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青色,是我,我說,要做她的天空,她說,要做我懷抱里幸福的紅。
下雪了。
到陽臺放鞋子的大紙箱里取出一個鞋盒。盒里,并排著兩雙棉拖鞋:一雙天青色,一雙繡花紅。天青色,是我,我說,要做她的天空,她說,要做我懷抱里幸福的紅。如今,她在遠方求學。我把紅色的鞋子放在我的床邊,度過這個暴雪侵襲的夜晚。
記得多年前的那個冬天。雪已經(jīng)下了一整天。我對她說,今天路不好走,就不見面了。我回到自己的住處,蓋上兩層被子。屋里連個電褥子也沒有,取暖只有被子和熱水。蓋上被子后,還是禁不住地打哆嗦。一量體溫39.6℃。我心想,看來這發(fā)燒是吃藥也抗不住了。我想打輛車,可是風雪交加的夜晚哪里有呢?我蹬上自行車,歪歪斜斜地來到了醫(yī)院。
打上針,已經(jīng)十點多鐘了。我昏昏沉沉,渾身酸痛。治療室內(nèi)只有兩個人,還有鐘表嘀嗒。
她的電話來了,問我冷嗎?繼而,她問我在哪里呢?我說我發(fā)燒了,在醫(yī)院。她急了,為什么不告訴我!我這就去。電話掛了。
我于是開始讀秒。她怎么來呢?她家門外的那條長長的黑路,是她最怕的,她怎么來呢?還有出租車嗎?騎車么?壓實的雪路,千萬小心啊。那時她還沒有個手機,路上的她,到底怎樣了呢?
十一點多了,她進來了。我永遠忘不了那一刻——她是個雪人。我的面前,是一個兩腮通紅的皺著眉頭的雪人。她看到我了,她看我的眼神,就像是看著她的孩子。雖然戴著手套,可是她的手冰涼。她掙開我的手,從懷里掏出一個小暖水袋,放在我的手里?!斑@種天,你爸媽怎么同意你出來的?”“別管了?!彼χ魉鞯囟抖掇p子,撣落身上的雪。
當我打完針,已經(jīng)過十二點鐘了。她擁著我走出治療室。我們來到車棚的一刻,我驚呆了。她那輛小小的坤車歪靠在墻邊,車上捆綁著的是一臺重重的電暖器。
那夜,我騎著她的車子,我們快樂地返回我的小窩。
一路上,雪仍在下著。
望著灰蒙蒙的蒼穹,我多么想對上帝說:上帝,你知道么,我比你幸福。
摘自《濟南時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