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常波

我的閨中知己林玉兒生得齒白唇紅,柳眉杏眼,十分靚麗。這天晚上,她急急忙忙敲開我的房門,一陣風似的撲進門來,氣喘吁吁地說:“玉珍姐,這次真的談上了,我戀愛了!”

我知道她談了幾次戀愛,都沒有成功,總是男的有負于她,讓她寒心極了,她甚至想再也不談戀愛了。她今天樂滋滋地跑來,用這么肯定的語氣說她戀愛了,臉上還發(fā)出興奮的紅光,著實令我又驚又喜。我泡上一杯熱氣騰騰的咖啡端上,故意慢條斯理地問道:“真的?我祝你成功!可是,這位白馬王子是哪一個?長得如何?”

“喏,就是這一個,你幫助看看?！绷钟駜赫f罷,從皮夾子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張彩色照片遞給我。我一瞧,眼前一亮,是個美男子,儀表堂堂,一副臥蠶眉又濃又黑,洋溢著陽剛之氣。

“什么的干活?”我笑著關心地問。林玉兒嫣然一笑,露出十分得意的神情說:“當然是高尚的職業(yè)了?！?/p>

“是拿刀子殺人的外科醫(yī)生吧?”我問。

“不是不是?！彼龐舌恋匦Φ?“你再猜猜看?！?/p>

“看你美的,那一定是個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年輕博士生吧?”

“也不是,你再猜猜看?！?/p>

我假嗔道:“這也不是,那也不是,我不猜了。”

“好,好,瞧你急的,告訴你吧,他叫齊樹生,是歌舞團的歌唱演員,經(jīng)常領銜各類大型演出,還經(jīng)常在高檔優(yōu)雅的舞廳露臉。他手握話筒,徐徐唱來,聲情并茂,一個晚上唱下來,花花綠綠的人民幣就進來了……這種職業(yè)夠棒了吧?”林玉兒滔滔不絕地說著。

此后,林玉兒和齊樹生花前月下,飯店舞廳,已是形影不離的了,不久就結(jié)成伉儷。我參加了他們的婚禮,可以看得出來,林玉兒對這樁婚姻是滿意的。有一次,她對我說,她忽然發(fā)現(xiàn)人生是這么美好,人與人之間是這么和睦可親,生活是如此快樂甜蜜……

每逢節(jié)假日,我們都相邀為伴,或野游,或聚餐,或上歌舞廳跳個天旋地轉(zhuǎn)……親密如一家人?？墒?這種日子過不了多久,就忽然風云突變了。

上個星期天,我上他們家看望他們,不料碰上他們倆又吵又罵,哭哭啼啼,還各自拉著我,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讓我尷尬極了。我只得好說歹說,勸慰一番,心想:小兩口吵架不是仇,白天同吃一鍋飯,晚上同睡一個枕頭。舌頭和牙齒還會打架哩,大概過幾天就會煙消云散,相安無事了!

誰料過后不久,又聽說他們吵得越發(fā)不可收拾了,這大概是“衣破可縫,情破安可縫”的了!我一直在琢磨,是否有第三者插足?目前似乎還找不到這方面的跡象。過了一陣子,更使我驚訝的是林玉兒竟然提出來要分手,各自分道揚鑣。那時,我剛好出差去了,回來后,聽說他們已經(jīng)協(xié)議離婚了。他們是好合好散,一起上法院辦了離婚手續(xù),還一起上酒店美美地共進了晚餐才各奔東西。當我找到林玉兒時,她顯得十分消瘦和疲憊。她對我說:“玉珍姐,你不知道我有多么愛他,我真的太愛他了?！蔽艺f:“你愛他,卻吵著和他離了婚,天底下有這樣荒謬的愛情?”

“是的,你一定感到非常奇怪,但是除此之外,我別無辦法?！彼劾锖鴾I花,深深地吸一口氣,“這件事你和大家都無法理解。我父母遠在故鄉(xiāng),況且我也不愿讓他們知道。在這座城市里,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咱們姐妹一場,我只能求你了……”我聽罷也傷心落淚,焦急地說:“出了什么事?你快告訴我吧!”

“我只求你一件事,你千萬要答應我好嗎?”我說:“究竟是什么事?只要我玉珍做得到的,我一定幫你?！薄澳呛?”她細細瞧了我一陣子,話好像卡在喉嚨里吐不出來,后來咬了咬牙,才下決心地說,“我知道,這件事你也許辦不到,但我還是要說的……”

“你別再賣關子了,再不說,我就不聽了?！蔽疑鷼獾卣f。

“我說,我說,你別急嘛?！彼难例X咬著嘴唇,臉色蒼白,斷斷續(xù)續(xù)地說,“我想,你也是大齡姑娘,還沒找到對象,我想把他……把他讓給你……其實,你跟他是挺適合的一對呀!”說罷,她的臉刷地紅到了耳根。

“你怎么可以……”我被她的這番奇談怪論驚呆了,半天緩不過氣來,“你……你是不是因為我們經(jīng)常在一起唱歌跳舞看電影,懷疑我是可恥的第三者?”

“不,不,你誤會了,我怎么會認為你是第三者呢?我跟齊樹生離婚,真的是因為我太愛他了……我們現(xiàn)在離婚了,我只希望你能代替我,好好地照顧他,陪伴他一輩子,那我就一切都放心了。”她的淚珠子像兩串斷了線的珍珠,撲簌簌地往下掉,哽咽著幾乎泣不成聲了。我說:“你是因為我而跟他離婚的嗎?”她抽泣道:“不,不是為了你,是為了他……你以后會明白的……”

不久,我忽然收到一封從市腫瘤醫(yī)院寄來的信件,看那筆跡,好生熟悉,拆開一看,原來是林玉兒寄來的。

我急匆匆驅(qū)車趕到醫(yī)院。林玉兒躺在病床上,見了我,立時淚如雨注,精瘦的雙手緊緊地拉著我,說了許多令我驚訝的話。

“請你……原諒我,你能原諒我嗎?我知道自己得了癌癥,醫(yī)生告訴我說所剩下的時間不多了。齊樹生可不知道,當然,我是絕不會讓他知道的。因為,我太愛他了,所以我千方百計想盡辦法和他離婚。他不肯,我就和他吵鬧,甚至罵他,打他……我病的時候,他一直都在外地演出,他不知道,后來,他終于同意離婚了……玉珍姐,咱倆是知心朋友,姐妹一場,如今,我不得不告訴你了,但是……你無論如何也不要告訴他……我要你跟他好,也是這個意思,我希望你能代替我陪伴他。今生今世我無法報答你的恩情,來生我當牛做馬來報答你……”

我的雙眼模糊了,心頭一陣酸楚,淚水撲簌簌地滾了下來,現(xiàn)在我完全理解她,她愛他,為了他,自己默默地承受痛苦,悄悄地離開他,又安排我去陪伴他,只怕他的生活過不好……

給林玉兒送完葬之后,我只見過齊樹生一面。我告訴他林玉兒死了,他灑下幾滴淚水,茫然地看著我,我卻很猶豫,不知道該不該把林玉兒和他離婚的真正原因告訴他? ■(責編:王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