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guān)鍵詞：《貞陵遺事》；《續(xù)貞陵遺事》；令狐澄；柳玭；《資治通鏊》

摘要：令狐澄編撰的《貞陵遺事》和柳玭編撰的《續(xù)貞陵遺事》均記載唐宣宗軼事，是唐代兩部具有小說性質(zhì)的雜史，在《資治通鑒》中曾被采用，具有較高的史料價值，可惜均已亡佚。詳考相關(guān)文獻(xiàn)可知，令狐澄是令狐楚之子，曾為浙江西道觀察使、中書舍人。柳玭是柳仲郢之子，曾為吏部侍郎、御史大夫，后貶為瀘州刺史，卒于北歸途中。二書佚文在《太平廣記》、《資治通鑒考異》、《唐語林》等宋代書籍中有所保留，鉤稽考訂，前者可得佚文17條，后者5條，前書已為全璧，后者亦過三分之一。

中圖分類號：I207.41

文獻(xiàn)標(biāo)志碼：A

文章編號：1009-4474(2010)02-0029-08

令狐澄的《貞陵遺事》和柳玭的《續(xù)貞陵遺事》均記載唐宣宗軼事，是唐代兩部具有小說性質(zhì)的雜史。這兩部史籍均已亡佚，目前學(xué)界的相關(guān)研究主要是周勛初在《唐代筆記小說敘錄》中對兩書所作敘錄，已對作者、著錄、佚文等問題有所考述。本文在此基礎(chǔ)之上，擬對兩書作者進(jìn)行更深入的考證，并全面搜集佚文，為唐代文史的相關(guān)研究提供方便。

一、著錄和流傳

《崇文總目》史部雜史類、《新唐書·藝文志》史部雜史類、《通志略·史類·雜史·唐》均著錄《貞陵遺事》二卷和《續(xù)貞陵遺事》一卷，作者題為令狐澄和柳砒。《遂初堂書目》雜史類有《貞陵遺事》，無卷數(shù)撰者?！端问贰に囄闹尽饭适骂愐嘀浂皇恰敦懥赀z事》的卷數(shù)作一卷，不知是因為該書至元初已殘缺還是《宋史》的刻印之誤?！吨饼S書錄解題》史部雜史類有《貞陵遺事》二卷、續(xù)一卷，云：“唐中書舍人令狐澄撰。吏部侍郎柳砒續(xù)之。澄所記十七事，砒所續(xù)十四事。”《志雅堂雜鈔》卷下《書史》云：“《貞陵十七事》，唐令狐澄纂，言宣宗圣德十七事?！倍呔宄赜涊d了兩書的內(nèi)容和條數(shù)。《太平廣記》引書中有《真陵十七史》(應(yīng)作《貞陵十七事》)，《廣卓異記》卷一引有令狐澄的《宣宗十七事》，《類說》卷二十一和《紺珠集》卷十均有《大中遺事》，即指《貞陵遺事》而言。貞陵是唐宣宗陵墓名，大中(847～859)是唐宣宗的年號，故此書也稱《大中遺事》。而《太平廣記》的《貞陵十七史》無疑是《貞陵十七事》之誤。

需要強(qiáng)調(diào)的是，今傳幾種叢書中所收《大中遺事》并不是真本。涵芬樓本《說郛》卷七十四的《大中遺事》(題令狐澄)共七條，文字基本與《紺珠集》卷十《大中遺事》的前七條相同，順序亦同，實際是自后者輯出的?！督C珠集》的《大中遺事》題下注“《新羅國記》、柳玭《續(xù)十四事》附”，陶宗儀則誤將原有的三條《新羅國記》的內(nèi)容也收了進(jìn)來。重編《說郛》卷四十九的《大中遺事》內(nèi)容更多，共九條，細(xì)考其本，其實是一部雜湊偽造之書。第一條即《紺珠集》之“挼葉成錢”、“氣攻發(fā)直”條，第二條即《紺珠集》之“對脈”條，第三條即《紺珠集》之“天子須博覽”條(以上內(nèi)容亦見《類說》卷二十一《大中遺事》)，第四條即《紺珠集》之“第一骨”、“花郎”二條。而此后五條則并非《貞陵遺事》或《續(xù)貞陵遺事》的內(nèi)容，實際是抽取《北夢瑣言》文字偽冒的。據(jù)查，第五條出《北夢瑣言》卷一《駁杜預(yù)》，第六條出卷一《令狐滴預(yù)拔文解》，第七條出卷三《杜審權(quán)相斥馮涓》，第八條出卷五《韋尚書鑒盧相》，第九條出卷五《薛逢賞王助》?！段宄≌f大觀》之《宋人百家小說》“偏錄家”也收有《大中遺事》，與重編《說郛》全同。重編《說郛》和《五朝小說大觀》本的《貞陵遺事》不僅有偽冒之文，而且均將作者題作“宋令狐澄”，更可見其妄濫。

《貞陵遺事》最晚的著錄見于明代的《文淵閣書目》，該書卷二“史雜類”有“令狐澄《貞陵遺事》一部一冊”，錢溥《秘閣書目》“史雜類”亦著錄令狐澄《貞陵遺事》一冊。此后不見于書目記載。大約此書明代藏于宮廷，流傳極少，至明清之際而亡佚。

二、作者令狐澄、柳玭之生平考證

(一)令狐澄生平考證

令狐澄，《新唐書·藝文志》著錄《貞陵遺事》注云：“絢子也。乾符中書舍人?！倍詈k(802～879)是憲宗時宰相令狐楚(766～837)之子，宣宗時亦為宰相。但是，《舊唐書》卷一七二、《新唐書》卷一六六《令狐絢傳》載其子有滴、渙、沨，都沒提到令狐澄?！杜f唐書》卷一七二又有令狐楚弟令狐定傳，又云：“定子緘，緘子澄、湘。澄亦以進(jìn)士登第，累辟使府?！倍鴵?jù)《新唐書·宰相世系表五下》，令狐楚子令狐絢，絢子滴、澄、專、渙。令狐定子緘，緘子沨、湘?！督鹑A子雜編》卷上云：“令狐補(bǔ)闕滈與中書舍人澄，皆有才藻，令狐之文彩，世有稱焉。自楚及澄，三代皆擅美于紫薇?！弊限敝钢袝?，令狐楚、令狐絢、令狐澄均曾為中書舍人，所以稱“三代皆擅美于紫薇”。由此看來，令狐澄確應(yīng)為令狐絢之子?！杜f唐書》卷一七二、《新唐書》卷一六六可能是將澄、諷二人弄混了。

《唐代墓志匯編》收有令狐澄所作《唐故朝散大夫檢校尚書比部郎中兼侍御史知度支陜州院事令狐府君墓志銘并序》，是為其堂叔父令狐紞(821～867)所作。令狐統(tǒng)為令狐從之子，而令狐從與令狐楚為兄弟。此文題“堂侄浙江西道觀察判官朝議郎殿中侍御史內(nèi)供奉柱國賜緋魚袋澄撰上”，由此可知令狐澄在咸通八年(867)令狐統(tǒng)卒時的官職。浙江西道觀察判官大約就是《舊唐書》所說的“辟使府”。此外，《萬姓統(tǒng)譜》卷一百三十六載令狐澄曾為“詹事司直”，不知所據(jù)為何。詹事司直是太子?xùn)|宮屬官，正七品上。

《金石錄》卷十載有唐令狐楚《登白樓賦》，注：“令狐澄書，咸通二年(861)三月。”《韓集舉正·敘錄》云：“唐令狐氏本。右唐令狐絢之子澄所藏本，咸通十一年(870)書，止有詩賦十卷，蘇魏公子容嘗得之于蔡文忠家，題其后日，與今本不同者百四十有一。今浙本之所謂蔡作者，實令狐氏之舊也。澄亦進(jìn)士登第，能世其家?！笨芍詈錾硎兰遥哂休^高的文史修養(yǎng)。可惜其作品僅存有《令狐紞墓志銘并序》一篇，《貞陵遺事》也亡佚了。

(二)柳玭生平考證

與令狐澄相似，《續(xù)貞陵遺事》的作者柳玭也是出身世家的學(xué)者。柳玭為柳公綽之孫，柳仲郢(?～864)之子，傳附《舊唐書》卷一六五、《新唐書》卷一六三《柳仲郢傳》后?！杜f唐書》本傳云：

玭應(yīng)兩經(jīng)舉，釋褐秘書正字。又書判拔萃，高浞辟為度支推官。逾年，拜右補(bǔ)闕。浞出鎮(zhèn)澤潞，奏為節(jié)度副使。入為殿中侍御史。李蔚鎮(zhèn)襄陽，辟為掌書記。浞再鎮(zhèn)澤潞，復(fù)為副使。入為刑部員外。浞為亂將所逐，貶高要尉，玭三上疏申理。浞見疏本嘆曰：“我自辨析，亦不及此?！睂こ鰪V州節(jié)度副使。明年，黃巢陷廣州，郡人鄧承勛以小舟載玭脫禍。召為起居郎。賊陷長安，為刃所傷，出奔行在，歷諫議給事中，位至御史大夫。

高浞鎮(zhèn)澤潞，為昭義軍節(jié)度使，在咸通十四年(873)，再鎮(zhèn)澤潞在乾符二年(875)，柳砒均為其副使。黃巢陷廣州在乾符六年(879)，則柳玭為嶺南節(jié)度副使在乾符五年(878)。《新唐書》本傳又云：“出為嶺南節(jié)度副使。廨中橘熟，既食，乃納直于官。黃巢陷交、廣，逃還，除起居郎。巢入京師，奔行在，再遷中書舍人、御史中丞。文德元年(888)，以吏部侍郎修國史，拜御史大夫。直清有父風(fēng)，昭宗欲倚以相，中官譖砒煩碎，非廊廟器，乃止。坐事貶瀘州刺史，卒。光化(898～901)初，帝自華還，詔復(fù)官爵。”黃巢人長安在廣明元年(880)十二月，僖宗此時奔成都。大約柳砒廣明二年(881)至成都，任中書舍人、御史中丞。又據(jù)《唐才子傳》卷九《鄭谷》記載，柳玭光啟三年(887)以尚書右丞知貢舉，放鄭谷及第。大約光啟元年(885)僖宗返京師長安后柳毗即遷尚書右丞之職。《唐會要》卷二載，僖宗謚議為“右丞權(quán)知禮部侍郎柳砒撰”，可知僖宗文德元年(888)卒時柳砒為尚書右丞，權(quán)知禮部侍郎。

昭宗即位后，柳玭仍得到重用，以吏部侍郎修國史，帶御史中丞、御史大夫之職。大順二年(891)又編修宣宗等帝實錄?！短茣肪砹妒佛^上·國史》載：“大順二年二月，敕吏部侍郎柳玭等修宣宗、懿宗、僖宗實錄。始丞相監(jiān)修國史杜讓能[以]三朝實錄未修，乃奏吏部侍郎柳砒、右補(bǔ)闕裴庭裕、左拾遺孫泰、駕部員郎李[允][胤]、太常博士鄭光庭等[十]五人修之，逾年竟不能編錄一字，惟庭裕采宣宗朝耳目聞睹，撰成三卷，目日《東觀奏記》，納于史館?！绷n與裴庭裕等人修宣宗、懿宗、僖宗實錄未成，而裴庭裕另撰成《東觀奏記》一書，記載宣宗事甚多，可能柳玭也是在此時寫成《續(xù)貞陵遺事》的。后昭宗擬以柳砒為相，為宦官阻止。

柳砒晚年貶官的經(jīng)歷，各種記載頗多矛盾，需要辨析一番?！督鹗途帯肪硪话僖皇擞小洞筇迫f壽寺記》，題“刺史柳玭撰”，“景福元年八月一日”。王昶以為是瀘州刺史，郁賢皓以為是渝州刺史。但我懷疑柳砒并未任過渝州刺史。目前所能見到的關(guān)于柳玭曾為渝州刺史的最早記載見于《資治通鑒》，該書卷二五九景福二年(893)三月載：“以渝州刺史柳玭為瀘州刺史?！薄犊籍悺吩唬骸啊缎聜鳌吩婆沦H瀘州刺史，卒?！侗眽衄嵮浴芬嘣浦喪跒o州。新舊書砒貶官無年月，今據(jù)《實錄》，此月玭自渝為瀘州刺史，當(dāng)是初貶渝州，后移瀘州。《新傳》、《北夢瑣言》誤也?！睆摹犊籍悺分Z來看，當(dāng)時見到的《實錄》只是說“砒自渝為瀘州刺史”，而司馬光乃以為是“初貶渝州，后移瀘州”，這恐怕是臆測之詞。《北夢瑣言》記載柳砒事跡甚多，如卷四《柳砒大夫賞牟磨》、《趙師儒與柳大夫唱和》條，卷十二《柳大夫不受潤筆》、《柳氏子幞頭腳》條等，卻沒有一處提到柳玭任渝州刺史的事，倒是有自渝州(今重慶)去瀘州赴任的記載?！读n大夫賞牟磨》云“赴任路由渝州”，《趙師儒與柳大夫唱和》云“唐柳玭大夫之任瀘州，溯舟經(jīng)馬驍鎮(zhèn)”。馬驍鎮(zhèn)在今重慶江津東，正是從渝州經(jīng)長江上溯至瀘州的必經(jīng)之處?！侗眽衄嵮浴返淖髡邔O光憲(896～968)是陵州(今四川仁壽)人，生于唐末，年輕時在蜀中生活游歷，作過陵州判官，對蜀中歷史掌故十分熟悉。《柳氏子幞頭腳》中還提到孫光憲的親家(泛指親戚)柳坤是柳玭疏房，又說“瀘州郡有柳大夫所造公廨，家具皆牢實麓重”，可見孫光憲對柳玭事跡比較熟悉(另外還有兩條記柳玭父親柳仲郢的事跡)，其記載是可靠的。柳玭并未做過渝州刺史，但去瀘州的任上又經(jīng)過了渝州，這是怎么回事呢?我估計柳玭入川后先到了梓州(今四川三臺，東川節(jié)度駐地)，然后順涪江而下至重慶，再沿長江上溯至瀘州。柳砒到梓州見過當(dāng)時的東川節(jié)度使?！读蠓蛸p牟磨》云：“謫授瀘州郡守，先詣東川庭參，具囊鞬，元戎顧相彥朗堅卻之?！薄读蠓虿皇軡櫣P》云：“責(zé)授瀘州牧，禮參東川元戎顧彥朗相公?！绷n禮參東川節(jié)度使是因為瀘州屬東川管轄，而他之所以選擇從梓州到渝州再到瀘州的路線，而不走常見的先到成都再沿岷江南下的路線，很可能是為了躲避當(dāng)時的戰(zhàn)亂。自光啟二年(886)王建為利州刺史后，西川即戰(zhàn)爭不斷，直到大順二年(891)八月王建攻下成都，十月為西川節(jié)度使，其后即謀劃吞并東川?！顿Y治通鑒》卷二五九景福二年正月載：“東川留后顧彥暉既與王建有隙，李茂貞欲撫之使從己，秦恢復(fù)更賜彥暉節(jié)；詔以彥暉為東川節(jié)度使，茂貞又奏遣知興元府事李繼密救梓州，未幾，建遣兵敗東川、鳳翔之兵于利州，彥暉求和，請與茂貞絕。乃許之。”柳砒很可能就是景福二年初前后抵達(dá)梓州的，這時往西到成都再南下的路線充滿危險，沿涪江下至重慶再到瀘州，則是較為安全的選擇。司馬光可能是未能理解柳玭途經(jīng)渝州的原因，就誤以為是先作渝州刺史再移瀘州了。

至于柳玭的卒年，《北夢瑣言》中也透露了消息。《柳氏子幞頭腳》云：“柳砒出官瀘州郡，洎牽復(fù)，沿路染疾，至東川通泉縣求醫(yī)?！绷n“牽復(fù)(復(fù)官)”是在何時呢?查《舊唐書·昭宗本紀(jì)》，乾寧二年(895)十月制赦系囚，制曰：“大順已來，有非罪而加削奪者，并復(fù)官資?！绷蟾啪褪谴藭r遇赦北歸的，但因為疾病，到通泉縣(今四川射洪縣洋溪鎮(zhèn))時不得不求醫(yī)?！顿Y治通鑒》卷二六二乾寧二年十二月載：“王建奏：‘東川節(jié)度使顧彥暉不發(fā)兵赴難，而掠奪輜重，遣瀘州刺史馬敬儒斷峽路，請興兵討之?！笨梢姶藭r的瀘州刺史已是馬敬儒，大約就是在柳玭離開瀘州后新任命的。而柳玭很可能就是在乾寧二年(895)的北歸途中去世的。

柳玭的著作除《續(xù)貞陵遺事》外，還有《柳氏序訓(xùn)》一卷。兩《唐書》在柳玭傳后附有部分內(nèi)容，《全唐文》卷八百十六亦收錄，分別題《戒子孫》和《家訓(xùn)》，實際上是從《新唐書》和《舊唐書》中抄出的。學(xué)界討論晚唐家訓(xùn)，往往作為依據(jù)。其實，在宋代的《戒子通錄》以及朱熹《小學(xué)》中，還收有《柳氏序訓(xùn)》很多內(nèi)容，值得注意和利用?！读闲蛴?xùn)》相對《續(xù)貞陵遺事》來說較為著名，影響也更大，但限于本文篇旨，這里無法過多涉及，將另文論述。

三、《貞陵遺事》輯校

《貞陵遺事》和《續(xù)貞陵遺事》均已亡佚，但是在一些宋代典籍中還能看到不少佚文?！短綇V記》引《真陵十七史》(應(yīng)為《貞陵十七事》)文三條?！额愓f》卷二十一《大中遺事》(柳玭《續(xù)事》附)節(jié)錄六條，《紺珠集》卷十《大中遺事》(《新羅國記》、柳砒《續(xù)十四事》附)節(jié)錄十條。《資治通鑒考異》提及四次?！短普Z林》所引頗多，經(jīng)周勛初考證，共引《貞陵遺事》六條，《續(xù)貞陵遺事》二條。此外還有少量佚文在其他書籍中可見。但這些佚文多有重復(fù)，去其重復(fù)，實際可輯得《貞陵遺事》佚文11則。

以下將《貞陵遺事》全部佚文進(jìn)行錄校。凡一事有多個出處者，即以文字最優(yōu)長者為依據(jù)，并利用其他書籍所載佚文進(jìn)行?？?。

1 唐會昌末年，武宗忽改御名為火下火。及宣宗以光王龍飛，于古文，光字實從[禿][火]焉。噫，先兆之明若是耶!(《太平廣記》卷一百三十六《唐武宗》引《真陵十七史》)

又見《分門古今類事》卷二《武宗改名》引《貞陵十七事》。“先”字《分門古今類事》作“火”。按，光字亦楷作先，從火。唐武宗名炎。

2 唐宣宗在藩時，常從駕回，而誤墜馬，人不之覺。比二更，方能興。時天大雪，四顧悄無人聲。上寒甚，會巡警者至，大驚。上曰：“我光王也，不悟至此，方困且渴，若為我求水。”警者即于旁近得水以進(jìn)，遂委而去。上良久起，舉甌將飲，顧甌中水，盡為芳醪矣。上喜，獨自負(fù)，舉一甌，已而體微暖有力，步歸藩邸。后遂即帝位。(《太平廣記》卷一百三十六《唐宣宗》引《真陵十七史》)

又見《廣卓異記》卷一《水變?yōu)榉减病芬詈巍缎赱七十](十七]事》，《資治通鑒》卷二四八會昌六年《考異》引令狐澄《貞陵遺事》?！额愓f·大中遺事·芳醪》、《紺珠集·大中遺事·甌水為酒》，《白孑L六帖》卷九十《變化·水變芳醪》引《大中遺事》文字較簡?！吧舷?，獨自負(fù)，舉一甌”，《廣卓異記》、《資治通鑒》均作“上獨喜自負(fù)，一舉盡甌”。此外《南部新書》戊亦載此事。又按，以上二條亦見于今本《玉泉子》，但今本《玉泉子》是明人雜湊偽作，不足為據(jù)。

3 唐大中初，京師嘗淫雨涉月，將害粢盛。分命禱告，百無一應(yīng)。宣宗一日在內(nèi)殿，顧左右曰：“昔湯以六事自責(zé)，以身代犧牲。雖甚旱，卒不為災(zāi)。我今萬姓主，遠(yuǎn)慚湯德，而災(zāi)若是，兆人謂我何?”乃執(zhí)爐，降階踐泥，焚香仰視，若自責(zé)者。久之，御服沾濕，感動左右。旋踵而急雨止，翌日而凝陰開，比秋而大有年。(《太平廣記》卷一百六十二《唐宣宗》引《真陵十七史》)

4 優(yōu)人祝漢貞者，累朝供奉，滑稽善伺人意，出口為七字語。上有指顧，遽令摹咪，捷若夙構(gòu)，尤為帝所喜。上行幸，召漢貞前，抵掌笑談，頗言及外間事。上正色曰：“我養(yǎng)汝輩，供戲樂耳。敢干預(yù)朝政耶?”遂疏之。后其子犯贓，上命杖殺，而徙漢貞于邊。(《唐語林》卷二，《唐語林校證》140條)

按，周勛初《唐語林校證》(以下簡稱《校證》)考此條出《貞陵遺事》?！顿Y治通鑒》卷二百四十九大中十一年七月亦敘此事，云：“教坊祝漢貞，滑稽敏給，上或指物使之口占，摹詠有如宿構(gòu)，由是寵冠諸優(yōu)。一日，在上前抵掌詼諧，頗及外事。上正色謂之曰：‘我畜養(yǎng)爾曹，正供戲笑耳，豈得輒預(yù)朝政邪!’自是疏之。會其子坐贓，杖死，流漢貞于天德軍?！薄犊籍悺吩疲骸啊秾嶄洝罚骸笾惺荒昶咴?，貶嗣韓王乾裕于嶺外。初伶人祝漢貞寵冠諸優(yōu)，復(fù)出入宮邸，乾裕以金帛結(jié)之，求刺史，雖已納賂而未敢言，至是為御史臺劾奏，故貶，杖漢貞，流天德軍?！駨摹敦懥赀z事》?！?/p>

5 宣宗微疾，召醫(yī)工梁新對脈。禁中以診脈為對脈。數(shù)日，自陳求官，不與，但每月別給錢三百緡。(《唐語林》卷二，《校證》143條)

按，《類說·大中遺事·對脈》云：“宮中以診脈為對脈”，即此條注文?！督C珠集·大中遺事·對脈》、《白孑L六帖》卷三十二《醫(yī)·對脈》引《大中遺事》，《海錄碎事》卷十四《醫(yī)卜門·對脈》引《大中遺事》同。此注應(yīng)是作者令狐澄所加?！顿Y治通鑒》卷二百四十九大中九年十一月亦載此事，云：“上嘗若不能食，召醫(yī)工梁新診脈，治之?dāng)?shù)日，良已。新因自陳求官，上不許，但敕鹽鐵使月給錢三千緡而已?！?/p>

6 宣宗嗜書。嘗構(gòu)一殿，每退朝，必獨坐內(nèi)觀書，或至夜中燭地委積。禁中謂上為老儒生。(《唐語林》卷二，《校證》244條)

按，《紺珠集·大中遺事·老儒生》云：“宣宗夜艾猶觀書，燭她委積，近侍呼之為老儒生?！?/p>

7 宣宗即位于太極殿，時宰臣李德裕行冊禮，及退，上謂宮侍曰：“適行近我者非太尉耶?此人每顧我，使我毛發(fā)森豎?！焙蠖?，遂出為荊南節(jié)度。(《唐語林》卷七，《校證》897條)

又見《資治通鑒》卷二百四十八會昌六年四月《考異》引《貞陵遺事》。宮侍，《考異》作宦侍。

8 羅浮生軒轅集，莫知何許人，有道術(shù)。宣宗召至京師，初若偶然，后皆可驗。舍于禁中。往往以竹桐葉滿手，再三按之，成銅錢。或散發(fā)箕踞，久之用氣上攻，其發(fā)條直如植。忽思?xì)w海上，上置酒內(nèi)殿，召坐。上曰：“先生道高，不樂喧雜。今不可留矣。朕雖天下主，在位十余年，兢栗不暇。今海內(nèi)小康矣，所不知者壽耳?！奔唬骸氨菹挛迨晏熳??！鄙舷?。及帝崩，壽五十。(《唐語林》卷七，《校證》947條)

按，《類說·大中遺事》“桐竹葉援錢”條：“軒轅先生居羅浮山，宣宗召人禁中，能以桐竹葉滿手授成錢?！庇帧皻夤グl(fā)”條：“先生又能散發(fā)箕踞，用氣攻其發(fā)，一條如直?！毕倒?jié)錄成文。《紺珠集·大中遺事·援葉成錢》、《紺珠集·大中遺事·氣攻發(fā)直》略同。又見《白孔六帖》卷八《錢·挼葉成錢》、卷三十一《須·氣攻發(fā)直》引《大中遺事》，《泉志》卷十四《軒轅錢》引令狐澄《大中遺事》。

9 舊制：三二歲，必于春時內(nèi)殿賜宰輔及百官，備太常諸樂，設(shè)魚龍曼衍之戲，連三日，抵暮方罷。宣宗妙于音律，每賜宴前，必制新曲，俾宮婢習(xí)之。至日，出數(shù)百人，衣以珠翠緹繡，分行列隊，連袂而歌。其聲清怨，殆不類人間。其曲有日《播皇猷》者，率高冠方履，褒衣博帶，趨赴俯仰，皆合規(guī)矩；有日《蔥嶺西》者，士女踏歌為隊，其詞大率言蔥嶺之士樂河湟故地，歸國而復(fù)為唐民也；有《霓裳曲》者，率皆執(zhí)幡節(jié)，被羽服，飄然有翔云飛鶴之勢。如是者數(shù)十曲。教坊曲工遂寫其曲奏于外，往往傳于人間。(《唐語林》卷七，《校證》948條)

又見《唐詩紀(jì)事》卷二“宣宗”云引自令狐澄《正陵遺事》。正陵即貞陵，宋人避仁宗諱改，如貞觀改為正觀之類。此外，《類說·大中遺事·播皇猷》、《紺珠集·大中遺事·播皇猷》、《白孔六帖》卷六十一《舞·播皇猷》引《大中遺事》亦載此事，而文字較簡略。

10 庶子裴惲進(jìn)詩賀圣政，有太康字，帝怒曰：太康失邦，乃以比我。戶部韋澳奏云：晉平吳寇，改號太康，雖有失邦之言，乃見歸美之文。上曰：天子大須博覽，不然幾錯罪惲。[由是耽味經(jīng)史，夜觀書不休。宮中竊目上為老博士。](《唐詩紀(jì)事》卷二《宣宗》)

按，《紺珠集·大中遺事·天子須博覽》：“裴惲進(jìn)詩有太康字。宣宗曰：太康失邦，何以比我。宰執(zhí)奏晉平吳改元太康。上曰：天子須博覽，不然幾錯罪惲。由是耽味經(jīng)史，夜觀書不休。宮中竊目上為老博士。”《類說·大中遺事-老博士》同?！短圃娂o(jì)事》引文雖未標(biāo)注出處，但據(jù)《紺珠集》、《類說》可知是《貞陵遺事》佚文。由于《唐詩紀(jì)事》文字較詳，據(jù)以校錄，并據(jù)《紺珠集》、《類說》補(bǔ)老博士一段文字。

11 帝以崔罕、崔郢并敗官，面除韋澳京兆尹。(《資治通鑒》卷二百四十九大中十年五月《考異》引《貞陵遺事》)

《資治通鑒》卷二百四十九大中十年五月載：“上以京兆久不理，夏五月丁卯，以翰林學(xué)士工部侍郎韋澳為京兆尹?！薄犊籍悺吩唬骸啊敦懥赀z事》、《東觀記》皆曰：帝以崔罕、崔郢并敗官，面除澳京兆尹?！卑矗稏|觀奏記》卷中：“故事，京兆尹在私第，但奇日人府，偶日入遞院。崔郢為京兆尹，囚徒逸獄而走，上始命造京尹廨宅，京兆尹不得離府。上以崔罕、郢并敗官，面召翰林學(xué)士韋澳，授京兆尹，便令赴任。上賜度支錢二萬貫，令造府宅。澳公正方嚴(yán)，吏不敢欺。委長安縣尉李信主其事，造成廨宇，極一時壯麗，尚有羨緡卻進(jìn)。澳連書信兩上下考焉?！?/p>

目前所能輯得的《貞陵遺事》佚文如上。此外宋代書籍中有些是誤題為《貞陵遺事》的條文，如：

《春明退朝錄》卷下云：“裴廷?！墩赀z事》：舍人上事，知印宰相當(dāng)壓角?！卑?，此事見裴庭?！稏|觀奏記》卷中。

《分門古今類事》卷十三《讖兆門·望德塔動》：“唐建望德寺，兩塔相對，高十三層。一日忽震動開闔，如欲傾倒者數(shù)四。其年果有祿山之變，乃其應(yīng)也。”注出令狐澄《大中遺事》。按，此事又見《紺珠集·大中遺事·望德寺塔動》，《紺珠集》的《大中遺事》下有“《新羅國記》、柳玭《續(xù)十四事》附”，據(jù)文義此段當(dāng)為《新羅國記》中文字。

《海錄碎事》卷十四《權(quán)衡門·顏郎衫色》：“顏真卿問范氏尼曰：吾位得五品官否?尼指座上紫絲布云：顏郎衫色如此?！弊⒊觥洞笾羞z事》。按，此事見《戎幕閑談》(《太平廣記》卷二百二十四《范氏尼》引)，又見《紺珠集》卷五《明皇十七事·顏郎衫色如此》、《類說》卷二十一《明皇十七事·顏郎衫色如此》。李劍國以為實出《常侍言旨》。

四、《續(xù)貞陵遺事》輯校

《續(xù)貞陵遺事》共十四事，今輯得三事。

1 鄭光，宣宗之舅，別墅吏頗恣橫，為里中患。積歲征租不入。戶部侍郎韋澳為京兆尹，擒而械系之。及延英對，上曰：“卿禁鄭光莊吏，何罪?”澳具奏之。上曰：“卿擬如何處置?”澳曰：“臣欲賓于法。”上曰：“鄭光甚惜，如何?”澳曰：“陛下自內(nèi)庭用臣為京兆，是使臣理畿句積弊。若鄭光莊吏積年為蠹，得寬重典，則是朝廷之法獨行于貧下。臣未敢奉詔?！鄙显唬骸罢\如此。但鄭光再三干朕，卿與貸法，得否?不然，重決貸死，可否?”澳曰：“臣不敢不奉詔。但許臣且系之，俟征積年稅物畢放出，亦可為懲戒?！鄙显唬骸翱梢?。為鄭光所稅勃：[鄉(xiāng)][卿]，行法自近?！卑淖匝佑⒊?，徑入府杖之，征欠租數(shù)百斛，乃縱去。(《唐語林》卷二，《校證》146條)

《資治通鑒》卷二百四十九大中十年五月亦敘此事?！盀猷嵐馑悢_鄉(xiāng)行法自近”，《資治通鑒》作“朕為鄭光故撓卿法殊以為愧”。按《資治通鑒考異》曰：“《東觀奏記》曰：‘太后為上言之，上于延英問澳，澳具奏本末。上曰：今日納租足，放否?澳曰：尚在限內(nèi)，明日則不得矣。上入奏太后曰：韋澳不可犯，且與送錢納卻。頃刻而租入?！駨牧n《續(xù)貞陵遺事》”。柳玭為韋澳甥(見《舊唐書·韋澳傳》)，此事大約得自親聞。

2 越守嘗進(jìn)女樂，有絕色者。上初悅之，數(shù)月，錫賚盈積。一旦晨興，忽不樂曰：“玄宗只一楊妃，天下至今未平。我豈敢忘?”乃召美人曰：“應(yīng)留汝不得?！弊笥一蜃唷翱梢苑胚€”。上曰：“放還我必思之，可命賜[酒][酰]一杯?！?《資治通鑒》卷二百四十九大中十三年八月《考異》引《續(xù)貞陵遺事》)

按，《唐語林》卷七亦記此事(910條)，即出《續(xù)貞陵遺事》。賜酒，《唐語林》作“賜酰”，是。

3 宣宗朝，蔣伸判戶部事，特承恩渥，每對多及時政。一日延英奏曰：“近日爵賞稱異，人思僥幸者?！鄙象@曰：“如此即亂去也?！鄙煸唬骸皝y即未亂，但思僥幸者多，亂亦不難?！鄙戏Q嘆再三。語畢，三起三留。上曰：“后度即不獨對卿也。”伸不諭。上此后延英遂入相。中外咸知上命相獨出宸襟。(《廣卓異記》卷七《三起三留》條引柳玭《十四事》)

按，《資治通鑒》卷二四九大中十二年十一月：“兵部侍部、判戶部蔣伸從容言于上曰：‘近日官頗易得，人思僥幸?！象@曰：‘如此則亂矣!’對曰：‘亂則未亂，但僥幸者多，亂亦非難?！戏Q嘆再三。伸起，上三留之，曰：‘異日不復(fù)得獨對卿矣?！觳恢I。十二月甲寅，以伸同平章事?！贝硕斡浭庐?dāng)據(jù)《續(xù)貞陵遺事》。

五、其他佚文蠡測

以上就是目前所能輯到的《貞陵遺事》和《續(xù)貞陵遺事》，分別有十一事和三事。但是仔細(xì)閱讀《唐語林》，還可發(fā)現(xiàn)一些很可能是出自此兩書的條文?！短普Z林》是北宋王讜編纂的唐代小說選，其中用到了《貞陵遺事》和《續(xù)貞陵遺事》。周勛初在《唐語林校證》中考證了該書大部分條文的原始出處，其中有《貞陵遺事》六事，《續(xù)貞陵遺事》二事，這為進(jìn)一步發(fā)現(xiàn)兩書的佚文提供了方便。筆者注意到，在《唐語林》的《政事》門中，125～151條均是有關(guān)宣宗的故事。而其條文的原始出處是有規(guī)律的，即125～136條出《東觀奏記》，145條出《北夢瑣言》，149～151條出《幽閑鼓吹》，而在137～144條和146～148條中，周勛初考知140、143條出《貞陵遺事》，146條出《續(xù)貞陵遺事》，至于其他條文，周勛初均言“本條不知原出何書”。依筆者的推測，137～144條應(yīng)全出于《貞陵遺事》，而146～148條則全出于《續(xù)貞陵遺事》。考《資治通鑒考異》共提及《貞陵遺事》四處，《續(xù)貞陵遺事》二處，正文實用《貞陵遺事》、《續(xù)貞陵遺事》而未明言者各一處(梁新對脈、蔣伸人相事)，可知《資治通鑒》其他敘及宣宗事處一定還有出自《貞陵遺事》和《續(xù)貞陵遺事》的。而在《唐語林》上述不知出處的條文中，141條柳仲郢事又見《資治通鑒》卷二四九大中九年，142條李行言事又見《資治通鑒》卷二四九大中八年，144條高少逸事又見《資治通鑒》卷二四九大中八年，148條“宣宗重惜服章時以朱紫為榮”一事，亦見《資治通鑒》卷二四九大中八年。此外137條“樂工羅程殺人不赦”事，亦可考知曾為司馬光所見。元豐八年司馬光在《進(jìn)修心治國之要札子狀》中提到：“唐宣宗重惜服章，故當(dāng)時得緋紫者以為榮?！薄靶谥^樂工：汝惜羅程藝，我惜高祖、太宗法?！焙笳Z即見《唐語林》137條。司馬光的時代早于《唐語林》，他是從哪里見到這些記載的呢?答案極可能就是《貞陵遺事》和《續(xù)貞陵遺事》。

為方便閱讀，下面將《唐語林》中其他懷疑出自兩書的條文轉(zhuǎn)錄如下，前六條疑出《貞陵遺事》，后二條疑出《續(xù)貞陵遺事》：

1 樂工羅程者，善彈琵琶，為第一，能變易新聲。得幸于武宗，恃恩自恣。宣宗初，亦召供奉。程既審上曉音律，尤自刻苦，往往令侍嬪御歌，必為奇巧聲動上，由是得幸。程一日果以眥睚殺人，上大怒，立命斥出，付京兆。他工輩以程藝天下無雙，欲以動上意。會幸苑中，樂將作，遂旁設(shè)一虛坐，置琵琶于其上。樂工等羅列上前，連拜且泣。上曰：“汝輩何為也?”進(jìn)曰：“羅程負(fù)陛下，萬死不赦。然臣輩惜程藝天下第一，不得永奉陛下，以是為恨?！鄙显唬骸叭贻吽Я_程藝耳，我所重者高祖、太宗法也?！弊洳簧獬獭?137條)

2 故事：每罷左護(hù)軍，由右出；罷右護(hù)軍，由左出；蓋防微也。宣宗既以法馭下，每罷去，輒令自本軍出，中外不能測。(138條)

3 宣宗雖寬仁愛人，然刻于用法，嘗曰：“犯朕法，雖我子弟亦不宥?！眱?nèi)外由是畏憚。(139條)

4 柳仆射仲郢任鹽鐵使，奉敕：“醫(yī)人劉集宜與一場官。”集醫(yī)行閭閻間，頗通中禁，遂有此命。仲郢手疏執(zhí)奏曰：“劉集之藝若精，可用為翰林醫(yī)官，其次授州府醫(yī)博士。委務(wù)銅鹽，恐不可責(zé)其課最。又場官賤品，非特敕所宜，臣未敢奉詔。”宣宗御筆批：“劉集與絹百匹，放東回。”數(shù)日，延英對，曰：“卿論劉集大好?！?141條)

5 宣宗獵苑北，見樵者數(shù)人，因留與語。言涇陽百姓，因問：“邑宰為誰?”曰：“李行言?！薄盀檎稳?”曰：“性執(zhí)滯。有劫賊五六人匿軍家，取來直不肯與，盡杖殺之?！鄙线€宮，以書其名帖于殿柱上。后二年，行言領(lǐng)海州，中謝。上曰：“曾宰涇陽否?”對：“在涇陽二年?！鄙显唬骸百n金紫?！痹僦x，上曰：“卿知著紫來由否?”行言奏不知。上顧左右，取殿柱帖子來宣示。(142條)

6 高尚書少逸為陜州觀察使，有中使于硤石驛怒餅餌黑，鞭驛吏見血。少逸封餅以進(jìn)，中使亦自言。上怒曰：“高少逸已奏來。深山中如此食豈易得也?”遂謫配恭陵，復(fù)令過陜赴洛。(144條)

7 宣宗京兆府有厭蠱獄，作符劾者郭群，屬飛龍，三牒不可取。韋澳入奏之，上曰：“郭群屬飛龍，不錯否?”翌日，內(nèi)養(yǎng)押郭群付府。(147條)

8 宣宗每行幸內(nèi)庫，以紫衣金魚、朱衣銀魚三二副隨駕，或半年、或終年不用一副，當(dāng)時以得朱紫為榮。(148條)

如果將上列條文加入，則今知《貞陵遺事》十七條，《續(xù)貞陵遺事》五條，前書已為全璧，后書亦過三分之一。這實在是令人高興的事情。

《貞陵遺事》及《續(xù)貞陵遺事》記載了較多的宣宗軼事，雖然其中有一些龍飛先兆之類的志怪內(nèi)容，但大體上還是可信者為多。從《資治通鑒》來看，《考異》雖然稱宣宗飲甌中水變?yōu)榉减仓隆氨赏裏o稽”，說宣宗賜美人酰事“太不近人情，恐譽(yù)之太過”，但全書參考和采用兩書的記載無疑更多，如果計入上述疑似佚文，則有十處之多。因此，《貞陵遺事》及《續(xù)貞陵遺事》的記載總體上是平實可信的。通過對兩書的輯佚以及考察《資治通鑒》對兩書記載的采用情況，可以加深我們對于唐代雜史小說及其史料價值的認(rèn)識。

(責(zé)任編輯：武麗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