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12月份呼倫貝爾市在上海東方明珠塔舉辦“迎世博·呼倫貝爾攝影展”,郎立興先生不吝賜稿,提供了六幅冰雪題材的藝術照片,救了布展之急。他的作品在影展上成為翹楚之作,吸引了不少上海觀眾駐足細品,并將這些作品拍下來留作紀念。近幾年接觸冰雪的照片較多,大都一般,但他的這組照片的確令我眼前一亮,也非常感謝他對我們工作的鼎力支持。可是對他的攝影創(chuàng)作歷程是在欣賞了他近期出版的《冰光與雪影》之后,才有所了解的。讓我為之贊嘆不已的是,他通過鏡頭給予我們的既非僅僅停留在“行萬里路”層面的閱歷展現(xiàn),亦不止于一個簡單的環(huán)保主義對地球硬傷的披露,其嫻熟的攝影技藝和樸素明快的文字注釋,構成了一種溫馨、深沉的審美境界。正如烏熱爾圖在他的這部攝影集首發(fā)式上所言——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經(jīng)過多年的潛心磨礪,郎立興先生已經(jīng)完成了由一個官員攝影票友到藝術家的華麗轉身。
郎立興先生的這部冰雪攝影作品集,特16開,14印張,裝幀印制,堪稱精美,所載127幅照片,其題材從呼倫貝爾到云貴高原,從喜瑪拉雅到阿爾卑斯,從美洲的百內(nèi)雙峰到蒙古國的庫爾古斯湖,盡展環(huán)球世界,冰峰千韌,雪原萬里。如此規(guī)模如此厚重的冰雪專題攝影創(chuàng)作,在國內(nèi)是前所未有的。
由于消費欲望和稱霸欲望的膨脹,人類急功近利地砍伐森林,破壞草原,燃燒礦物質,向大氣層中排放二氧化碳等溫室氣體,使全球的降水量和氣候被迫改變流程,重新分配,全球變暖,凍土和冰川快速融化,海平面上升,眾多動物、植物消亡,城市在超級化的過程中變成了烤箱,人類越發(fā)焦躁不適。這時候我們的攝影家,正堅毅執(zhí)著地以照相機為雕刻刀,把大自然的美麗和經(jīng)典從遠方的冰天雪地中一點點鐫刻出來,完成了冰雪永恒的浮雕,這其中的美,有的壯闊宏偉,有的冷峻奇峭,有的溫潤如酥,有的綺麗璀璨,有的象形成趣,有的氣韻生動。然而,猛然間令閱讀者心中隱隱作痛的是聽到了攝影家那蒼涼的提示,這些景象在獨一無二之際,又是漸漸消逝,不可失而重得。
郎立興先生懷著萬分珍惜又萬般無奈的心情,堅持了二十余年的冰雪主題攝影,他在這部作品集的圖注文字中,每每道出自己心中的憂思:這是離城市最近的一片原始森林,在二十多年前就去過,此后也多次去過。這片樹林高大挺拔,冬日掛滿霧凇之后更加秀麗壯美。可惜2007年5月27日一場大火,郁郁的原始森林,變成了枯木殘枝,美麗景象不復存在。此片攝于2007年4月的烏爾其汗林業(yè)局,是一張絕版的紀念。(《冰光與雪影》第118頁)
很久以來“人定勝天”“與天奮斗而其樂無窮”,每每成為決策者們的集體無意識,于是席卷全中國的造城運動持續(xù)不衰,對大自然動輒“打造”亦或“包裝”。其最終結果除了個別人的隱形腰包鼓了起來,對人類的生存別無好處。如果我們把視野再放大,就會更驚訝——美國亮出5000余個核彈頭的連鎖反映無疑是全球新一輪的軍備競爭;而上海世博會,對環(huán)境問題濃墨重彩的渲染,的確代表了人類文明的發(fā)展方向,可是我們會在那里聞到裝修材料刺鼻的氣味,會看見滿園被教養(yǎng)低下的參觀者們隨手丟棄的垃圾,會看到由看世博引來的全日交通大潮和消費熱。一方面,我們大喊降低排放,一方面,我們又大辦汽車展,F(xiàn)1大賽;一方面,人們高呼降低能源消耗,一方面,用消耗石油最多的電腦來主宰自己生活。這些在當今時代俯拾皆是的悖論,都源于人類天性中的貪婪和爭霸欲。我覺得人類正面臨與自己的一場殊死之戰(zhàn)。勝則生存,敗則滅亡,“2012”絕非危言聳聽,而是越來越近。
在人類為利欲浮躁的時候,郎立興先生給我們看這些畫面:海拔4000米高原上依偎在雪峰身邊像嬰兒般安然入夢的藏民小村莊;臥于厚厚白雪中的蒙古包,炊煙裊裊,風力發(fā)電機的頁片已經(jīng)開始旋轉;新疆天山雪峰下,孩子和牧羊犬沐浴在陽光中,腳下枯黃的舊草中已綻出新綠;玉龍雪山的頂峰有中國第一個雪山觀測站在日夜工作;結凍的黃河壺口瀑布在夕照中變成了橙黃溫暖的圖畫……愿我們的心因此變得寧靜平和,愿我們因此懂得,大自然其實是一個滿懷親情卻表情嚴峻的父親,我們都是他懷抱中的孩子,我們也正是在成長的過程中理解父親的。
對于攝影家的郎立興先生,行政官員的四十年經(jīng)歷,為他準備了對中國和世界的了解;而持之以恒的讀書常態(tài),又奠定了一個藝術家所必須的人文歷史修養(yǎng)?!氨鶅鋈?,非一日之寒”,他的環(huán)保理念和藝術理想,來自于長期的準備。當我看到他振聾發(fā)聵地拿出這部作品集,并得知他的個人冰雪攝影展即將進入中國美術館之時,我們應該為他幾十年孜孜矻矻碶而不舍的精神喝彩。
(責任編輯 五十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