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波”輪系越南一艘商船。該商船于1966年3月26H在瓊州海峽沉沒。“越波”輪沉沒后，中越雙方圍繞沉船事故的鑒定、打撈方案、對外公布等問題展開了會談。廣東有關部門在省人委的重視和支持下，貫徹上級的指示，在此過程中尊重事實，不畏艱難，努力消除雙方的誤解，使事件最終得到圓滿解決。

一、事發(fā)突然

1966年3月24日，一輛滿載4300噸煤的越南商船——“越波”輪，從越南錦普港開往中國黃埔港。3月26日14時30分，當“越波”輪行駛至中國瓊州海峽中水道2號浮時，突然沉沒。

“越波”輪系波蘭所造，1954年正式下水首航。1965年10月，“越波”輪由越南政府接收并投入使用。經(jīng)過12年的航行，“越波”輪已經(jīng)開始出現(xiàn)老化，設備各方面都有不少問題，導致該船航行速度緩慢，每小時只有4-5海里。后經(jīng)中國幫助維修，“越波”輪航速有所提高，每小時增速至8-10海里。中國、越南和波蘭都是該船的承保方，總保額達54萬盧布。其中，波蘭承保10％，其余大部分由中國及其它國家承保?？梢哉f，“越波”輪牽涉到中、越、波等多方利益。因此，“越波”輪的沉沒引起了國內(nèi)外的關注。

“越波”輪沉沒事發(fā)突然，加上當時越南正面臨美國的入侵，關于“越波”輪突然沉沒的原因眾說紛紜：有的認為是觸礁，有的認為是遭遇敵人襲擊，有的認為輪船行駛到中國的布雷區(qū)觸雷爆炸，也有的人認為是機器老化而導致船爆炸。在“越波”輪沉沒后，該船船長在海事報告以及給中方的信件中對“越波”輪沉沒前的情況進行匯報，認為“越波”輪之所以會突然沉沒，是遭遇外來爆炸所致。由于沉船是發(fā)生在中國海域，因此船長在報告中認為有可能中國方面使用某種武器擊中“越波”輪，致使“越波”輪沉沒。

對于越南方面的懷疑，中方立即做出回復，邀請越南方面派人前來協(xié)同分析和確認事故原因及處理相關善后工作。國家交通部、廣東省人委責成廣州海運局會同廣州外輪代理公司、廣東人保分公司、省打撈局組成接待組(后改稱代表團)調(diào)查和處理相關事件。

二、打撈沉船

在越方代表團到達之前，中方積極應對沉船事件。確定沉船的原因首先必須將沉船打撈起來，組織專家對沉船水域及船只本身進行勘查，然后才能確定事故的原因。

為此，國家交通部和廣東省人委下達了打撈的命令。3月2g日，中國人民解放軍海軍南海艦隊組織力量進行現(xiàn)場初步勘查，初步確定沉船位置及其周邊自然環(huán)境。省航運廳打撈公司有關部門則根據(jù)有關方面的匯總情況組織編寫《瓊州海峽“越波”輪打撈工程技術設計方案》提交有關各方討論。

打撈“越波”輪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霸讲ā陛喅翛]地方位于東經(jīng)110度56分39秒，北緯30度14分58秒。這一地理位置屬于遠海地區(qū)，海流湍急且風浪大，最大的流速每秒1.26公尺。這給打撈沉船帶來了不利的客觀環(huán)境。更為麻煩的是，沉船船身傾斜95度，這一傾斜角度的沉船如果采用平時所使用的設備進行打撈，是難以完成任務的。自然環(huán)境的惡劣和沉船自身狀況的欠佳使得打撈工作存在著前所未有的困難，要在這種情況下打撈沉船在國內(nèi)實屬罕見。當時，廣東地區(qū)的設備和技術力量遠遠不足，打撈物資也存在一定的困難。

時值國內(nèi)掀起抗美援越的運動，省人委領導和有關部門特別重視“越波”輪事件的打撈。越南方面派出以越保公司經(jīng)理阮金山為團長、越南海運公司副經(jīng)理阮文豪為副團長、“越波”輪第一副船長吳力才及1名翻譯的4人代表團于5月29日從河內(nèi)乘火車出發(fā)，31日抵達廣州。廣州方面的接待組成員有外輪代理公司經(jīng)理孫百川(組長)、海運局港航監(jiān)督室副主任衛(wèi)徐忠(副組長)、人保公司副經(jīng)理南瑞棠(組員)、打撈公司經(jīng)理王振宴(組員)共4人。廣東省副省長羅天在接見越方代表團時指出：“越波”輪沉沒是越南人民的損失，也是中國人民的損失，打撈這么大的沉船，在華南地區(qū)是首次。他指示各方要盡力處理好沉船事件。

為了打撈沉船，廣東方面做了大量的準備工作。廣州市有關單位也大力配合，把這一工作看作是抗美援越的直接行動。廣州市海運局調(diào)動各方的積極性，從全國各地調(diào)來了大批機具設備、專用物資和各種技術力量共同打撈沉船。廣東在各方的協(xié)助下，想方設法沖破美帝國主義和臺灣方面的封鎖，從上海運來了浮筒；又從山東運來了圍徑9寸粗的鋼纜；此外還從外貿(mào)物資運輸?shù)拇爸?，抽調(diào)專供穗港線運輸?shù)?、排水量?800噸的大駁船一艘改作打撈工作船使用，還動員了工程船參與打撈工作；為了提供直徑8英寸的28條膠管，廣州有關工廠加班加點，縮短生產(chǎn)時間，在1星期內(nèi)交了貨。經(jīng)過各方的努力，短短時間內(nèi)，瓊州海峽沉船海域附近就匯聚了1000匹馬力以上的大拖輪3艘，320-800匹馬力的機動工作船2艘，300噸方鐵駁1艘，500噸浮筒2個，250噸浮筒6個，100噸浮筒4個。此外，上海、廣東方面技術和工程人員云集瓊州海峽。據(jù)統(tǒng)計，參加作業(yè)的工作人員有370人。充足的人力、物力保障了打撈工作的順利進行。

當打撈隊一進入現(xiàn)場，就發(fā)現(xiàn)浪大流急，施工環(huán)境惡劣，很多同志暈浪，嘔吐不止。此外，沉船95度傾斜的角度，給打撈工作帶來了不少技術難題，也增加了打撈工作的風險。盡管如此，廣大工作人員遵照省人委的指示，群策群力，克服一切困難，爭取在短時期內(nèi)把沉船打撈起來。為了排除沉船艙底泥沙，機器24小時運轉(zhuǎn)，潛水員也晝夜不停地輪番下水。由于潛水時間超過規(guī)定時間，很多潛水員因而得了高血壓。在為船固定千斤索時，由于水流湍急，浮簡沉入海中不停滾動撞擊，潛水員冒著被浮筒壓扁的危險去固定千斤索，焊補破洞；有的老潛水員身患糖尿病，還堅持在水下工作6小時(一般只能在水中工作2—5小時)，上至書記、隊長，下至普通工作人員，全體工人夜以繼日奮戰(zhàn)，一連7天每人每天只睡2～3小時，沉船起浮那天更是24小時未曾合眼。

經(jīng)過廣大人員的日夜苦干，“越波”輪6月15日起浮成功，16日“越波”輪拖抵黃埔港。至此，“越波”輪打撈宣告成功!

三、事故鑒定

確定“越波”輪沉船的原因是解決整個“越波”事件的關鍵。因為事故的原因不僅牽涉到經(jīng)濟利益，還涉及到政治因素。這一問題的解決與否涉及到后面索賠、打撈及對外公布等一系列問題。“越波”輪船長在給中方的信件中聲稱“越波”輪沉沒系爆炸所致。與此同時，根據(jù)越駐穗領事館內(nèi)一王姓同志報告，“越波”輪系觸礁沉沒。至此，關于“越波”輪沉沒的原因集中在兩點上：是觸礁還是爆炸?從中方對沉船初步檢測的結果來看，“越波”沉船有一破口。那么這一破口是由于船與礁石碰撞所致還是由于爆炸所致?

根據(jù)相關的地理勘測記錄，“越波”輪沉沒的地方并沒有礁石存在。該輪破口處的鋼板雖然彎曲變形，其鋼板表面還是很平滑，沒有發(fā)現(xiàn)擦損和劃痕，也未發(fā)現(xiàn)任何觸礁或海底障礙物的痕跡。因此，可以完全排除觸礁或觸損。

那么，“越波”輪沉沒的原因應該是由于爆炸所導致。問題的關鍵在于究竟是什么原因引起的爆炸?是中國布雷引起還是遭遇敵人襲擊引起?或者是由于中國布雷，敵人擊中雷區(qū)引起爆炸?早些時候，越方在會見中國參贊的時候曾表述過相同的懷疑，中國參贊對此感到愕然。針對越方的發(fā)問，孫百川解釋說，中國并沒有在該地方布雷。況且，如果輪船是遭受魚雷或水雷攻擊，破口處的金屬鋼板及機艙內(nèi)應該有金屬撞擊的痕跡或者有散落的金屬碎片。然而，“越波”輪皆沒有出現(xiàn)上述癥狀。再者，如果船在一定距離的爆炸，其破洞也不可能形成爆炸中心。據(jù)勘查，該船破洞的上緣破壞特別嚴重，而周圍鋼板的破壞程度則逐漸減輕。因此，中方布雷或者發(fā)射魚雷的說法也不成立。另外，輪船破口的形狀宛如口朝下的喇叭型，上部小，底端大：破口處的鋼板沒有發(fā)現(xiàn)被撞以后遺留的劃痕或擦傷的痕跡。根據(jù)以上的這些現(xiàn)象，基本上可以排除“越波”輪受到潛艇碰撞沉沒的可能。

那么“越波”輪又是怎樣沉沒的呢?經(jīng)過仔細的觀察，專家們發(fā)現(xiàn)在船的第56-59的肋骨之間約7平方米的鋼板不見了。如此大的鋼板，必須有極大的爆破力集中在某個點才能夠?qū)⑵湔痫w，此外，在破口處的殼板顏色與其它殼板顏色有所差別。鋼板的邊緣呈黑色，外部則呈暗紅色；在爆炸中心周圍的鋼板邊緣有燃燒的痕跡，此種現(xiàn)象只有炸藥與船殼板直接接觸爆炸才‘能產(chǎn)生。另外，值得注意的是在附近的其它洞眼周圍發(fā)現(xiàn)有淺綠色的塑料線，其中有的斷頭處已燒焦。這顯然是炸藥爆炸后留下的痕跡。

至此，中方可以確認，“越波”輪的沉沒，是人工安裝適盛的定時烈性炸藥從外部爆炸所至。而安放定時烈性炸藥，一般只能在船舶停泊的狀態(tài)下進行。因此，該船的爆炸與中方無關。

四、中越會談

由于越方對沉船原因心存疑慮，中方派出專家組對“越波”輪沉船進行技術鑒定，并邀請越方一道到沉船現(xiàn)場和文沖船廠對該輪現(xiàn)狀進行勘查。同時，中越雙方就該輪沉沒原因進行分析和會談。但越方代表團團長阮金山表示對中方完全信任，認為沒有必要前往事故現(xiàn)場。盡管如此，中方還是邀請他們參與沉船事故的鑒定會。越方在聽取了有關專家的匯報后，對于沉船事故的分析表示滿意，同意中方的結論。但是在沉船的打撈和對外公布及保險索賠方面，越方提出了要求。

打撈方面，越南方面提出了打撈的兩個方案：一是越保公司完全放棄打撈，由中方以疏通航道為由進行打撈，保險金由中國收取，中方還給越方貿(mào)易盧布，并負責幫助越方修理沉船；二是以越方的名義進行打撈，打撈后對沉船進行使用價值(即殘值)的估計，如果殘值大于打撈費用，保險公司只賠償其差額；如殘值小于打撈費用，則全部賠償。對此，中方認為船已經(jīng)打撈起來，故可按照第二種方法辦理，并以打撈費用略高于殘值的數(shù)額開賬，以利越方索取全部賠償。越方表示在通知有關國家進行賠償后，越方收取保險金，請中國修理。

對外公布方面，越方認為，“越波”輪既然是由于炸藥在外部爆炸所致，因此在對外說明的方法上由越方保險公司通知中國保險公司，其理由為“敵人所破壞……從性質(zhì)看，又是戰(zhàn)爭險”。這樣有利于越方索賠。對此，中方表示可以在此基礎上說明爆炸是由于敵人在舭龍骨上安裝定時烈性炸藥所造成的。公布的內(nèi)容和方式由越方確定，但如果對中國政治影響有關系時，則應同我方協(xié)商。

此外，雙方還就會談紀要的簽署及其代表團、輪船的保管和修理等問題進行了商討?？梢钥闯?，中方在與越方的會談中，從尊重事實的基本立場出發(fā)，本著中越友好、共同抗擊美蔣的原則，盡量減輕越方的負擔，最大限度地為越方爭取有利的政治、經(jīng)濟利益，從而促使雙方會談始終在愉快的氣氛中進行。

五、圓滿解決

在處理“越波”輪的整個事件中，中方顧全大局，針對越方疑慮和各種流言，始終不卑不亢。一方面，中方在自身經(jīng)濟并不是十分寬裕的條件下，從人力、物力等方面大力支持開展沉船打撈工作，同時積極組織專家確定事故原因，明確了責任。另一方面，中方熱情招待越方，越方抵粵后，中方不僅安排好住所，保證越方食宿安全，還在空閑時間帶領他們到韶山毛主席舊居、井岡山參觀，到興隆農(nóng)場、黃埔文沖船廠等各地考察，使越方享受到賓至如歸的感覺。更為可貴的是，中方把中越雙方的情誼看成是兄弟般的情誼，在經(jīng)濟上、政治上給予了極大的幫助。為了減輕越方的經(jīng)濟負擔，中方主動為越方解決打撈費用和索賠問題，并答應減免打撈費用、修理費用。其中，單是打撈費一項就值1071484.34元。此外，在越方派人前來接管“越波”輪之前，中方先行派人看護、保管“越波”輪。該船每月的保管費和修理保養(yǎng)費用約8500元。

“越波”輪事件成為抗美援越事例的一個縮影。從中我們可以看到中方對越方無私的支持和援助。中方的所作所為感動了越方。越方于6月11日和18日抵達施工現(xiàn)場后，看到工人們夜以繼日地打撈“越波”輪深受感動。離開工地時，越方向打撈隊贈送了3枚胡志明主席紀念章和5枚阮文追烈士紀念章。中方以無產(chǎn)階級的國際主義精神給予越方兄弟般的幫助，化解了中越雙方的誤解，并最大限度地為越方提供各種便利，保障了越方的各方面利益。對此，越方表示衷心的感謝。而越方也以高度的責任感與中方展開友好的好作，最終雙方圓滿地解決了“越波”輪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