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情詩

——回贈《未名湖》

我喜歡你的小眼睛，不嫌它小

它們像可愛的小湖，異常平靜

我們也曾經在月夜的湖邊散步

你的毛衣溫暖，如森林里的大熊皮

呵呵，我知道表象太多

人生何必不能過得稀松平常

但不要緊，

我一定會好溫柔好溫柔地

把我們的日子排成一排紅蘋果

將來的某一天

我們一起在陽臺閑聊，也許

那時秋風吹透身旁的白襯衫

畢業(yè)

——獻給曹曹和褚褚

時間是大學四年級夏天的一個午后

我打開衣柜，沒想到里面躺著一個龐然大物

它穿得花花綠綠歪倒在那里，似乎是喝醉了

酒精的氣息于是彌漫起來，打開窗子也揮之

不去

我不禁拍拍它的肩膀以示安慰，卻又不得不

告訴它

“伙計，我想你是知道的，今天晚上我們要一

起回家。”

我知道它是不愿意的，但沒有辦法

我開始整理我的內衣和襪子，它們中間還夾

有圍巾

以及帽子，條狀的圍巾太多，

一到冬天總像是掛了各國國旗

還是整理夏裝好，這里有不知道誘惑了誰的

黑絲:

長的掛腳的，帶銀絲鑲嵌花邊的，短款網狀

的，

哦，還有超貼近自然的細細的絲，嬉戲的絲

以及五條熱褲。壓箱底的還有兩件格子襯衫

其中那件紅色的，四年前我報到時曾經穿過

那時我扎著高高的馬尾，掃蕩塵世的一切

如今它們被盤起，仿佛歲月靜好

格子襯衫被收到箱子里后，我去送了曹曹和

褚褚

她們的行李琳瑯滿目，我同她們一起往樓下

搬

曹曹和褚褚灰頭土臉，不見了往昔的風采:

那時曹曹總穿著黑衣黑褲，波浪頭披肩

她像夏日的海潮

同我一起跳芭蕾

幫我藏起小秘密

要寫論文就束起頭噼里啪啦敲起來

褚褚則有時沉默不語，內心卻是涌動的

在午夜她欣賞著她愛的電影

黑白或彩色的影像穿越時間打碎在她的臉

上

她的眼神朝向她的內心

在這個天氣晴好的夏日午后

我終于把那十幾件行李

連同它們的主人——我的朋友

裝進了她們那桀驁不馴的甲殼蟲一般的車

里

我與她們一一告別，甲殼蟲的屁股冒出了白

氣

在汽車發(fā)動引擎的一剎那，我轉過身去

一切我都沒看到，

我看到了一切

回到屋子里我又氣又累地整理剩下的衣服

有幾顆小悲傷從我眼睛里掙脫出來

我沒有理會它們，我一件又一件，

一件又一件地，把衣服裝起來

由夏至秋，冬去春來

下午六點十八分，我把它們都放進了我的箱

子

這是屬于大學四年級夏天的最后一天

其實很多時候，真的，很多時候

我們對于分別的恐懼，僅僅是因為未來是如

此未知

我這樣安慰著自己

但房子終于都搬空，只剩下面前的這一個箱

子

衰弱地跳動著時間的脈搏

它里面裝著短裙，也裝著過時的棉褲

我想起四年前的深夜，我也像現(xiàn)在這樣把一

年四季都裝進了皮箱

我無怨無悔地咒罵著自己

我再也不會這樣，我不能——

擁有這么多，

或是此時此地

因為我昨日已非我，大學時光吹散了

無題

一切靜逸得仿佛掩藏了

巨大的隱秘，

我與荒蔽走散，看見了童年。

厚土上所有的二月蘭，

赤裸著拔掉自己的根，

化為詩人如履薄冰的輕紗，

鐫刻白羽，哼唱著母親咿咿呀呀的望鄉(xiāng)曲。

油紙傘已蛀滿了

模糊又遙遠的蔓青時分。

我不曾向誰訴說:

這里沒有梅雨。

烏鴉啼叫的時候，

只寄一封無字書。

素描

我和family分別五年

一個人在紐約城里呷咖啡

春天蔓延了四分之十三座五角大樓

街角的藝術家緊緊圍脖，抓抓亂發(fā)

仿佛擁抱蜂蜜的森林熊

再過五年

春天剛好到達海岸線

藝術家早已成名

售書已過一億

森林里不再有熊

人們甚至忘記曾有一個季節(jié)

可以讓他們安靜地打鼾

我仍然在cafe里喝愛爾蘭

泡沫順著我的喉舌

從地球背面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