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維
(湖南師范大學(xué)文學(xué)院,湖南長沙410081)
米蘭·昆德拉流亡書寫下的身份認同模式*
李 維
(湖南師范大學(xué)文學(xué)院,湖南長沙410081)
流亡狀態(tài)下的個體把追尋自我的認同作為生命的本能,但認同的過程必然有其復(fù)雜性,在米蘭·昆德拉的小說中就呈現(xiàn)出個人核心的單向認同、價值核心的雙向認同和雙重身份的去核心認同三種身份認同模式,這些認同模式象征性地反映出米蘭·昆德拉對現(xiàn)代性社會下的時代和個人身份的認知狀態(tài)。
米蘭·昆德拉;流亡書寫;身份認同模式
法國捷克裔作家米蘭·昆德拉的特殊流亡經(jīng)歷和流亡生活中存在的不確定性危機、自我價值的缺失以及人類情感的無所依托,使得其給予了流亡情境下的自我生存狀態(tài)和個人身份認同以熱切關(guān)注和深刻思考。流亡下的個人身份認同是流亡者永恒的追訴,也成了昆德拉流亡書寫的重要主題之一。其移民后的創(chuàng)作:從《笑忘錄》到《無知》,無一不是用各種變奏述說著這一主題。昆德拉說:“人與世界連在一起,就像蝸牛與它的殼;世界是人的一部分,世界是人的狀態(tài)?!盵1]45那么自我的認同也就不是個人對自由、獨立等主體性的絕對追求,它必須被放到歷史、社會、民族等概念中來論述和被承認。而本文在探討昆德拉流亡書寫下的身份認同模式中所強調(diào)、所追尋的身份認同,其實就是期望自我“與……一樣”,把自己變得“與……相同”。這個期望和轉(zhuǎn)變的過程它不能完全依靠個人意識活動來完成,而需要自我與心靈、與他人、與社會、與歷史文化相互交流、相互選擇。正是這個交流和選擇的過程產(chǎn)生出認同的復(fù)雜性和艱難性,使人們在追尋自我認同的途中呈現(xiàn)出不同的身份認同模式和自我認知狀態(tài)。以下本文就從個人主體的不同價值取向、不同生命追尋及其與他人、社會、文化等外部世界的不同關(guān)系來具體探討昆德拉流亡書寫中所表現(xiàn)出來的三種身份認同模式。
個人核心的單向認同模式指的是個人的身份定位、自我解讀、生存理念和生命追求在與他人、社會、文化等的碰撞、交流過程中得不到認可,而成為一種純粹的個人化理念追尋,最終只能淹沒在社會主流意識的大潮中。
《笑忘錄》里的塔米娜是一個一心活在過去的流亡者,所以她想要拿回留在國內(nèi)的記載自己和丈夫11年波希米亞生活的信和記事本,但她同時又是一個在普遍遺忘中試圖保存自我記憶卻最終陷入絕境的悲劇性人物。她付出巨大代價想找回過去記憶的失敗正是其個人追尋得不到他人認同的確證。塔米娜和丈夫的關(guān)系,其對愛情、婚姻的忠貞,更確切地說應(yīng)該是她對自我生命的捍衛(wèi)并沒有得到家人的支持:婆婆不僅不為塔米娜對兒子的深情所動,反而跟她算起了過去的舊賬;父親堅持給塔米娜送皮大衣,認為那比信包更重要,但這并不是父親在意女兒的健康,而是父親一直不喜歡女婿,向他發(fā)動了無休止的戰(zhàn)爭;而丈夫的政治問題更是讓弟弟唯恐避之不及。他們對塔米娜要拿回信和記事本的請求是冷漠,推托,甚至拒絕。而在外人雨果那里,這個請求變成了交易。覬覦塔米娜已久的雨果一直以信誓旦旦地要去布拉格來誘惑塔米娜,然而他的滿腹激情在塔米娜那里遭遇了性冷淡,變成了不得不屈從的將就和交換,他想要的世界——他要在里面捕獲塔米娜并融合著他的血液和思想的世界——破滅了,[2]178意想不到的失望和報復(fù)欲望使他喪失了為人的道德和信譽,他決定不去布拉格了。這樣一來,塔米娜的希望落空,她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與祖國親人的相互隔絕、彼此陌生,與流亡的朋友的相互不信任、彼此不理解的桎梏之中。她成了這個世上孤立的個體,不屬于任何一個社會群體,也不存在于任何一種社會關(guān)系之中。作為一個現(xiàn)代社會中失去家園,找不到歸宿的象征性人物,塔米娜沒有了“客我”,也就沒有了某一意義上的“主我”,她喪失了獲得自我認同的基本條件——“個體只有在與他的社會群體的其他成員的關(guān)系中才擁有一個自我”,成了塵世間一個虛無的存在。[3]129
再如《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中,弗蘭茨的追尋始終沒有得到薩賓娜的認同,包括他們的情人關(guān)系。正像昆德拉在小說中所展現(xiàn)的那樣:弗蘭茨喜歡音樂,認為那是使靈魂得以釋放的救星,而音樂在薩賓娜那里卻是一群放出來撲向她的獵犬;弗蘭茨堅信忠誠使我們的生命完整統(tǒng)一,而薩賓娜卻被背叛吸引——“再沒有比投向未知更美妙的了”;[4]110弗蘭茨想要消除私人生活和公眾之間的阻隔,“活在真實里”,而薩賓娜卻認為“失去私密的人失去了一切”,[4]133活在“真實”里的惟一方式就是保留私密。弗蘭茨和薩賓娜在生活觀念與個人信仰上的巨大差異導(dǎo)源于他們不同的文化傳統(tǒng)和社會生活背景:弗蘭茨是歐洲民主社會中渴望理想、革命和激情的知識分子化身,而薩賓娜來自高度極權(quán)社會——一個革命夢想早已破滅的國家,[4]123是一個對革命、理想、進軍與個性自由的沖突有著深刻體驗并勇于追求自我的知識女性。艾曉明就曾說:“弗蘭茨要進入境界恰恰是薩賓娜要逃出的,弗蘭茨正在尋求和建構(gòu)的象征意義又恰恰是薩賓娜不斷消解和取締的虛假意義?!盵5]331其實,弗蘭茨對薩賓娜的追求,對其祖國的向往都是建立在一廂情愿式的幻想中,因為他并不真正了解薩賓娜、薩賓娜的祖國以及在那發(fā)生的一切,更不可能理解生活在其中的人們的思想、情感和需求。所以弗蘭茨一直陶醉于其中的,認為能幫助他找到真實的生活,找到自我,滿足其對薩賓娜的渴望的偉大進軍不過是一場荒唐的鬧劇和一個荒唐的夢,讓他付出了生命的代價,卻根本得不到薩賓娜的響應(yīng),也不可能實現(xiàn)他要的愛情和理想生活。而薩賓娜否認了弗蘭茨,也就背叛了愛情,她一生的背叛,背叛父親,背叛婚姻,背叛大街游行,最終讓她流落異鄉(xiāng),陷入了無所背叛的虛空。
弗蘭茨的死,是他以個人價值認同為核心實現(xiàn)自我及其向往的真實生活在現(xiàn)實的檢驗中破產(chǎn)的悲劇性結(jié)局。臨死之際的弗蘭茨終于知道了自己惟一真實的生活,不是列隊游行,也不是薩賓娜,而是一直深愛著自己的女大學(xué)生。而薩賓娜的背叛和反媚俗,是她對真實自我的追尋和對絕對服從的抗爭,但這種抗爭卻讓她成為了昆德拉筆下勇氣驚人但命運悲慘的形象化身。因此美國社會心理學(xué)家喬治·H·米德說:“只有當他人的自我存在并進入我們的經(jīng)驗時,我們自己的自我才能存在并進入我們的經(jīng)驗?!盵3]128也即個體只有在與他人達成共識、與外部環(huán)境相適應(yīng)時,他才能夠使他自己成為一個自我。而弗蘭茨和薩賓娜正是不能在他人與自我的關(guān)系中承認他人,也就失去了獲得自我實現(xiàn)條件。這種以個人為核心的單向認同模式正是在個體間交流與對話的隔閡與不可能中摧毀著自我身份的建構(gòu)與認同。
價值核心的雙向認同模式指個人主體在自我身份、自我解讀、生存理念和生命追求的定位上與其所追尋的社會大環(huán)境的主流價值因素相一致,在此,個體的需求也是他者的渴望,能夠與他者互動,得到其中大多數(shù)成員的共鳴。個體企圖獲得的大眾認同的意愿也就在這個有著共同價值取向的磁場里得以實現(xiàn)。
其實,在昆德拉的小說中四處存在的都是迷失自我、渴望找到身份定位的流亡者,但真正能夠?qū)崿F(xiàn)自我,得到大眾認可的人并不多。在其流亡書寫中筆者僅從《不朽》和《慢》中窺見了一些找到“價值歸宿”的心靈。
《不朽》展現(xiàn)的是一群十分渴望在人類歷史和記憶里留下足跡的人們,他們稀罕“不朽”的名聲,并為此付出了一生的努力。其中的貝蒂娜和洛拉就是把感情上升為價值的人,她們利用感情的價值進行自我擴張,控制他人的思考,來達到自己“不朽”的人生追求。貝蒂娜一心想與歌德建立起曖昧的情人關(guān)系,好在歌德仙逝后緊握他的手,把自己領(lǐng)入光榮的殿堂。為此她不停地給歌德寫表達愛慕之情的信,接近歌德的母親,給歌德設(shè)計雕像草圖,還在歌德死后花了3年時間修改、重寫、補充他們之間的通信并出版。為自己在人類歷史上創(chuàng)作了一部名不副實的羅曼史。而洛拉則通過做加法,不斷地在她的“我”上面加上新的屬性來培植她的獨特性。所以我們會看到懷抱著暹羅貓的洛拉、有著優(yōu)雅手勢的洛拉、戴著墨鏡的憂郁的洛拉、在地鐵籌集募捐的洛拉……最終她贏得了自己想占有的一切,包括姐夫保羅。
而在小說《慢》中昆德拉刻畫的是一群尋找“自我價值”的人:他們在公眾中乞討榮耀以獲取自身存在的意義,在他人身上尋找愛慕的眼光以獲得自我存在的證明。在書中他們被戲稱為“舞者”。舞者追求的是榮耀,是道德的嘉許,恐怖的是得不到公眾目光的注視和青睞,登不上表演的舞臺放射自我的光芒。所以才有了一見到攝像機就做秀的議員杜貝爾克和知識分子貝爾克之間展開的道德柔道競賽;才有了參加昆蟲學(xué)術(shù)會議還在游泳池旁旁若無人“模擬交媾”的文森特、朱麗,以及只顧對著話筒自我吹噓,陶醉在眾人的歡呼聲中而忘了演講的捷克學(xué)者。
其實,昆德拉在《不朽》和《慢》中向我們展現(xiàn)的是一個現(xiàn)代的自我世界。其中的“不朽者”和“舞者”從某個層面上講都是現(xiàn)代個人主義的認同者,也是現(xiàn)代性社會中涌現(xiàn)出來的新型的個人價值的追求者。他們這種自我實現(xiàn)的方式在某種程度上是現(xiàn)代性社會的產(chǎn)物,也是昆德拉在小說中明確指出的現(xiàn)代性生活中普遍存在的“意象學(xué)”藝術(shù)顯現(xiàn),“它影響了我們的行為、我們的政治觀點、我們的審美趣味,甚至影響了我們所喜愛的地毯的顏色和書的選擇;這種影響力和從前思想體系是一樣的。”[6]132所以他們(這些意象學(xué)家們)對身份的表達不再滿足于獨守自我的那份寧靜,而是更具向外侵略性;他們“念念不忘把自己的生活看作一件藝術(shù)品的材質(zhì)”[7]22,渴望在眾人的頌贊喧嘩中開創(chuàng)自己的“藝術(shù)人生”。在這里,人類的自我實現(xiàn)已不僅僅是“我”的單向度的表達,更是在人類歷史和個人記憶中的“我”的顯現(xiàn)。自我肯定就是投身人群,在眾人的目光中實現(xiàn)和完成?!霸谶@點上,它不僅需要別人,而且在竭力——正如革命一樣——將所有人控制在自己的掌中?!盵6]404
從昆德拉的小說書寫上我們不難看出他對這個現(xiàn)代自我的世界沒有好感,對這群現(xiàn)代個人主義者的價值觀也并不稱道。在這個世界里自我是在別人身上映射出的我的形象;自我必須回到集市上,陳列在所有的目光中;自我不能忍受不被愛,不能忍受不作為惟一的存在而存在。這個現(xiàn)代自我的世界仍然是一個極權(quán)的世界,[6]405而這些現(xiàn)代個人主義者把“不朽”、“被看”當作了一種價值追尋,一種獲得自我的方式。他們都是在對這一價值的認知上達成共識,由這一個價值核心凝聚在一起,從而在無形中結(jié)成了一個具有某種固定特性的團體。在這個團體中,因作為團體的一員,他們彼此間才能相互認同,才能在同一價值訴求的雙向互動中實現(xiàn)自我的追尋。而不同于前文談到的塔米娜、薩賓娜和弗蘭茨,他們找不到容納自己的團體,也不知道自己歸屬于那個團體,所以追求自我的認同也就成了單向的純個人的理念圖示,不可能在現(xiàn)實中找到依托。但這種自我完全在他者中建立,也深刻地反映出他們真正自我的喪失與對大眾自我的追逐,也源于一個快速運轉(zhuǎn)的社會中人類自我價值的迷失。
雙重身份的去核心認同模式的劃分在一定程度上借鑒了后殖民主義的身份認同理論。后殖民理論家們否定和摒棄了本質(zhì)主義的身份認同觀,認為身份不但是被建構(gòu)的,而且是依賴某種“他者”被建構(gòu)起來的一套或者一系列的身份。如霍米·巴巴就表示“今日文化的定位不再來自傳統(tǒng)的純正核心,而在不同文明接觸的邊緣處和疆界處。在那里,一種富有新意的、‘居間的’、或混雜的身份正在被熔鑄成形”。[8]307同時,他還提出了“雙重身份”。作為一種身份建構(gòu)策略,“雙重身份”并不是簡單地說有兩個身份,而是要指出身份協(xié)商的重復(fù)性,及其連續(xù)的重復(fù)、修訂、重新定位,沒有哪次重復(fù)與前面的是一樣的。[8]310后殖民主義的這些認識的潛在進步意義就在于否定身份的固定性,而認為它是一個可以協(xié)商、變動、有多重因素相互混雜,需要不斷重新定位的過程,這樣去中心自然就成為身份認同的本質(zhì)特征。所以,簡單說來,雙重去中心身份認同模式就是指個人不再擁有恒定不變的身份認同感,身份成了一個混雜的、不斷協(xié)商、不斷修訂、不斷重新定位的循環(huán)過程。
昆德拉的小說《身份》的主人公尚塔爾就是一個在不斷地身份轉(zhuǎn)變中追尋自我的人?,F(xiàn)實生活中的尚塔爾一直戴著面具跳舞,在不同面具的映射下變換著自己的身份,在實現(xiàn)自我的同時,也承受著不能同時擁有的痛苦和害怕失去的痛苦。尚塔爾一直在追尋一個“玫瑰香”的神話,渴望一次艷遇,像玫瑰香一樣四處擴散,穿透所有的男人,并通過男人去擁抱世界。所以她一邊做著讓·馬克忠誠的情人,一邊小心翼翼地掩蓋著自己追求愛,渴望被更多人愛,進而得到了愛的心靈出軌的小女人的欣喜和不安。流走于忠誠的小情人和追求虛幻愛情的男性征服者的身份之中,但這些其實都不影響尚塔爾擁有自我的身份,因為這些都是尚塔爾的個人追求,是她在不同的生活情境和人生需求中所表現(xiàn)出來的不同的個人特點,同時是她對自身存在的更多可能性的追尋,也是后殖民主義所強調(diào)的一個主體的雙重性、矛盾性和沖突性的顯現(xiàn)。正如霍米·巴巴所辯解的:“因為本質(zhì)主義的身份模式似乎在某種程度上已經(jīng)過時了:身份更多的是演現(xiàn)性的,是你自己建構(gòu)起來的一種認同感?!盵8]298
同樣,在昆德拉的近作《無知》中也存在著這樣一些去核心的雙重身份的擁有者,他們就是被迫離開家園多年的流亡者伊萊娜和約瑟夫。他們在流亡地都有著自己的生活:新的工作、新的家庭、新的親人和朋友,他們也理所當然地認為自己的家、自己的生活就在這里了。盡管如此,但每當提起回歸、提起自己的祖國他們還是滿懷眷念、心馳神往的。他們是努力融入移民地的生活,卻又無法擺脫故園之根的移民者,始終處于本國文化和移居地文化的糾結(jié)中;處在歷史和現(xiàn)實的沖突中;處在過去和現(xiàn)在、記憶和遺忘的對抗中;處在自我身份定位的焦慮與矛盾中,找不到自身的歸屬和認同。
離開祖國的移民者們不可能真正歸屬于移民國,而只是移民地人民眼中的流亡者,他們始終應(yīng)該回到自己的祖國,與祖國同命運、共榮辱,肩負起自己公民的使命和責(zé)任。正如伊萊娜的朋友茜爾薇所表示的,伊萊娜應(yīng)該回國,那才是她的家,她的祖國正大事當前,不得逃避;也如約瑟夫的妻子所說的,他“應(yīng)該來這……不回去,是不正常的,沒有理由的,甚至是卑鄙的?!盵9]74在移民地人民眼中,流亡國外是一個悲劇,流亡者是痛苦的。而同時,回到祖國的流亡者也無法與祖國人民融為一體,他們在祖國親人的眼中已成了一個逝去的人。正如回國后的約瑟夫,他覺得自己的回歸“就像一個死人在二十年后起死回生,走出墳?zāi)埂?。[9]73曾經(jīng)屬于他的房子、他的表、他的畫都已被哥哥、嫂子占據(jù);曾經(jīng)熟悉的母語已成了一門音調(diào)陌生的語言;甚至連親人的過世也沒有人給他發(fā)過訃告。他對祖國及其人民來說“根本就不存在”,[9]54為此,他也就無法再在過去的社會關(guān)系中定位自我的身份。
可見,移民者不論身處自己的祖國,還是流亡國都不能得到完全的認同,他們處在兩種文化身份的交織中,卻又無法真正歸屬于任何一種文化,所以他們對自我身份的找尋就成了一個矛盾性、協(xié)商性的探索過程,“一種引用、引證、重新定位、重復(fù)和修訂文化風(fēng)格、傳統(tǒng)和身份的能力”。[8]187-188移民者或許應(yīng)如欣賞“混雜文化”和“世界主義”的霍米·巴巴一樣拒絕一種始源的、穩(wěn)固的民族∕文化的身份認同,而寧肯選擇一種矛盾的、協(xié)商的和演現(xiàn)式的雙重身份,永遠據(jù)守自己那不確定的移民身份。這或許就是主體在現(xiàn)代性社會的影響下的身份認同取向,在最廣泛的意義上,身份從未被視為完整的,而應(yīng)將其看作一幕場景,或者一個意義、價值和立場的循環(huán),看作一種整體性的幻覺。[8]301
流亡情景下的個體身份認同是流亡者永恒的心靈叩問和自我追尋,昆德拉流亡書寫下的不同身份認同模式正是流亡者們相異的自我價值取向、個人追尋和自我認知狀態(tài)的展現(xiàn),但也是他們關(guān)注個人的“生命世界”,在生活——這種永遠沉重的努力中,努力使自己在原位中永遠堅定地存在的展現(xiàn)。
[1] 米蘭·昆德拉.小說的藝術(shù)[M].董強,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04.
[2] 米蘭·昆德拉.笑忘錄[M].王東亮,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04.
[3] 喬治·H·米德.心靈、自我與社會[M].趙約瑟,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05.
[4] 米蘭·昆德拉.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M].許鈞,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03.
[5] 李風(fēng)亮,李 艷.對話的靈光——米蘭昆·德拉研究資料輯要(1986-1996)[M].北京:中國友誼出版公司,1998.
[6] 米蘭·昆德拉.不朽[M].王振孫,鄭克魯,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03.
[7] 米蘭·昆德拉.慢[M].馬振騁,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03.
[8] 王 寧.文學(xué)理論前沿[M].北京:北京大學(xué)出版社,2005.
[9] 米蘭·昆德拉.無知[M].許鈞,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04.
IdentityM odes in M ilan Kundera’sW ritings on Exile
L IWei
(College ofLiberalArts,Hunan NormalUniversity,Changsha,Hunan 410081,China)
Individuals in exile regard pursuing self-identity as an instinct.However,the process of identification is complicated.There appear inMilan Kundera’s novels three identitymodes:one-way individual-oriented identitymode,value-oriented dual identity mode and de-centered identity mode,which symbolically reflectMilan Kundera’s state of perception of the modern society aswell as his personal status.
Milan Kundera;writings on exile;identitymodes
I106.4
A
1674-117X(2010)02-0078-04
2010-02-05
李 維(1984-),女,湖南長沙人,湖南師范大學(xué)碩士研究生,主要從事比較文學(xué)研究。
責(zé)任編輯:黃聲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