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憲歧

女兒住院了,病情時好時壞,這跟女兒的情緒有關。女兒心情好了,病情就輕了許多;女兒郁悶了,病情就明顯加重。眼瞅著女兒這個樣子,可把做爸爸的老修愁死了。

女兒今年十八歲,是學校里數(shù)一數(shù)二的尖子生,老師們都把能考上清華北大的希望寄托在了她身上。女兒也是一副躊躇滿志的樣子,她微笑著對老修夫妻說:“爸媽,你們放心吧,我不會讓你們失望的!”可惜,在高考最后一科時,女兒突然暈倒在考場,然后就被送進了醫(yī)院。

女兒得了一種非常怪異的病。已經(jīng)住了一個多月的院,依然沒有太明顯的好轉(zhuǎn)。醫(yī)生說:“這種病,最好的治療方法就是讓病人心情放松,不要有精神壓力。要使她天天高興,天天快樂才好?！?/p>

看著女兒日益消瘦的面頰,老修茶飯不思,恨不能替女兒把病奪過來長在自己身上。怎么才能讓女兒天天高興呢?

老修看書的時候,看到了這樣一句話:“世界上什么力量最偉大?愛情,只有愛情!”老修記住了這句話,老修又想到了女兒。女兒早已進入了青春期,女兒有沒有朦朧的愛情?或許愛情是一服靈丹妙藥?老修于是找到了女兒的班主任。

老修問:“我女兒在班里應該有處得不錯的同學吧?”

班主任說:“小云這孩子人緣好,好多女同學都跟她關系不錯?！?/p>

老修停了一下,又問:“有哪一個男生跟她走得更近一些嗎?”

班主任狐疑地看看老修,想了一下,笑著說:“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今年已經(jīng)考上北京師范大學的鐘小洋,平時跟小云很說得來,兩人經(jīng)常交流學習上的事兒。倒沒發(fā)現(xiàn)他們之間有談戀愛的意思?！?/p>

老修從班主任那里知道了鐘小洋家的詳細地址,就來到了鐘小洋家,跟鐘小洋的父母說:“我女兒想借鐘小洋的語文筆記看一下,不知道還有沒有?”

鐘小洋的父母很高興地說:“還真讓你給找著了。小洋走時,囑咐我們不要把他那些學習資料給弄丟了,以后興許還有用呢。這不,就用上了。”

找到了鐘小洋的字跡,老修就開始學習模仿鐘小洋的筆跡了。為了女兒的快樂和健康,他決定要欺騙女兒一次。他開始以鐘小洋的身份給女兒寫情書。

他寫道:“尊敬的修小云同學:你好!遠在北京的我十分想念你,冒昧地給你寫了這封信,希望你能理解我的心情。知道你得了病,走時我在醫(yī)院隔著玻璃看見了你那難受的樣子,我的心里也很難受。你可能不知道你在我心里的分量,我多么希望我們能在首都一起漫步在天安門廣場啊,只是命運捉弄了你,否則你會在清華園里迎接我的……”

寫好信,老修買了一沓挺特殊的信封,是青年人常愛用的很浪漫的那種。為了把這信弄得更真實一點,老修專門找到了在郵局工作的老同學,想方設法在郵戳上做點文章。因為老修知道女兒是個十分心細的女孩,她會注意很多細節(jié)上的事的。

郵戳是北京的,雖不太清楚,但足以以假亂真了。當老修把這封信給女兒的時候,女兒只看了一眼,就激動地把信放在心口處,瞬間,淡淡的紅暈便彌漫在她那蒼白的臉上。女兒抖顫著手,輕輕地打開了信,看著看著,臉上就有了笑容。這些微小的變化一點也沒有逃過老修的眼睛,他暗自慶幸:女兒沒有發(fā)現(xiàn)破綻!

自從接到了這封信,女兒的心情便好了起來。她讓爸爸從家里帶來了一些書,她說要靜下來看看。女兒吃得多了,臉上又恢復了過去那種紅潤的顏色。女兒讓老修給她買信紙,開始給鐘小洋寫回信了。女兒寫信的時候,臉是紅紅的,一副幸福陶醉的模樣。老修覺得,只要讓女兒高興,他什么事都可以做。

女兒把寫好的信封好,交給老修說:“爸,麻煩您幫我寄一下。謝謝?！蓖畠耗乔宄杭儩嵉难劬?老修說:“好的,只要你快樂!”老修把信偷偷地打開,看了女兒給鐘小洋的信,只見女兒在信中寫道——鐘小洋同學:謝謝你還想著我。請你相信,我會振作起來,我會在明年高考中給你一個驚喜!我相信,我一定能在清華園里邀你共賞明月……

老修心里很激動,他按照女兒信中的意思,又寫了一封信,蓋好郵戳后,送給女兒。就這樣,老修差不多每個月就要給女兒寫一封情書。轉(zhuǎn)眼之間就過去了三個月,女兒的病情終于得到了控制。出院后,在家修養(yǎng)了一段時間,女兒就準備上學繼續(xù)復讀。

這天,老修正在家里為女兒準備做飯呢,忽然有人按門鈴。女兒抄起門鈴電話問:“請問您是誰?”老修忙從廚房走出,把女兒手中的電話接過來。女兒見爸爸接了電話,就回臥室學習去了。

老修問:“你是誰?你找誰?”

外面電話里說:“您是修叔嗎?我是修小云的同學鐘小洋,我們放國慶長假,我想來看看修小云?！?/p>

老修一聽傻了眼,愣了片刻,立即壓低聲音說:“是鐘小洋啊,你等一下,我這就下去接你。”

見到鐘小洋后,老修就把事情的原委跟鐘小洋說了。老修說:“鐘小洋同學,修叔請你原諒我的不妥做法。為了小云,我也是實在沒有別的辦法啦,還希望你能配合我,讓小云早日痊愈返校。”

鐘小洋點點頭說:“修叔,您能為女兒做到這樣,我很感動。您放心,我和您一樣,都早日盼望小云重返校園?！?/p>

鐘小洋按照老修的意思,和修小云談了大半天。臨走時,鐘小洋握著修小云的手說:“明年暑假后,我就在北京等你啦!”

傍晚,老修來到鐘小洋的家,把他給小云寫的信,還有小云給鐘小洋回的信都給鐘小洋看了。老修說:“我想求你,回校后千萬不要把這事兒的真相讓小云知道了。你繼續(xù)和小云保持通信聯(lián)系,我代表我們?nèi)抑x謝你啦!”

第二年的高考,小云終于考進了北京的大學,但不是清華,也不是北大,雖然她的總分成績已經(jīng)高出了清華和北大的錄取分數(shù)線。她被北京師范大學錄取了,成了鐘小洋的校友,或者說是師妹。小云紅著臉對老修說:“爸爸,做女兒的不知道應該怎么來報答您了,為了我,您煞費苦心,冒名頂替,給了我那么多的快樂和歡愉,女兒沒有辜負您的這一份苦心。”老修驚問:“怎么?難道鐘小洋和你說了?”女兒笑呵呵地說:“鐘小洋和您是一伙的,他怎么能出賣您吶?”女兒接著說:“其實,從您給我寫的第一封信開始,我就知道是您模仿鐘小洋的筆跡。您也許不知道,我們同學之間寫信,哪能像您那么俗氣呢?還什么尊敬的,親愛的,多肉麻啊!我們寫信,很簡單,他給我寫,就寫云;我給他寫,就直接寫洋?！迸畠荷晕⑼ｎD了一下,又說:“我看了您冒名寫的信,就知道是您為我而偽造的。我當時就非常感動。我的父母為了自己的女兒,這樣的事都能做出來,我咋能不理解啊?我也就將計就計,按照您的文風,咱爺倆玩起了文字游戲。不過,在這文字游戲中,我體會到了父母的良苦用心和對女兒的一番深情,體會了父母的養(yǎng)育之苦和骨肉情意,于是我暗下決心,決不辜負父母的摯愛,爭取能給父母一個驚喜。”

老修萬萬沒想到,原來女兒跟他開了一個玩笑,只不過被蒙在鼓里的不是女兒,卻是自己。 ■(責編:王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