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文是心性之學,如果說人文社會科學是一座百花園,那么語文就是其中搖曳多姿的牡丹。自小就在文學中汲取營養(yǎng)的我,不覺已走在從本科生走向研究生的道路上,回想起自己“爬格子”的進程,不能不想起我高中的語文老師,是她們激勵了我的人生。
高一時,我就遇上了岳老師,一位研究現(xiàn)代文學的碩士。她講解文學作品很注重美學上的知人論世。記得第一篇課文是毛主席的《沁園春長沙》,她就從主席少年經(jīng)歷和詩詞特點談起,這一講竟用了三堂課,而且還是意猶未盡。說實話,上岳老師的課是一種享受,往往一堂課下來,我的本子上記滿了與課文相關(guān)的或者岳老師發(fā)揮的歷史、哲學、美學知識,現(xiàn)在我還能熟練地背誦岳老師在講魯迅的《祝?!窌r寫的一首詩:“作者回憶苦命婦,半生記憶連成片。魯迅凝神心潮涌,祝福聲中嘆亡人?!蹦菚r每堂課上,數(shù)我做的記錄最多,以至常常有同學借閱我的筆記,那一刻真有種成就感。岳老師每周都會檢查我們的周記,可能是我寫的文史類的文章比較多,岳老師就注意到我這方面知識較豐富,以后課上的作品背景和作者有時就讓我講,她再做補充。這無形中鍛煉了我的備課能力和演講能力。為了做好介紹,我要提前查資料,把不懂的弄瞳;為了做好演講,我開始練習口才。后來上了大學,給學院里的學生開公開課,直接得益于岳老師那時對我的鍛煉。高中分別時,同學們都不愿和岳老師分別,只因為她平易近人,只因為她風趣幽默,只因為她兢兢業(yè)業(yè)……我現(xiàn)在還有一個她當年題寫的小本子,上面寫著“愿你努力攀登文學的高峰”。每年回家,我都要先看望岳老師,談談心敘敘舊,上學時聽她講課是種享受,現(xiàn)在跟她談心更是種享受。
高二時,我們的語文老師是孟老師,是研究先秦兩漢文學的,原先在天津師范講學,后來工作調(diào)動就來了我們這里。今年回家,和孟老師一起吃飯,她還想起我們那一屆,說:“你們是我?guī)У牡谝粚?,也是最有書生意氣的一屆?!泵侠蠋熌昙o不大,很少組織班級活動,但一組織就非常投入。有一回訓練班歌——小虎隊的成名曲,平時沉默寡言的她竟利用一切時間來帶領(lǐng)大家演唱。孟老師看似少言寡語,實際很有自己的思想。她講《孔雀東南飛》時曾經(jīng)說,劉蘭芝也許真的不是很孝順焦仲卿的母親,只不過是焦仲卿“情人眼里出西施”罷了。她曾和我們說,她研究生畢業(yè)后一度很想考霍松林老先生的博士生,但聽說霍先生只招男博士,只好作罷;但這時她說:“我的導師和我說,你還會飛啊。唉,不提了,還是先教好你們吧?!彼芟矚g爬山,尤其喜歡黃山,有次提起黃山,還寫出江澤民總書記的兩句詩:“且持夢筆書奇景,日破云濤萬里紅?!?/p>
上了大學之后,有人問我,大學最缺的是什么,我說物質(zhì)上缺錢,精神上缺魂。單就魂講,是對語文這類人文學科重視不夠。蔡元培說:“人文科甚少,入理科尤少,而人法科為多?!薄八^故國者,非謂有喬木之謂也,有世臣之謂也?!痹诋斍斑@個文化多元和跨語境的社會里,最保守的語言也是每個民族最牢固的根。我們太多了向前看,而忽視了向后看,而向后看是為了有根,是更好地向前看。
上大學以來,常記起孟老師談登山的益處。青島大學位于浮山腳下,我常常登臨浮山,遠眺黃海。天地有大美而不言,這浮山黃海的山山水水之中,蘊涵著多少文學的精靈:蒲松齡在這里寫出了花妖狐魅,梁實秋在這里鐫刻了雅舍小品,臧克家在這里激揚了時代文字……高中課本的課文,在這里成了故事,成了歷史,成了傳奇。
語文是有尊嚴的,因為她是有生命的,而這生命與人類同在,與世界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