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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事

        2010-01-01 00:00:00
        小說林 2010年3期

        少年出現(xiàn)在長街的時間是下午四點三十分。冬日天短,少年剛剛走進臨街的中醫(yī)診所,最后一抹夕陽就消逝在遠處天空上,而玩具店老板恰好利用那臨終前的陽光瞥見了少年的樣子。第二天,在警局里,玩具店老板是這樣描述那個少年的:中等身材,面色蒼白,穿了一件黑風衣,圍著白色絲巾。除此之外,給人印象最深的就是他的眼睛,一雙孤獨而驕傲的眼睛。

        探長老泰一邊用粗大的手指輕輕敲著桌面,一邊認真聽著玩具店老板提供的線索,沉吟片刻后說道:這是個新近出道的殺手,據(jù)說他每次殺人前,槍里只留一顆子彈。關于他,我們知道的只有一個謙卑的綽號——小二。

        診所內(nèi)光線黯淡,小二停在門口點了根煙,借助打火機微弱的光他看見了坐在桌子前的老中醫(yī)。

        你不是來看病的?老中醫(yī)用那沙啞的聲音在暗處詢問少年小二。

        我是來殺你的。

        原來是這樣。老中醫(yī)面前的臺燈忽然亮了,然后他就看見了迎面指向自己的槍口。

        “我最后一個病人剛剛離去,除了一張藥方外,他還在我這里拿走了六張撲克牌。每張牌上都寫著一個故事。我要告訴你的是除了為人治病我還喜歡虛構故事,我花了一生時間編了六個故事,分別記在那些撲克牌上,如果有興趣,不妨去看看?!崩现嗅t(yī)的話音剛落,子彈呼嘯的聲音就在他耳旁響了起來。

        三日后,小二找到了那六張撲克,它們分別是J、Q、K、A和大小王。故事是用極小的字寫在空白處的,只有通過放大鏡才能看得見。每個故事主人公的名字都由那張撲克牌的名稱來代替。

        下面就讓我們看看這究竟是怎樣的六個故事。

        J

        J是個小偷。從某種意義上說,我們完全可以否認他的偷竊行為是由于游手好閑或者生活所迫造成的,因為他把這個已經(jīng)看成一種藝術。他有一雙潔白修長而靈活無比的手,假如這雙手放在一塵不染的鋼琴鍵盤上,毫不懷疑它會奏響出一曲美妙的樂聲,讓多愁善感的耳朵們沉迷不已。可對此J不屑一顧,他認為音樂無論怎樣自稱高雅圣潔,可它最終獲得的都是燥熱無比的掌聲,所以他毫不羞愧地開始了寂寞的偷盜生涯。事實上,真正令J感興趣的只是打開門上的鎖,而非門背后那些別人的東西。這個世上任何一把鎖都不可能使他一籌不展,所以J從來沒有自己的家,如果他需要,他完全可以在任何一張餐桌前不慌不忙地就餐,在任何一張床上安然地進入睡眠。

        這個世界本來就是亂糟糟的,男人與女人因屬性不同,產(chǎn)生了繁蕪紛亂的情感電波,交織成一張緊束人心的網(wǎng)。每個人都生活在別人的目光里,唯有J是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盡管他也常常出現(xiàn)在喧鬧的街頭,可由于其貌不揚,所以并不被其他人留意,只有虛構本故事的我才肯涉足跟隨著他那漫不經(jīng)心的步伐進入一家家沒有主人的房間。

        岑寂無聲的室內(nèi)尚還留著主人身上沒有散盡的氣息,可他的家卻得完全聽從不速之客的隨意擺布了。如果是個陽光明亮的上午,拉開落地窗簾,溫暖澄凈的陽光將會充滿整個房間,信步走入的J會為此而感到片刻的愜意。而此時外面那個城市里的人們正在議論紛紛地講著他的壞話,綠頭蒼蠅一樣的警車正悲憤地在窗外長街上轉來轉去,誓要將神通廣大的盜竊者繩之以法,然后送入堅固的牢房里??蒍對那些咬牙切齒的聲討毫不在意,因為他從來沒有從誰的家中取走一樣不屬于自己的東西,只不過留下了來過的痕跡。

        有時候碰巧那家屋子里又亂又臟,生來就有潔癖的J還要皺起眉頭幫著打掃一番,擦去玻璃上的污塵,將煙灰缸里的殘尸倒掉,把被子方方正正地疊起來,甚至還掏出堆在床底的臟衣裳,扔進洗衣機里洗個干凈,直到室內(nèi)整潔如新他才肯罷手,心滿意足地坐在沙發(fā)上喝一杯熱氣騰騰的咖啡。假如這家沒有咖啡的話,J便毫不猶豫地留一張便條,提醒主人有必要在家里準備些咖啡。這就是J,他不在乎主人看到留言后會驚訝到何種程度,因為他覺得自己的建議是誠懇的,而非惡作劇似的取笑主人防范措施的松懈,只因他自己喜歡喝咖啡,便天真地以為別人都沒有理由拒絕這苦澀的飲品。

        在咖啡喝完之后,J總要將杯子刷洗干凈,用干抹布擦去杯壁上的水珠,小心翼翼地放回原處,然后走進書房(如果這家有書房的話)。剩下的時間里,J便沉浸在文字的沼澤里,專心致志地坐在書架前翻看手中的書,沒有任何人打擾。這天,J看書時聽到從隔壁傳來幾聲斷斷續(xù)續(xù)的鋼琴聲,那是出自一個胖胖的小姑娘之手,J三天前從照片里看到那個小姑娘后,馬上斷言她根本不是彈鋼琴的料。因為在隔壁那家的書房里J沒有找到一本自己喜歡的書,所以他就再也沒有去過那家。J只讀小說,并且看得特別認真,每遇到晦澀的段落,便低聲誦讀,以免思維受到阻礙。在主人回來之前,他折起當前的書頁,小心翼翼地將其放回書架,留著下回接著再看。

        就這樣,J幾乎閱讀了這個城市所有人家的藏書,后來他覺得有必要自己也寫一本書出來,于是在苦悶的構思醞釀后,他開始進入漫長的寫作之中。三年后的一個下午,J的第一部小說《胡鬧》完成于某個書房之內(nèi),他心情激動地帶著小說的手稿來到出版社,不費吹灰之力就贏得了編輯們熱烈無比的贊揚。隨后出版,隨后發(fā)行,隨后作家J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出現(xiàn)在廣大讀者面前,隨后J就意識到自己的身份地位將要迫使他改變以往的生活方式,隨后他就在某條街道上購買了一間寬敞的住房。

        某個星期天,作家J參加完他聲勢浩大的簽名售書活動后,拖著疲憊不堪的雙腿向家中走去,立于家門前他掏出鑰匙,可是開了半天也沒有打開門鎖。于是他將鑰匙自鎖眼里拔出,用迷惑的目光長久地打量那奇形怪狀的鐵片,內(nèi)心不由充滿了惶恐,他感覺到一股神奇的力量正在身體里面消失。

        Q

        Q是作家J寫的小說《胡鬧》里的人物,所以我們不妨假想他生活在一個很遙遠的年代里。他可以居住在一個偏僻的古鎮(zhèn)上,可以隱居于熙熙攘攘的鬧市,還可以住在闃無人跡的深山中,總之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曾經(jīng)在一株無花果樹下睡了一覺,還做了一個夢。

        夢里他走在一片開滿木蓉花的沙漠里,那個女人便站在花叢之中,夕陽西垂,染紅了她消瘦的雙肩,古井一樣幽深的眼,閃動著醉人的波光。Q緩步迎了上去,風卷黃沙,每向前邁出一步,他都能清楚地聽到自己內(nèi)心深處那冰冷的孤獨被融化的聲音。淙淙流水,流出體外就是不絕如縷的柔情。

        然而就在這時候,遠處夕陽忽然碎裂成千百個波光粼粼的碎片,隨即隱沒在暗青的天際間。Q自夢里醒來,揉揉眼睛,虛無的門如此掩去了另一個世界的真實景象,無邊的寂寞潮水般自四面八方涌來,Q忽然間有一種被淹死的感覺。仰望天空,帶著某種暗示的云不斷變化著嘲弄的笑容,散散聚聚,不知所終。

        那天,Q畫了一張夢里女子的肖像,然后他便帶著這幅畫繼續(xù)趕路。我去哪里?Q總這樣不停問自己,可是無人回答。如此走下去,也許并不是為了抵達某一處終點,而是身不由己。在路上,Q也遇見過許多女人,可她們無一能使Q動情。其實Q心里清楚,是懷里那幅畫侵略了他的全部感情,是畫里那個女子使他對身旁的人熟視無睹。任何一種代替,都是贗品。任何一種比較,都是自欺欺人。金黃的沙漠,嫣紅的落日,艷麗的花叢,溫暖的笑容,稍縱即逝的目光相觸,那片刻的獨特感覺早已沉淀成一杯自釀的美酒,在千百次的回味中千百次醉倒。

        我要再次見到她,Q暗暗下定決心,于是他重新來到那棵無花果的樹下,準備做一個相同的夢,來延續(xù)昔日那個美好的夢境。從此后,途經(jīng)此地的路人都會驚訝地發(fā)現(xiàn)終日躺在無花果樹下的Q,不論白天還是夜里,不論刮風還是下雨,他總是那么貪婪地睡著。

        你究竟在做什么?路人禁不住上前詢問。

        我打算做個夢。Q翻過身,準備繼續(xù)進入精心預謀的睡眠之內(nèi),可是很不幸,他已經(jīng)患上了失眠癥,即便艱難地進入夢境里,也無法找到那個女子,往返于兩個世界的途中,早已把Q弄得疲憊不堪。面容憔悴,衣衫襤褸,鞋上布滿了日復一日的灰塵,盡管如此也沒有讓他放棄,而是滿懷信心地等待著與那個女子重逢于開滿木蓉花的沙漠之上。

        后來打斷他計劃的是一群途經(jīng)這里的馬匪,不管Q怎樣苦苦哀求,都沒有打動土匪們堅硬的心,他們用一根牛皮繩將Q綁在馬背上,就強迫他加入他們的行列。隨著馬匪離去,一路上燒殺搶掠,目睹著別人的生死,Q感到即便是無動于衷的觀望也是種不可饒恕的罪惡,因此他覺得除了那個夢,世上就沒有什么是干凈的。

        一天早晨,馬匪們擄來一個女子,蒙著面紗,坐在馬背上低低啜泣。馬匪們無所顧忌地笑著,在那肆虐的笑容后面,Q仿佛看到了預演的可怕場面。

        你們打算怎樣處理她?Q悄悄地問身旁的馬匪,這時候他已經(jīng)被迫同意成為馬匪中的一員了,留著堅硬如鐵的絡腮胡須,也有幾分兇悍的樣子。

        帶她到大漠的深處,那里有個好色的酋長。

        你是說要賣掉她嗎?

        不錯,是拿她換金子。

        那么,我們還有多久才能到酋長居住的地方?

        一個月的路程吧。馬匪得意地回答,也許此時他正沉浸在金光閃閃的美夢里,可第二十七天的夜里,馬匪的美夢就終止了。

        Q趁土匪們熟睡的時候,剁下了他們的腦袋,然后喚醒那少女。

        告訴我你的家在哪里,好讓我送你回去。Q這樣對少女說的時候,心里想到的卻是那棵無花果樹,對于他來說只有那里值得留戀。

        夜色凄迷,沒有月光,遠處的狼群在饑餓中嚎叫,風里漂浮著血腥的氣味,散落一地的人頭啞然無聲。驚魂未定的少女緊張地攥著Q的手,即將脫身的喜悅也無法掩飾內(nèi)心的驚恐。隨后,Q便將她扶上馬背,兩個人匆匆離去。其實這時他們都已迷失了方向,胡亂驅趕著胯下的馬行于荒漠之中。

        天終于亮了,一線銀亮的陽光如離鞘之劍,帶著興奮的光芒斜指人間。就在這時,他們看見了那片木蓉花叢。

        我來過這里。少女略顯激動的聲音使Q感到一陣輕微的戰(zhàn)栗,隨后迅速傳遍全身。

        什么時候?Q一邊望向遠處的花叢,一邊輕聲詢問。臉上現(xiàn)出迷茫而驚訝的神情,因為眼前的那片花叢,與他夢里所見的完全相同。

        少女轉過臉來說道:那是在夢里見到的,當時還有個男人向我走來,可惜后來夢就醒了。

        Q忽然掀開了少女的面紗,于是他看見了曾在夢里召喚過他的那張臉。

        這么說,我們曾經(jīng)做過了一個相似的夢。

        你?少女不可置信地盯著Q生滿胡須的臉孔。

        不錯,我就是出現(xiàn)在你夢里的那個人。不,是我們的夢。

        Q自馬背上俯身過去,緩緩張開了手臂,沒有什么比這個更讓他感到真實,可少女的面孔突然變得模糊起來,接著她身后的那個花叢也不見了。

        郵差Q忽然自夢中醒來,他并不是睡在一棵無花果樹下,而是一家條件簡陋的旅館。事實上Q從來就沒有看見過無花果樹。此時窗外只有一棵老榆樹,樹干上拴著一匹瘦骨嶙峋的馬,馬背上搭著兩條系在一起的口袋,里面裝滿了別人的信件。事情就是這樣,Q不過是一個奔走他鄉(xiāng)的郵差,在他所送的信件中有一封是寄給K的,可是無論Q還是那個寫信的人都不知道K在不久前已經(jīng)離開人間。

        K

        K喪禮的那天,空中飄著小雨,他那些忠心耿耿的兄弟們都穿著黑色西服,撐著傘站在墓地上,目送他們杰出的領袖遠遁于泥土之下。

        眾所周知,K是一個令人聞風喪膽的黑道梟雄,手底下聚集了幾百號弟兄,沒有一個不對他唯命是從??梢哉fK天生就具有一種凌人的霸氣,盡管他生得矮小,一臉病態(tài),可心狠手辣,從十三歲那年當街捅死威名赫赫的王麻子,就沒人再敢輕視他那不足一米六的個頭了。

        K曾經(jīng)有個情婦,高出他一頭,膚色黝黑,眉心間有顆綠豆大的紅痣,長得有幾分印度女郎的味道,因此別人都叫她“吉卜賽”。那年,K最得力的助手“禿嘴鷹”迷上了吉卜賽,仗著膽子與吉卜賽暗中好上了。事后被K發(fā)現(xiàn),當時他什么也沒說,不過給了禿嘴鷹兩張車票,讓他帶著吉卜賽馬上離開這個城市?;疖囬_動以后,禿嘴鷹才發(fā)現(xiàn)這是一張通往邊陲的車票,覺得有點不甘心,在中途兩人偷偷下了車,可剛出站臺迎面便迎來一人,一尺多長的剔骨鋼刀全部沒入禿嘴鷹的腹內(nèi),他吭也沒吭一聲,就倒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將哭天喊地的吉卜賽獨自一人拋在了異鄉(xiāng)的客站。直到這個時候吉卜賽才知道K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不可違背的,他可以對你仁義,同樣也可以對你絕情,他永遠都冷漠地坐在別人頭上發(fā)號施令。

        這就是K,有些人感激他,有些人畏懼他,有些人詛咒他,可不管哪種人都堅信一點,就是K永遠都擺脫不了最后暴尸街頭的命運,正如所有在打打殺殺日子里突然死掉的混混們一樣。

        果然,這一天不緊不慢地來了。那是在一次宴席上,因為一件雞毛蒜皮大的小事,K用他的酒瓶子教訓了杜長川的一個兄弟,為此惹怒了好勇斗狠的杜長川。當天下午,杜長川就拉了五卡車的人,氣勢洶洶地堵在K的家門前。當時K正和幾個人在家玩麻將,一看這架勢馬上調兵遣將,接下來兩伙人馬在長街上展開了持續(xù)十幾個小時的混戰(zhàn)。管锨,菜刀,鎬把,磚頭,都成了具有殺傷力的武器。整整一條街沒有一個閑雜的路人,街道兩旁的店鋪統(tǒng)統(tǒng)關上門,主人都躲在店內(nèi)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猜度著外面的戰(zhàn)況。而警察們都跑到另一條街上的茶館里,裝聾作啞地喝著茶水,講著構思巧妙的黃色笑話。

        最后平息這場戰(zhàn)事的還是K,當?shù)苄謧冊诖巴饬餮疵鼤r,他還坐于麻將桌前瞇著眼睛準備摸寶。忽地,一塊磚頭從窗外飛來,自他耳畔呼嘯而過,砸碎了對面酒柜里的一瓶人頭馬,隨后濃郁的酒氣彌散于室內(nèi)。K將手中的牌往桌子上猛力一摔,對身旁的人說,去告訴杜長川,這樣下去只會讓更多人送命,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單挑,我和他。領命的人馬上湊過來說,不成啊,你最近身體不好,怎會是杜長川的對手。K傲然一笑,我已經(jīng)決定的事,你能改變嗎。

        就這樣,K與杜長川約定好三天后的晌午進行一次決斗。對于此次的決斗,所有人的看法都是一致的,K根本就不是孔武有力的杜長川對手,何況當時他正在病中,至于什么病,就沒人知道了,只是最近經(jīng)常能看到K往醫(yī)院里跑。

        決斗的前一天,K派人給杜長川送去一把水果刀,說到時候就用這把刀割裂杜長川的喉管。杜長川聽了,當即命人取來蘋果,當著送信人的面用那把刀將蘋果削了皮,三兩口就吃了下去。然后對送信人說,你回去告訴K,這刀只配削蘋果。送信人帶著水果刀唯唯諾諾地離去,身后傳來杜長川得意的狂笑。

        看來不等決斗結束,結局就已經(jīng)定了下來。頭腦聰明的人怎肯放過這次發(fā)財?shù)臋C會,紛紛將賭注壓在了杜長川的身上,洗干凈了雙手,只等著在K咽氣以后眉開眼笑數(shù)著得來不費吹灰之力的鈔票。

        決斗的時刻,終于臨近,杜長川傲慢地站在K的面前,海碗大的拳頭揣在兜內(nèi),一雙圓睜的牛眼在K的臉上掃來掃去,不住地催促著,準備好了沒有,我家鍋里還熬著湯呢。

        K輕輕一笑,恐怕你再也喝不到湯了,誰讓你嘴饞吃了那個蘋果。

        蘋果怎么了。

        蘋果沒怎么,可水果刀被我不小心抹了點東西。

        毒藥。杜長川駭然地追問。

        K悠然地點了點頭,我早料到你會顯擺一下,故意用那刀削蘋果,而且還會吃掉蘋果,以此來羞辱我。

        杜長川面色忽地變得蒼白,感覺嗓眼好像有一根火熱的刺,睜著一雙惶恐的牛眼望向K,也便在這個時候,K迅速地縱身向前,手一揚,刀光乍現(xiàn),正是那把水果刀割斷了杜長川粗大的喉管。

        血流如注,杜長川山一樣坍塌在地,K慢悠悠走近,彎下腰俯在杜長川的耳旁溫柔地道:“這回放心了吧?那刀上根本沒有毒,只有在你慌亂的時候,我的刀才會百發(fā)百中,為什么直到臨死你才懂得兵不厭詐的道理?!盞的話還有說完,杜長川就在無限羞愧中咽了氣,如果在他死前還有機會后悔的話,他一定后悔吃掉那個禍患無窮的蘋果。

        事情到這里應該算是結束了,K自兜里取出一塊潔白的手帕,小心翼翼地將刀包了起來,然后在眾多手下的簇擁下,穿過長街,徑直進了警察局的大廳??吹阶酝读_網(wǎng)的K,警察們忙笑臉相迎,沒忘對他光明磊落的行徑大加頌揚一番,隨后就將K送進了法庭,短暫的逗留后,再由法庭轉送到監(jiān)獄。聽到了這一消息后廣大市民無不拍手稱快,暗中舒了一口長氣,他們終于相信了惡有惡報的古老寓言。其實,只有K心里清楚,真正制裁他的不是鐵面無私的法律,而是天網(wǎng)恢恢的疾病,因為他早已得知自己患有絕癥,將要不久于人世了。

        三個月后,K病死于獄中。

        A

        改變A百無聊賴生活的起因是那塊祖?zhèn)鹘鸨淼膩G失,朋友趁著他熟睡時悄悄將表納入自己懷內(nèi),然后揚長而去。

        我一定要親手取回屬于自己的東西。A一邊翻身跳上粗壯的騾背,一邊對送行的鄰人說,那是塊神奇的表,從我記事起,它就沒有停止過。

        你確信能追回那只表?鄰人問。

        當然,因為我時刻都能聽到指針行走的聲音,A說完便離開他熟悉的城市,去追趕那個逃走的朋友。

        事實上并沒有A想象的那般容易,追了很遠的路也沒有看見朋友的影子。最初的信心開始動搖,盡管如他所說熟稔的指針時刻在耳旁響起,不住提醒追尋的方向,可狡猾的朋友總消失在視線之外。漸漸那不斷重復的滴滴答答聲音將他弄得煩躁不安,身體的疲憊與內(nèi)心的焦急終于使A患了一場大病,昏倒在異鄉(xiāng)的客棧。

        幾天后,A醒了過來,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老板娘的床上,對面墻上掛著一幅畫,畫上有個長著翅膀的王子,坐在孤獨的宮殿里,望向對面的大海,也許王子的目光只是想落在對岸。那本是個昏冥的夜晚,可A仿佛看到一片晴朗的天空,自己忽然生出一對翅膀,在天上寂靜地飛翔。

        電燈柔和的光線落在窗前,玻璃上結著一層薄薄的霜,卻沒有完全將窗戶遮掩,因此恍惚間A有種錯覺,認為那霜正在被燈光融化,順著裸露的玻璃望去,天上有輪新鮮的月亮,像個沒有煮熟的蛋黃。

        老板娘坐在門檻上,側身倚著旁邊的墻,柔細的發(fā)在夜風里輕輕拂動。

        是你救了我?A的聲音還是有些虛弱。

        老板娘慢慢轉過臉,也就是在這一剎那,A看見了一生中所見到最明亮的眼睛。

        是準備要謝我嗎?老板娘嫣然地笑。

        A的臉上也漾出了笑意,將目光從老板娘的身上移開,盯向窗外淡黃的月亮,緩緩說道:這個晚上很特別,我就像第一次睜開眼睛看世界,而你卻是我所見到的第一人。

        你如同一個流浪的詩人,總在自己的想象里試圖感動自己,事實上你在病倒之前已經(jīng)在我的店里住過一個晚上。

        可那時我心里想的是別的事。

        現(xiàn)在呢?

        現(xiàn)在我只想在這張床上多住一段時間。

        難道你忍心讓我整個晚上都坐在這里嗎?老板娘站起身來,臉上現(xiàn)出一種慵倦的神情。這時候A才注意到她的手里還持著一個藍色的酒壺,原來那明亮的眼睛是因為有些微醉,也不知道現(xiàn)在壺內(nèi)還有沒有酒了。A支撐著從床上坐起來,歉然道,看來我還是把床還給你吧。

        一個女人如果想喝酒,通常都不是因為她心情很好,而是想忘記什么。老板娘走過去將A重新按倒在床上,你在這里多住一天,我會多收你一天的床費,假如不是客棧住滿了,你也不會享有這種待遇。

        如果你有什么憂傷的事,不妨告訴我。A仰著臉問。

        然而,對于我來說,你還是個陌生的人。

        我會把我所聽到的帶到遠方去,所以你不必為此擔心。

        誰內(nèi)心都有憂傷的部分,它只屬于自己。老板娘說完將一塊濕手巾放在A額頭上,然后默默離開。

        假如這是個有關愛情的故事,那也只是對于A來說。似乎是個開始,其實也是結束,三日后A離開這家客棧,繼續(xù)他的旅途,可心里卻出現(xiàn)了一道揮之不去的美麗而哀傷的影子。時間讓那影子變成了纏纏繞繞的藤。帶著苦澀的思念,行走異鄉(xiāng)的路上,A忽然感覺到了活著的真正用意,那個女人駐留的地方也許才是他所要尋找的。就在A準備放棄沒有意義的追尋時,他在一株棕櫚樹下看見了朋友的尸體,那只祖?zhèn)鞯谋碚谂笥训膽褍?nèi)滴滴答答地行走,時間還在繼續(xù)。

        回到客棧那天,是個殘霞滿空的黃昏,一如所有未知的結局,懨懨無力的夕陽背后,究竟是怎樣的世界呢?A奔波顛沛數(shù)日后所見到的客棧卻是空的。某種不祥的預感使A感到了不可抵抗的恐慌,隨后坐到空空蕩蕩的桌子旁,目光穿過半掩的門望向對面的山路。夜,黑色的袈裟般籠罩了人間,充滿暗示的禪語,既然無人知曉,那么有與沒有禪語是沒什么兩樣的。月亮再次出現(xiàn),只是有些蒼老與頹然,時光流轉,如一把鋒利無情的雕刻刀,讓這個世界時刻在發(fā)生變化,可究竟那刀柄握在誰的手里?

        就在月亮也準備退場的時候,山路之上出現(xiàn)兩條模糊的影子,在客棧旁停了下來。A定睛一看,卻是兩個抬著擔架的人,疾步走過去,隨后就看見了躺在擔架上的老板娘,起伏的胸衣已被鮮血浸透。

        這就是再一次相遇的場景,風在耳旁低吟,換了一種凄然的調子,誰也無力去驅散這個冷眼旁觀無時無刻不在為人間伴唱的鬼魂。

        兩個抬擔架的人默然離去,在他們不忍觀看的背后,A悲傷地跪在老板娘身旁,捧起那張蒼白的臉龐。一縷柔細的發(fā)穿過他戰(zhàn)栗的指間觸于冰冷的地面,微弱的呼吸尚在老板娘鼻間徜徉,可自她口內(nèi)吐出的聲音卻在證實著曾經(jīng)美麗的生命正準備與這個世界做最后的訣別。

        究竟發(fā)生了什么?A低聲啜泣。

        一個叫沈千鈞的惡霸,突然派人將我抓走。然后……她斷斷續(xù)續(xù)地說。那一幕又在眼前現(xiàn)出。

        沈千鈞當著手下們的面將她壓在身底下,她流淚,但沒有閉上眼睛,甚至也沒抵抗,有些抵抗只是徒勞。沈千鈞的手下圍在一旁,放聲大笑,那笑聲卻顯得很做作。忽然,一個冷淡的聲音說道,你無須用這種方式告訴我,你對女人也感興趣。說話的人坐在墻角的紅木椅子上,一面說著話,一面削著手中的蘋果,然后將水果刀插入削完皮的蘋果上,隨手放在茶幾上,一臉慍怒地站起,朝門外走去。摔門聲剛落下,沈千鈞便急匆匆地從老板娘身上爬起,光著身子追到門口,嘶聲喊,杜長川,你回來,你不要走,我只是想氣氣你。然而回答他的只是嘚嘚遠去的馬蹄聲。那些手下像蠟像般站在屋子各個角落,誰也不敢發(fā)出聲音,老板娘趁機爬起來,想逃,沈千鈞自光溜溜的蘋果上拔出那把水果刀,惡狠狠地撲向老板娘,一口氣捅了十幾刀。他就這樣將滿腔忿怒移花接木到老板娘身上,隨后赤身裸體坐在門檻上放聲大哭,兩個手下默默將老板娘抬回客棧。

        多么滑稽,我被一個不喜歡女人的男人強暴,又被他無比厭惡地干掉,多么沒有創(chuàng)意的結局啊,可它卻讓人無法躲避。也許,我活不到天亮。老板娘的語調里沒有多少傷悲,反而流露出一絲絲無可奈何的自嘲。

        還有兩個人也活不到天亮,一個是我,另一人是沈千鈞。A起身離去,夜風悲愴得有幾分易水寒的味道,沒有什么能改變此時A的決心,很快他就提著沈千鈞的腦袋回到老板娘的身邊。

        你為什么要這么做?老板娘轉過臉,不忍去看那個曾經(jīng)對自己狂笑的腦袋,盡管此時他的笑容已經(jīng)凝固。

        因為他傷害了你。

        不,我問的是你為什么要愛我,似乎沒有道理。

        愛上一個人,不需要道理來佐證,它產(chǎn)生在一個瞬間。現(xiàn)在你是我的全部意義,失去你,這個世界也就空了。

        A說著取出刀,向自己的心臟刺去。

        等等。老板娘制止了他。

        刀停了下來,月光映在刀鋒上,世界是冷的。

        如果你真的愛我,這樣做就是最大的錯誤。你相信天堂嗎?我想天亮之前,我就會走在通往那里的路上,可你不會,因為你的手上還沾著別人的鮮血,盡管那是惡人的血,但上帝還是不會饒恕的。人間不過是短暫的序,而天堂才是永久的正文。若你想永遠與我相聚,那么我們就在天堂見面。

        那我該怎么做?

        繼續(xù)活下去。做一百件善事,來贖你的罪過,這樣才能獲取到一張進入天堂的門票。人間的幾十年,其實都是在為那張門票而奮斗。這是老板娘所說的最后一句話,之后就離開了。月光隱去,太陽升起,A收起了刀,久久立于陽光內(nèi),一聲悠長的浩嘆,屬于他的時間還在繼續(xù)。

        這就是關于A的故事,一個開始嫁接在另一個結束之上,生命是永不敗落的繁枝。不知道他是否相信老板娘臨終的話,總之在今后的日子里,一直努力去做,當他做完第一百件善事的時候,早已須發(fā)皆白,額頭上雕刻著歲月的痕跡,流走的時間永遠不再回來。祖?zhèn)鞯谋硪廊贿€在懷內(nèi),只是于某個陽光充沛的正午,忽然停止,同時停止的還有A的心跳。

        小王

        故事是由牧師唐講述的。那是個夕陽欲去的黃昏或者是個朝陽初升的早晨,總之時間并不重要。躺在病榻上的牧師唐緩慢地自懷內(nèi)取出一根潔白的羽毛,臉上現(xiàn)出苦苦思索的神色,隨后用一種模糊的聲調對坐在床旁的傾聽者說道:很多年以前,我便是坐在你的位置上,當時這羽毛就在他的手中,

        他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漁民,住在荒僻的村子里,因此在彌留之際由我這個自三十里外趕來的牧師聽取他的臨終禱告。時間對于眼前的這個老漁民來說似乎已經(jīng)不多,那張褐色的臉像蓋在一張沾滿灰塵的蜘蛛網(wǎng)下,眼內(nèi)殘存的生命有點倦怠,缺少對這個世界應有的留戀。后來,隨著他的目光我看見了這根羽毛。

        你從沒有見過這么白的羽毛吧?老漁民低聲詢問。

        我點了點頭,是的,它很容易讓人聯(lián)想到一只干凈的鳥。

        不,它并非來自于一只鳥的身上。

        怎么?我驚訝地迅速瞄了一眼老漁民的臉,那一刻我在想,無論他怎樣回答我都會拒絕事情的真實性。

        老漁民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臉上露出輕微的嘲弄,為了掩飾自己的神情,他將目光移到天花板上。屋內(nèi)變得很靜,窗臺上的老式座鐘發(fā)出沉悶的滴答聲,如疲憊不堪的腳步。窗外的遠處橫著一條河流,坐在岸旁的婦人不慌不忙地修補破舊的漁網(wǎng),他的男人斜躺在草坡上,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另一個叼著煙斗年歲稍長的老者,正專心致志地盯著懸于河面上的魚竿,一縷彎曲的輕煙自嘴邊裊裊升起。

        如果你不相信,就把我說過的話當做一個故事,盡管一個臨終的人利用最后時間去編造故事這本身就很讓人難以置信。最后還是老漁民打破了沉默,將我的目光再次拉回到那根羽毛上。

        我是個牧師,所以我相信天堂,也相信生有翅膀的天使。難道你想告訴我,這是來自于天使身上的羽毛嗎。

        不。除了天使,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生有雙翅的人,他居住在一個隱秘的島嶼,是那里的統(tǒng)治者,他的臣民稱他為小王。很多年前我去過那個島嶼,那時候我剛剛新婚不久,所以每次出海都帶著我的妻子仙螺,這樣無論漂泊到哪里家就在哪里。此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仙螺長得實在太美,不管誰見了,都要偷偷咽口水。所以只有帶在身邊,我才放心。

        我們乘坐的小船是一位朋友贈送的新婚禮物,就如我與仙螺的愛情那樣嶄新。籠罩在對幸福的憧憬中,平滑的船舷上帶著一股橡樹的清香,我們就這樣離開了家鄉(xiāng),順著你現(xiàn)在所看見的這條河,小船駛入了大海。最初幾天也許是幸福的光芒弄得我眼花繚亂,有點忘乎所以,一心一意地將目光鎖在我漂亮的新娘身上,根本不在乎拋入水中的網(wǎng)內(nèi)是否有魚,也不去考慮船究竟帶著我們要漂到何處。正因為這樣,最后無可避免地迷失了方向,找不到回家的路。眼看著船上的干糧與淡水所剩無幾,蒼茫的大海不做任何暗示,波濤起伏,岸,隱沒在目光窮處。干燥的太陽底下,新鮮的愛情最終一樣也揮發(fā)掉了所有水分,干裂的唇暫停了交談與接吻,世界忽然靜了下來。也便在這時,一座孤島出現(xiàn)在我們眼前。

        拖著疲憊的雙腿,登上陌生的土地。還來不及為能繼續(xù)活下去歡呼,仙螺就昏倒在我的懷中,幾個身材矮小的土著自林中躥出,用戒備的目光盯了我好久,其中一人才試探地走過來,將一個芒果遞給我。那是我一生中見過的最大的芒果,剖開金黃色的皮,那人側著身子自靴子內(nèi)拔出一把魚骨磨制的小刀,熟練地將果肉切下幾片,放入仙螺的口中。我回頭朝他笑笑,表示感激。那人的嘴角也牽動了兩下,表情很古怪。后來我才知道,那是他們的笑容。島上的居民有個古怪的習俗,就是剛生下來以后都要喝一碗巫師調制的藥湯,喝了藥湯的人從此再也不會哭,也不會笑,換句話說他們不想把感情放在臉上。

        仙螺醒來以后我們就留在了島上,慢慢地與當?shù)氐娜耸煜て饋?,盡管他們都一副木然無情的樣子,可這并沒有妨礙我與他們成為朋友,并且逐漸學會了他們的語言。其實他們的語言就是他們的歌謠,每一句話都不是說出來的,而是用歌來表達,置身于這樣一個群落之中,就好像莫名其妙登上一個歌劇的舞臺,茂密的叢林,蒼渺的大海,都如舞臺布景一樣給人以一種不真實的感覺。各種動物悠然自得地自身旁行走,一點也不必驚慌,因為這里的人都是素食者,他們只吃一種叫做“龍樹”的葉子。

        漸漸地我喜歡上了這個奇怪的孤島,如果不是后來發(fā)生的那件事,也許我與仙螺會永遠留下來,繼續(xù)我們的愛情。那是某一天的早晨,仙螺跑到海邊去洗澡,我煮好了龍葉粥之后,便去喚她回來吃飯,結果在海邊的樹林里看到一個人影,正在鬼鬼祟祟地偷看仙螺洗澡。一時間,怒火就涌上了我的心頭,躡足走過去,待離近之際,迅速抽出魚骨刀,猛地撲了過去,就在刀刺進那人后背的同時,我駭然地發(fā)現(xiàn)他的肋下竟然還有一雙巨大的翅膀。不知所措的我一步步向后退去,那人抽搐了一下轉過身來,毫無表情地看了我一眼,隨后雙翅張開飛走了,那把刀還留在他的身上。

        望著怪人飛走的方向,我呆呆地站了很久,直到仙螺披著衣裳從身后走過來。不知道為什么,那天我向仙螺隱瞞了這件事,甚至也想強迫自己去忘記,就當什么也沒有發(fā)生。然而事實并非如此,自那以后,我的眼前總出現(xiàn)怪人受傷后的眼睛與張開的雙翅。他是誰?我相信他有足夠的力量還擊,可他沒有。那么以后呢?難道輕易就可以這樣結束嗎?籠罩在恐慌的陰影里,憂慮如野草一樣自心底猛然躥了出來,使我終日里惶恐不安。終于有一天,我提出離開的決定。

        島上的人并沒有挽留我,可他們卻告訴我在走之前,有必要去與小王做個簡短的辭行。

        小王是誰?

        這個島上的主人。假如不是經(jīng)過他的允許,你根本不可能在島上逗留這么久。

        小王深居簡出,住在一個豪華的宮殿里,曲回幽長的廊亭兩側每隔幾步就站著一個身穿盔甲的衛(wèi)士,手按腰刀,目不斜視。長廊究竟有多長,我不知道,總之還沒有走到盡頭,我的雙腿就已經(jīng)酸軟無力??磥?,這個島并沒有表面上所表現(xiàn)出的那么樸素與祥和。步入小王的寢宮,迎面是個鏤著龍的圖案的巨大屏風,屏風兩側立著長袍寬袖的侍者,正中間的長桌上擺著種類繁多的果品與散發(fā)著花香的美酒。

        不錯,這個島上不是所有人都吃那種稱之為龍葉的食物,它只屬于貧民。聲音是自屏風背后傳來。

        這是最普通的道理,王就是王,民就是民,本該如此。

        假如說這話的人是我的臣民,我會馬上將他推出去斬首。因為這并不表示你的忠誠,而是一種虛假的豁達。其實吃什么對我來說無所謂,不過是個象征罷了。也許,這個道理你不會懂,只因你不是我。

        這么說,你并不看中自己的王位。

        是,假如你喜歡,我們可以換一下位置。

        我不相信這樣的話你會隨隨便便說出來。

        很簡單,如果成為你,我會擁有另一樣珍貴的東西。

        你指的是什么?說到這里,我忽然感到了一種不安,屏風后的小王靜默了下來,隨著一陣細碎的腳步聲,一個侍者捧著朱紅的托盤走出,揭開托盤上的白紗,赫然入目的竟是我的那把刀。

        你是?我緊張地盯著屏風,聲音在微微發(fā)抖。

        不錯,這個島上只有一個人生有雙翅,那就是我,一個寂寞的統(tǒng)治者,同時也是一個卑鄙的偷窺者。你的刀可以還給你,但是同時你也要接受我的請求。

        什么?

        我可以用法術將你變成我的樣子,然后坐在這里統(tǒng)治整個島嶼。也就是說,那個帶著仙螺離去的人將會變成我。仙螺,多么美的一個名字。小王說著說著便自屏風后踱步而出,一對潔白的翅膀拖在華麗的王袍之后,不染微塵。

        別以為我稀罕你的王位,我大聲喊著,可是那聲音微弱的只有我自己能聽到,或許連我也聽不到。

        小王漠然地看了我一眼,低聲道:“如果你不介意,我想留一樣東西做個紀念?!闭f著自翅膀上拽下一根羽毛,含在口中,然后慢慢走向門口,出了門以后,他就是那個用一生時間來鐘愛自己妻子的漁民。

        故事講完了,我不知道在哪里結束。

        大王

        那是一個春天的夜晚,少年站在巫師的帳篷外,天空上有一輪明凈的月亮,像一滴眼淚。

        守護帳篷的衛(wèi)士攔住少年,用金屬一樣的聲音告訴他要想找巫師占卜需要準備足夠的金子。少年輕蔑地一笑,伸手將衛(wèi)士推開,徑直向帳內(nèi)走去。暗處忽然又擁出幾個身披盔甲手持長矛的衛(wèi)士,將少年團團圍住,少年冷冷地望著幾乎觸到胸前的長矛,一彎腰將靴子脫下,倒轉過來,用手輕輕拍了拍,一片片金葉子就從靴口飄落了出來,晃得那些人目瞪口呆。

        少年從容地步入淡藍色的帳篷內(nèi),然而,當他面對巫師的時候卻無法再從容下去,令人不可置信,巫師竟是個美麗少女。帳篷寬敞明亮還飄著淡淡的紫羅蘭香氣,巫師斜躺在冒著熱氣的水池內(nèi),水面上漂浮著各種顏色的花瓣。

        你想知道什么?巫師柔弱無力地問,她根本沒有去看少年,低垂著眼睛,長長的睫毛上仿佛還沾著水珠。

        少年也垂下頭,壓低了嗓音一字一頓地將來意說了出來。

        我沒有姓氏,因為沒有人知道我的來歷。在離這里很遠的村子里,住著一個年邁的老人,他的懷里的表總是嘀嗒嘀嗒響著,很讓人懷疑,那到底是表針行走的聲音,還是他的心跳聲。有一次,老人在樹洞里撿到了我,同一天晚上神在夢里告訴他,假如我能找到一根叫“春天”的笛子,就會成為這個世界的王。從此,老人與他的村民們都管我叫“大王”。顯然,現(xiàn)在我還不是大王,只因到目前為止我還沒有找到那根笛子。

        巫師抬起臉,看了一眼少年,那么我以后也管你叫大王吧,因為那根笛子你遲早會得到。

        大王眼前一亮,疾聲問道:它在哪?

        巫師懶洋洋地將雙手自水中抽出,環(huán)抱在腦后,濡濕的長發(fā)垂于水面之上,纖細柔軟的臂彎上一道水線在緩慢流淌,隨后凝成水滴,落回池中,錯亂的浮花下微微蕩起了夢一樣的漣漪。大王再次將頭低了下去,唯恐如此瞻望也是一種褻瀆,其實他所能看到的不過是一池飄零的花瓣。

        假如不是巫師的聲音慢慢飄來,也許大王會忘記他方才急切的提問。

        不錯,我知道那根叫春天的笛子在哪里,只要你肯幫我做一件事,我就會告訴你。

        什么事?

        帶我離開這里。巫師一邊說著,一邊自池中站起。

        大王的耳畔忽然響起了水聲,等他抬起頭時,巫師已經(jīng)披上紫色的長衣,款款走了過來,赤著雙足,在鋪著細沙的地面上留下一串剪紙般輕薄的腳印。

        一股熱血涌上了大王的胸臆,猛地拔出腰間的長刀,轉身離帳而去,隨后帳外便傳來幾聲或長或短的慘叫。巫師盤腿坐在地中央,微合雙目,面無表情地聆聽著別人生命離開的聲音,直到大王從帳外返回后她才睜開雙眼。這個時候,巫師身后的那串腳印還沒有干。

        我們走吧。巫師在說這句話的三個月后,他們才看到那片竹林。

        你要找的笛子就在這片林內(nèi),當然現(xiàn)在它還是竹子。巫師將垂在額前的發(fā)攏在耳后,露出霧一樣的目光。迷惑中的大王想在那目光之后尋找更具體的答案,然而什么也沒有。

        那我究竟怎樣才知道哪根竹子做的笛子是春天?

        很簡單,我們留下來住在這里,然后用你的刀將它們一根根砍下來,做成笛子,直到有一根笛子吹出的聲音能讓我死去,那么它就是春天。

        大王蹙眉道:為什么一定要用這種方法?

        巫師淡然一笑:天意如此。

        就這樣,大王與巫師在竹林旁搭了間草屋,從此住了下來。每天,大王都砍下一捆竹子,放在屋前空地,然后削成笛子,嗚嗚地吹著,這時候巫師就坐在他的面前,靜靜地聽。遠處有一條小溪,水流得很慢,映著純凈的天空,時有白云或者飛鳥也停留在那畫布似的水面上。笛音雖然掩飾不住大王的焦灼,但還是很悠揚婉約,因為那樂聲內(nèi)還殘存著竹子的生命。世界此時如此安靜,沒有其他人的腳步聲。靜止的時間里,飄在空中的長發(fā),只會亂,卻不會老。當大王略帶失望地停止吹奏后,巫師總是微微一笑,然后站起身來走向小溪旁,將野菜洗凈再返回木屋,不久屋頂就會飄起淡淡的炊煙,散亂于橘紅的陽光里面。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堆在木屋后的笛子愈來愈多,有些已經(jīng)失去最初翠綠的顏色,死去的聲音不再復活。第一聲吟唱也是最后的絕唱,全是為一根被事先命名為春天的笛子鋪墊,可它卻遲遲不肯出現(xiàn)。

        你是不是開始懷疑?

        有一天巫師這樣問大王。銀白的月光自窗外流淌而來,淡淡的憂慮在大王消瘦的臉上時隱時現(xiàn)。他的刀懸掛在床頭,沾滿了綠色的血跡。

        不,我是想你說過的話。大王沉默半晌后低聲回答。

        巫師沒有言語,霧一樣的目光順著窗子望向遠處,那里有一座山,黑色的背脊后是另外的世界。

        大王忽然湊到巫師的身后,輕聲問道:難道是真的嗎,當春天的笛聲一響起,你就要永遠離開這個世界了?

        這是不可避免的結局,也是最合理的安排,不然怎會知道哪根笛子是你所要尋找的呢?

        不,假如那樣我也不會開心。不知道為什么,我現(xiàn)在竟然有些害怕找到春天。

        巫師身子微微一顫,眼前的月光開始凌亂起來。

        大王突然將巫師的臉扳過來,兩人的眼睛幾乎貼到一起,各自的目光都消融在對方眼內(nèi)?;馃岬谋窍?、干裂的唇再也無法掩飾內(nèi)心的秘密。一切都在應該開始的時候開始。

        也許,你才是我所要尋找的,春天不過是我們愛情的道具。后來那天夜里,大王興奮地對巫師說。說這話的時候,大王已經(jīng)決定放棄了最初的追求,果然從此他再也沒有走進那片竹林,什么人間的王也比不上做愛情俘虜更幸福,輕輕撫摸著身旁之人悠長的發(fā),就這樣地老天荒下去吧。

        然而事實并非如大王所想象那樣,總是有些東西在你毫無預兆的時候出現(xiàn),正當你想長久擁有的時候,它卻離開了。那依然還是一個春天的晚上,一陣笛聲將大王自熟睡中驚醒,循著那縹緲的聲音出了屋門,然后他便看到了盤坐于月光下的巫師,一種不祥的預兆忽然間籠罩于大王的心間,使他移向巫師的腳步不由戰(zhàn)栗起來。

        碧綠的笛子橫在巫師的唇間,詭異而蒼涼的樂律在空寂的山谷內(nèi)飄走。倏地,笛子自巫師的唇間滑了下來,滾落到泥土之中,笛音未絕,可吹奏之人卻永遠停止了呼吸。大王無力地跪倒在那具美麗的尸首之旁,負痛的淚汩汩而流,這就是所謂的必然結局嗎?大王暴怒地想著,悲憤的雙手用力去拗那根魔鬼般的笛子,然而另一種力量卻在暗中制止。

        那天夜里,大王將巫師埋在了她臨終前所坐的空地之下,同時埋葬的還有春天。自此,大王每個夜里都坐在巫師的墳前,回憶著與她在一起時的那些日子,沉醉于漸去漸遠的往事之中,記憶的片段成為釀造大王所有樂趣的酒坊。

        后來,巫師的墳前生出一種五顏六色的蘑菇,每當看到這些蘑菇,大王就想起第一次見到巫師那天,漂浮在池內(nèi)同樣顏色繽紛的花瓣。也許是因為懷念,大王開始采下蘑菇來吃,以至后來那些層出不窮的蘑菇成了他的唯一食物。奇怪的是自從吃了蘑菇,大王睡眠的時間竟改到白天,并且在夢里他總是一個王國的領袖。更不可思議的是前一天的夢總能與第二日的夢銜接,便如被夢境阻隔的現(xiàn)實那么連貫完整。夢里的大王,名副其實,多少臣民跪伏腳下,穩(wěn)坐于閃爍著金光的龍椅之上,指點江山,操縱著螻蟻般低賤的人命。大王在夢里是無敵于天下的強者,可醒來后的夜里他卻常常醉倒于凄冷的墳前,夢與現(xiàn)實混淆了界限,一時很難分清哪個更真實。

        開始大王還以為那些夢不過是已死的巫師所施的法術,可后來有一次當他從夢里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手臂上還帶著流血的傷口時,忽然記起那是在夢里被一個刺客所傷。直到此時大王才明白夢是自己所置身的另一個世界,它也是真實存在的。

        想到夢里的刺客臨死前惡狠狠地聲稱,早晚有一天會有個叫小二的人前來殺死大王,大王不由渾身戰(zhàn)栗起來,因為他害怕有一天自己死于夢里,那個真正的大王記憶里并沒有巫師的存在,假如死后真的進入天堂,他也許不會認得從對面走來的曾經(jīng)相愛的人,多么可怕的重逢。想到此處,大王決定不再回到夢中,于是他離開了巫師沉睡的地方,走了很遠的路,來到一個陌生的城市,從此居住了下來。后來,大王和一個老中醫(yī)學了點醫(yī)術,便在城市臨街的地方開了一家中醫(yī)診所。

        歲月飛逝,漸漸大王也老了,此時的大王不過是個年歲已高的老中醫(yī),坐在一間光線昏暗的診室內(nèi),沒人理會他寂寞的心在想些什么?也沒人肯花點時間會追問有關他的過去。直到某個冬日的下午,一個叫小二的殺手將唯一的子彈貫穿了他的頭,人們才忽然對大王產(chǎn)生了興趣,很想破解他那神秘的來歷。這時的大王已經(jīng)死掉。死掉的大王一言不發(fā)。

        作者簡介:苦瓜,男,漢族,原名李洪有,1975年8月8日出生于杜爾伯特,2000年開始從事小說創(chuàng)作?,F(xiàn)居黑龍江省大慶市。

        責任編輯 何凱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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