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振濤
一、陷入黑暗
午夜過后,梅子下了夜班,和兩名女同事走出公司大門。沒多久,三人發(fā)現(xiàn)身后有人跟蹤,她們嚇壞了,這是條很僻靜的路,距離出租屋還要走很長時間。
后面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了,她們隱約看出那是三個男人在不緊不慢地跟著,梅子和同事把心提到了嗓子眼,慌亂地奔跑起來,后面的腳步聲同時也急促地跟上,這讓她們更加恐懼,慌不擇路地向前跑著。
梅子今天穿了一雙高跟鞋,沒跑多遠,一個踉蹌險些摔倒,崴了腳的梅子輕輕地“啊”了一聲,忍住痛一瘸一拐地往前跑。那兩名同事在前面猶豫了一下,看三個男人已經(jīng)逼到梅子的身后,不得不扔下梅子消失在夜色中。
三個男人噴著酒氣把梅子圍在中間,梅子抱著頭尖厲地剛喊一聲“救命”便被捂了嘴,他們粗暴地把她拖到路邊,掀起她的裙子蒙住她的頭,扯下她的內(nèi)褲……
三個男人發(fā)泄完獸欲起身走了……
梅子的兩個女伴跑回合租小屋后,便抓起電話通知梅子的男友煒君,誰知煒君卻懶洋洋地說一會就去。兩人急了,說梅子要出事了你怎么這樣不關心啊,你不去我們就報警了!可能煒君感到了問題的嚴重性,說馬上打車去,兩人這才有些放心。
當煒君趕到時,他看到梅子緊緊地抱著發(fā)抖的肩膀,披頭散發(fā)、衣衫不整呆呆地坐在地上,煒君頓時心頭一震,什么都明白了。
煒君呆立了一會,才慢慢走上前??吹綗樉霈F(xiàn)時,梅子嚶嚶地哭了,滿以為男朋友會把她抱在懷里,可煒君一動不動地站在她面前,問:“她們都跑回來了,你為什么不能跑?啊?”
梅子抬起頭,透過淚眼,看到煒君責問的逼人目光,她把頭低下,哭得更厲害了。
煒君筆直地矗立在梅子面前,煩躁地問:“是幾個人?你能認出他們嗎?”
梅子點點頭:“是三個人,他們化成灰我也認得?!?/p>
煒君緩慢地點著頭,看著黑夜。
梅子求助地看著他的臉:“我腿麻了,扶我起來好嗎?煒君,對不起……”
煒君不知在考慮什么,沒有反應。
梅子似乎明白點什么,黯然無語。她用胳膊支撐起身子,可沒能站起來,又一屁股坐在地上,說:“我好冷,把你的外衣給我穿一下好嗎?”
煒君好像作出決定,看也沒看她一眼說:“你等著,我去找車,送你去醫(yī)院?!?/p>
“不要扔下我,我怕?!泵纷涌謶值乜粗酝亲o備至的男友。
“別怕,我馬上回來。”煒君冷漠地說完,決絕地消失在夜幕中,再也沒有回來。
一會,梅子聽到腳步聲,以為是煒君回來了,她抬起頭一看,頓時大驚失色,竟是那三個混蛋又回來了!
那其中的一個說:“我們躲在暗處根本沒走,想看看你會怎么樣。你能認出我們是嗎?”
梅子用雙手向后面移動著身體:“不、不,我不認識你們……”她的眼睛急切地搜尋著煒君離開的方向,可她絕望了,她凄厲地高呼:“救命啊……來人啊……”
三個男人對了下眼色,一起撲上去按住梅子。有個人聲音有些發(fā)顫地問:“要不別……有點太殘忍了……”
另外兩個惡狠狠罵道:“你想死啊?我們還不想死呢!”說完,兩個手指用力插進了梅子的眼窩里,梅子一聲慘叫,渾身劇烈地痙攣著,痛徹骨髓的疼痛讓她翻滾著,兩個男人見慘叫聲傳出很遠,立刻再次撲上去,挖出了另一只眼睛。疼痛難忍的梅子用力把手指護著臉部,凄慘地呻吟著,她聽到那個顫抖的聲音再次響起:“她已經(jīng)看不到了,我們、把她送醫(yī)院吧……”只聽到一個響亮的耳光落在那個男人的臉上,梅子的意識逐漸地模糊了……
當人們發(fā)現(xiàn)她的時候,梅子的面容和前胸一片血污,兩只眼眶凹陷進去還在不斷地往外淌著血水,面目猙獰恐怖。有人在四五米以外找到了兩只沾著泥土和沙粒的眼球。遠遠的,急救車的警笛聲尖銳地劃破了黎明……
五年后,這座城市的街頭出現(xiàn)了一個雙目失明的賣藝女人,她抱著一只二胡坐在公園旁,面前放著一只小瓷盆,穿著某服裝廠的藍色工作服。這個女人,就是梅子。
低沉的曲調(diào)中,透出無盡的哀傷和辛酸,彈指推弓間又是那么的平靜,只是她的臉上布滿滄桑。
當初震驚一時的慘案已被人們淡忘,盡管有人為她鳴不平,有人為她嘆息,有人痛罵那個男友和那幾個流氓,終歸案子沒有告破。當她這次出現(xiàn)在城市的街頭,有些人認出了這個被害人,紛紛解囊相助,但梅子像換了個人,平靜地致謝,沉穩(wěn)地拉著懷里的二胡。
梅子是一個外來妹,之前在一家公司任職員,和同樣來這里打工的白領煒君熱戀,但煒君的家庭條件要比農(nóng)村來的梅子好得多,發(fā)生那次事件后,原本骨子里就瞧不起農(nóng)村人的煒君不能接受梅子被辱的事實,決絕地離開了這座城市。
這五年中,梅子曾放棄過生命,由光明突然陷進黑暗的世界里,梅子沒有了希望,失去了活力,喪失了活下去的勇氣。在農(nóng)村,剛開始人們會激憤、同情和憐憫她,時間一長,一些猜疑和推測不脛而走,這使梅子萬念俱灰,但家里人輪流地寸步不離地看守著她,才一次次將她從生命邊緣把她給拉了回來。
經(jīng)過一年多的折騰,梅子媽承受不住打擊,心力交瘁,悲憤地撒手人寰。梅子的意識終于正常了些,她理清了頭緒,跟一個四海為家的藝人學起了二胡,這個藝人知道內(nèi)情后,義憤填膺并傾囊相助,生活在黑暗世界中的梅子精力很集中,很快,她不但琴藝已成,并且學到一種常人無法學到的東西……
她又回到了這座城市,五年后的今天卻是以乞討為生。與眾不同的是,她拉出的曲子很凄美、幽怨,不像其他藝人那樣糊弄混飯吃,對待從指尖滑出的每個音符她都很投入……
逐漸地,人們熟悉了她,盡管她的話很少,但有些人還是和這個流浪女打著招呼。而梅子似乎淡忘了以前的事,在自己的小出租屋內(nèi)過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歸的日子,城中的各個角落都留下梅子拉琴的身影。
這天,梅子拖著疲憊的身子收拾好東西準備往回走,一個男人在身后叫住她,說聽她拉琴好多次了,很喜歡她拉琴的風格,問梅子是否愿意做家教,教自己的兒子拉二胡,管吃管住,這樣也可避免風吹日曬的。
梅子站在那兒沒有動,男人忙說自己沒有惡意,如果梅子同意他現(xiàn)在可以預付一個月的工資,是很可觀的一筆錢。梅子轉過蒼白的臉,點點頭。男人似乎心里的石頭落了地,高興地替她拎起帆布包,帶她來到一個小區(qū)內(nèi)。男人很細心地指點梅子腳下的路,出乎意料的是,梅子并沒有像男人想象的那樣磕磕絆絆地走路,而是腳步很輕、很準確地按著男人指點的路線走。男人看梅子這樣,有些高興,卻不由自主地嘆了口氣。
男人打開家門,領著梅子指點著哪里是廚房,哪里是衛(wèi)生間、客廳等等,最后給梅子安排了一間臥室,告訴她什么活也不要干,家里有保姆,并說自己叫柳宗仁,離婚很多年了,自己開一家小公司。
梅子道了聲謝謝,要柳宗仁送她到公交站,說要回去告訴出租屋的房東一聲,這幾天不回去了,柳宗仁說自己有車,可以送她去。
回到梅子的出租屋,梅子對房東說,不要把房子租給別人,自己還會回來的。柳宗仁問為什么,住在他家里不是還節(jié)省一份支出嗎?梅子冷冷地說,這是自己的家啊!柳宗仁似懂非懂,把房東叫了出去,替梅子預付了一年的房租。
就這樣,梅子住進了柳宗仁的家。
第三天,梅子才“看”到保姆,一周后,一個小男孩出現(xiàn)在梅子的面前。從此,這套房子經(jīng)常飄出時而歡快、時而憂傷的琴聲。每次柳宗仁在家,都會默默地聆聽,心事重重。
一晃一年過去了,小男孩學會了基本曲調(diào)后,竟可以笨拙地拉幾首名曲了,雖然稚嫩些,卻足以讓柳宗仁驚詫不已。為了表示謝意,柳宗仁請梅子吃飯,在酒店,他從桌對面移到梅子身邊,為的是給梅子夾菜,眼睛里,是說不清的一種關愛……
二、艱難的抉擇
從酒店回來,梅子說,教孩子時你都是在旁邊聽,今天,想請柳宗仁聽自己拉琴。柳宗仁很高興,像小學生一樣坐在了梅子面前。
梅子說:“能把燈關掉嗎?”
光線對梅子不起任何作用,為什么要關燈呢?帶著疑惑,柳宗仁還是順從地按下開關。
柳宗仁對二胡也懂些,但從沒聽過這首曲子,他感覺越聽越緊張,渾身有些發(fā)冷,腦海中出現(xiàn)一幅這樣的畫面:一群瘋狗在荒野中狂吠著,奔跑著,緊緊追趕著一個人,那個人疲憊不堪,被追上來的野狗撕咬著,霎時血肉模糊,身首異處,荒野上到處是殘肉和血腥……
柳宗仁感覺渾身隱隱作痛,他聽出梅子換了首曲子,這首柳宗仁比較熟悉,曲名叫《怒?!?分三部,描寫海的平靜和驚濤駭浪,柳宗仁甚至可以把整個曲譜背下來??擅纷永街胁?曲調(diào)完全變了樣兒,平靜的海面掀起巨浪,無情地摧毀大小船只,海浪吞沒了人的呼救聲,排山倒海般向柳宗仁壓了過來……
梅子的手指越來越遲緩,指尖壓弦的力度在不斷地加大,滑揉變成了抓揉,不斷在用力……
柳宗仁的胸口被擠壓得似乎要窒息了,海水帶著腥味,挾著疾風向站在低谷的柳宗仁推進,柳宗仁一陣陣眩暈,臉色漸漸蒼白起來。
梅子的手指狠狠地壓著琴弦,手指仿佛被琴弦劈開,深陷進了指肚里。突然,梅子的抽、送弓法暴起,弓身陡立,弓毛惡狠狠地壓住里弦,弓桿咬住外弦,沒有規(guī)則地抖動、停頓……她的左手的抓揉到了極限,瘋狂地起伏……嘶啞中的慘烈、憤怒在爆發(fā)……
柳宗仁感到了末日來臨,他無法逃走,身體近乎虛脫,眼睜睜地看著怒濤席卷而來,自己會在頃刻間被吞噬。他絕望了,癱倒在地上。
柳宗仁不知道,如果此刻能夠把燈打開,視覺能夠吸收到實物不再是虛無空洞的,就不會產(chǎn)生眩暈、休克甚至于死亡。而柳宗仁無法知道這些,只有聽從琴音的擺布。
這就是梅子的高超琴技,梅子的師傅是個明眼人,無法達到神、琴合一的境界,這種技藝只有盲人能夠做得到,在盲人中有如此天賦能達到這樣境界的,只有百萬分之一。這樣的人可以驅(qū)動心魔。人心本無魔,稱其為魔的,就是神經(jīng)最脆弱的地方,或者說神經(jīng)系統(tǒng)承受極限最薄弱的反應。梅子做到了,但這些不是梅子想要的。
梅子的眼窩里,兩顆清淚無聲地滑落,她凄慘一笑,只聽“嘣”的一聲,兩根琴弦同時斷了,這是梅子故意按斷的,這是梅子作出的決定。
隨著弦斷,柳宗仁渾身一震,身體轟然倒地,進入了夢境,他又回到了五年前那個夜晚……
他,就是那個罪惡夜晚發(fā)出顫抖聲音的人。當時,他很害怕,卻不可能制止自己已經(jīng)參與的犯罪。事后,柳宗仁很擔心梅子的處境,想回去找她,但為了逃避嫌疑不得不隱藏起來,可每次被噩夢驚醒,他的心都在戰(zhàn)栗,在深深的內(nèi)疚中,他知道早晚會得到報應的。柳宗仁拼命地工作以忘卻噩夢纏身,不想?yún)s讓他打拼出自己的公司。
他看到梅子第一眼開始,就已經(jīng)認出了她,柳宗仁在梅子不知情的情況下,已做好了打算,他要盡全力幫助梅子,不惜傾家蕩產(chǎn),甚至用自己的一生來彌補無法挽回的罪孽。他以為失明的梅子不會知道自己,然而,他從琴音里聽出了梅子已經(jīng)知道自己是誰了,他也明白了梅子回到這座城市的真正意義,那就是——復仇。梅子只有靠敏銳的耳朵辨別當初每一個人的聲音,這是多么渺茫的復仇計劃啊。柳宗仁的內(nèi)心受到強烈的抨擊,他流淚了……
如他想的一樣,梅子聽到他說的第一句話,神經(jīng)就開始波動起來,心劇烈地跳動著,畢竟時隔五年,一旦有差錯將會……梅子為進一步證實,便答應了給柳宗仁做家教。這次,梅子已經(jīng)確定,他就是當年的那個殘害自己的兇手之一。
梅子摸到了昏昏然的柳宗仁,從腰間掏出一把很小但很鋒利的匕首,她的手搭在柳宗仁的脖子上,動脈在有節(jié)奏地跳動著。她也知道柳宗仁一開始就認出自己了,他沒有其他理由來接近自己,否則不會用一個別人的孩子冒充自己的兒子請她做家教,他是在贖罪。梅子猶豫了,握刀的手有些松弛了,最后,她放棄了。
柳宗仁醒來時,梅子已經(jīng)離開了。他知道,梅子放過了自己,她是不會再留在這里的。柳宗仁除了內(nèi)疚不免擔心起來,他四處找她,步行街、公園、商場門口,都沒有看到她。柳宗仁的擔心是有原因的,五年前那兩個同伙也在這座城市,一旦被他們發(fā)現(xiàn)、認出梅子就是五年前被強暴的女孩,梅子的處境將會很危險。他發(fā)瘋般地開車轉遍了大街小巷,可還是不見梅子的蹤影。
柳宗仁有種不祥的預感,難道梅子出事了?如果有意外一定是被他們發(fā)現(xiàn)……他不敢再想下去。
自從那次事件后,柳宗仁的兩個同伙孫軍和張建分散開躲到外地,只有柳宗仁沒有躲,他知道,做了傷天害理的事早晚會有報應,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四年間他們一直沒有聯(lián)系,去年兩人陸續(xù)回來,得知柳宗仁擁有了自己的公司,便妒勁大發(fā),常以各種借口向他借錢。開始時看到他們灰頭土臉的逃亡之苦,柳宗仁便借給了他們,但不久他就發(fā)現(xiàn)這是一個無底洞,他斷然拒絕了。兩人惱羞成怒,用共同犯下的案件來威脅柳宗仁。但柳宗仁很坦然,明確地反擊:公司是身外物,我早就想進去了,否則當初我也不會不跟你們流竄到外地。如果再威脅我,我讓你們兩個一塊陪我進去!兩人狠狠地離開后,再也沒騷擾過他。
而如今,柳宗仁又不得不翻出電話本,找出他們的號碼。他知道,梅子如果在他們手上,他們一定會告訴自己的。電話接通后,孫軍遲疑了一下,聽柳宗仁說想聚聚,很痛快地答應了。打通張建的電話時,張建明顯一愣,但也答應了。
柳宗仁有些吃不準梅子是否在他們手里。他來到約好的酒店,兩人早已到了??吹搅谌实谝淮沃鲃蛹s他們吃飯,兩人似乎為他的轉變而興奮,推杯換盞胡吃海喝起來。
然而,柳宗仁卻沒有從他們嘴里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很是失望,便推說有些頭暈想回去休息,他從包里拿出一沓錢來買單。孫軍瞄了眼張建,張建搖晃著站起,非讓柳宗仁喝一瓶才能走。柳宗仁剛說了句:“不能再喝了。”張建一拳砸在柳宗仁的鼻梁上,孫軍也沖上前,按住柳宗仁拳打腳踢,邊打邊罵:“你他媽有錢是嗎?把我們像小雞一樣拎過來,不高興了抬腿就走人,你不把咱當兄弟,咱還跟你客氣什么?揍!跟咱兄弟擺譜,上次就想修理你了,知道嗎?打!”
滿臉是血的柳宗仁看著他們離開后,用手接住臉上流下的血,眼前出現(xiàn)梅子被挖掉眼珠淌著血水的兩個黑洞……他抓起酒瓶一仰脖子灌了下去,踉蹌著來到洗手間,對著龍頭沖刷著……
剛走出酒店,一個妖冶的小姐貼上來:“先生,要我陪陪你嗎?”
“你有病!”醉眼蒙眬的柳宗仁推開她。
“我沒病!”小姐顯然是誤會了,“有病的姐妹是不敢公開拉客的?!?/p>
柳宗仁沒心思搭理她,一路踉蹌回到家里。
第二天,他猛然想起,梅子的出租屋還沒有去找。他匆忙下樓開車來到梅子以前住的地方,在門口,他聽到了熟悉的琴聲,柳宗仁的心踏實下來,推開門一把抱住梅子:“可找到你了?!彼庾R到自己的感情有些不正常地宣泄出來,忙松開手,讓梅子跟他回去。梅子沒有說話。此時的二人都不會提及過去,現(xiàn)在的事又無從說起,兩人靜靜地站著……
梅子心里也很清楚,離開的那晚,心里特別酸楚,放過兇手柳宗仁就等于再一次傷害自己。可她下不了手,從日常的點滴知道他并不是十惡不赦,善良的梅子咬破了嘴唇把血咽到肚子里,她決定離開他,離開這個恥辱的城市,不再復仇,不再去做備受煎熬的抉擇……
柳宗仁看到地上打好的行李,知道她這一走,自己的良心將永遠無法得到平復,自己永遠走不出那個噩夢。對梅子來說,將會帶著傷痛抑郁終老……柳宗仁抱起行李放進自己的車里,咬破中指,在梅子白皙的手心里寫個“乞”字。梅子的手痙攣了一下,抽回手后緩緩搖搖頭。柳宗仁的眼淚刷地就下來了,猛地抱緊梅子:“不要走!給我一個贖罪的機會吧,求你!我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案!”柳宗仁的身體慢慢下滑,就在膝蓋快碰到地面上時,梅子點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