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擅長包粽子,大盆的糯米用糖焦拌得通紅,旁邊是泡得碧綠的竹箬,映得清水都泛出幽幽的綠色。外婆系著圍裙坐在旁邊的小板凳上,手一偏一轉(zhuǎn)間便是一個有棱有角的粽子。
大盆的粽子是上煤餅爐煮的。小時候我愛幫外婆生火,聽著鍋里面咕嚕咕嚕響,一會便有各色的香氣溢出:先是單純竹箬的清香,再是米飯煮熟的香味,而后慢慢飄出米香與肉香摻雜在一起的氣味,和著隱隱約約的草木香氣。這才是最熟悉的粽子的味道。于是喜歡偷偷打開鍋蓋,讓那一陣蓬勃的香順著純白的水汽撲面而來,直至漫出院子,將整條街道染遍。
晚上是例行的聚會,各種好菜滿滿一桌,主角卻是剛煮好的粽子。外婆的粽子香軟又不黏牙,咬下去還看得見晶晶亮的米粒,真有些舍不得吃了,小口小口地咬,直聽見阿姨急急地催促:“快點吃,冷了就不好吃了?!?/p>
不只是端午的時候有,年前也是要做粽子的,品種也更多了些,有白粽,只用糯米包出來,吃的時候加上紅糖。金黃泛棕的底色上一只白白胖胖的粽子,唯有朝天的尖上積著些微的糖,就像小孩子凍紅的鼻子。還有豆沙的,咬著咬著便甜到了心底。
這時的粽子是要送人的。外婆包得多了,便用繩一串串掛在桿上,系白繩的是肉粽,紅線是白粽,還有挽了個結(jié)的豆沙粽,風(fēng)吹著粽子串微微動,便似風(fēng)鈴一般。臨回家時人手一串,有的留自家,有的送親戚,還有鄰里間的互贈,嘗嘗各家不同的滋味。
后來,或許是吃多了粽子,或許是不知道珍惜,竟有一段時間不愿包粽子了。再后來,想包粽子的時候,外婆卻老了。
雖然由阿姨接過了包粽子的擔(dān)子,端午的聚會到底還是淡了。偶爾的幾次,也不復(fù)以往的熱鬧。更多的時候,吃著超市里品種繁多的粽子,卻怎么也找不到記憶中的味道了。
至今仍在努力地回想,到底是什么時候把節(jié)日淡忘了呢?仿佛就在某一天,出來嬉戲的人少了,聚會笑談的人少了,甚至連放鞭炮的聲音都少了。門前的水泥路鋪好了,網(wǎng)線設(shè)好了,電腦多了,卻把什么重要的東西丟了。
憤怒韓國對端午節(jié)的侵占,怒斥,聲討,卻總在背后感到無力和無奈。我們可以去批評,也可以怒發(fā)沖冠,但自己把自己給丟了,又可以去怪誰呢?我們不再執(zhí)著于年年的守歲;不再歡喜于煙火的綻放;不再在佳節(jié)中歡聚一堂。小時候常常背誦的“總把新桃換舊符”,未料到是如此新桃,又是如此輕易地將舊符換掉了。
聽聞國家將清明、端午與中秋定為法定休息日,終是輕輕松了一口氣,或許并不是驚世之舉,但卻是一個契機(jī)。學(xué)學(xué)包粽子,學(xué)學(xué)以往的習(xí)俗,更是對我們流傳千古的中華文化的一份虔誠與敬意,也是對那句“文明圣火,千古未絕者,唯我無雙”的緬懷與追憶。
望我們在未來,對著我們的下一代時,可以大聲地說出:“這是我們中國的節(jié)日。”—自豪地,堅定地,義正辭嚴(yán)地。
(指導(dǎo)教師:李勝奇)