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故事將從一個叫永豐后園的小巷說起,那時我在永豐后園的巷口擺了一個專門修鎖配鑰匙的小攤位,我買了一罐紅漆在我攤位后的圍墻上刷了兩條廣告:“祖?zhèn)魇炙?,公安備案”。后來不知是哪路好漢還給加上了一個橫批:“配鑰匙的在此!”弄得跟個占山為王的綠林豪杰似的,讓我很不好意思。
說公安備案一點不假,我們這一行屬于特種行業(yè),城北派出所的老皮就經(jīng)常到我攤位跟前轉(zhuǎn)轉(zhuǎn),不時地敲打敲打我,讓我在給人修鎖配鑰匙時要提高警惕,時刻繃緊一根弦,千萬注意不能讓壞人鉆了空子。老皮長著一臉的絡(luò)腮胡,像個刺猬一樣,說起話來甕聲甕氣的,但他為人不錯,也不拿架子,一次他甚至還跟我開玩笑道:“小賴啊,咱們倆要是弄一個組合才有意思呢,叫什么賴皮組合,呵呵!”(我的名字叫賴少七)說到最后,他把自己也逗樂了,連那一根一根的胡子也“嗤嗤嗤”不甘寂寞的跟著湊熱鬧。至于祖?zhèn)魇炙囌f實話那純粹是用來騙騙人的,我的手藝是跟在一個溫州人后邊學(xué)的,學(xué)了不到三個月我就開始獨闖江湖,從十六歲到現(xiàn)在,我已走了差不多快半個中國,我的手藝也越來越高,照這樣下去,作為一門手藝祖?zhèn)鹘o我的后輩子孫看來還是大有希望的。
我們是從桑木橋出來打工的,其實我的家鄉(xiāng)叫騷狗墳,但我們都嫌說出來丟人,就說是桑木橋的,桑木橋是我們村頭的一座木頭浮橋。我們桑木橋出來的人很多,境遇各不相同,成龍的,自然呼風(fēng)喚雨;變蟲的,難免吃泥啃沙。我和三德子、世光,還有五修租住在永豐后園巷內(nèi)的一座頂樓上。永豐后園在城北,這兒的住戶多是低矮的平房,樓房也是老樓房,成天霧氣蒙蒙的,像個灰撲撲的老母雞;這幾年毗蘆市正全力往南往東發(fā)展,凡有本事有能力的人都“孔雀東南飛”了,城北就成了個死角。
世光跟五修兄弟倆從家鄉(xiāng)騷狗墳到毗蘆市的永豐后園開服裝店已有些年頭了,老大世光雖然是個瘸子,他的裁縫手藝卻是很好的,他們這個小店除了長年給一家私人老板專門加工胸罩褲頭外,偶爾也給附近一帶相熟的住戶們剪裁點衣物。小店一開始肯定是有個名字的,但早就沒人曉得了,大概連他們兄弟倆自己也記不得了,大家現(xiàn)在都異口同聲地喊成“瘸子服裝店”,一口一個瘸子、瘸子的,很是親熱。老大聽了也不生氣,本來就是個瘸子么,叫叫又不會瘸得更兇點,反而讓他擁有了一種莫名其妙的成就感,“聽聽,這一帶有哪個不認識我瘸子的!”
三德子出來得最晚,他是前年到毗蘆市的,成天騎了輛二手腳踏車走街串巷,車上擱個破揚聲器,里面聲嘶力竭地播放著他老雄鴨般的聲音:“專修煤氣灶、打氣筒、修理電飯鍋、高壓鍋……”
我們四個人中,世光瘸子年齡最大。一般的人都會有這樣一個錯覺,認為瘸子走起路來可能不太利索,事實上世光成天走來走去的,走起路來有時甚至比我們還要敏捷,簡直快趕得上飛人劉翔跨欄的速度了,所以我們家鄉(xiāng)有句俗話就是用來嘲罵瘸子的:“啞巴話多,瘸子路多!”
五修很愛臭美,每天都要把頭梳得溜光水滑的才出門,只可惜他是個紅鼻子,一見到美女那鼻子馬上就通紅通紅的,隨著年齡的增長,那鼻子已發(fā)展到凡是雌性都有反應(yīng)。兄弟倆都還沒有女人,雖然永豐后園出租屋里有的是女人美麗誘人的奶奶套兒和小褲衩,但他們至今連真正女人奶子和屁股的影子也沒見到過,他們只是日復(fù)一日,望梅止渴般將手中的活計做得既熟練又無聊,他們感覺自己似乎與女人是那樣近,近得觸手可及;然而又是那么遠,遠得遙不可及。
兄弟倆拿貨的老板也到新區(qū)置了廠房,所以拿貨也比過去遠多了。五修每拿一趟貨回來,臉色都要苦菜花似的黯淡上一兩天,“哥,那兒漂亮哎,才鋪的水泥路,兩邊都是花!”“那兒剛開了一家發(fā)廊,里面全是十八九歲的小姑娘,奶子要多大有多大!”
五修生了氣就會唱黃梅戲,五修嗓子不錯,我們老家那一帶老老少少都會唱上幾嗓子,興致一上來他甚至還能偶爾變變女聲,所以他一會兒男聲一會兒女聲,妖聲夾氣地變來變?nèi)ァ?/p>
(女)樹上的鳥兒成雙(啊)對
(男)綠水青山(嗯)帶笑顏
(女)從今再不受那奴役苦(哇)
(男)夫妻雙雙把家還
……
我暗笑他的迂,這兒那兒的反正又不是你家,只要比老家騷狗墳好就行了,說得像真的似的,你又不是人家城里頭的人,嗐!
幾個人中只有三德子曾有過一個外地老婆,后來溜了。老婆不見了他也不想找,他現(xiàn)在迷上了賭博,賺的幾個錢全讓他喂了二拇指頭。有時沒錢賭了,他只好憋在家里,拿三張撲克牌騙我跟五修,“來,咱們來押花牌,一毛錢一把!”他邊翻牌邊唱:“香港最新?lián)淇伺朴螒颍龔埮铺琛泵炕匚覀兌驾敗?/p>
四個人中,我的年齡最小,剛剛滿二十,用他們的話說毛還沒長全呢;學(xué)歷最高,我初中畢了業(yè)才出來,ABCD都會讀,比他們強多了。所以,我有力氣,有志氣,我有決心要做一個有用的人,一個有追求的人,一個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一個有著崇高理想的人。
那天,我沒什么生意,有點無聊地坐在攤位后一邊看公螞蟻跟母螞蟻掐架、一邊看五修跟他哥給人家加工胸罩??粗粗?,往日司空見慣的兩團白白的、軟軟的棉織物陡然一下子擊中了我的情竇,我頓時覺得渾身燥熱,毛毛刺刺的,像是好幾天沒洗澡。
正天上一腳地下一腳地瞎想呢,有個顧客到了我的攤位跟前,“哎,師傅,麻煩你幫我去開一下鎖哦,我的門打不開咯!”一股女孩子身上特有的香氣撲面而來,讓我頭暈?zāi)垦?、直想打噴嚏。我抬頭一瞧,雖然她穿著一身天藍的職業(yè)套裝,但我的眼睛還是被她胸前那一對鼓鼓涌涌的凸起吸引住了。我有些恍惚地跟著她上了樓,機械地拿出工具。修鎖時,她非常殷勤地幫我打著下手,在她彎腰的一霎那,我竟然瞅到了她胸罩上的一抹蕾絲花邊以及那后邊深深的乳溝……
在開鎖配鑰匙方面我絕對是一個難得的天才,不是吹,所有的鑰匙一經(jīng)我眼,不出三秒鐘我的大腦便會自動復(fù)制,并且牢牢存進記憶庫里,可以這樣說,我熟悉每一把鑰匙的程度就像熟悉我的每一根手指一樣,只要我愿意,我甚至可以將我的十根手指配制成一把把無堅不摧的萬能鑰匙,這毗蘆市所有的房門于我來講都形同虛設(shè)!
那把鎖的年齡看起來幾乎比我跟她兩人加起來還要高壽,房東挺摳門,一直舍不得隨便換掉,就這樣能糊弄就糊弄地混著。那鎖其實只要上點油潤滑一下就可以接著混了,但我還是一絲不茍地給她拆下來仔細檢修了一番,臨了我的指頭倏地一跳,我已不自覺將她的鑰匙模型刻進了心里。天地良心,我百分之百是一個非常講職業(yè)道德的人,但那天不知為什么我違規(guī)了!下樓時,我驚訝地發(fā)現(xiàn)她竟然就住在我們樓下!
配了鑰匙后我一直沒有行動,最主要的還是我克服不了心里障礙。從小到大,我連隨地大小便、偷同桌一塊橡皮之類的錯誤也沒犯過,從事開鎖這一行以來更是經(jīng)常被老皮叫到派出所去進行職業(yè)道德之類的教育,作為一個受黨和人民培養(yǎng)教育多年的上進青年,我怎么也說服不了心中的那個“我”。
我是從鄉(xiāng)下進城打工的,我的家鄉(xiāng)流傳著很多美麗動人的民間故事,其中我聽得最多的就是奶奶給我講的田螺姑娘的傳說:田螺姑娘又美麗又善良,她藏身螺殼,每天偷偷出來給心上人洗衣做飯打掃庭院,后來倆人終于過上了幸福美滿的生活。之所以聽得最多,是因為奶奶只會講這么一個故事。我想我要是也能化身田螺,默默地為自己所喜愛的人做點事肯定也是不錯的……
我終于勉勉強強說服了另一個“我”。
開啟門鎖對于我來說可謂舉手之勞,但那天鑰匙愣是在鎖孔里轉(zhuǎn)了幾轉(zhuǎn),竟然還是沒能打開,有一瞬我?guī)缀跻獙ψ约旱氖炙嚠a(chǎn)生懷疑了,好在我終于聽到了那聲熟悉的“咔噠”聲,門應(yīng)聲而開。
現(xiàn)在我已站到屋里,像個應(yīng)邀而來的客人一樣打量著里面的一切。屋子不大,三十多個平方,但對于一個單身女孩子來說應(yīng)該綽綽有余了。屋子里亂七八糟的,看得出這丫頭懶得很,當然很多外表光鮮的女人都有著類似的毛病。我想假如我真的跟她好了之后,我一定要好好說她一頓,讓她改改這不良習(xí)慣。床上一片狼藉,連被子都沒理就走了,我很快在她的床尾搜出來兩雙穿過的絲襪和那件蕾絲胸罩,我又聞到了那股熟悉的女性氣味,那一刻我想我的鼻子一點也會不比五修那好色的紅鼻子顏色差。屋里千頭萬緒如一團亂麻,一時也不知從哪下手,我決定從小事做起,我開始像個稱職的仆人一樣有條不紊地幫她整理起內(nèi)務(wù)來,我把她皺皺巴巴的一團被子疊得成了一個豆腐塊,把床頭花瓶里蒙塵已久的枯花拔出來扔掉,心想下次一定要給她帶束鮮花過來;我還把地給拖了,折疊桌收起來立到墻邊,將絲襪和胸罩洗了,晾在陽臺上;另外冰箱里還有一大堆沒吃完或動都沒動卻過期了的食品,我捏著鼻子也一一收拾好。這一大套忙下來,估計她快下班了,我不慌不忙地將可能遺留下來的蛛絲馬跡逐一擦去,順手還帶走了一大袋生活垃圾。
我像那個劫了皇綱的山大王一樣充滿成就感地端坐在自己攤位后,微笑地看著她從我面前行云一般飄過,飄過我的攤位,飄過世光兄弟倆的服裝店,飄進永豐后園。很快,我聽到了一聲意料之中的驚呼;接著,她面色驚惶地又從我面前風(fēng)一般跑了過去,我想她肯定是找老皮去的吧。
果然,一會兒老皮跟著她跑過來,進了巷子,上了樓。世光跟五修不解地望向我,指望能從我這兒找到什么答案。我有些洋化地聳聳肩,一臉無辜的雙手一攤。老皮下來后直奔我攤位,張口就問最近有沒有哪些人來配過鑰匙。他當然沒能在我這兒找到他認為有價值的線索,他納悶地一邊往回走,一邊嘀咕:“不對呀,什么東西也沒少,那進去干嘛呢?”我暗自好笑,心說指不定是哪位神仙大哥動了凡心,下界聯(lián)姻來也。
萬事開頭難,當我再次光臨時已不像上次那么緊張和激動,我像進自己家一樣一點也不拘束。當然我沒忘記捎上一束花,不過那花并不是我買的,我偷偷在永豐后園附近的農(nóng)田里采了一大捧濃郁欲滴的油菜花。我把花充滿深情地插進她床頭的花瓶里,默默祝愿她能做個有關(guān)鄉(xiāng)村的美夢。我猜她肯定也是從鄉(xiāng)村來毗蘆市打工的,這鄉(xiāng)村的油菜花配鄉(xiāng)村的女兒正好合適。
可憐的老皮只好又來盤問我們,當然他一點也不會因此懷疑我的人品問題。他反復(fù)追問的只是最近有沒有可疑的人來我這兒配鑰匙或是打聽道路什么的。我明知故問地反過來將他的軍:“怎么啦,究竟出什么事啦?”他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嗨,真要是出了什么事反而好呢,問題確確在于什么事也沒有,這才叫人頭痛!”
自那第二次過后,我發(fā)現(xiàn)她開始疲了,不再大驚小怪地去找派出所;老皮也有點疲了,他甚至還有些不負責(zé)任地調(diào)侃道:“算啦算啦,反正也沒少什么東西嘛,興許這世上真他媽的有神仙下凡呢。”
我現(xiàn)在開始頻頻出入她的屋里,慢慢地我知道了她的名字叫臧小青,芳齡二十一,來自貴州一個偏遠的山區(qū),她所有的一切對于我來說可是了如指掌,甚至包括她的三圍數(shù)字、平時愛吃的零食,以及常用什么化妝品之類純私密性的問題;另一方面,我發(fā)現(xiàn)她漸漸地也變得不再那么懶散,床上的被子開始疊得整整齊齊,冰箱里井井有條,連那些隨手亂扔的小物件也規(guī)規(guī)矩矩地藏到了抽屜里。這就有點過分了,我又不是來視察的領(lǐng)導(dǎo),弄得這么夸張干嘛呢?!更嚴重的是這樣一來讓我自己基本上失去了用武之地,連生活垃圾也處理得干干凈凈的,我這田螺大仙不就可以下崗了嗎?簡直太過分了!我有些憤怒了。我開始沒事找事,我故意將她整理過的東西全部打亂,而后再一一恢復(fù)原狀,很快的我覺得這樣挺無聊。我又嘗試著按自己的審美標準給她布置房間,今天給她換一張桌布,明天又將她的鞋架上的次序擺擺弄弄,甚至連她毛巾的擺放也能別出心裁地搞出點花樣來,我從來沒發(fā)現(xiàn)我居然還有家裝設(shè)計這方面的天分。一次我干得興起,將她的床調(diào)了個個兒,由原先的東西向改成了南北向,這樣她的家具就得隨之移形換位。好在她只是一個人生活,沒什么大件,饒是如此,這項工程還是讓我大出了一身臭汗。
移動家具耗費了太多的精力,我接連歇了兩天才好歹緩過勁來。然而兩天后我又一次登門時,我傻眼了,我辛辛苦苦設(shè)計的房間居然又回到了原先的狀態(tài)!我想不通她這樣一個弱女子是如何憑借個人的力量做到這一點的!我很生氣很憤怒,我不允許別人這樣不尊重我的勞動!我越想越慪氣,我迅速地給她又設(shè)計了一番,索性把她房間里的燈也統(tǒng)統(tǒng)給換了,我給她換了一款最新式的節(jié)能環(huán)保照明燈,盡管一家伙花去了我五百多塊人民幣,但我想人爭氣佛爭香,土地佬兒還爭炮仗呢,我要爭的就是這口氣!看她這次再能變出什么幺蛾子出來。所以第二天我又潛進去時,OK,我滿意地發(fā)現(xiàn),我的設(shè)計她最終接受了,這次她連一張凳子擺放的角度也沒動。
我發(fā)現(xiàn)自己已有點走火入魔,每天我不潛進去看看,我就覺得渾身不舒坦,有時候盡管什么也不做,我只是像個主人一樣在她的凳子上坐一坐,喝喝茶,發(fā)發(fā)呆,最多在她床上小憩一會兒,但我真的心滿意足了。
耽在她屋里的時光是那么美妙和短暫,以至于我常時都不想出來,有一次我差點被她堵在了屋里,當時她的鑰匙已插進了鎖孔,我靈機一動,從里面擰住了保險,任她的鑰匙一遍遍在鎖孔里空轉(zhuǎn)了半天,最后她終于放棄了努力,氣惱地一跺腳,“倒頭鎖怎么又不靈了!”她自言自語地下了樓。我知道她肯定又是找我來幫她修鎖了。我趕忙溜出來,裝作是剛從樓上拿工具下來的樣子。我誠懇地對她說,“我建議你換一把新鎖,這鎖年代長了,鎖簧都老了,不好使了?!?/p>
不知從什么時候起,我發(fā)現(xiàn)她不再那么驚慌失措,她變得越來越從容,甚至開始享受我?guī)Ыo她的一切。一次,她給我留了一張條,“臥室的燈泡爆了,你能幫忙修修嗎?”當然能修!于是從那天起,她開始頻繁地給我留條,像一個愛嘮叨的小妻子吩咐自己的男人一般。這期間,我陸續(xù)幫她維修了煤氣灶、打氣筒、電飯鍋、高壓鍋,還有馬桶下水、淋浴噴頭……另外還購置了一只拖把,兩瓶“金龍魚”調(diào)和油,三袋傻子瓜子……情人節(jié)前夕,她竟留言要一枝“藍色妖姬”!可憐我顛顛地找遍了全城大大小小的花店,好不容易才高價求來一枝那個什么“妖姬”玫瑰。
那天深夜,我在鋪上翻來覆去不想睡,我突發(fā)奇想,我要看看收到“藍色妖姬”后的她究竟有什么反應(yīng)?我順利地潛進門,熟門熟路地進了臥室。床上的她睡得很熟很香,像一只吃飽喝足了的小豬打著幸福的小鼾。透過窗簾縫隙進來的燈光,我發(fā)現(xiàn)了那枝“藍色妖姬”被她珍愛無比地擺放在她的枕邊,真乃鮮花伴著佳人眠。朦朧中,她一個大翻身,身上搭的薄被也被她掀開了一角,一下子露出了一截豐腴的大腿和半個白皙的胸脯。我頓時沖動起來,要知道二十歲的身體是多么容易勃起,我恨不得一個虎撲過去,美麗動人的胴體近在咫尺,我自信只要我撲上去,憑著我一股年輕而狂放的沖勁,她至多會半拒半迎,最終肯定會完全接納……
但我只是吞了吞口水,悄悄地溜走了,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云彩。沙揚娜拉,good bye!
?到現(xiàn)在為止,我完全可以自豪地告訴大家,我由一個冒冒失失的登堂入室者已逐漸蛻變成一個職業(yè)清潔工、業(yè)余電工、兼職廚師、義務(wù)家裝設(shè)計師等若干角色,我估計現(xiàn)在她可能一天也離不開我扮演的這些角色了。有時候我偷懶歇幾天不去,她甚至?xí)魲l抱怨。換句話說,我已真正成了傳說中的那只田螺,那只超級大田螺。但田螺最后的結(jié)局還是要現(xiàn)出原形的,我決心在她發(fā)現(xiàn)我之前主動現(xiàn)身,像一個正常人那樣向她求愛,一起生活。
在我決定現(xiàn)身之前,她又給我留了一條,她說她的電腦出了點小毛病,小心翼翼地問我能不能修修,她等著用。天啊,我就一修鎖配鑰匙的主,哪里懂得修什么電腦啊!我相信就算是真正的田螺大仙也會對她這些刁鉆古怪的難題撓破頭皮的!但我這人有個最大的優(yōu)點,就是天生不懂拒絕人,更別說女孩子的請求了。我的心一軟,我這個現(xiàn)代田螺大仙決心最后滿足一下她的這個愿望。我買了一大堆的電腦類圖書,用我那可憐的初中未畢業(yè)的水平吭哧吭哧地苦讀,連老命都拼上了,最后看得我差點吐血身亡……
沒辦法,我只好厚起臉來向電腦維修點的人請教,為此我義務(wù)幫這幫狗日的修理了一把密碼鎖,外加兩把防盜鎖,終于搞清原來是她的電腦需要重新做系統(tǒng)。我滿懷成就感地坐在桌前鼓搗著,揮汗如雨,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內(nèi)功外功一起上,終于大功告成。我自我寬慰道我從一個只會修鎖配鑰匙的藍領(lǐng)打工仔成長為一個能做電腦系統(tǒng)的IT精英人士,這是一種什么力量啊?這就是愛情偉大的力量啊!!!
我長吁一口氣,我決定我不再隱身,我不再滿足于當那只縮頭縮尾的狗屁田螺,我要現(xiàn)身,從明天開始,我要光明正大、堂堂正正地向她求愛,我不是田螺,我是人,一個活生生的人!這年頭還癡心妄想做什么田螺大仙真是雷死人了!
我剛要起身離開,忽然,門外派出所老皮的聲音像炮仗一樣炸響起來,“哈,小子,這下看你往哪兒跑?!”
這時侯,我驚異地發(fā)現(xiàn)自己真的變成了一只碩大的田螺,我的頭、我的身子、以及我的雙手和雙腳正拼命地往里縮去……
責(zé)任編輯裴秋秋
作者簡介:
何雨生,1972年生,江蘇省作協(xié)會員,曾在《雨花》、《青春》、《北方文學(xué)》、《星火·中短篇小說》等發(fā)表作品四十余萬字?,F(xiàn)居農(nóng)村,自由寫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