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12月5日，中央電視臺《永遠的豐碑》欄目專題片《鐵骨錚錚的女共產(chǎn)黨員高恬波》正在按時播出——

1924年春天，一位青年在黨旗下宣誓，成為廣東省第一個女共產(chǎn)黨員。她，就是我黨早期農(nóng)民運動領(lǐng)袖阮嘯仙的妻子高恬波……

充滿深情的解說，真實感人的畫面，彌足珍貴的歷史鏡頭，把人們帶回了上世紀二十年代那如火如荼的崢嶸歲月。

共同的理想，使阮嘯仙與高恬波成為無話不談的好友

作為中國共產(chǎn)黨第一批五十多位黨員之一，大革命時期與彭湃齊名的農(nóng)民運動領(lǐng)袖，中華蘇維埃共和國第一任中央審計委員會主任的阮嘯仙，已逐漸被世人所熟悉。由于各種原因，阮嘯仙與高恬波兩人間的紅色戀情，卻鮮為人知。其實，阮嘯仙與高恬波，是中共黨史上一對著名的英烈夫妻，被后人稱為“紅色伴侶”。

阮嘯仙與高恬波相識，是從“五四”廣州學生運動時開始的。

1919年5月4日，北京發(fā)生了轟動全國的大規(guī)模學生愛國運動。為響應(yīng)北京的學生運動，連續(xù)幾天，時為廣東甲種工業(yè)學校(又稱“甲工”)學生會主要負責人的阮嘯仙，與劉爾崧、周其鑒等同學一起，組織一批進步學生，沖破學校當局的禁錮，率先走出校門，跑上街頭，登臺演講，并到各大、中學校串聯(lián)，號召學生們積極投身反帝愛國行動。

阮嘯仙，廣東河源人，1898年8月17日出生于東江河畔一個叫義合下屯的小山村。他自小就品嘗了生活的艱辛與苦澀，曾因軍閥混戰(zhàn)兩次輟學在家務(wù)農(nóng)。在縣城讀書時，十分崇拜蘇武、文天祥等民族氣節(jié)堅貞的民族英雄，所寫作文常念國家之貧弱，人民生活之艱辛，立意高遠，文筆精美，被國文先生稱為“脫胎前輩”之佳作；尤其他善辭令、講演，被譽為“可造就之才”，深受學校老師的喜愛。阮嘯仙的才氣，也深得縣城一位德高望重的老秀才徐禮如的賞識。1917年秋，在徐老先生的周旋下，經(jīng)親戚保媒撮合，此時已經(jīng)高小畢業(yè)回家務(wù)農(nóng)、19歲的阮嘯仙，與徐老先生的女兒——一個比阮嘯仙年長一歲名叫徐瓊荷的姑娘成了親。

在老師們的引薦及家人的支持下，阮嘯仙于1918年3月考入了“甲工”就讀。當時正是俄國社會主義革命勝利第二年，馬克思列寧主義傳播到中國，許多新事物新知識接踵而來。他閱讀了大量宣傳馬克思列寧主義的書籍，包括陳獨秀、李大釗主辦的《新青年》等，深受教育和啟發(fā)。由于年紀比其他同學長幾歲，學習成績又好，他在同學們中威望較高，被選為“甲工”學生會的主要負責人。“五四”運動爆發(fā)后，他與劉爾崧、周其鑒等一批進步學生，一直站在愛國運動的前列，成為廣州學生運動的學生領(lǐng)袖之一。

阮嘯仙等人興沖沖地來到廣州婦孺產(chǎn)科學校不遠處的一條街道時，正遇到一群女學生在一家商店門前集會。

這時，一個眉清目秀、留著短發(fā)的女學生，正站著大聲地發(fā)表演講：

“帝國主義及其走狗是中國人民的死對頭!二十一條約是—個賣國條約!我們廣大學生要團結(jié)起來，組織和發(fā)動各界群眾，要求政府廢除不平等條約，堅決抵制日本貨……”說完，領(lǐng)呼口號，群情激奮。

阮嘯仙等人走上前去，也被這位女同學充滿激情的演講所感染，禁不住帶頭鼓起掌來。

“這位女同學是誰呀?蠻厲害的?！比顕[仙低聲地問站在一旁的劉爾崧。

劉爾崧也是河源人，他經(jīng)常去拜訪婦孺產(chǎn)科學校一位當老師的惠州親戚，經(jīng)常在他親戚家里碰見這位女同學，大家也就認識了。他笑著輕聲說：“她叫高恬波，婦孺產(chǎn)科學校學生，是我親戚的得意門生哩!”接著，他自豪地介紹道：“聽我親戚講，高恬波是惠陽人，她還是我們惠州同鄉(xiāng)哩!”

當時，河源、惠陽歸屬惠州管轄，且河源距惠陽只有40余公里，均屬東江客家聚集地，民俗鄉(xiāng)情相同，就連語言也相通，無形中拉近了彼此間的距離。

高恬波，原名高慕德，與阮嘯仙同齡，老家在廣東惠陽縣秋長鎮(zhèn)白石村一個叫高坳圍的小山村。父親高若漢，是一位醫(yī)師，在淡水開過診所，經(jīng)營過“康和堂”西藥房，并曾到廣州博濟醫(yī)院坐過診。據(jù)說高恬波父親與孫中山有過交往。高母是一個勤勞善良的農(nóng)家婦女。高恬波共有8個兄弟姐妹，她排行第三。

高恬波天資聰穎，幼時在家鄉(xiāng)讀書，成績出眾。受父親影響，她尤喜習醫(yī)術(shù)。17歲時，由父母包辦，她嫁給了一個有錢有勢喪偶的楊家闊少爺。高恬波不堪折磨，沖出家庭牢籠，逃到廣州，在一個親戚家里躲了起來。1919年春，在親友的鼓勵和全力資助下，高恬波以優(yōu)異的成績，考入廣州婦孺產(chǎn)科學校學習。

在學校里，高恬波十分珍惜這來之不易的學習機會，勤奮苦讀，認真鉆研，如饑似渴地學習功課。她認真閱讀了《新青年》、《中華新報》等進步書刊，受到新思潮的影響。由于她的家庭狀況和自身遭際，她了解勞動人民的疾苦，很快就接受了這些新思潮新事物，眼界更開闊了，思想覺悟也迅速提高。“五四”運動爆發(fā)后，她積極投身于反帝愛國運動，參加示威游行，走上街頭演講，堅決抵制日貨，成為廣東學生運動的骨干分子。

集會結(jié)束后，經(jīng)劉爾崧介紹，阮嘯仙認識了高恬波。

“這是阮嘯仙，甲工學生會主席?！眲栣吕顕[仙的手，熱情地向高恬波介紹道。

“曉得，曉得……”高恬波落落大方地向阮嘯仙伸出右手，“你就是那個寫得一手好文章、又很會演講的阮嘯仙……”

“過獎，過獎!哪比得上你剛才那精彩的演講啊!”阮嘯仙握著高恬波纖纖細手，搖了搖，發(fā)自內(nèi)心地贊嘆道。

“剛結(jié)婚就到廣州來讀書，你也夠狠心的!”高恬波咯咯地大笑起來。

阮嘯仙被高恬波無拘無束的話，弄得不好意思起來。他又感到奇怪，大家第一次見面，高恬波就對自己的經(jīng)歷這么清楚。

“你怎么對我的情況這么了解?”阮嘯仙好奇地問道。

“你是甲工學生會的主席，誰不知道你呀!”高恬波望著阮嘯仙，向站在旁邊的劉爾崧使了個眼色，又咯咯地大笑起來。

阮嘯仙看天色已晚，準備回學校召集會議，研究成立廣東中等以上學校學生聯(lián)合會事宜。臨走時，阮嘯仙對高恬波說：“今后有很多事，請你這位同鄉(xiāng)多支持!”

“一定照辦!”高恬波快言快語，爽快答應(yīng)。

幾天后，廣東中等以上學校學生聯(lián)合會(又稱“中上聯(lián)”)正式成立，阮嘯仙與劉爾崧、周其鑒為該會的主要負責人。“中上聯(lián)”內(nèi)設(shè)總務(wù)、宣傳、教育、檢查四科，在阮嘯仙的推薦下，高恬波擔任了宣傳科的負責人?！爸猩下?lián)”在廣東學生愛國運動中，起了實際的領(lǐng)導作用。

從此，阮嘯仙與高恬波經(jīng)常在一起暢道理想，商談工作，議論時政，心通靈犀，總感到有說不完的話題。高恬波熱情、開朗、大方的性格，深深地印在阮嘯仙的心中。阮嘯仙遠大的志向，橫溢的才華，以及他英俊倜儻的外貌和風度，也給高恬波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冒著危險營救被捕同學，加深了高恬波對阮嘯仙的印象

一次示威斗爭中的特殊經(jīng)歷，加深了高恬波對阮嘯仙的印象。

1919年7月初，阮嘯仙等“中上聯(lián)”負責人，組織帶領(lǐng)各校學生，發(fā)動市民上街游行，號召抵制日貨。高恬波與婦孺產(chǎn)科學校同學們也參加了此次示威斗爭。游行隊伍一路高呼口號，并派人進入幾家銷售日貨的“亡國公司”，搜出數(shù)十箱日貨，集中在越秀南惠州會館附近，當眾放火燒毀。在場的數(shù)千名群眾，齊聲拍手叫好。

學生們的愛國行動，遭到了軍警的鎮(zhèn)壓，并揚言要逮捕組織游行示威的組織者。7月14日，當數(shù)千學生和市民到省議會請愿時，幾百軍警包圍了請愿的學生和群眾，并開槍打傷了10多人，拘捕了學生50多人。

阮嘯仙等人并沒有退縮。他與周其鑒、劉爾崧等“中上聯(lián)”負責人一起，發(fā)動各校學生，連續(xù)幾天舉行集會和示威游行，憤怒控訴軍警鎮(zhèn)壓學生的罪行，號召全體市民堅決抵制售賣日貨。

高恬波積極響應(yīng)阮嘯仙的號召。在她的組織帶領(lǐng)下，婦孺產(chǎn)科學校的女生們參加了阮嘯仙組織的集會和游行。

軍警當局十分恐慌，派出大批軍警上街，以“學生搗亂”、“維護社會治安”為借口，對示威學生再次進行鎮(zhèn)壓。高恬波等近百名學生，先后遭到拘捕。

軍警當局的血腥鎮(zhèn)壓，更加激起了廣大學生的憤慨。

阮嘯仙立即召集各校學生代表會議，共商營救被捕同學對策。當晚，他以“中上聯(lián)”的名義，發(fā)動“甲工”、婦孺產(chǎn)科學校、廣東公立法政學校、光華醫(yī)藥專門學校等500多名學生，到警察廳請愿，強烈要求立即釋放被捕學生。

在警察廳，阮嘯仙走在隊伍最前頭，領(lǐng)呼“愛國無罪”、“釋放被捕學生”等口號，并要求警察廳長出來面見請愿學生。

警察廳長知道下令拘捕示威學生，已經(jīng)觸犯了眾怒，引起了社會各界人士的不滿，有些團體還派出代表慰問受傷和被捕的學生。他害怕事情越鬧越大，后果難以收拾，不得不出來與請愿的學生們見面。

阮嘯仙義正詞嚴地質(zhì)問：“學生愛國何罪之有?勾結(jié)洋人出賣國家民族利益無罪，學生愛國反而有罪，這是什么國法?”

警察廳長被問得啞口無言，漲紅著臉，推脫道：“我也是受上峰指令辦事的，請大家冷靜……”

阮嘯仙緊追不放，大聲說道：“就是你親自下令拘捕學生的!今晚你若不下令釋放被捕學生，我們將繼續(xù)到廣州軍政府示威請愿!后果你自己負責!”

警察廳長見學生們情緒激動，也不敢再強硬。

由于阮嘯仙等人的據(jù)理力爭，加上強大社會輿論的壓力，警察廳長不得不將拘捕的學生全部釋放。

看到高恬波等同學全部釋放，阮嘯仙深感于團結(jié)斗爭的巨大力量，心中極為興奮。

高恬波自被抓以后，一直牽掛著阮嘯仙等同學的安全。特別是傳言軍警與警察廳點名要拘捕阮嘯仙，她十分擔心阮嘯仙他們會遭到不測。意想不到的是，阮嘯仙竟不顧自身安危，親自率領(lǐng)同學們前來營救，敬佩感激之情油然而生!看到阮嘯仙安然無恙，懸在她心上的一塊石頭，也頓時落了地!

同學們雖分別只有幾個小時，但劫后重逢，個個激動萬分。阮嘯仙與被釋放的同學相互擁抱著、歡呼著，共同歡慶這來之不易的斗爭勝利。

高恬波也十分興奮。她本想上前對阮嘯仙說點什么，但不知怎么的，當站在阮嘯仙面前時，臉卻霎時紅了起來，平時口齒伶俐、能言善辯的她，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高恬波的不幸婚姻，促成了阮嘯仙幾篇大作的問世

轉(zhuǎn)眼進入了1921年秋。

這一天，高恬波來到“甲工”，與阮嘯仙商量組織學生上街演講宣傳之事。在交談完工作之后，高恬波又一次詳細地向阮嘯仙談起了她的身世。

“你真了不起，仿效起勇敢的娜拉，離家出走到廣州來了!”阮嘯仙聽完高恬波的經(jīng)歷，感慨地說。

“人家跟你說真的，你卻取笑我……”高恬波知道阮嘯仙未理解她的本意，著急得直跺腳。

“我不是取笑你，我是敬佩你，真的!”阮嘯仙接著說，“封建禮教是迫害女子的罪魁禍首，我們青年，就要敢于沖破封建禮教，去爭取自主的婚姻!”

在陳獨秀等人影響下，這段時間里，阮嘯仙不但反復研讀了《共產(chǎn)黨宣言》、《社會主義史》等經(jīng)典著作，還閱讀了郭沫若、郁達夫、成仿吾等人的文藝作品，尤其喜愛蘇俄小說。于是他萌發(fā)了用文藝的形式來進行革命宣傳的想法。

高恬波離開后，她不幸的婚姻經(jīng)歷，一直在阮嘯仙腦子里打轉(zhuǎn)。中國婦女這種毫無自由、遭人擺弄的婚姻，令阮嘯仙百感交集。對!應(yīng)該拿起自己的筆，像郁達夫他們那樣，用文學的形式，把封建禮教迫害女子的罪惡予以揭露!

當天晚上，阮嘯仙一口氣寫了一篇紀實體小說，取名為《一個奮斗的女子》。此篇小說，阮嘯仙以高恬波為原型，以“五四”廣州學生運動為背景，用“我”第一人稱，塑造了“產(chǎn)科醫(yī)學生”、“學生聯(lián)合會職員”——“欽道”追求婚姻自主的藝術(shù)典型，形象地揭露了封建禮教對婦女精神及肉體摧殘的罪惡，熱情贊頌了勇于反抗、追求幸福、爭取婚姻自主的精神。小說通過“我”大聲疾呼：“天下最可憐的是強不愛以為愛”，“夫婦是愛情和理性的結(jié)合，是男女兩性最大的幸福，金錢和勢力——作官，是不能占兩間的位置。結(jié)婚與不結(jié)婚，是愛情和沒愛情的問題，是理性與非理性的問題。買賣式勢利婚姻，是沒有價值的?！毙≌f結(jié)尾，阮嘯仙從主人公“欽道”的個人不幸婚姻，聯(lián)想到社會問題的揭露和解決，直言呼吁：“政府是靠不住的，總靠我們大家覺悟起來，直接去行動——奮斗——犧牲——來解決困難問題!”

這篇小說，是阮嘯仙諸多著述中唯一的一篇小說體文章，也是他采取文藝表現(xiàn)形式作為宣傳手段的初次嘗式。

第二天，阮嘯仙把這篇小說給了劉爾崧、周其鑒等同學征求意見。大家都說，利用文藝作品進行革命宣傳，是一個好辦法。并建議把它搬上舞臺，讓廣大群眾尤其是青年更容易接受革命道理。

當時，社會主義思潮在廣東開始廣泛傳播，但新文學運動的新風卻沒有大規(guī)模地吹入廣州文壇，官辦的報刊雜志還充斥著舊文學陳腐霉爛的氣息。此時，阮嘯仙與劉爾崧等人已秘密加入了中國共產(chǎn)黨，成為宣傳新思想、新思潮的活躍分子，并以所就讀的“甲工”學校為舞臺，組織學校進步學生，開展了轟動一時的要求讀書、整頓校務(wù)、改造學校、驅(qū)除校長的著名學潮，開始了“改造社會”的大膽嘗試。從改造社會的政治需要出發(fā)，以文藝形式宣傳革命，達到教育群眾的目的，的確是一個很好的辦法。

阮嘯仙接受了劉爾崧等人的提議，當天就開始構(gòu)思創(chuàng)作?；私鼉商鞎r間，他又創(chuàng)作了一幕六場話劇，取名《愛情是什么?》

在這個劇本中，阮嘯仙更多地致力于揭露社會問題。他把婦女爭取婚姻自主的斗爭與工人階級爭取解放的斗爭結(jié)合起來，分析了個人婚姻悲劇的社會原因，并以劇中主人公的口吻，號召被壓迫被剝削的勞苦大眾，團結(jié)起來斗爭——

“提出條件，去和資本家商量，要他們減少工作時間，增加工價，一切工場的支配，要我們工人來參預(yù)?！?/p>

“在黑暗社會支配底下，沒有翻身出來的時候，都要抱著自己的毅力，來奮斗犧牲，要超越環(huán)境，開辟理想的新社會。別要為環(huán)境所征服，俯首貼耳，任人宰割下去。”

“為求解脫女界數(shù)千年羈絆，寧愿負不孝之名，我不犧牲，誰當犧牲!”

阮嘯仙采用小說、戲劇等文藝形式作為宣傳革命的手段，用最容易為廣大民眾所接受的方式描寫現(xiàn)實生活和斗爭，在廣東新文學史上無疑是一個創(chuàng)舉。1922年春，阮嘯仙與張善銘、周其鑒又發(fā)起籌辦了《工業(yè)雜志》，

《一個奮斗的女子》、《愛情是什么?》同時發(fā)表在該刊創(chuàng)刊號上，引起廣大青年的強烈共鳴。高恬波專門跑到“甲工”，向阮嘯仙要了幾十本《工業(yè)雜志》，帶回婦孺產(chǎn)科學校，分發(fā)給各班組同學，大家紛紛爭相傳閱。

高恬波想不到，自己不幸的婚姻，竟促成了阮嘯仙幾篇大作的問世。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志向遠大、多才多藝的阮嘯仙，更加引起了高恬波的特別關(guān)注。

前線慰勞將士，阮嘯仙與高恬波成為新聞人物

1922年秋，阮嘯仙從“甲工”畢業(yè)后，受廣東區(qū)委的指派，隨即投身工人運動。9月，他與馮菊坡、劉爾崧、周其鑒等人，在廣州惠福中路玉華坊中路，創(chuàng)辦了“愛群通訊社”，作為中國勞動組合書記部廣東分部的公開活動機關(guān)。翌年2月，在阮嘯仙等人的積極籌備下，廣東工會聯(lián)合會又在廣州仙鄰巷成立。正在阮嘯仙四處奔波，準備為工人運動大干一場的時候，時為中央局總書記的陳獨秀，決定委托在青年中享有較高威望的阮嘯仙負責整頓健全廣東團組織。

阮嘯仙在“甲工”組織學生愛國運動時，曾以“中上聯(lián)”的名義，邀請被譽為“五四運動總司令”、時為廣東教育委員會委員長的陳獨秀到校作過演講，受到“甲工”學生的熱烈歡迎。會后，阮嘯仙與周其鑒等同學把陳獨秀演講記錄進行了整理，分兩次發(fā)表在廣東黨組織機關(guān)報《廣東群報》上。這是阮嘯仙第一次見到陳獨秀。阮嘯仙那雷厲風行的作風和敢于負責的精神，給陳獨秀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阮嘯仙十分感謝黨中央和陳獨秀對自己的信任，深感責任重大。于是，他在兼顧開展工人運動的同時，開始大刀闊斧地對廣東團組織進行了整頓，使團的面貌煥然一新，團員的數(shù)量也逐步增加。阮嘯仙在廣東青年中的威望也越來越高，被選舉為團廣州地委書記，代行團廣東區(qū)委書記職權(quán)。1923年6月后，他先后被推選為中國共產(chǎn)黨第三次全國代表大會代表、社會主義青年團第二次全國代表大會代表，并當選為團中央執(zhí)行委員會候補委員、團廣東區(qū)委委員長。在此期間，高恬波也加入了社會主義青年團。

在黨的“三大”召開期間，團廣東區(qū)委在廣州司后街45號成立了團的外圍組織——新學生社，阮嘯仙任書記。時為團的活動積極分子的高恬波，也被選為執(zhí)行委員會常務(wù)委員。阮嘯仙經(jīng)常為社刊《新學生社》撰寫文章，揭露時弊，宣傳革命，啟發(fā)青年學生的思想覺悟。高恬波積極協(xié)助阮嘯仙，校對文稿，分發(fā)社刊，聯(lián)絡(luò)青年，發(fā)展團員，盡心履責。在阮嘯仙、高恬波等人的努力下，廣州市各大中學校先后建立了支部，各市縣也成立了分社，社員發(fā)展迅猛。該社最初成立時，只有廣州市內(nèi)的一百多人，不到一年就發(fā)展壯大到五六千人，人員遍及廣州、廣西、福建等地，成為青年和學生界推動革命運動的一股強大力量，對協(xié)助孫中山的革命政府鎮(zhèn)壓反動軍閥也起了重大作用。

這年11月，盤踞在東江一帶的軍閥陳炯明殘部洪兆麟、楊坤如，在英帝國主義的支持下，妄圖反攻廣州。大元帥府下令反擊，孫中山親臨前線指揮，與敵在東莞石龍墟一帶作戰(zhàn)。為鼓舞士氣，阮嘯仙等人組織了以“新學生社”社員和青年團員為核心的“青年慰勞隊”30多人，前往前線慰軍。高恬波積極報名參加，是慰勞隊中唯一的女性。

出發(fā)前，阮嘯仙向全體慰勞隊員作了動員。他說：“帝國主義和軍閥是中國內(nèi)亂的根源，不打垮他們，中國便無安寧之日。我們青年，要以我不犧牲、誰當犧牲的精神，去和惡魔決斗，用自己的實際行動，支持孫中山的國民革命運動!”

高恬波代表全體慰勞隊員，表示了決心。她大聲地對隊友們說：“現(xiàn)在前線士兵正與敵人浴血奮戰(zhàn)，他們?nèi)贬t(yī)少藥，供給困難，需要我們?nèi)パa充。讓我們沖破一切艱難險阻，到革命最需要的地方去吧!”

當時，盤踞在石龍附近的敵軍，憑借沙包工事，封鎖了交通要道。因戰(zhàn)事頻繁，道路兩旁仍有不少尸體未收殮，經(jīng)烈日曝曬，惡臭難聞。慰勞隊員大都是剛走出校門、未上過戰(zhàn)場的青年，他們目睹此種慘狀，不敢向前。

在這關(guān)鍵時刻，阮嘯仙從隊員手中奪過旗幟，奮不顧身地帶頭沖鋒。高恬波緊隨其后，邊沖邊大聲高喊：

“同志們，沖上前去!”

在他倆的帶動下，全體隊員冒著槍林彈雨，一個個背著慰問品，直往前線陣地上沖去!敵軍亂了陣腳，還未弄清是怎么一回事，慰勞隊已安全通過敵人封鎖線，來到了浴血奮戰(zhàn)的前沿陣地。

革命軍受到極大鼓舞，個個士氣大振，終于擊潰敵軍，收復了石龍墟，粉碎了敵人妄圖反攻廣州、扼殺革命政府的圖謀。阮嘯仙率領(lǐng)青年慰勞隊徒手退敵的故事，一時轟動了廣州。而高恬波的勇敢行動，也被人們所稱頌，并受到團廣州區(qū)委和中共廣東區(qū)委的表揚。

在共同的革命中，高恬波與阮嘯仙并肩戰(zhàn)斗，結(jié)下了深厚的革命情誼。尤其是阮嘯仙在危急時刻表現(xiàn)出的那種英勇無畏、敢于犧牲的精神，更令高恬波敬佩不已!她莫名其妙地感到，只要與阮嘯仙在一起，就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推動著，一種特殊的難于言狀的東西，時刻撞擊著她，且越來越強烈……

無私的真情，阮嘯仙與高恬波結(jié)為“革命伴侶”

阮嘯仙自幼身體欠佳，體質(zhì)先天不足。投身革命后，繁重的工作任務(wù)，長時間的緊張與勞累，使本來就很差的體質(zhì)雪上加霜，身體在不知不覺中消瘦，經(jīng)常失眠盜汗，有時還咳嗽不止，有幾次竟然還咳出血來。同志們勸他休息，阮嘯仙不以為然，總覺得工作放不下。

這一切當然瞞不過細心的高恬波。在她的再三催促和陪伴下，阮嘯仙到醫(yī)院作了一次檢查，醫(yī)生診斷阮嘯仙患的是肺結(jié)核病。高恬波拿著醫(yī)生開的診斷書，望著日漸消瘦的阮嘯仙，心急得直掉淚……

從“中上聯(lián)”成立，高恬波擔任教育科兼義學負責人之后，她就經(jīng)常與阮嘯仙在一起學習、工作。作為一個細心的年輕女子，她從一開始認識阮嘯仙，就特別關(guān)注他，把他當作自己學習的師兄和楷模。在廣州婦孺產(chǎn)科學校畢業(yè)，當選“新學生社”執(zhí)委會常務(wù)委員后，她幾乎天天與阮嘯仙在一起，談工作、談生活、談未來，總感到有說不完的話題，并暗暗向阮嘯仙的同鄉(xiāng)打聽他老家的家庭狀況。她也猶豫過。但當看到自己傾心愛慕的人長期這樣緊張勞累地工作，整天咳嗽不止，她感到十分痛心。曾經(jīng)多少個夜晚，她都因此而不能入眠。

從阮嘯仙第一次因勞累咳血那天起，高恬波就暗暗作出決定，要把照顧阮嘯仙的健康當作是自己義不容辭的職責。為此，她在忙完緊張工作之余，幾乎天天跑到阮嘯仙住地看望他，詢問他的健康狀況，催促他按時服藥，叮囑他要注意休息，并多次暗示了自己心底的想法。同時，對于飲食、衣物等生活方面的問題，以及文稿繕清、文件收發(fā)、通訊聯(lián)絡(luò)、會務(wù)雜事等文秘工作，她更是處處主動地承擔起來。

這一切，既是出于情愿，也是受組織的委派，高恬波沒有半點怨言。

對高恬波在工作中的鼎力支持，生活上無微不至的關(guān)心，阮嘯仙一直心存感激。特別是高恬波多次有意的語言暗示，阮嘯仙早已看出高恬波的情意，但他不敢接受這份愛。原因很簡單，阮嘯仙在河源老家有一個比自己大一歲的妻子!這門婚事雖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成的親，但妻子在家侍候公婆、勤儉持家，默默支持自己求學，也算得上是個賢惠的妻子。盡管老家阮氏家族習俗允許，家中父母及妻子也不反對，但阮嘯仙總感到若答應(yīng)高恬波，則有愧于老家妻子，對高恬波也不公平!此外，自己患上了肺結(jié)核病，這樣既會影響高恬波的工作，也會拖累她的生活!面對高恬波的深情厚意，阮嘯仙陷入了極度的矛盾之中!

其實，高恬波當時確實也遭到一些人的非議和指責。但她下定了決心，為了更悉心照顧阮嘯仙的健康，她主動堅決地向黨組織提出要與阮嘯仙結(jié)合的請求。

鑒于當時中國社會的婚姻狀況，出于對阮嘯仙身體健康及工作需要的考慮，黨組織同意了高恬波的請求。不久，也就是1923年冬，阮嘯仙與高恬波結(jié)為革命伴侶。

阮嘯仙與高恬波結(jié)合后，為了不妨礙革命工作，高恬波主動到醫(yī)院做了絕育手術(shù)。為紀念這特殊的日子，兩人到照相館照了一張合影照。照片上，英俊消瘦的阮嘯仙與恬美秀麗的高恬波，牽手并肩依偎在一起。北京中國博物館建國初期曾陳列過這張紀念合影。每個看過這張合影照的人，都會被這對革命伴侶真摯感人的故事所感染。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