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雁 胡玉梅

胡蘭成的小兒子胡紀元先生生活在南京，在兒子的眼里，父親胡蘭成是什么樣子？與父親有過一段傾城之戀的張愛玲，在胡紀元眼中又是什么模樣？這么多年來，胡紀元本人又經歷了怎樣的生活？

關于母親，父親的自傳里一筆帶過

全慧文是胡蘭成的第二個太太，為胡蘭成養(yǎng)育了兩兒、兩女。不過，頗令人奇怪的是，在自傳中，胡蘭成雖然花了大量的筆墨來寫生命中的女人，關于全慧文，卻只是一筆帶過，語焉不詳。

胡紀元1939年出生在香港，幾個月后便隨父母回到上海，“7歲之前，我一直和父母住在一起，大部分時間都在上海，其間還去浙江住過將近兩年。偶爾，我們也會來南京小住，我家當時就在丹鳳街的石婆婆巷。”

在上海，胡紀元住在胡蘭成文中多次提到的美麗園家中?！案赣H那時候常常在家里寫毛筆字，他寫文章的時候，就是鋪開一張紙，桌面上簡簡單單什么也沒有。有時候，他也會和朋友在家里下棋。父親還喜歡打太極拳。”

在胡紀元的記憶里，父親的形象是慈祥的：“一次，我在大門旁玩。快到吃午飯的時間，父親帶著一包小荷葉回來了。那天中午，我們吃到了清水小荷葉湯。荷葉很小，一湯匙僅能裝兩個。父親說小荷葉又清香又消暑，喊我們都吃。父親晚年客居日本，我知道他喜歡小荷葉，想從中國郵寄一些給他，他卻不要。”

抗戰(zhàn)后期，胡蘭成去武漢，后來隱在民間達4年之久。

兒時家中常有人來唱《義勇軍進行曲》

1950年胡蘭成回過上海，他是和家人來作告別的。那一年，胡紀元12歲?！八敃r的身份特殊，因此是隱姓埋名回來看我們。不久后，他就孤身去了香港，后來又去了日本?！?/p>

1952年，胡紀元的母親全慧文去世了?！澳菚r候，在日本的父親一直在聯(lián)系我們，他還寄了錢和食物到浙江老家?！?/p>

關于父親早年效力于汪精衛(wèi)政府的那一段歷史，胡紀元的記憶和眾所熟知的略有不同：“在我的印象里，小時候家中常有人來，還在我家唱《黃河大合唱》和《義勇軍進行曲》。那時，我家對面不遠處是上海青年會的大院和操場，在我家三樓就能看見日本兵在操練。夏天這些日本青年只在兩腿間掛一塊遮羞布，幾乎全裸。我家中有人唱這些歌，他們一定聽得到，但父親好像就是那么無所顧忌。父親晚年客居日本期間，常常要為居留去辦許多復雜的手續(xù)，有人就勸他入日本國籍，他卻不肯。直到去世，他拿的都是‘中華民國’護照。上世紀80年代初期，我哥哥的同事去日本，父親請那位同事吃飯。那位同事回來后告訴我們，他和父親走在街上，幾乎沿途的日本人都認識父親。父親晚年出門總是穿一襲長衫，典型的中國打扮?！?/p>

1981年7月，胡蘭成在日本病逝。此前30年，此后30年，父親只是胡紀元夢里的一個影子。

關于兄弟姐妹們

胡蘭成共有6個子女，除了長子胡啟已經去世，其他5位子女有3位不約而同選擇了生活在南京。

胡紀元愛學習，并且樂此不疲，手機、相機、電腦、MP3這些年輕人的愛物，他樣樣玩得轉；英語、填詞、作曲、彈琴，這些一般人敬而遠之的東西，他也樣樣喜愛。

“我1959年從上海電機制造學校畢業(yè)，被分配到四川德陽東方電機廠，退休前為東方電機股份有限公司高級工程師?！币驗槌錾韱栴}，胡紀元曾遇到些麻煩，“在‘文革’高潮中我屬黑五類子女，但我卻沒受到皮肉之苦的批斗，因為我受到了好心人的保護?！?/p>

因為出身問題，胡紀元的感情生活也不太順利，直到30歲時，才認識了一個南京女孩，也就是現(xiàn)在的愛人。1998年，在四川退休后，胡紀元決定回到南京定居?！拔覑廴耸悄暇┤耍椅业母绺绾兔妹枚荚谀暇?，于是我也帶著家人回來了?！?/p>

胡紀元有一盤父親的錄像帶，是父親晚年在日本拍攝的。片子是日文的，胡紀元聽不明白，但這不影響他的理解，“父親剛到日本時，有很多人喜歡請他吃飯，時間長了，他發(fā)現(xiàn)這些人都不是很上進，就不愿意參加這種飯局了。他老了以后，胳膊還是很粗，身體不錯。”

胡紀元把鼠標定格在父親臉上，然后一圈一圈地挪移，電子照片上的父親仿佛觸手可及。

父親的文章看多了，胡紀元也喜歡上了寫東西，他寫出的東西，與胡蘭成竟然有幾分相似。

兒女們不愿多做評論

父親的書在中國內地出版，胡紀元總是第一時間關注到，并一一告訴在南京的哥哥和妹妹?！敖憬阍谙愀郏視螂娫捀嬖V她。還有如今生活在日本的小妹，我也會打電話告訴她?！?/p>

胡蘭成的6個兒女，長子胡啟是早年娶的夫人唐玉鳳所生。在日本的小女兒是自幼被收養(yǎng)的。其余4個兒女，都是第二位夫人全慧文所生?！拔掖蟾绾鷨厴I(yè)于中國人民大學，文化大革命初期，因懼家庭出身不好，即將遭到全廠大會批斗而自殺身亡。我母親生了我的哥哥、姐姐、我，還有一個妹妹。我哥南京大學天文系畢業(yè)，中科院研究員。妹妹曾經在南京的一個農校當農工，后來在中學任會計至退休。姐姐上世紀80年代去了香港。我們一有機會就聚在一起?！?/p>

對于父親的是非過失，兒女們不愿意多做評論，“實在說不清，也就少說，或者不說。”

關于張愛玲

曠世才女張愛玲為何愛上了頗有爭議的胡蘭成？而對于父親胡蘭成的這位紅顏知己，孩子們又是怎樣看待的呢？

上世紀40年代，一代才女張愛玲邂逅多情蕩子胡蘭成，演繹出一段奇緣。隨著抗戰(zhàn)結束，胡蘭成的安逸生活到頭，一段感情無疾而終。

據胡紀元回憶，在父親與張愛玲結識后的交往期間，張愛玲曾多次來家中做客，父親胡蘭成也曾帶著子女去張愛玲的寓所訪問?！坝啄陼r父親帶我去張愛玲家，5歲的孩子看到周圍的一切都很大，張愛玲住在六樓，比美麗園三樓的家高得多，看到窗外的景色使我好奇而興奮。父親和張愛玲聊得很高興，張愛玲的手拍拍父親的頭，說了些什么，兩人笑得很開心?！?/p>

張愛玲與胡蘭成相識時，知道胡蘭成不會與全慧文離婚，但張愛玲還是投身這場戀愛了?！拔夷菚r太小，還沒有什么審美觀，但是我也知道張愛玲是個穿戴很特別的人。張愛玲個子很高，比父親還高，她人長得并不漂亮，但是那種氣質很特別。張愛玲半只鞋子黃、半只鞋子黑、穿短旗袍，總是奇裝異服?！?/p>

“有一次很晚了，她到我家里來，住在三樓。父親離開了一會兒，母親推開門和她見了一面。當時我家室內的布置與張愛玲《小團圓》里描寫的頗似。小時候，父親的書房有大量線裝古書和精裝的英文、日文書，也有張愛玲的書、畫、雜志和大量白稿子，但不知有何用處，更不知有何價值。書房里的這些東西在1955年春夏之交的一天，來了幾輛貨車搬運走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