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雨澤,遼寧省新民縣人,1963年參軍,大校軍銜。1985年開始習作,曾先后在《詩刊》、《人民日報》、《解放軍文藝》、《昆侖》、《中國詩人》、《詩潮》、《詩林》、《歲月》等報刊發(fā)表過作品。著有《雪色界碑》、《界碑上的陽光》、《陽光正休閑》等詩集。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
詩觀:點燃對詩歌的愛,發(fā)出屬于自己的聲音。
臘梅花
一步之遙的公園
臘梅花開了,一朵朵逼人
姐妹們居在枝條上
每朵都是江南的好風光
令我心動
竟然想起飄飄灑灑雪的故鄉(xiāng)
覆住老屋、柴垛、土墻
通往張家李家,王莊劉莊的
路,僵在雪里
父親與小叔
拐彎抹角地找著自家的柴門
雪被蠕動的黑影玷污了
臘月是臘梅花的季節(jié)
一朵花,一場雪
它們都是生活的一部分
使故鄉(xiāng)的日子
愈加純潔
面對老屋
老屋比我大許多歲
我的腳步
是它經(jīng)年的回憶
它從家書的地址上找到我
鞋底沾走故鄉(xiāng)的泥土
在我成長過的地方
一片從樹枝上落下的葉子
仍藏著往日的往事
屋前的芨芨草正忙著開花
屋后是采蜜的蜂蝶
我抹過的山墻已裂了兩道大縫
一直裂到我的心底
老屋一角里尚存的黃昏
宛若一本線裝的書
記著我們兄弟姐妹的生卒年齡
在雞鳴狗吠里呼喚我的乳名
我能走出生存地卻走不出
老屋凝視的目光
好大的一片樹
動蕩,一生都在動蕩
有時風大了,山石跟著動
天地也跟著動
它們只想平靜地生活
可風總是不答應
眾多的葉子向往簇新
散發(fā)出一種好聞的氣味
像春天里的一句句詩,起伏
同海一樣波瀾壯寬
根須挽住土地,枝丫絮語
天籟刪除噪音,去拯救
已經(jīng)缺氧的日子,樹
是百家姓之外最有威信的旺族
我不敢放大聲音怕碰著木頭里的火
至于林中的大氣象
雷電、狂飆、暴雨、或霜或雪
那是向上成長時遇到的坎坷
那是在調整生存的節(jié)奏
為了打造屬于鳥兒的原野
一群旗幟的描摹者
正表達一段過往時光的完美
一粒粒沙子
浪在風里
小米一樣的沙粒被水打磨
樸實而圓潤
每粒沙子都是浪花
凋謝之后留下的種子
醒在海灘上
每粒沙子也是堅實的碼頭
能讓風停下,讓浪休息
至于乘風向前的游船
該是它依賴的岸吧
我光腳走在沙灘上
行一步走跬步
硌牙的沙子
讓我深思和起伏
一只手舉著
一只手舉著風起云涌的炸藥包
英雄瞬間交出了覺悟
我向大地弓身
槍,又以一孔之見瞭望殺場
孔穴的深處藏著十八般兵器
都想發(fā)表自己的觀點
只想眼前,不想過去和未來
準星、標尺、缺口
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射手對峙
在直播一場追殺到此的表演
尖尖的吼聲較量于山谷
被山谷掩蓋的那部分叫做疼痛
快言快語的槍聲
無法控制,假如戛然
那將會比子彈傷害得更深
夸張消失了,剩下手指上的精確
我躲進一個幸福的空間
從貓眼向外張望
紅松
名字好溫暖,真的
紅里透白的氣質
每天以堂堂正正的儀表
過著士兵樣的生活
把站立的血液
旋轉成一片片斑斕的花紋
我的財富,大紅大綠
它們即使走出深山峻嶺
去蓋樓、去架橋、去燃燒
淪為輕盈的灰燼
也心甘。畢竟以種種擔當
傳承了祖宗的精神
酷寒過去了,它們濤聲依舊
那是性格的一部分
必須去敬仰歌聲
讓我忘記它,我不能夠
那是我有別于常人的快樂
子彈在槍膛里思考,向前
無數(shù)個升華的靈魂
搬動鋼鐵與燃燒的歲月
一齊跳起來,唱起來
因為再好的生活不能沒有鋼鐵
其實歌聲比鋼鐵還鋼鐵
比秦磚漢瓦壘砌的長城還長城
義勇軍進行曲那支歌就是肩扛鋼槍
手揮大刀,一遍又一遍,一代
又一代人從過去唱到了眼前
唱著沖鋒,流血,掩埋倒下的伙伴
22歲的聶耳唱響四萬萬人的血液
為五星紅旗留下驕傲的回憶
我不能揭去瘡疤忘了痛
我不能面對白發(fā)忘記黑發(fā)
我天天枕著那支歌入睡
聽見昨天一顆又一顆赤誠的心在律動
一群士兵在踏步
與弟弟挖婆婆丁
春天又來了
婆婆丁是她的使者
鋸齒樣的新芽
鋸痛了壟溝壟臺,或
一個偌大的曠野
它們出色的表達
為自己增加了風險與麻煩
一把鋒刃準確地咬斷根
土吃血,土是最好的創(chuàng)可貼
來不及開花結果的它們
飛翔的夢夭折了
我們所做的事情不是過失
而是好不容易地遠離城市
城市太缺少細節(jié)
缺少一碰就會想念
針樣的日子
一閃而過的記憶
是野菜的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