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臣是臘月十六回的村子。村里人見了良臣后都大吃一驚，只見良臣穿著破破爛爛的工作服，背著破化肥袋子，簡直就像個(gè)叫花子一樣。

良臣，村里有人問，今年沒有發(fā)財(cái)?

良臣哭喪著臉說，被老板騙了。辛辛苦苦干一年，等到領(lǐng)工錢的時(shí)候，老板跑了，我回來的路費(fèi)是從別人那兒借的。

去年良臣是坐著油光锃亮的出租車回來的。他穿著筆挺的西服，見了人就滿臉帶笑地拿出過濾嘴香煙讓人抽?？戳汲即猴L(fēng)得意的模樣，村里人就知道良臣在外面沒少掙錢，一些困難人家向他伸出了求助之手。梁子父親癱在床上欠了一屁股債，借了良臣九百塊錢才算把年過去。海娃訂親、立新辦手續(xù)都是從良臣那借的錢。

妻子月松見了良臣后驚愕得圓睜著杏眼。良臣將破化肥袋子扔到床底下，笑著對月松說:“快點(diǎn)去做飯，真把我餓壞了?！?/p>

吃過晚飯，良臣拿出床底下的破化肥袋子，倒出一捆嶄新的票子，月松的眼瞪得更大了。良臣嘿嘿笑道:“今年，不會有誰向咱借錢了?！?/p>

月松嗔道:“你呀，真是比狐貍還精!”

村里人很快都聽說良臣外出打工被老板騙了。良臣剛吃過飯，梁貴材支書就踏進(jìn)了家門。聽了良臣的敘說后，梁支書氣憤地說:“跑了和尚跑不了廟，良臣，你年后還去找他要錢，要不到錢就聯(lián)合工友到法院告他”。梁支書還安慰良臣，“有什么困難跟村里說一聲，村里幫助解決?！?/p>

梁支書走后海娃和立新來了。他們還了去年借的錢，還說了一大堆表示感謝的話。良臣啞巴一樣呆坐著，一支接一支地抽煙。

梁子是夜色將村子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罩住的時(shí)候走進(jìn)良臣家的。梁子將豆葉一樣皺巴的票子放在桌子上，說道:“良臣哥，借你家的錢早該還了，可是家里困難一直沒還上?，F(xiàn)在該過年了，你又遇到了困難，我就把賣豬的九百塊錢拿來了，你數(shù)數(shù)看夠不夠?！?/p>

月松顫著聲說:“良臣，梁子還的錢你現(xiàn)在不能要。他爹癱在床上治病花了一大筆錢，老人去世又花了一大筆錢。梁子過日子?xùn)|挪西借的，他比咱家困難得多?！?/p>

良臣沒要梁子還的錢，將梁子送到了大門外。

梁子走后，左鄰來了，問良臣過年缺不缺錢;右舍來了，問良臣有沒有困難。

良臣雙眼濕潤了，抬頭望天，良臣看到了純凈的鄉(xiāng)村的夜空，月光皎潔，星星晶亮得像被泉水洗過一樣。

今年再也沒人來借錢了，月松幽幽地說。

深冬的夜晚，良臣心中卻充滿了春天般的溫暖。他告訴月松，咱們見了村里人就說老板良心發(fā)現(xiàn)了，讓別的工友捎回了拖欠的工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