時起,中國足球越來越讓人失望?！吧仙虾灐钡臅r候上不去,無論對手強與弱碰到誰都有輸球的時候,誰心里都沒底,比賽能打成什么樣,大家也都沒數(shù)兒。然而,中國足協(xié)卻一味要出線,在政績壓力下,只能依賴盤外招,期待危機公關出成效(當然足協(xié)的公關能力也很差),這種思路和做法也直接導致中國足球貽誤發(fā)展良機,導致國足越來越差,不進則退。

在亞洲杯抽簽時,韋迪一門心思都撲在女足的身上。就在很多人納悶的時候,韋迪自己道出了“心聲”:“我堅信女足姑娘們能拿到明年德國世界杯的參賽資格,要是女足進不了世界杯,我就向大家公開道歉?！?/p>

好一個激情豪邁、敢擔大任的韋掌門啊!在此之前,韋迪曾說過,如果女足在亞洲杯未能取得前三,拿到進軍德國世界杯的名額的話,那么他將會為此負責。如今在觀看了女足的熱身賽后,更加自信地重復這一觀點,“如果女足真的未能進入世界杯,那么我不能夠用我才剛來幾個月作為托詞了。如真的是那樣,那就是我來足協(xié)3個月后工作不力,造成了中國女足第一次未能踢進世界杯,那我必須承認這個錯誤,必須站出來道歉。”慷慨激昂的陳詞,折射出些許做作、作秀的姿態(tài)。

其實,男足出不出線、女足出不出線這都不是最重要的。出線能如何,不出線又能如何?可是,通過韋迪的表態(tài),我們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的韋大人和他的前任簡直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急功近利的“政績足球”,永遠是他們追求的主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