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利民

看到我們進來,門衛(wèi)黑三朝我露出一個笑容,隨后,那笑容就堆得更多更密,向局長長久地綻放。局長說:黑三這人挺不錯。

我說:嗯,是呢。

黑三是我向局長推薦來的,當時,單位里想找一個看門的人,有幾個同事都想把這個崗位找給自己的親屬,我為了給黑三弄這個門衛(wèi)的工作,向局長拍了胸脯保證,黑三是個盡職盡責的人。黑三是我的妻弟,孩子他舅,原來在糧管所工作,后來,單位散了,妻子就一直勸我給局長說情,把這個差事找給黑三做。

黑三確實盡責,自他來后,單位里甭想隨意進來一個陌生人,尤其是那些想混水摸魚的小偷更是斷了念頭,他們鬼鬼祟祟的眼神總也逃不過黑三,黑三就像一只魚鷹,一下子就能瞄到水底的魚,無論那水有多深。用單位里同事的話說:黑三的眼睛毒著呢!

黑三不僅識得小偷小摸的,他也很識得別人的身份,那些干部什么的,從門前經(jīng)過,即使從未曾見過,黑三也會辨別得出來,這就讓黑三得到局長特別的認可。要是來了一個上司,你黑三不停地盤問人家,還要做登記什么的,可不是給單位領導找麻煩嗎?現(xiàn)在,黑三的眼睛多厲害,只輕輕地一瞄,來客什么身份,準沒錯。

不過,黑三后來就與我的關系起了變化。我與他姐離了婚,雖然他還是孩子的舅,他見到我也還是在臉上泛著笑,我卻不再與他有什么語言上的交流。局長喜歡黑三,他工作認真負責,我也沒有表示不同意見,他愿意在這里呆就呆著吧!

我雖然不怎么喜歡黑三,卻也并不討厭。說實話,黑三這個門衛(wèi)非常負責,即使我偶爾加班到晚上9點鐘,他也會在值班室里認真地等著給我下班經(jīng)過這里開門。

有一天晚上,我在班上寫材料,黑三還特意到辦公室來了一趟,說是看我需要吃點什么?他可以幫著去弄來。黑三并沒有因為我與他姐離了婚,就對我反目成仇,這一點讓我覺得黑三這人心地還是寬廣的。有時候,也會從內心里升起點小小的歉疚。

前段時間,我剛結識一個女友小憶,兩人情投意合。那天,我又在單位加班趕寫材料,小憶要來陪我。想來就來吧!

不一會兒,小憶又給我打電話:你怎么騙人啊!你真的在單位里加班嗎?

我說:是啊。我是在單位里加班啊!

小憶說:你們單位的門衛(wèi)說樓上沒有人。不讓我進呢!

我從12樓的窗戶望過去,見到門口那兒,黑三攔著小憶不讓進。就沖他喊話,她是我朋友,讓她進來吧!

黑三聽到我的話,對我說:她是誰?不是本單位職工,現(xiàn)在下班時間不能進去。

這個黑三。我對小憶說:你在樓下稍等一會兒,我寫完材料就下去。等我急匆匆地寫完材料,小憶不知何時已經(jīng)悄無聲息地走了。

我這才想起來,以前談的一個女友小玲,我們之間相處的挺好的,就在感情直線上升時,不知何故,小玲卻總說我會撒謊。當時我覺得莫名其妙,現(xiàn)在想想,還是黑三從中做梗,制造了不少誤會。這個黑三。

有一回,我加班到很晚,路過值班室大門,黑三很慎重地對我說:姐夫,還能不能和姐重歸于好?我說不可能了。黑三就有些急躁,姐那么好的人,還有孩子多可愛,你就舍得扔下他們?我說不是扔下。我們分手了,可是我該負的責任還是要負的。黑三就不再言語。

后來,我與小憶終于修成正果,婚禮在城里最大的酒店隆重舉行?；楹?小憶也知道了門衛(wèi)黑三是我孩子的舅,就對我說:以后,可要故意氣氣黑三。

我說:你何必呢?黑三那是疼他姐,也沒錯。姐弟那份感情,不是別人能理解的。

小憶不聽我的勸說。想等婚假過后,執(zhí)意要尋找機會刁難黑三。

婚假過后,我從門衛(wèi)值班室經(jīng)過,是一個新鮮的面孔。

黑三呢?

從后面跟上來的一個同事說:你結婚那天,黑三就走了。

不知為什么?我一瞬間感覺到,黑三走了,門崗那里空空如也。說不清是舒暢還是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