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與人之間,關乎緣分。我由鄂西返浙,古琴臺之絕響,長江水之悠遠尚未遠去,旋晤癡墨琴舍主人。南北墨場酒場,我晤洪偉兄已數次。因專業(yè)與愛好略同,無論在鑒水畫舫悠游,抑或在京畿高速飚馳,彼此都有話說,甚感暢快。
“琴、棋、書、畫”是歷史上文人雅士之標識,俯仰喘息之所依。嵇康云:“眾器之中,琴德最優(yōu)”。當心與琴合,手揮五弦,目送歸鴻之際。何其從容!書為心畫,右軍書法,不激不勵、瀟灑出塵,太宗日“盡善盡美”。其子獻之,揚其家法,合稱“二王”,彪炳千秋,法嗣萬代。與中正和平、清微淡遠之古琴,光潤精致、純凈輕靜之古墨三者,可謂雅逸極致。
洪偉兄儒雅謙和,好書法、蓄墨、撫琴,書齋號“癡墨琴舍”。觀洪偉兄撫龍吟落霞之琴,聞《漁樵問答》、《憶故人》、《陽關三疊》、《酒狂》諸曲,按欲入木,彈欲斷弦,令人遐思。他潛心“二王”一路行草書有年,溫文爾雅,屢進全國書法大展,益見精彩。洪偉兄蓄古墨數百錠,朝夕把玩,與古為鄰,自能出手而不染時俗。其中明墨數笏,清墨五百余錠,出土漢墨宋墨又十余丸,尤以宋明道元年巧月造款墨為罕見。古歙曹素功、汪近圣、汪節(jié)麓所制紫玉光、惜如金、古隃麋等墨品,“煙香自有龍麝氣”,精模細刻,堪稱獨具神韻,養(yǎng)眼已久,古意自奔赴筆下。因喜愛汪近圣、汪節(jié)蓮制墨,自取字日“近蓭”,可見其癡迷之至。墨定其神,調琴自娛,更得以舒其性情。其于古琴蒼古悠揚之間,合于書法之抑揚頓挫,互為取意,枯潤疾徐,落筆作書自能沉靜跌宕,琴聲亦然。如是三者互融互益,以其天賦學養(yǎng),再日近高人,成就自當不可限量。
傳世法書,頗多達官顯貴、文人雅士之作。古人用墨用紙,無不講究。好墨佳紙并用,更是效果凸顯。傳世字畫,線條厚實而剛健,無一絲累贅與黑氣,此乃古代墨塊之功用。而今制墨技藝當不輸古人,唯材料有別?,F之佳墨,尚得古人筆下之仿佛。若平常所書,墨汁可矣。追比先賢,倘慮于百年而墨色湛湛然者,需在材料上有所用心。我嘗觀林散之書法,在紙墨上似無遺憾,恐與他一生堅持磨墨有關,得墨法而有所創(chuàng)造,百年一人而已。浸淫書法已深,何不追求些許極致也歟?況磨墨亦暢快事也。然宋墨之類,僅屬賞玩也,非輕易磨用者矣。
書法、老墨、古琴能陶冶人之性情,變化氣質,一歸乎原真。在當下快節(jié)奏生活時代,我們能從墨香淡雅、琴音悠遠中得到片刻寧靜與平和。于繁囂且壓力日增之現代都市人來說,洪偉兄之雅好,確是深有意義。洪偉兄悠游于此,幸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